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叶一凡，我们相交了五年，也算是好朋友了。至少，在本将军的眼里，你是个可以谈经论棋的好朋友。你说，你是为了阎大小姐才留在永州的，你可以为了她送掉性命。但是，你却不能说明，你为何要这样做。本将军无法相信你的所谓‘故交之谊’。”
　　“上官将军，请恕在下无法再进一步解释了！但凭这一片丹心而已！若将军不能相信一凡，那么，能否请相信‘若虚谷’在江湖中的虚名呢？”
　　“‘若虚谷’向来做事不留痕迹，也没有规律可循，而世人也不清楚‘若虚谷’门下之人都是什么样子的，更没有任何流传的信物。你让本将军如何相信你是‘若虚谷’门下？”
　　“将军所言极是。本门之人，也素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腰牌等物为信，同门之人也只凭暗语相认。将军不肯相信，一凡也是明白的。”叶一凡苦笑道，“此次一凡前来常州与将军相见，也是因为同门师兄知道将军谨慎，不可能轻易相信。只盼将军能认一凡的为人。如果将军也不能相信一凡，大小姐又如何肯相信在下呢？”
　　上官天宇默然了，素素如今不知如何担心惊怕呢？不知道那司马浩云又是如何安抚她怜惜她的？迫于眼前形势，素素只能委身于那个家伙而别无他法了！他心如刀割。
　　叶一凡看着他那忧伤的神情，便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将军，如今大小姐在太子手上，为了老夫人和二小姐，甚至为了将军，有些事情，只怕不得不为之。将军若是感到痛惜，还请早作打算。莫要等到大小姐最后进了那深宫之中，就……”
　　“叶一凡，难道你们认为，如今本将军跑到永州把素素抢回来，那么青州的阎老夫人和阎小姐就安全了么？而上官一族也可以置身事外了吗？”上官天宇冷冷地盯着他。
　　“将军，如果将军想要把大小姐抢过来，必然不能明着来，而我等也必然会协助将军。只要将军在大小姐面前露面，让大小姐愿意随将军离开，我等可以借‘迎春大赏’那件事为题，制造大小姐被暗中劫持的假象。绝不让那太子怀疑到将军身上。”
　　上官天宇冷笑道：“经过那天那样一闹，你觉得司马浩云还能放松警惕，让其他人有机会再故伎重施吗？”
　　叶一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确实！如今的大将军府守卫森严，即便是日常送菜的小贩，如今也仅能送到外府后门，不得入内了！而外府之人，若无大将军之令，绝不能进入内府半步，若有违者，军法处置。而内府守卫全部由太子亲卫担任，日夜巡视，不间断。阅风楼之人也在暗中守护着。如今即便是一只飞鸟想要飞入内府也是千难万难啊！”
　　
　　从西岭山回来，小元子给阎素素递上一封请柬。阎素素惊奇地打开一看，原来是阿土的，他准备迎娶小梅了。他今日一早过来求见，本想亲手递上请柬，并且想请阎公子做他的证婚人的。
　　司马浩云看到那署名“张立闰”，便问道：“这是谁呀？”
　　“阿土呀，他要成亲了。”素素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阿土本来是想请上官天宇做他的证婚人的，而他的婚期也是在去年的时候就定下来的。
　　“阿土是谁呀？”司马浩云更茫然了。
　　素素白了他一眼，说道：“阿土就是东城门外那个小茶摊的老板呀，你可记得刚来永州那天在东城外的小茶摊上喝茶的事么？要不是那天他还没收摊，我也不会跑过去看看了。”她心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出城，或者，那天她直接从茶摊前跑过去，那么，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司马浩云恍然：“原来是他呀！他要成亲了呀？新娘是谁家的姑娘呀？”虽然他后来也没有再去光顾那个小茶摊了，但是，在他的心里，那个小茶摊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那是他与素儿初相见的地方啊！他甚至想过，将来在那个地方建一个小茶庄，让那个年轻人一直在那里经营，作为素儿和他的一个重要纪念。
　　“如果我们去喝喜酒，你就能看到了。”素素期待地看着他，她热切地想去参加阿土的婚礼，她热切地希望能当面祝福那一对幸福的新人。但是，如果司马浩云不肯让步，她就寸步难行。
　　司马浩云深深地看着她，沉思了一会儿，柔声说道：“好，我们一起去喝喜酒！”
　　她惊喜地看着他：“你真的同意我去喝喜酒？”她不敢相信他竟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她还在想着要怎么恳求他呢！
　　“小傻瓜，这是大喜的事情！难得他们能如此记着你，大哥怎么会不同意呢？而且，大哥也是要一起去的，大哥也想要沾沾他们的喜气的！”他怜爱地轻抚她的长发，“不过，一切得听大哥的安排，知道么？”
　　“嗯，知道了。”她高兴地笑了。
　　“素儿，你说，我们应该送什么贺礼给他们才好？”
　　“嗯，这个得按永州的规矩来办。我也不懂，要不，问一下王参将？”
