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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她就是火山喷发时灼灼熔岩

作品名称:心里住着一个人      作者:菜虫      发布时间:2020-02-16 16:34:51      字数:4201

  他正在帮着俄国人搬画,刚才安娜与招弟的谈话可是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招弟回到宿舍已是天旋地转,每个月的非常时期,总是头痛得厉害。这让她总是想起李启雄炖的乌鸡当归汤。出外流浪这么久,他是自己心底小小的温暖。
  第二天,她是被安娜电话吵醒的,问为什么没有上班。招弟看看手机,天哪,一不小心睡到九到半。安娜说那个文化流氓又带了一个歪果仁,叫招弟快点过去。
  招弟匆忙起床,梳洗,跑过去。
  文化流氓仍然戴着墨镜,对招弟的到来凝视片刻。然后继续与身旁的歪果仁谈笑风生。这位歪果仁长得好精致,一头飘逸金发拖在脑后,与昨天精壮的俄国人相比,非常艺术气质,有点像法国人或者意大利人。俄国人让人联想到画商,而这位,应该是位艺术家。果然,艺术家讲的是法语,法语与英语有一些类似的发音,招弟能听懂一点点,墨镜男与他媚来眼去,比手划脚,谈得好不热闹,最后买了两幅中国画家的水墨画。法国人买中国水墨画,想来,应该是位混血华裔,有着对中国文化的深深热爱。招弟盯着他,眼神痴傻样浮想联编。她没有注意到,文化流氓也在盯着他。
  “法国卢浮宫那张,有吗?”他看到她很不礼貌地盯着客人那么久,便打断她的思想。
  “临摹,有!”招弟带着他们到三楼展厅,蒙娜丽莎,这种画,自己的老师两个小时画一张。
  法国艺术家摇摇头。文化流氓也摇摇头。
  “xxxoriginaxxx。”招弟听到他们在交谈原作,心里嘀咕要原作自己到卢浮宫偷去,何必要来这里问呢。
  “他要原作,不要商业画。”
  原作,好呀,买得起吗?招弟指着李鸿铭的《沙枣》,说三十万一尺。
  艺术家左看右看,问这位画家什么来头。招弟简单地说是一位老画家,解放军团文艺宣传干事,上过央视采访,他的画全被自己老板买下,全世界只有自己画廊才有他的画……
  艺术家点点头。
  墨镜男说要了,打包,量了尺寸,有三米多,一百多万,老板说一百万整数半卖半送算了。只见艺术家划开手机,哗哗哗地划钱转账给老板,看得招弟目瞪口呆,竟搞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艺术家还是画商?颠覆了招弟以貌取人的思维。
  招弟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精神,只想他们可以快点走。花了这么多钱,接下来应该不买了。艺术家又问有没有冷军的原作,招弟摇头。招弟说冷军的画比较喜欢放在拍卖场,最好去找拍卖机构比较易得……
  客人仍不死心,又问有没有吴冠中水乡,有没有齐白石虾,有没有徐悲鸿马等等。这些老古董画家,要烤贝画明天过来取,油画村大把人才一个晚上可以画出来。原作呢,就自己去找画家吧,或者去博物馆偷也可以的。
  墨镜男不小心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洁白的八颗牙,这么低智商找画,他应该理解了招弟的无奈。招弟为他们介绍了一些中国比较出名的油画家王祈东,陈逸飞,戴帆等等,这些画有原作。
  但艺术家表示还是比较喜欢中国画。
  终于,他们走了。
  招弟头痛得厉害,脑心一个劲地跳,她要休息,请了假。
  刚换了睡衣躺下,便听到安娜在门外鬼叫鬼叫拍门:“招弟,开门!开门!”
  “什么事呀,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吗?”招弟一边嗔她一边开门,一抬头看到安娜后面端端正正站着眼镜男,吓得她飞快地将门关上。
  “呯!”地一声!
  头痛被吓得烟消云散,怎么回事?
  招弟没回过神来,竟听得门外安娜清脆的笑声,看到招弟的囧样,她乐坏了:“客人说要亲自送你一样东西。”
  招弟想到自己只穿着睡衣,不方便,说道:“谢谢!告诉他,我不想要。你们走!”
