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邂逅赖禾月
作品名称:底层人生 作者:魏则鼎 发布时间:2020-02-18 16:05:47 字数:6238
“一个月前,他俩和您大大商量着,打算贷黄槐的款准备建歌舞团,算起来需要6000多元的费用。全家都商定好了,黄槐也同意贷给款。可是当夜,黄庆和你大大做了一个同样的梦,都梦到家里的房子倒了。所以,就取消了这个计划。你大大又回东北干建筑去了;他俩骑着自行车卖唱去了,柳桃打算边卖唱边往她干娘的那个儿子家进发。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了,还没往家打一个电话呢!”母亲说到这里脸上增多了更多的愁云。
“黄曦呢?”
“黄曦还在省城给人家当保姆呢!现在很少往家打电话了,根据娘的预感她可能恋爱了。”
“娘,妹妹那么小,怎么可能呢!”黄健不以为然地说。
黄健在南国落魄归来的消息,以及孔荷走的消息很快就在黄家坪传开了,大家对他大学生憋在家的议论已经销声匿迹被他的这一消息的议论所取代。他成了黄家坪村民们茶前饭后的重要谈资。村民门谈论别人家的短处成了他们消磨时光的好工具。
在黄家坪东南方向五六里路,有一片砖窑场,红砖砌成的大烟筒高耸入云,在方圆七八里的村庄里都能看到它的伟岸。据说扶着它上面的钢筋把手爬到顶端能看到县城里的楼房建筑,倘是正月十五元宵夜,还能看到五彩缤纷的烟花呢!烟筒下是一排排砖坯垛。火辣辣的太阳像火球似地把热浪一股一股地传送到大地,挤砖机还正铿铿锵锵运转着,一位满脸泥污的中年汉子,戴着草帽手持铁锨像鸡叨食似的往挤砖机漏斗里填土;从挤砖机的另一个端口里排出一条长方体的泥条来,水淋淋的泥条光滑无暇像一辆微型火车在缓缓地往外移动着。站在旁边的一个戴草帽的男人迅速按下几个铁丝为刀的铡刀,泥条立即被分割成若干个砖坯的雏形,雏形砖坯很快被下一排泥条推到一木板上。木板两端两位人手把砖坯猫腰抬到地板车上。等地板车装满砖坯,便被拉砖坯的人员拉走了,然后被下一辆空车所代替。排队拉板车的有四五个人员,有男有女,同样带着草帽,他们脸上、裤子上和鞋上全沾上了黄兮兮的泥巴。他们弓着腰,沾满泥巴的车襻深深地陷进肩膀上的肌肉里;车轱辘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缓缓地移动。在四五个拉砖坯的人员中,有黄健和他的母亲单爱英。黄健唯一和大家不同的是他比别人多戴了一副眼镜,他也想摘下来,可是摘下来就看不见路了。他拉着板车在母亲后面,他见母亲那沾满黄泥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花白的头发也沾上了黄泥被汗水贴在了脸上。黄健顿时感到鼻塞喉堵,眼泪也热辣辣地涌出。镜片下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也没人能看出来,但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母亲的的板车突然陷在了一个洼坑里,板车轱辘时上时下怎么要过不去。他紧忙放下自己的车子去帮母亲,不料自己的车子翻了,一堆砖坯乱七八糟撒了一地。
带班的是个满脸横肉的高个子,他站在土垛上居高临下地喊道:“黄健,你搞的什么鬼?是不是不想干了。”
黄健只顾给娘说话:“娘您就别干了,我看不下去让您出力。”
“有啥看不下去的,我拉几车不就给黄婷买一袋奶粉啊!”娘大汗淋漓地说着,又帮黄健扶车子。母子俩艰难地把车子扶起来,把路上的废砖坯清理掉。
突然人群中又有人喊道:“黄健,你这大学生干这个,是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啊!”声音充满了嘲讽。
黄健听出来这是黄槐大儿子黄全的声音。这小子最爱幸灾乐祸,常常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心里骂道:“狗日的你现在好了,当初计生办扒你的屋子的时候,你怎么不乐呢!”
车子拉倒砖坯垛前,有专门插砖坯的人把砖坯插住摞成一个长垛。带班的跟过来说:“黄健你插砖坯吧!让杨魁拉车,我看你拉车很费劲,得照顾一下知识分子。”
黄健说:“什么知识分子,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杨魁是个老实的人,领导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说一句话,像一头默默的老牛,不知道他的人还以为他是哑巴呢!他把叉子递给黄健拉起车子走了。
黄健接过叉子每插一下都放不稳感到很费力,原来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干起来都不是像想象的那样容易。另一个插砖坯是一个中年汉子,一嘴放着绿色光芒的黄牙,身上散发着很浓的旱烟味。他笑道:“黄健,你怎么像疯狗似地还转一圈再插呢?”
