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四次南岳军事会议

　　还在第一次南岳军事会议上，许多国军将领提到阵亡官兵多“暴尸战场”，不能掩埋，言者伤心，听者敛容。蒋介石听后对此非常痛心，他说：“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条叫做‘死者为大’，国军将士在战场上为国捐躯，我们绝不能让他们抛尸荒谷，寒了人心。我意在衡山修建一座‘南岳忠烈祠’，作为纪念这些烈士的墓地，烈士的骸骨要尽量掩埋于此。”
　　“为什么要在南岳修建忠烈祠呢？要搞清这个意思，首先要知道‘衡山’的来历。你们知道‘衡山’这个名字的来历吗？战国时出过一本书叫《甘石星经》，此书记载，因此地位于星座二十八宿的轸星之翼，‘变应玑衡’，‘铨德钧物’，犹如衡器，可称天地，故名衡山。衡者，称量也。看一个人忠不忠于国家民族，就应该到衡山来称量一番，能在抗日战争中将骸骨葬于衡山者，这人无疑是国家民族的栋梁，他们也是经得起衡山称量的。”
　　“国民政府要将修建南岳忠烈祠这件事交给薛岳来办，希望他办好，对得起那些浴血疆场的英烈们！”
　　薛岳领受任务后，开始筹资建设。1940年9月10日，南岳忠烈祠第一期工程正式破土动工。第二期于次年11月5日兴工，至1943年6月全部竣工。
　　南岳忠烈祠，位于南岳衡山香炉峰下方，距南岳古镇4公里处。南岳忠烈祠由祠宇和墓葬区两大部分组成，祠宇为宫殿式建筑，共五进。整座祠宇座北朝南，南北纵深320米，东西宽约70米。中轴线上，按前低后高地形布局分为五进。
　　第一进为牌坊，一列拱门三孔，琉璃盖顶，花岗岩方整石墙体，中拱上方，嵌汉白玉竖额，镌“南岳忠烈祠”五字，薛岳书。牌坊以内，广场开阔，绿草翠柏，互为对称。
　　第二进为广场正中稍后“七七”纪念碑，五颗石制巨型炮弹直指蓝天，碑座正前方和东西侧分别用汉白玉嵌有“七七”二字，寓全民奋起，勿忘国耻，“武力御侮”之意。
　　第三进为纪念堂，三开间，明间正中竖巨碑，上刻《南岳忠烈祠纪念堂碑记》，东西次间为《南岳与抗战》陈列展。过纪念堂，为两道平行纵列石级，分段递上，共276级，中间草坪用大理石片镶嵌“民族忠烈千古”六个大字。石级半坡间辟为小广场。
　　第四进为广场中安亭战役纪念亭。安亭之战，为“淞沪会战”之最后一战，也是“淞沪会战”中最为惨烈的一战。第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薛岳亲自督师安亭，指挥泰然。交战双方都诅咒这里是“血肉磨坊”，最后国军牺牲过半，因援军不继而撤退。在筹建“忠烈祠”时，薛岳主张建亭以纪念安亭战役中牺牲的将士。亭中纪念碑原刻有安亭战役史事，后来改为无字碑，意思是忠烈们的英勇事迹是无法用文字来表述的，要我们用心去缅怀！在它的左边有一块双面刻着“游人到此，脱帽致敬”的致敬碑。在碑的两旁是青松翠柏，意为烈士名垂青史，安息名山。
　　第五进为亭上方享堂，居祠宇最高处，为整座祠宇的主体建筑，也是祭祀活动场所。享堂呈“十”字型，正中堂额“忠烈祠”系蒋介石亲书。堂内靠后突出部分为讲坛，坛后巨碑如屏，居中竖刻“抗日阵亡将士总神位”，两边刻二十二次战役阵亡将士神位。堂内东西两侧用汉白玉碑座形式展出了张自忠、佟麟阁等37位阵亡将领的生平事迹、总理遗嘱及国民党要员的题词。
　　进得忠烈祠，只见国军巨头何应钦和白崇禧二人题联。何应钦题曰：
　　湘水忠魂齐永壮，衡岳正气共长存。
　　
　　白崇禧题曰：
　　射马擒王英风浩气，有我无寇虽死犹存。
　　
　　走过忠烈祠，另有一处景致。1942年7月，陈沛第37军第60师抗日阵亡烈士公墓在南岳忠烈祠西侧山岗落成，该师师长董煜为该墓撰联曰：
　　集百千骸以茔封，一寸山河，一腔血泪；
　　振亿万年之国运，永怀壮烈，永奠精忠。
　　
　　1943年7月7日，南岳忠烈祠举行了隆重的落成大典，主持者薛岳在忠烈神位前恭读祭文，郑重宣布“抗战以来，各忠烈将士，即日入祠，岁时奉祀”，第一批入祠的将领有张自忠、郝梦麟、佟麟阁、赵登禹等三十八名。