　　一直守在一旁的小元子忍不住插口说道：“主君，公子，今日那张立闰说，他想请公子做他们的证婚人呢。”
　　“证婚人？”阎素素愣了愣，看来阿土希望她能代替上官天宇为他们证婚，因为据说阿土和小梅的这段姻缘也是上官天宇帮忙撮合的。
　　司马浩云笑了，说道：“不知道证婚人能否再加一个人？”
　　“大哥，你的意思是？”
　　“素儿，就让我们一起为他们证婚吧？只不知那位新郎官是否会喜欢？”
　　小元子大吃一惊：“主君，您是说，您要为那小民证婚？”太子殿下亲自到贺并且为他们证婚，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和恩典啊！
　　司马浩云瞪他一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了，你派人去好好回复那位新郎官，就说三月十六日，本君和阎公子都会到贺，并且一起为他们证婚。若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请告知。”
　　“是，主君。”
　　“还有，派人请王参将过来，本君要跟他商量一下贺礼的事。”
　　“是，主君。”
　　
　　三月十六日，诸事大吉。阳光灿烂，春色满园。
　　永州城郊的六水镇河头村，村里村外，喜气洋洋。这是一个小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家，所以，某一家办大事，家家都会来帮忙。今日阿土的大喜，也不例外。各家各户都来帮忙，迎客的迎客，上茶的上茶，派糖的派糖，准备酒饭的也一早在临时搭起的大棚里忙碌着。
　　这是司马浩云第一次参加民间百姓的婚礼，他携着阎素素的小手，兴奋地看着这有趣而喜庆的一切，心里不由得想象着他迎娶素素的庆典。他该用怎么样的仪礼迎娶素素呢？忽然，他的心底飘过一片阴影，他的内心一紧，不由得用力抓紧素素的小手。
　　“素儿，”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道，“素儿，你想要怎么样的婚礼？”
　　阎素素脸上一红，转头瞪了他一眼：“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怎么是胡说八道？你告诉大哥，大哥才能好好准备呀！”他痴痴地看着她。
　　她转过脸去，不说话。
　　喜席主要设在堂前的小院里，院子不大，只摆了六桌，另外还有四桌摆在院外。他们坐在专门为证婚人准备的尊贵座席上，与主婚人一起。而主婚人，即阿土的老娘，是个年近五十的瘦小的女人，那满脸的皱纹说明了她把儿子养大成人的辛劳，而如今，每一条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幸福的阿土娘正被几个妯娌围着，不停地说着许多喜庆的话语。
　　没有人打扰证婚人。其实，当客人们一看到气宇不凡的司马浩云和与众不同的阎素素，都自动自觉地暗暗回避了，哪里敢上前搭讪？而新郎官只是与证婚人打了声招呼，便兴冲冲地和兄弟们去接新娘了。
　　司马浩云看着面前小案上堆得高高的喜饼，看看周围人来人往热闹的景象，再看看坐在身边的娇羞美丽的姑娘，心中迷醉，仿佛今日是他自己的大喜之日，而素素正是他心爱的新娘，所有来宾都是为了他们而来的。
　　“素儿，象这样的婚礼，你喜欢么？”他痴痴地看着她。
　　阎素素回过头来，看着他微醺一般的脸，而不远处，也是一起来喝喜酒的王参将正和几个村民说闲话。她瞪了司马浩云一眼，低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呀？莫名其妙的。”
　　“素儿，哥的心，你还不明白么？哥想娶你！做梦都想！你想要怎样的婚礼？哥都答应你，好不好？”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痴痴地笑。
　　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你要娶的人，如今好好的在京城里等着你呢。你想要的大婚，必然都已安排妥当了，无需殿下费心。”她心里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婚礼了！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他却抓得更紧了。
　　“素儿！”司马浩云痛苦地看着她，他发狠地咬着牙，心里狂呼：不，那不是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是你！我只想要你！
　　阎素素却转头看别处了。
　　忽然，前面鼓乐喧天，说是新娘接回来了，人们纷纷涌出村口。不久，一对喜娘捧着大红漆盒首先走进院子里，紧跟着的是两个挑着喜担的青壮汉子，然后，便是背着新娘的兴奋的新郎官了，身旁紧跟着的是笑嘻嘻的媒婆，在他们后面的是十多个嘻笑着的穿红着绿的年轻姑娘，想必是护送新娘而来的同房或同宗的姐妹了。队伍最后的是新郎官带去迎亲的同村兄弟们。
