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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穷途潦倒

作品名称:转眼就是百年      作者:坚实之果      发布时间:2020-02-16 19:25:16      字数:3982

  再次回到官扎营包袱巷,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草妮子正忐忑不安地围绕着那家差点要了她和七老爷性命的客栈转悠。
  事隔仨月,这客栈的样子一点也没变,还和着火那天似的,到处都是墙倒屋塌的惨状。
  而草妮子却不同了,一头乌发已经垂到了肩膀,身上穿的也换成了碎花布褂子,乍一看,就是个剪了短头发的城里闺女。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蹲在客栈对面的一棵枣树底下摘韭菜,草妮子见了,就跑过去打听有没有从乡下过来找人的。
  妇人说:“找谁呀,官扎营一带丢东西失火的事多了,衙门都管不过来,谁来找啊。”
  草妮子说:“客栈着火的时候俺就住在里面,这都仨月了,就没碰上个打听事儿的?”
  妇人抬脸看了草妮子一眼说:“乖乖的,真是命大,俺就住在这里,常坐在这里乘凉,还真没碰上个打听事儿的。”
  草妮子又问到客栈老板和客栈的伙计,还打听了住隔壁的学生大哥,见那妇人一概不知情,便掏出几枚铜板来留给妇人,说往后自己还会来,让妇人留意一下,如果有人打听两个住过客栈的孩子,就想法子问明白这人来路、住在哪里,等自己来时再做道理。
  那妇人得了钱,自是欢天喜地地应承下来,因为高兴,还伸手打了一杆子枣让草妮子带上,说这一带都知道她是个热心肠,事情交给她一百个放心。
  从包袱巷赶回砖窑,七老爷正撅着腚算计麻雀。
  窑前空地上的杂草已被尽数薅去并散养上了几只芦花鸡,所以窑顶上、树杈上、地面上到处都有伸头探脑伺机盗取鸡食儿的麻雀。
  躲藏在窑口里七老爷手里暗牵了一根细细的麻绳,细麻绳的另一端则拴着根寸巴长的小树棍儿,小树棍又直楞楞地顶着一只倒扣过来的瓦盆,那瓦盆下面则稀稀落落地丢了几粒粮食,此时小树棍儿顶起的缝隙刚好钻进了一只觅食的麻雀,七老爷猛一拽绳子,麻雀就应声扣在盆里了。
  见草妮子回来了,七老爷从窑口里跳出来问道:“这么半天才回来呀,有爹的信儿了?”
  草妮子说:“哪这么容易呀,爹光说过三个月回来,又没说哪一天。”
  “哪咋办呀,”七老爷有些失望,“爹不会把这事儿忘了吧。”
  “不可能,”草妮子说,“爹说话从来不含糊,说仨月回来就是仨月回来。”
  “可这都过了三个月了。”
  七老爷有点犯犟。
  “所以从明天起,隔两天就得过去看看。”
  “下回俺也去,俺最会打听事儿。”
  “那可不行,包袱巷的火就是‘一刀鲜’放的,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俺可不让他再找着你。”
  自那天去了包袱巷后,草妮子便让盼爹的心思揪拽得收不住腿脚了,隔天一趟隔天一趟的,连续跑了大半年,直到天气都渐渐变凉了,也没打听到丁点儿消息,用刻着龙王爷的石头典当来的七块银圆,却不知不觉地花光了。
  为了顾住俩人的嘴,草妮子到集市上卖过鸡蛋、到城外挖过野菜、够过榆树叶子,还架起火来烧烤过七老爷逮的麻雀、蚂蚱。
  仍旧顾不住嘴,草妮子狠狠心又卖了正下蛋两只芦花母鸡,还悄悄到当铺里当掉了刚为自己做的一身棉袄……
  直到一天清晨,饥肠辘辘地蹲在窑口捆扎篱笆门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了,这人才猛然醒悟过来:济南府的日子完全不似河东河西,河东河西过日子叫土里刨食儿,只要有地,或者愿意下力气侍弄地,就好歹能顾住一张嘴。可济南府里不行,啥都得拿钱来换,钱从哪里来呢?有本钱的可以做点小生意赚钱,有手艺的单凭手艺吃饭也行,没本钱又没手艺的,仗着一把子力气扛大个儿拉黄包车打零工也饿不死人,最难办的,就是她和七老爷这种要啥啥没有还两眼一抹黑的外来户,真的没吃没喝没地方落脚了,连个搭理的人都没有。