夕阳西下,带班的宣布停掉机器收工。沾满黄泥的工人们各自扶起自行车回家。黄健和母亲也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虽然很累但乐观地说:“儿子累坏了吧?”
“还好吧!娘,你那么大岁数了就别干了,太辛苦了。”黄健边蹬着自行车边望着天空的明月说。
“儿啊!这算什么呢!娘在生产队里出的力比这大了,队长不让下班谁也不敢。家有吃奶的孩子也得干。儿啊!娘相信你只是人生暂时的低谷,就是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你,娘都相信我的儿是最棒的。你现在在这个破砖厂的干,就好比一只苍鹰掉到了鸡窝里,你和他们不是同类,属于你的是蓝天。在这里反而受到他们的嘲笑。娘建议你还是走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打拼!无论失败成功,奋斗了就不遗憾。我在家给你拉巴着黄婷,到月能给邮点生活费就行。没有不邮也行,娘还能给你养活了。”
“娘您说的太好了,我听您的。”
萧条的初秋薄暮,清溪水冷,芦花飞絮,黄叶飘坠,寒鸦噪林,黄昏的的夕阳,给大地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黄健决定再次外出奔波了,他相信母亲的话是有道理的,是应该继续到外面的世界闯荡了,属于他的是蓝天而不是黄土地。他选择的地点是东北沈阳这个重大的工业城市,因为黄川的弟弟黄丘在沈阳落了户,到那里好歹有个落脚之处。他准备好了外出的行囊,他望了望母亲怀里的女儿,这个婴儿已经甜蜜地睡熟了,长长的睫毛,红扑扑的脸蛋多像她的妈妈孔荷啊!这个年龄的她就是醒着也不知道和爸爸道别的,黄健的心充满了苦涩和离愁。别了,亲爱的女儿,爸爸回来后再照顾你。他背着行李路过后院门口,他要向孙姑奶奶道别了,孙姑奶奶是看着长大的,她日夜牵挂着这个飘泊不定的侄孙,一遍遍祷告真主保佑侄孙。
“孙姑奶奶,我又要外出了,给您道个别。”黄健跟坐在小凳子上的孙姑奶奶说。
“我的乖儿,怎么又要走了,才在家几天啊!”孙姑奶奶脸色出现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发红的眼眶里立即流出泪来。
“孙姑奶奶您放心,不久我就回来看您的……”黄健说着便一直往前走,他不想回头,他害怕孙姑奶奶看到他奔流而下的泪水……
银寨县火车站的广场上,呼啸而过的风,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去去,走走停停。他环顾四周,那忙碌的身影中,竟无一双熟悉的眼睛,刹时感到寒意肆起。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一个人感受着刺骨的寒冷。冷冷的街,寒风袭来,让冰冷的身体再度颤栗。候车厅里,人在排队,人在张望,向前向前。那表情各异的脸上传达出各种情感。微笑着,沮丧着,麻木着。想着盼着列车何时能够赶来。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望着列车出发的时间,像望眼欲穿的思妇在盼望着丈夫的归来。再往里一点,那张着嘴的人挤着闭着嘴的人。声音早已被淹没。他仔细瞧才能看出人与人的不同。仿佛他们的穿着也是一样的,室内灯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涂了一层黄昏……长长的连椅座位上坐满了陌生的人流,但还能看到寥寥无几的几个空位,他把行囊放在一个空位上。离检票还有三个多小时呢!他忧伤地坐到行囊旁边的座位上,一个人的旅途让他感到无限的孤寂和落寞。此时他又想起了可爱的女儿,他觉得离不开女儿了,女儿是世上自己最亲的亲人。女儿那漂亮的小脸蛋一直在脑海里晃荡。别想这些了,越这样会越痛苦,他在劝自己。他开始用目光扫视连椅上的乘客来转移自己的思想。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身上,他的神经突然绷紧了,这妇女怎么像一个同学啊!他的大脑在剧烈的搜索着,啊!是赖禾月,一定是,他断定。这妇女也一直在呆呆地看着他。
“你是……是赖禾月吧!”黄健终于壮着胆子问道。
“是啊!你好像是黄健吧!”那妇女答道。
“是,是……怎么那么巧。”黄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说话也结巴起来。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没想到那个把初夜给他后就离开的小女孩会在这里重逢。人生真的如戏。他怀疑他的人生在演绎着一部长长的韩剧。在海南的时候听欧阳俐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段话:“不行了,给你说声对不起,其实我早已有未婚夫了,我要回家结婚了。是我给孔荷打的电话她才走的,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就六个字,‘给好朋友报仇’,还记得赖禾月吗?她怀了你的孩子,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知道了她带了个野种给他结婚,所以天天打她,她现在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算给她报仇了……”这也是得到她的最多的信息了。她现在是否还跟着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过了吗?
