第3章 急诊看病

　　每天的早高峰都要持续到上午9时许，周末周日的早高峰持续的时间稍许要长一些，到10点也基本结束了。这天也不例外，这是一天中，华利海鲜市场商贩们最为轻松的时候，到了中午一点半，市场就逐渐热闹起来，商贩们也都开始忙碌，一直要忙碌到晚上八、九点钟，一天里，大多数的生意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完成的。
　　“你爸呢？”陈桂英一边撩起挂在胸前的蓝色围兜，把双手上的水擦干，一边来到商铺的门前，看见只有林晨一个人在用水管冲洗地面上的污物，就铁青着脸问道。
　　“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看见了。”其实，林晨知道父亲老胡是去对面鲁老板那儿了，但他没有跟母亲陈桂英实说。老胡临走之前，跟他使了一个眼色，并且还从摆在商铺角落里的有点陈旧的书桌抽屉中拿走了一包烟。
　　“肯定又是去对面下棋了。”
　　“这会儿让他下下棋，也没事的，我能照顾得过来。”
　　“你呀，什么事情都顺着你爸。那鲁老板这几天总是咳嗽，我担心你爸被他传染。”
　　“没那么严重，爸不也有点咳吗？”林晨将地面冲洗干净后，说，“妈，帮我把水龙头给关了。”
　　陈桂英恰好就站在水池旁，于是，就顺手将水龙头关了后说，“他那是抽烟造成的，不抽烟就不会咳的。”
　　林晨将水管随手一扔，就从裤子的口袋中摸出那盒“黄鹤楼”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后点上，吸了一口。
　　“你怎么不向你弟弟学习，少抽点烟，你不要像你爸，一天到晚烟都抽过不停。”
　　“这才是我今天抽的第二根烟。”
　　“杨琴怀着小孩，你可别在她面前抽烟，这对杨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早就没在杨琴和滔滔面前抽烟了。”
　　“你看下店，我去找你爸。”说完，陈桂英取下身上的围兜，随意卷了卷后，就攥在手中，去找老胡。尚走出几步，就看见老胡手提着一块剥了皮、去了头，看上去像是腊兔子肉，走了过来。
　　“怎么没跟鲁老板下棋了？”当老胡走近自己时，陈桂英问道。
　　“听他店里的伙计小王说，鲁老板到店里打了一个转，呆了一会儿，咳得厉害，就走了，说是要去医院看医生。”老胡解释说。
　　“又买了什么腊味？”
　　“兔子肉，小王说是野兔子腊肉，整只才三十五元，本来要五十元的，看我要，就便宜卖给我了。”
　　“我才不信呢，哪有这么便宜的野腊兔肉？”
　　“应该不会骗我的，我看小王挺老实的。”
　　“小王是老实，可他老板能老实不？”
　　“三十多块钱的事，能骗到哪里去？”“等滔滔过来了，我做给他吃，他喜欢吃我做的蒜苗炒腊兔。”
　　“我看你比滔滔更爱吃。”
　　“老板，您好。”就在这时，一个看上去很秀气也很斯文的年轻人非常有礼貌地跟老胡打着招呼，后背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有么子事？”老胡连正眼看都没有看年轻人就随口问道。
　　“请问哪里有野味买？”
　　当听到年轻人想买野味时，老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警惕地看着他面前的年轻人。眼前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个子一米七多一点，但身子骨十分单瘦，并不结实，他就是《同在地球上》报社驻武汉记者站的记者魏正毅。前天，在一家酒店和朋友在一起吃饭时，听到邻桌的食客交谈时，得到华利海鲜市场有国家禁止的野生动物出售，诸如穿山甲、巨蜥、豹猫、豪猪、黄麂子等，于是就实地来调查一番。
　　欲言又止的老胡打量了一番魏正毅后，就提着他的那块腊野兔肉和陈桂英走进了店内。
　　“这里面哪有什么野味买，都是些人工饲养的。”回答他的不是老胡，而是老胡的儿子胡林晨，显然他没有说实话。
　　“听人说，这里有麂子和狐狸肉买，就想买一点，回老家时，顺便带回去。”魏正毅随意编了一个理由说，看看能不能从中套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这都是国家禁止卖的，你听谁瞎说的？”林晨矢口否认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眼前的魏正毅说实话。
　　“刚才，我看见你老板，那是你父亲吧，他提着一块野味肉进去了，就想问问。”
　　“那，那是什么野味，不过就是腊兔子肉。”林晨极力否认说，“这边都是卖海鲜的，要不要带点海鲜回去？”
　　“都是鲜活的，我现在还不回去，不方便。”
　　“如果要的话，用保鲜箱给你快递回去，保证到后都是鲜活的。”
　　“下次吧，回家前我一定来你这里买。”
　　“你到对面问那些卖鹌鹑鸽子、卖狗肉的，或许他们知道，但我想不会有人敢卖这些东西的。”