  自打一头栽倒在地上,草妮子便连饿带急地病倒了,躺在“光头”留下的小帆布床上整整昏沉了两天两夜。
  这两天两夜里七老爷是哭还是嚎的基本上都不知道了,直到第三天的晚上,七老爷借着油灯的光亮“姐呀姐”地哭着往嘴里送小米粥的时候,草妮子才渐渐明白过事儿来,那小米粥像是从热锅里盛出来不久,还稍稍有点烫嘴,里面好像还搀了几块带咸味儿的豆腐……
  这一定是孝先伸着手和人家要了,草妮子迷迷糊糊地想: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孝先不在乎这个,饿急了,不管谁家进门就要伸手就拿,这在李家房村的地界里都习以为常了,见七老爷饿死鬼似地跑进门来,无论平辈还是晚辈,只要有热的肯定不会拿凉的,只要有熟的绝对不会给生的,一脉相承的族人,老李家门里的香火,谁都怕难为了这个没爹没娘的七老爷。
  可济南府毕竟不是老李家的地界,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就孝先这么块料,谁能拿他当回事?碰上心肠软的顺手舀点残汤剩羹打发打发,心肠狠硬的恶语相向不说,不放出条咬人的呲牙狗来就算是烧高香了……
  七老爷是草妮子病倒的第二天,端着只破碗四处找食儿的。
  寻摸的头一家,是个临街的饭馆,因为正赶上饭时,跑堂的伙计有点照应不过来,也就一打马虎眼的功夫就出岔子了:
  紧靠着窗户的饭桌上,一位灌了两口黄汤的爷们儿正闭着俩眼儿摇头晃脑地哼哼小曲儿,一曲终了,这爷们儿恣悠悠地睁开半个眼睛,然后筷子一伸,要够巴盘里的猪头肉,不料这一够巴就够巴出恶心事儿来了,那筷子不偏不倚,竟一下搛住了七老爷油渍麻花的脏手……
  往后的事情还用说吗,灌黄汤的爷们儿抬起屁股就走了,连酒肉钱都赖掉了,跑堂的则挨了掌柜的一顿臭打,差点没把饭碗砸了。
  七老爷呢,早一溜烟跑没影了,嘴里还吧叽吧叽地嚼着一块喷香喷香的猪头肉。
  再往前走,是个和七老爷个头差不多高的烤地瓜炉子,七老爷就想,这回不能光顾自己的嘴头子了,得好好和人家说说,家里还有生病的姐饿着肚子呢。
  这么想着,就伸出碗来说:“行个好吧大叔,俺两天没吃饭了,家里还有个生病的……”
  卖烤地瓜的正忙着给炉子里的地瓜翻个儿,没等七老爷说完话就不耐烦了,说:“去去去,滚一边去,一天才赚几个大子呀,还有伸手要的。”
  七老爷说:“俺不白要,帮你干活还不行嘛。”
  卖烤地瓜的听了乜斜着眼睛扫了扫七老爷说:“就你这熊样儿还能干活,骗吃骗喝吧,滚一边去,再瞎搅和看俺不打断你的狗腿!”
  卖烤地瓜的这么一说,七老爷的脾气可就上来了,一虾腰,蹲在了地瓜炉子的另一头,朝卖烤地瓜的直翻白眼儿。
  俩人正大眼儿对小眼儿地摽劲儿,一个乡下人打扮的妇人拉着孩子来到了地瓜炉子跟前,卖烤地瓜的连忙掀开热腾腾的炉盖,用钎子从炉膛里扎出一个来,再用裁成方块的旧报纸包裹了往那妇人的手里递,孩子见地瓜来了,就扯住妇人的衣襟要吃,妇人怕烫了孩子的嘴,就掰一块搁在嘴头子前面猛吹,吹着吹着,蹲在一旁的七老爷就发话了,七老爷说:“看清楚了,烤不熟的面瓜蛋子,干面不甜,还噎嗓子。”
  妇人闻言一愣,再低头仔细打量,手里的烤地瓜果然是个白不拉茬的面瓜蛋子,就把掰开的地瓜往卖地瓜的怀里一推说:“糊弄乡里瓜子呀,换一块!要不俺就不买了。”
  卖烤地瓜的没办法,只好打开炉盖给那妇人换了一个。
  等那妇人拉着孩子走了,卖烤地瓜的把退回来的面瓜蛋子往炉台上一蹾,低头就找七老爷算账,七老爷哪能让他得逞呀,早跳到八丈外看笑话去了。
  那卖烤地瓜的顾着生意不敢远追,就指着七老爷使劲儿地骂,说:“小兔崽子坏俺生意,再敢胡说八道,看俺不打断你的狗腿!”