　　薛岳用悲壮的语言宣读碑文：中华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我中华民族崛起抗倭之神圣战争在总裁领导之下，举国奋袂，人人效死。我前线将士，莫不忠义奋发，亿万一心，以与强寇相周旋。四载以还，五洲瞠视，三岛震骇。最后胜利之必得，已操左券。而我成仁将士，以大无畏之精神，保卫国土，以最宝贵之生命，换取光荣。开创亘古未有之伟绩，尤为万代所崇敬。余忝总戎重，转战北东南各战场，目击成仁将士，前仆后继，视死如归之忠勇，未尝不肃然动容。而一念及浴血縻骨之壮烈，则又未尝不怆然出涕，不洧纪念，曷展素诚。乃请准中央，分颁钜帑。即就南岳，开地建墓，以安忠骸。而祠堂先后落成，永档大节，醵也！乃省名山片石，作万丈之光芒。浩气雄风，立千秋而不朽。精灵所积，蔚为国魂。仰止之余，当超顽懦。斯又岂止崇德报功已哉，是为记。
　　1943年12月，为了争取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抗战的支持和援助，蒋夫人宋美龄出访北美，宣传中国抗日战争，出席了美国国会为她举办的专题演讲，发表了《战争与和平》的即席演说。最后，蒋夫人以磨镜台的传说结束了演讲：“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国衡山地区，叫磨镜台的传说。一千余年前，衡山地区有一座古庙叫福严寺，庙中一位住持叫七祖怀让和尚，他天天在石头上磨一块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天，一个与怀让不同宗派的名叫马道一小和尚问他：‘住持师父，以砖磨石，究何为乎？’住持答道：‘余欲磨砖成镜。’小和尚说：‘住持师父，磨砖成镜，不可能也。’住持说：‘这与你整日念阿弥陀佛以求福祉是同样不可能的’。这个故事讲完了，我要说的是，我今日对贵参议院诸位参议员，以及旁听席上的诸位女士与先生，愿更进一言：吾人之诸领袖，倘无吾人全体积极协助，不能实现此种共同理想。此磨镜台故事之教训，乃诸君与余深切领会者也……我们不但要有理想，而且应以实际行动实现此种理想！”
　　衡山忠烈祠和衡山磨镜台传说就这样在苦难的抗日战争后期传开了，伴随着烈士的忠魂。
　　1944年2月11日，国民政府军委会召开第四次南岳军事会议，有第三、四、六、七、九战区高级将领以及各省军政要员参加，蒋介石用了两个半天作《我军对敌反攻的两个方案与现代军人应有之素养》的主题报告，蒋介石说“第四次南岳军事会议，也就是我们预备反攻争取最后胜利的一次会议”。
　　蒋介石说：“第四次南岳军事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总结前一段时间对日作战的经验。大家知道，抗日战争战略相持阶段已经结束，我们国家就要进入全国性的战略进攻阶段，我们要为这个阶段做好准备工作。日军是一个什么态势，我军是一个什么态势。日军方面，随着太平洋战场的开辟，表面看，他霸占了很多地方，实际上，他是在自掘坟墓，地方霸得越多，坑就挖得越深，他将来埋葬自己就越彻底！他的兵源不足，十四五岁的学生都上战场了；他的资源不足，国内资源枯竭，占领区资源不断遭到袭扰，美军在太平洋战场上展开反攻，日军节节失利，逐渐迫近日本本土。日本与南洋的海上交通线已被切断，他的中国长江补给线在美国空军的监视下也受到严重威胁；他的信心不足，战场颓势凸显。我们则不同，我们拥有不竭的兵源，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我们拥有丰厚的资源，辽阔的国土上要什么有什么；我们拥有众多的外援，欧美人士对我国抗战的看法有了根本的改变，他们开始大量援华；因此，我们还拥有充足的信心，这个信心就是一定能打败日本侵略者！”
　　蒋介石继续说：“中国军队要保持荣誉，战斗力不能落后于外国军队。否则，中国军队不被外国人看重，按照历史的发展，中国人各方面都不比外国人差。因此，也要积极努力地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我们现在就要进入决战阶段了，我要特别强调决战阶段的战略战术的科学性，要注意政治攻势与军事攻势的有力配合。日军有三个重点，东北战场、华北战场和缅甸战场，我们现在的战略思想是东守西攻，简言之，中国战场取守势，缅甸战场取攻势。下一阶段的战略指导思想则不同了，下一阶段的战略指导思想是什么呢？那就是摒弃消极防御，转而积极主动地打击敌人。简言之，‘东守’也要改为‘东攻’了。”
　　在第四次南岳军事会议上，蒋介石用一天时间专门检讨国军在常德会战中的得失。
　　常德属于第6战区范围，常德战役是第9战区协同第6战区打的，故首先是第6战区自我检讨。