“小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现在什么情况?过的还好吗?”黄健一时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过的挺好啊!你呢?”赖禾月也闪着十分惊奇的眼睛答道。
“听欧阳俐说,你和比你大十多岁的男人结的婚,他还打你是吗?”
“不了,现在我离开他了,又和一个普通男人结婚了,我们过的很好。”
“你现在几个孩子?”
“就一个啊!”赖禾月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低了下来又接着说,“还是你的那个,都两岁了。欧阳俐不是告诉你了吗?”说着眼圈红了。
“孩子现在在哪里?”黄健想象着孩子的模样是不是像自己。
“在他现在的爸爸那里,沈阳啊!他现在的爸爸和你模样很像,他也很喜欢孩子,所以我才同意嫁给了他。”
“和我很像,真有那么巧的事。”
“嗯,真的。”赖禾月不由自主地坐在了他旁边的座位上,眼泪也簌簌地落下来。场面同省城分别时很相似。她低着头抽泣着说道:“半年前,欧阳俐在电话里告诉我,你老婆走了还留下一个孩子。她还说你有可能去找我,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和孩子终于逃走了,逃到了一个远门的亲戚家,恰好碰到了我现在的丈夫,他很像你,真的很像你,也喜欢孩子。但比你要大十岁,也是离过婚的。我和他带着孩子去了沈阳租了房子,他在陶瓷城‘蹲坑’干装卸。我和孩子卖水果。日子还算平静。但我的心从来也没有平静过,你知道吗?我还爱着你,你的模样一直在我脑子的晃荡,我无法把你从我心中抹去,千万次千万次的忘记你又千万次千万次的想起你,因为你的孩子在跟前,根本就无法忘记你。他虽然很像你,但代替不了你,我再也抑制不住对你的思念了,我怀疑我快疯掉了,我只求能见一面,什么都不想奢望。这次我从沈阳回老家广西办外出证,现在正是回程,当到这个银寨县站的时候,我知道你的家就在附近,我决定下站。我希望奇迹能出现,希望能碰到你,我知道碰到你的希望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但我还是下站了,我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在这个小站上待了半天时间的。老天爷真的很怜悯我,满足了我这万分之一的希望……”赖禾月已经泣不成声。
黄健拿下眼镜,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他想不起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对了,黄健忘了问你了,你这是去哪里啊?”赖禾月突然换了一种语气问道。
“我也是打算去沈阳。”
“那太好了,咱一路走吧!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从孔荷走后,我即当爹又当妈养着俺闺女。拉过砖坯……”
“到沈阳打算干什么?”
“一个远层的堂哥在八家子落户了,先投靠他那里,再慢慢地找活呗!”
“到沈阳后,倒不如跟我去,在我那附近租个房子,如果你干得了的话,可以跟着我丈夫去陶瓷城干装卸,一天也能挣个三十多。”
“那也行,不过你丈夫知道咱以前的关系后,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老实的很,就会默默地干活,他如果问你,就说咱是老表。”
“那我也总觉得很尴尬,看见他总会不舒服的。这样吧!到沈阳后,我先到我那个堂哥家去,看能不能找到活,然后再给你联系。对了,咱儿子像我吗?”
“别给我‘咱’,法律上不承认的。孩子他带着呢!长的不像你,而是像我。不知道吗?一般男孩都像妈妈,女孩才像爸爸呢!”
火车历经一夜的行驶,在第二天早晨到达沈阳北站。黄健和赖禾月从出站口里走了出来。黄健说:“小月咱这里分手吧!”