  正骂着,又有人来到了地瓜炉子跟前,卖烤地瓜的只好收敛了怒火,急推出一副笑模样来招揽生意。
  这回来的是个穿裙子的女学生,卖烤地瓜的生怕再有啥闪失,从炉膛里扎出个皮焦肉嫩直冒糖稀的,用旧报纸裹住捧了过去。
  女学生爱干净,嫌旧报纸不卫生,特意掏出雪白的手帕换下报纸,再捏着兰花指一下一下地剥那地瓜上焦皮。
  等剥干净了,想下嘴咬了,七老爷又在一旁发话了,七老爷说:“稀溜溜的发黄还冒热乎气儿,在俺那里叫‘薄屎汤子瓜’,和坏肚子拉的薄屎汤子差不多,看着怪恶心人的。”
  女学生听了不由一愣,再看看手里剥了皮的烤地瓜,果然稀黄如屎,吓得这闺女“哇”地一声就把手里的地瓜扔地上了。
  这回卖烤地瓜的真火了,连钱都没顾上要就跑过去抓七老爷,七老爷呢,早看出这人的腿脚不如自己麻利了,干脆围着地瓜炉子和他转圈儿,嘴里还不依不饶地挑逗他,说:“来呀,追俺呀,咋追不上呢?追呀……”
  俩人左一圈儿右一圈儿地围着地瓜炉子乱转,转着转着,那卖烤地瓜的就转晕乎了,再加上周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卖烤地瓜的怕坏了生意,就停住脚喘着粗气说:“小东西,俺哪得罪你了?这么祸害俺。”
  七老爷也气喘吁吁地说:“谁祸害你了?俺就是饿急了想吃个地瓜,谁让你不给还骂人呢。”
  卖烤地瓜的说:“好好好,你有能耐,不就是块地瓜吗,俺给你,往后可别再来祸害俺了。”
  七老爷说:“那你得给俺两个‘薄屎汤子瓜’,俺可不是一张嘴,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呢……”
  用破碗端了讹来的两只“薄屎汤子瓜”,七老爷就恣悠悠地顺着来路往回走,绕过了几家店铺,再拐过熙熙攘攘的街口,刚钻进一条路窄人稀的小巷子就被人伸手给截住了,定睛一看,是一高一矮两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
  矮个花子说:“哎,哪来的小王八蛋呀,敢在俺的二亩三分地上抢食儿。”
  七老爷连忙护住碗里的地瓜说:“谁抢你的了?俺和人家要了个地瓜,关你屁事儿?”
  矮个花子眨眨眼说:“咦,这光天化日的,还真有睁着眼装糊涂的,三儿,让他知道知道关不关咱的‘屁事儿’。”
  矮个花子话音未落,那叫‘三儿’的高个花子抬腿就给了七老爷一脚,紧接着矮个花子冲上来左右开弓扇了七老爷一串大嘴巴,高个再把七老爷的脑袋往裤裆里一摁,矮个伸手一捞,两个“薄屎汤子瓜”就归他俩了。
  等两个叫花子离开了,七老爷从地上爬起来一摸脸蛋儿,鼻子出血了,褂子扯破了,破碗还掉地上摔成了两半,就咧咧嘴想哭一鼻子。
  可回头一想不对,这又不是李家房村,哭死也没人搭理呀!要搁在河西老家谁敢和他七老爷来这个呀,别说打脸了,就是用小拇指头戳一下都不行,磨棍儿够愣的吧?从腚后头踢了七老爷一脚,当晚就让墙头上落下来的黑石头把脑袋瓜子砸破了,还哑巴吃黄莲,压根说不出来是谁干的;狗剩子够邪性吧,仗着个儿高推了七老爷一把,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让陷坑绊了个嘴啃泥,崴了脚脖子不说,还沾了一身的臭狗屎;三老爷拉大呱的时候不是常说吗,看门狗为啥专咬叫破穷烂蛋的?那叫狗眼看人低!韩信为啥被逼的钻人家裤裆?那叫虎落平阳遭犬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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