  “那礼物放门外,我们走了,记得拿回去。”
  “不要,带走,我不出门,我到明天都不出门。”招弟确实是除了上班就宒家的人。
  门外是两个人商量的声音。
  安娜说:“好吧,放画廊吧,等你上班再拿。”
  招弟重新回到床上,便想着墨镜男会送什么给自己呢?自己与他没有什么瓜葛,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干脆关闭一切思维,好好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的,安娜便打来电话,叫她快点上班,文化流氓又在看画了。招弟说自己头痛,叫安娜帮着应付一下,或者让他自己看去,反正他喜欢自已看画。
  安娜说不行呀,今天他还是带了一个鬼佬,咖啡色的。有可能成交哟。招弟不禁想墨镜男是什么人,自己不买画,竟接二连三地带人买画。
  招弟没办法,在楼下吃了一个包子,匆忙上班去了。
  刚到画廊,墨镜男递过来一杯饮料,他说:“刚泡的老姜红糖,还热着呢。”
  招弟狐疑地接过,热的。只是,他竟给自己泡老姜红糖,难道他能看出自己非常时期吗?想想就让人脸红,天哪!自己,真的脸红了,还发烫,因为,她感觉到他在墨镜后面打量着她的狐疑。
  招弟一手拿着饮料一手不自觉地捂着脸颊,跑开了。跑得太急,又一头撞在安娜身上。
  “怎么了,冒冒失失的,给!文化流氓送你的礼物。”
  “哦。”招弟接过礼物。现在两个手都拿着人家送的礼物,该怎么上班嘛。招弟手足无措,找地方放东西。
  “哎呀,放柜子,放柜子,有柜子不用。”看她那囧样,安娜都替她着急起来。
  招弟语无伦次:“是哟,放柜子。”
  客人也来到招弟身边,说着他要找画的大概意思。
  招弟握着老姜红糖,思考一翻,低下头喝一口红糖水,太紧张了吧,竟喝了一大口,烫得要命,直接吐回去,伸着舌头呵气。
  天哪!在客人面前这么狼狈,真是丢死人了!招弟直接又脸红了……
  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躲起来。墨镜男伸长手,夺过招弟手里的红糖水:“等会再给你喝,你先带客人去看画吧。”说完,他坐在休息区的一张皮长凳上,细细地研究起正对面的画作。那是一幅不断挂上去的《鸿运当头》。他今天穿着灰色的中山装衬衣,看起来中规中纪的一丝不苟,整洁利索。
  招弟放松不少,带着咖啡色歪果仁去看画。咖啡色歪果仁说他在印尼,爸爸是中国人,妈妈是印尼人,今天想找墨宝带回去给爸爸。他喜欢上了几幅名家毛笔字。
  招弟对歪果仁的话题不感兴趣,倒是很想知道墨镜男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会带着歪果仁来买画。
  “您……是怎么认识你朋友的?”招弟旁敲侧击。
  对方自然明白他的朋友就是墨镜男,他呵呵笑,说:“我在巴基斯坦的石油公司上班,我是工程师,RAY先生是我们的客户。”
  客户?石油大亨?RAY是他的名字?