　　新郎官背着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东屋的新房。半晌之后，喜娘出来了，手里捧了一个红色的大盆子，里面是各式糖饼等，笑着分给贺喜的宾客。不久，换过了一身衣裳的新娘和新郎一起出来了，新娘的红盖头已揭去了。这对新人在媒婆的引领下，先来到早已端坐在主位的阿土娘面前，媒婆口中高声唱着祝祷的歌谣，新人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阿土娘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对银镯子，给跪在面前的新媳妇戴在手上。新娘娇羞地低了头，甜甜地说道：“多谢娘亲！”那一声“娘亲”让阿土娘心花怒放，眼圈却也红了。她十九岁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唯一的遗腹子拉扯大，如今终于成家立业了，以后，只要抱上孙子，她就算是功德完满，对得起亡夫和列祖列宗了！
　　新人又在媒婆的引领下来到证婚人面前，双双跪下。媒婆继续唱着祝祷的歌谣，新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司马浩云和阎素素按照王参将的嘱托，端坐在席上，受了新人的三个头。然后，司马浩云从袖里取出一对纯金打造的子孙绵延如意扣，递给新郎，朗声说道：“祝愿两位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子孙绵延！”在座之人都惊呆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贵重的赠礼？这个尊贵的证婚人是谁？
　　新郎官也吃了一惊，双手接过子孙绵延如意扣，夫妻俩恭敬地又拜了一拜，齐声道：“多谢司公子和阎公子厚爱！”
　　新人便继续在媒婆的引领下依次地向其他长辈行礼，不过，都仅磕一个头而已。
　　然后，新娘便开始敬喜茶了。新娘容貌端庄，笑容爽朗，身材高大健壮，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劳持家的好媳妇。司马浩云赞叹地看着她落落大方地给初次见面的夫家亲人或客人敬茶，丝毫没有娇羞扭捏之态。他由衷地赞道：“新郎官真是好福气呀！娶了这么好的一位贤内助！”
　　阎素素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很羡慕么？”
　　“当然了！大哥简直就是妒忌了！”他叹道。
　　“哈？堂堂大将军居然要妒忌一个普通小民？真是怪事了！”素素撇了撇嘴。
　　他看她眼波流转，娇美动人，不禁心猿意马了，便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他今晚可以享受千金一刻的洞房花烛！怎么不让人羡慕妒忌呢？”
　　她侧身往外躲了躲，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大将军也不必羡慕妒忌。只要早日回京，把大婚之期提前，便可早日把新娘迎进东宫了。”
　　他一愣，急了：“素儿，你知道哥不是这个意思！”
　　她哼了一声，转头不理他了。他急得一头汗，思量着该怎么把她哄回来。正闹着别扭之时，王参将慢慢走了过来。
　　“大将军。”王参将在身后低声说道。
　　“嗯？”司马浩云回转身。
　　“凤将军派人来请大将军，说是有要事相商。”王参将躬身说道。
　　“何事？”司马浩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凤晓怎么会突然派人来找？有什么天大的事值得如此？
　　“属下不知。来人是持着凤将军的令箭而来的。”
　　司马浩云沉思片刻，淡淡说道：“本君这里的喜酒还没喝呢，让来人在外面先候着吧。”
　　王参将一愣，不敢再说什么，便低声说：“是，大将军。”然后便走开了。
　　他们的对话都被一旁的阎素素听到了，她看着王参将的背影，说道：“大哥，凤将军来请，你为何不理？这里的喜酒有这么重要么？”
　　司马浩云伸手在后面轻轻抱了抱她，轻声说道：“这是大哥第一次和素儿一起喝喜酒，又是第一次和素儿一起做证婚人，这喜酒自然是很重要的了！”忽然，一个侍从悄悄走过来，低头立在身侧。这是司马浩云之前安排好的暗号，当他抱阎参将时，守候在附近扮作侍从的侍卫就要上前听从他的吩咐。司马浩云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那侍从便马上离开了。而那侍卫走开后，便马上着人盯着那名据说是凤将军派来的人。
　　“怎么了？”素素有点诧异地问。
　　司马浩云温柔地看着她，微笑道：“今日，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屋角下，一个人正担忧地看着证婚席,他知道，他们的第一个尝试行动失败了。正如他们最初的猜测，司马浩云可能会守在阎肃的身边，让他们无法下手。如今只能采取第二个方案，让阎肃离开司马浩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