　　“好，谢谢你，我到那边去问问。”知道在这儿打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魏正毅就只好朝对面走去。
　　“这家伙一看就是记者。”望着魏正毅离开的背影，林晨自言自语道，“会要吃亏的。”突然，林晨手中的手机屏闪亮了，发出“嘀嘀嘀”的声音。林晨一看，是杨琴打来的，于是立即接通说：“喂，有什么事？”
　　“妈在你旁边吗？”杨琴在电话中问道。
　　“妈，你的电话。”林晨回头朝店里喊道。
　　“谁来的？”正在将腊野兔肉装进塑料袋准备往桌子下放的陈桂英问道。
　　“杨琴。”说着，林晨就起身把手机递给了陈桂英。
　　“杨琴，有么子事吗？”陈桂英接过手机，
　　“妈，明天上午我要去做孕检，您能不能过来帮我照顾一下滔滔？”
　　“要得，今天歇业后，我和你爸坐林晨的车过来。肚子中的宝宝，我的小孙孙还好吧？”
　　“好着呢，妈，请您放心。”说这句话时，杨琴藏不住内心的幸福，她兴奋地说，“那您和爸就早点过来，一起吃晚饭，就这么说定了。”
　　“妈，我也要跟奶奶通话。”就在杨琴准备挂断电话时，站在一旁的儿子滔滔伸手就去抢杨琴的手机。
　　“妈妈，滔滔要跟您说几句话。”说着，杨琴就将手机递给了儿子滔滔。
　　“奶奶，妈妈今天教了我一首诗，我背给您听，好不好？”
　　“好，好，奶奶听着呢。”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唐，李白。”电话那头，天真的滔滔十分认真地背诵着唐朝大诗人李白的七言绝句“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他那稚嫩的童音十分好听，他继续背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奶奶的回应，滔滔就提醒奶奶说：“奶奶，我背完了。”
　　“好，滔滔真棒，背得好。”听得入神的陈桂英一下子没回过神，当听到孙子滔滔说“我背完了”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夸奖滔滔说，“下次过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天真的滔滔在手机里反问道：“奶奶，你不是今晚和爷爷一起过来吗？”
　　“对，对，对。我明天做好吃的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陈桂英故意停顿了一下，说，“腊兔子肉。”
　　“奶奶做的没爷爷做的好吃，我要爷爷做给我吃。”没想到，陈桂英听到的不是滔滔的叫好声，而是一句让她哭笑不得的话：“我要爷爷做给我吃。”但她还是心平气和地回应说：“好，让爷爷做给你吃。”
　　生气的杨琴从滔滔的手上一把拿过手机，陪着笑脸对陈桂英说：“妈，小孩子的话，你别当真。”
　　
　　“咳！咳咳！”又是一阵干咳。坐在副驾位上的鲁老板，也就是鲁泰邦眉头紧皱，他一手遮住口鼻，一手捂着胸口，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咳了两天的鲁老板实在有些难受，总感觉喉咙里好像有小虫子在那里蠕动，痒得难受就要咳，憋也憋不住。每咳一阵，他的身体都有点颤抖，面部也会涨得通红，因为这一下的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爸，怎不早点去看医生？”鲁志明侧头看了一眼父亲，心头一颤，就快速地回过头，左手扶住方向盘，右手从旁边的抽纸盒中抽出一张纸递给父亲说。
　　“不就是个小感冒，用不着上大医院的。”鲁泰邦接过纸，擦去眼角的泪珠，轻描淡写地说。
　　“要不是姐打电话，让我开车送你去大一点医院看一看，我还不知道你咳得这么厉害了。”
　　“你没听人说啊‘进了医院别想跑，化验照片少不了；五百看个小感冒，花上一千别烦恼。’”别看鲁泰邦在武汉市开了5家卖野味和卖家禽的店铺，也请了近二十名员工，生意做得不小，可他却对医院存在严重的偏见，讳疾忌医，如果不是咳得厉害，女儿和儿子强烈要求，他都不会去医院的，最多就是去药店买点药，更多的时候，是认为自己挺一挺就可以了。
　　“人病了就得去医院，不要逞强。”
　　“这人啊，一进了医院啊，就任由医生宰了。”
　　“爸，你赚那么多钱干吗？”鲁志明一边开车一边数落着父亲说，“咱家也不缺你看病的那点钱。”
　　“你以为赚钱容易啊，这几家野货店要不是我上下打点，怕早就关门了。”鲁泰邦轻声“咳”了一下，继续诉苦说，“年关了，要钱进货，还要给工人发工资，门面的租金也要给了。”说完这句话，鲁泰邦又是一阵干咳。
　　“我看你啊，就是舍不得为自己花钱，连自己看病的钱都舍不得花。”说着，说着，鲁志明将小车开进了武汉楚天阔医院，医院入口把门的是智能收费设备。
　　这是一家大型现代化三级甲等医院，不论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医院都必须营业的。不过在节假日，虽有医生值班，但一些知名专家，甚至副主任级别以上的医生都不会上班，替人看病诊断的。楚天阔医院也不例外，当天安排看病的几乎是清一色的主治医生。