赖禾月幽怨地望了黄健一眼,把头低下了,嘴唇翘到了鼻子上不满地说:“好容易见面了,这次分手,可能你又会在我世界里消失了,为什么爱你爱的那么辛苦。”
“不会消失,你那里有电话吗?没电话把具体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
“有房东的一个座机号。”赖禾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给了他。
火车站是通往八家子的24路公交车的终站,始终有一辆公交车在那里停着。黄健说:“小月,再见。”便蹬上了公交车。
“黄健!”赖禾月声嘶力竭地叫道,满眼都是泪水。
黄健又下来车,问:“小月,怎么了?”
“黄健,我真的很害怕,怕你再次消失。你能抱抱我吗?”赖禾月望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两年前是那样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如今被生活折磨的消瘦憔悴,高高的颧骨上,也布上了一丝丝皱纹。
“当然可以。”黄健说着把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感到有种温湿的液体浸入了他肩膀里……
“好了,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黄健说着又蹬上了公交车,留下赖禾月一人泪眼朦胧地望着公交车。她不知道爱了那么久的人,会不会再次从她世界里消失,她的心像掉到了冰窖里。她落寞地坐上通往英达乡的公交车,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分析现在的情况和黄健是不可能了,现在有丈夫啊!他对自己和还很好,又能任出力挣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样多愧对与丈夫啊!虽然和黄健的关系不能往深层发展了,但还有友谊在啊!只要他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就有一种幸福感。
黄健很快到达了八家子,这个堂哥的家。黄丘和他是几代的堂兄弟了,他搞不清,也没有看过家谱,只是平时关系走得近一些吧!黄丘因为长的丑,在关里没有娶上老婆,跑往这东北捡废品、给人家到处打短工。终于有个姓便的坐地户发现黄丘很能干,给他介绍了一个媳妇,黄丘总算在关外立住脚了。
黄丘家并没有院子,仅有三间土墙堂屋,大概是建国前建的,土墙上已经出现了大大的裂缝。黄健见黄丘正在院子里站着,他不足一米六的个子,头型是扁的,后脑勺突出。小小的眼睛,小小的嘴像戏台上唱副角的小丑。更可笑的是,他全身都是黑灰,包括脸上也只露一双眼睛,几乎成了一个“刚果人”。黄健听黄川说过黄丘是烧锅炉的,工资也只有500块。
“唉吆,是健兄弟来了。”虽然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黄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黄健。
“是啊!丘哥还认识啊!”
“啥时候也得认识健兄弟啊!快进屋歇着。”
这时,一位胖胖的妇女从屋里走了出来,脏兮兮的头发零乱地搭在鸭蛋形状的脸上。脸上也似乎沾了一层灰,但能看清皮肤。宽宽的嘴巴,两张肥厚的嘴唇。黄健认识她,这就是黄丘的媳妇,黄丘曾带到关里去过。黄健寒暄道:“嫂子好。”
这肥婆并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像是羞涩的样子。
黄健并没得到这堂哥的大款待,黄丘而是从猪肉摊上买了一些骨头,煮了一锅骨头汤,他们的生活费仅靠堂哥的一月500块钱,月月不够用,无论怎么省着花,到月底还是拉饥荒。这顿骨头汤就够奢侈的了。肥婆用粗糙的大手把一盆热腾腾的骨头汤端到了炕上的饭桌上,这时他们10岁的儿子也放学了,这儿子下嘴巴突出,脸型很像黄丘。穿着一双大人的破旧脱鞋,衣服也同拖鞋一样破旧,儿子脱鞋上炕,四个人围着饭桌盘腿坐下。黄丘用筷子拨了拨盆里的骨头,见被剔的干净的骨头上居然还落了一块像花生豆似的一块肉,肥婆和儿子看见了,急忙下筷子抢起来。三口人争抢起来,三双筷子点击着肉汤,盆子里肉汤顿时被溅起,这肥婆边抢边哈哈地笑着,完全忘记了旁边的黄健,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幸福的生活方式罢。他们的主食是大米饭,这肥婆端起一小盆米饭,裂开大大的嘴叉用筷子快速地往嘴里扒,发出呼呼啦啦的声音,好像是饥饿年代怕吃不饱似的。黄健说:“嫂子慢慢吃,没人给你抢。”
肥婆边吃边说:“我可不能少吃了。”嘴角上挂满了米饭和汤汁。
黄健看了看肥婆衣服上,脖子上和黄丘一样全是炭灰。于是说:“嫂子,丘哥烧锅炉,身上有炭灰,你又不烧锅炉,身上怎么也有炭灰?”
肥婆放下碗说:“丈夫身上有灰,老婆身上当然也有了。不信你看。”说着她掀开了上衣,露出了臃肿的肚皮,黄健瞄了一眼,见的确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