  RAY过来,递过刚才的老姜红糖,说:“凉了。”
  招弟接过,却再不敢喝,她有洁癖,她担心人家是否不小心喝过。哈哈。自己可是喝了又吐进去的。想想自己也不敢再喝了。
  柜子里放着的礼物是山东东阿红枣阿胶,独立包装,很方便,开水冲泡即可。女人的补品,亏他想得出来。又带人来买画,又送礼物的,招弟总觉得怪不好意思。
  看到他们离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招弟每天晚上画荷花,重复调色,画好一张便喜滋滋地拿去给老师看,希望老师说可以了,教她画其它的吧。但老师说要画得栩栩生动,花包要早上带着露珠欲开还包,叶子如伞撑开有力,叶牙尖尖破水……
  她想自己肯定是得了荷花妄想症,以致于她很想挖个水塘种上世间所有花色之荷。
  这个月提成不少,拜墨镜男所赐,真希望他多来几次,可惜再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平静的生活,让招弟更加思念喜真。思念是一种病,时时半夜梦见喜真要她抱抱,她醒来便满眼的泪和愧疚。她自己生气,打电话将李启雄咆哮了一顿。李启雄半夜里一般都在看球赛,他便静静地听着招弟发泄,直到招弟无聊极了挂上电话。
  每个月一天的休假,她想着自己要不要回家看喜真,有一趟回家的火车是晚上十二点开出,早上五点到家;回程是早上十点,下午四点到。
  除了火车站下车到家来回各半个小时,可以在喜真身边呆上四个小时。来趟说走就走的旅程,招弟收拾了一套衣服就走。她在火车站等到十二点上车。车上睡了一觉,到家了。
  整个上午,招弟和喜真都没有分开。
  时间一眨眼就走了,要叫摩托车去火车站来了,喜真听到招弟打电话,便一直紧紧地搂住她。摩托车来了,招弟要放下喜真,小家伙拘得死死的不放手,将头埋在她怀里,哇哇地哭。
  招弟心里早如雨下,当着父母的面,非常镇定地抱着喜真放到红美怀里,要她帮忙抱走喜真。红美用力拘住喜真,小家伙的细胳膊终于从招弟脖子上掰下来。喜真使劲蹬着两腿反抗。
  招弟坐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下车了,招弟的眼睛仍然不断地涌出泪来。她眼神幻散,走过那座曾经走了无数遍的天桥,她要去另一边坐公交回油画村。
  想起来自己与这座桥非常有缘。从第一份工作开始,便每天要从这桥上下班,现在,跑到远远的油画村,也要经过这桥去各条公交支线。
  多少次,自己站在桥上往下看红屁股车灯,一种类似游戏大战的快感让她很是痴迷。李启雄,对,被他看到了站在天桥两个小时,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正很享受红屁股车灯呢。还有,桥下穿睡衣女孩鲜血染红了草地,害得自己不敢进房间。招地不由自主地往那片草地望去,却看到非常壮观的景象,原来的草地长长的一片,正在围出一块工地,各种重型机器正在哄隆隆运作……
  这是在做什么呢?
  招弟不得知,她对市政建设尚没有研究。
  一道反光亮瞎了招弟的双眼,那是谁?带着墨镜,灰色中山装衬衣,他正坐在一个机器手臂上,机器手正慢慢地往一处深渊里去。招弟下意识到叫出他的名字:“RAY!RAY!RAY……”
  那人好像听到有人叫他,抬头往天桥上望。工地里还有几个人也抬头往桥上看,一位女子正在叫RAY.
  天哪!真的是他!招弟控制不住喜悦,使劲挥手,将手里的包包使劲挥动。
  “RAY!真的是你吗?你叫RAY吗?RAY……”招弟开心地笑,真的是他,他叫RAY!她就像认识久别重逢的朋友。她跑下天桥,却发现四周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的风景,她又快步跑到天桥,向着RAY的方向使劲挥手,并大喊着RAY的名字。她就是那位六一儿童节猜中迷语的小学生;她就是踩着滑轮恶作剧好玩的叛逆少年;她就是冰冷天地里随风而舞的飘雪;她就是地震到来时一瞬间高楼大厦的倾倒;她就是火山喷发时灼灼熔岩……
  不少路过的人从上天桥就一直望着她又喊又笑,以为碰到一个脑袋缺角的女子,快步走开,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
  她记得自己刚才明明还在掉泪,此刻却异常地欢喜。
  就算地面风平浪静,桥上的风仍然呼呼地刮过,吹起她扎着的马尾头发。是的,她开心!听说伤心到极致便会开心到极致。
  她将头绳扯下来,任由头发散开,吹拂起发丝粘在脸颊。
  “RAY!RAY……”她似乎听到桥下有丝丝回声传到她的耳鼓,好玩!
  他成了深渊里的一个小点。
  十分钟的光景,机器手臂重新上来,他下了机器手,换了另外两个人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就站在了她的身边,他是跑上来的,喘着气,盯着她惶惑的眼睛,刚才,她撩他了。他看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泛起红晕,他摘下墨镜,左眼脸下一条刚脱了痂细长的伤疤。他们彼此凝望,她终究敌不过自己狂跳的心房,慢慢低下头,不敢再看他。毕竟,是自己,光天化日之下,真的在撩他了。他拉过她单薄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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