　　因为前来看病的人比周一到周五要少许多，所以停车不是很紧张的，鲁志明将小车开到门诊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停好后，就和父亲鲁泰邦乘坐电梯到了门诊大厅。
　　大厅内，已经有不少人，有的在排队挂号，有的在排队核价付费，来的早一点则在取药，鲁志明让父亲在大厅的休息椅上坐好，问他要了身份证后，就去挂号窗口排队挂号。
　　排了七、八分钟的队后，鲁志明就拿着一个病历本、一张诊疗卡和一张挂号收费收据，当然也包括鲁泰邦的身份证离开了挂号窗口。看到儿子鲁志明从挂号窗口走过来，就起身迎了上去。
　　“去呼吸内科。”
　　“不就是重感冒，干嘛要去呼吸内科看。”
　　“我问了挂号的，咳嗽是上呼吸道感染，当然得看呼吸内科。”
　　当他俩人到呼吸内科候诊区时，候诊区的候诊椅上零零散散坐着五个人，分别是一对年轻的恋人、一对老年夫妻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鲁泰邦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呼号电子显示屏，在他前面还有二个患者，他是第三个。
　　“承运，这么巧。”鲁志明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走过去看，而邱承运看见有人走近自己，就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大学同学鲁志明，就立即起身与鲁志明紧紧相拥。鲁志明和邱承运俩人是大学同学，虽然同在武汉市长江区，但自从毕业后，两人就不曾见面，只是在微信同学群中时不时地聊天。
　　“是啊，志明，好久不见。”邱承运突然见到鲁志明，也是十分欣喜，他兴奋地问道，“你怎么来这了？”
　　“陪我爸看医生，他这几天总是咳。”鲁志明兴奋地回答说。
　　“那是你爸吧？”见鲁志明点头认可，就说，“我先去跟你爸打声招呼。”说着，就领着他的女友吴晓燕来到鲁泰邦坐的候诊椅前，叫了一声：“叔叔好，我是志明的同学小邱，这是我妻子燕子。”见鲁泰邦很友好地回应后，就返回原处，继续跟鲁志明聊他们之间的同学感情了。
　　鲁志明见邱承运他俩走过来就迎上一步，兴奋地问道：“你怎么也上医院来了，不是来做业务吧？”
　　“不是。小燕子的妈妈重感冒，我俩陪她来看病了。”邱承运一把拉过跟着他的女友，非常热情地向鲁志明介绍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不，我的老婆小燕子，吴晓燕。”接着，又向吴晓燕介绍鲁志明说：“这是我大学同寝室的上下铺同学，他睡上铺我睡下铺，外号花和尚鲁智深。”
　　“别听他的，你好，我叫鲁志明，现在长江区市场监督局药品器械科工作。”鲁志明自我介绍说。
　　吴晓燕笑着说：“承运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到哪里，哪里就笑声一片，非常讨女孩子喜欢。”
　　“说了别听他的，你俩都结婚了，我还单身一个。”鲁志明问，“承运，你现在哪里发财？”
　　“我啊，原来归食药监局管，现在归你们市监局管了，不过我们的公司不在长江区，而是设在汉昌经开区了，跟几个朋友一起开的，下面还有近三十家连锁大药房，现在还在拓展，年后还准备收购一些门店，力争扩大到一百家。”
　　“我在市场监督局时，总有人抱怨说现在药店不好开，特别是4+7带量采购和电商冲击，没想到老同学，你们竟然能逆流而上。”
　　“你知道最开始我就在做电商B2B，现在B2B、B2C都做，线上线下、虚拟实体要结合才能做大做强，互联网就是一个工具而已，关键还是要靠产品和服务。”
　　“行啊，老同学，有机会到长江区去开店。”
　　“2020年肯定会去的，到时候还需老同学多多支持。”
　　“只要不卖假货，劣货，不坑害顾客，就没有问题。”
　　“放心吧，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哦，差点忘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通知老同学？”
　　“只是扯了结婚证，还没有办酒。”
　　“什么时候办酒，定了没有？”
　　“定了，就在2020年元月12日，农历十二月十八。”
　　“记得发邀请函过来，我一定过来喝酒，顺便跟其他老同学聚聚。”
　　“你不是受《八条规定》限制吗？”
　　“没事的。”
　　就在这时，邱承运和吴晓燕看见母亲彭玉莲从呼吸内科诊室出来，就跟鲁志明告别了，然后，他们三人一起离开了楚天阔医院。目送他们离开后，鲁志明回到父亲的身边坐下，和父亲鲁泰邦在候诊区继续等待看病，好在前面只有一人在候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