　　第6战区主官检讨说：我们取胜有两点因素不能忽视，一是敵情判斷準確。敵情及其企圖始終明了，各部隊均肯爭捕俘虜，奪取文件，實為本會戰最大之進步。如44軍在薦祖溪擊斃敵重要軍官，獲得要圖與日記，即知敵3D、68D、116D集中之位置，並敵第壹期攻擊目標為宜都，第二期會師目標為常德。其二，中美空軍的支援得力。常德會戰中，空軍保有大部制空權，實現自會戰開始至末期，空軍除受天候影響外，逐日均能照預定目標轟炸或掃射，確實保有大部制空權，迫敵不得不於黎明前及日沒後行動。且據各方報告，敵受我空軍之傷害頗大。
　　第6战区主官继续检讨说：但是，我们有20项弱点，其中有4项与无线电有关，由于我们电文被日军破译，致我各部隊行動多被敵偵知，如162師、194師戰鬥中所發之要旨報告，18軍兩河口之位置及九戰區之追擊部署等，俱記載於所獲敵之文件中。
　　第6战区主官检讨后，蒋介石发言，他说：“我先谈各路援军的问题，我为什么要特别着重赴援部队行动的快慢一点呢？因为我们过去的会战，都没有这种大军行动，昼夜赴援的战况；以后我们……一定常有遭遇这种战况的可能。我非常痛心，有的援军因为选择道路失误，而遭受损失。这种血的教训，希望大家以后要警心记取，特别注意改进才好。
　　“第二点，再说说牺牲军官比例问题，一支军队牺牲了很多军官，并非是好事，要知道我们培植一个中级官长，至少要五年以上的功夫，如果是不应牺牲而牺牲了，实在是无可补偿的损失。我们的中下级军官是最具牺牲精神的，某師少校參謀鄭勛，在陣地動搖之際，不顧危殆，率部逆襲，自上午戰至傍晚，於反復肉搏中壯烈殉職。某師四十四團連長尹文弟，為策應正面攻擊，自請充任敢死隊長……率部沖至敵寇指揮所，血戰殉職。該團排長楊健龍、班長彭傳德，主動率部突擊，沖入敵陣，血戰成仁。常德之役國軍中下級軍官的犧牲精神，並非個案。自淞滬會戰始，因國軍士兵程度普遍不佳，壹線戰鬥，對中下級軍官的臨陣指揮依賴程度極高，故犧牲也極大——此役，約半數參戰中下級軍官犧牲，占10年抗戰準備所訓練軍官總數的十分之壹強。
　　“第三，再讲点国军的风纪问题，我们根据各地绅耆民众的报告，一般部队的军风纪都不很好，我这里有很多现实的例子。比如第10师，有连排长率领，强占民房，调戏妇女，翻箱倒箧，杀猪宰羊；第3师一部见一家只有数人在内，怪他不办招待，其连长某，就火焚民房；军政部卫生第13大队此次转运伤兵，沿途遗弃甚多，已经抢救下来的伤兵，亦往往两三天不替他们换药，不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最后，我着重评论余程万及57师的功过。一般中下级的官兵——尤其是已经牺牲了的将士——可以说已经尽到了他们守土卫国的责任，无愧为总理的信徒。不过后来到了最后的五分钟，余程万师长竟敢不奉命令，悄然退却，以致全师的战绩与荣誉完全为之丧失。这是最可痛惜的一件事。军委会对余程万，一定要施以军法。
　　“余程万此次率领全师，守卫常德，苦战十余昼夜，使国军的荣誉为之声价十倍。这种战绩当然值得记取。一方面，余程万守城有功，另一方面，余程万守城犯下两个错误，我无法原谅他。其一，他在守卫常德期间，几乎天天叫慌，总是说弹尽粮绝，要求赶快增援……这种无线电报，一定是要被敌人偷译的，敌人偷译了这种电报，知道我们守城主官这种慌乱的情形，就可以断定你决不能死守到底，所以他们毫无忌惮的更要积极来进攻，不肯罢手了。由于余程万一再表示自己无法坚守，使原本有意撤退的日军加紧进攻，攻陷常德。其二，坚守衡阳期间，57师阵亡了5000余人，而到了最后，我们作师长的竟不能实践其与阵地共存亡的教训，卒致决心动摇，单独潜逃，这已经是不对了，何况后来新十一师进城的时候，在城内还发现我们伤兵三百余人？这是被敌人入城以后残杀所余的数目，可知当时遗留在城内的伤兵之数必多过几倍是可断言。你看师长为了他个人的生命，不顾他所遗留的几百几千的呻吟待救的部下，我认为这是最不道德的一个军官！
　　“我痛心啊，敌人在我国境内的不过六个军，而我们用以抗战的有一百二十个军，以二十个军来对敌人一个军，还打不过敌人，还要常常受敌人的打击。这样一比，我们中国人的精神、能力、人格、地位，真不知低落到何等地步？军人实在算不了是现代的军人，军队也不成其为现代的军队。这种比例数字给外国人看了，他如何不轻视我们？
　　“我们的抗战，经过这整整五年的奋斗牺牲，到今天已经进到了一个新的转折点——就是第二期抗战已将结束，我军向敌反攻决战的阶段——第三期抗战开始的时候了。”
　　蒋介石在会上多次谈到常德会战高级将领，他说：薛岳这一次是进步多了，可喜！58师师长张灵甫打得很不错，我们国军又获得一将才，更是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