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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学习写作的女孩

作品名称:骑士      作者:许归平      发布时间:2020-02-17 14:19:50      字数:4285

  次日,我被轮到值日,必须待在教室等到最后一个学生离开才能下班。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孩子们互相嬉笑,借着文具写改了又改的作业;当然有时候还能见到互相贴着耳朵说悄悄话,内容我想象不到,不过自己过去一定也说过。每次看到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我是真正孩子们的守护人,守护他们在这个房间不受伤害。到了晚上五点,还有三个学生没有家长来接。
  “老师,我想借一下你的手机给我爸爸打一个电话。”其中一个小男孩问我。
  我问他和父母约好的是几点,他说是五点。我让他打了电话,那边好像给了确切时间。男孩于是放下心来继续写自己的家庭作业。剩下两个人不久也被接走,只剩下小男孩一个,说他爸爸会六点接他。我于是检查了他的作业,就其中的错误给他辅导一下。不过他心思也好像不再这上面,只是用肉嘟嘟的脸假装认真地听讲。我看样子也不讲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着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直到晚间六点半,他父亲珊珊来迟,开着一辆别克牌汽车。对我一句话也没说,只让孩子过去。
  “谢谢老师。”黑黑的男孩上车时回头对我说。
  我也挥手告别。走进办公室和戴尚伟告别。
  “今天上班还好吧?”他带着笑脸说。
  “还好,就是有个小男孩现在才回去。”
  “坐。”他指了指后面的凳子,我知道接下来没那么快离开了,也干干脆脆坐下来。
  “我知道他,他父亲每次都很晚才接他,每次他都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假模假样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看上去像容山堂的整套茶具。
  “这次其实是有个事,不知道你对课后一对一辅导有没有兴趣?”他正经地看着我。
  “什么时候?”
  “家长说的周末最好。”
  “那还是算了吧,周末我会去乡下。”我委婉地拒绝。
  “这个……”他颇为难为情的样子,“其实,那个孩子是指名道姓想跟着你学习,到我这里相当于走个程序,问一下你的意见。”
  “叫什么名字?”
  “是你班上一个小女孩,叫黎澜的。”
  我马上想到那个在课堂问我写作意义的女孩。
  “她是想补作文?”我说。
  “据家长所说,她想要找杨老师学习写作技巧,不是应对考试的那种文章。后来家长也和我聊了一下,那个孩子从小就想成为一个作家或者文学家那样的人物,找你学习倒是很合适。”
  “可是我有什么可教的呢。这个也许是答应不了了。”我还是拒绝了。想到这样一个有着崇高梦想的女孩,我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她呢?毕竟我既非什么大文学家,甚至连文职人员都算不上。教人说不定会误人子弟。
  “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她既然想找你私人进行学习,肯定是对你有些佩服,觉得你有些方面有值得学习的点。而且你比她大了这么多岁,教导她的写作肯定是绰绰有余。”
  我不禁摇摇头。
  “一个作家的风格一直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老师能起的作用很少,甚至会起到某些相反的作用让学生倒退也说不定。这不像学习一本教科书,只用掌握知识点考试就万事大吉了。”
  “那你就不用教育她什么固定的方法,教她思考问题的态度和文学的素养不就行了。”
  “我明天找时间和她谈谈吧。如果谈成了,具体的费用……”
  “一切交给你自己就是,她找的是你个人,而不是我这个辅导机构,具体细节都你说了算,也不用分成。”
  “好的,谢谢。”
  我收拾东西推门出去。冬季的夜晚早早来临,几辆照着近光灯的公交车从辅导班不远处的车站一排开出,像一条条被送入漆黑小水池的鱼。街道空无一人,显得城市清冷异常,只有灯光四季如常,不停营造繁荣的景象。路灯下樟树叶被风卷起,在空中转了圈飘到远处。我一边开着蓝色福特欣赏这冬日的夜晚,一边思考发生在我周遭的事。女友与我不定期在山间瓦房相聚,面对初二年纪对世界充满反叛的一个个面孔,还有想要向自己学习写作的表面随和实际淡然的少女。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手在拨弄一个转盘,转盘转到何处我就到达何处。
  猎人!
  我突然想到这个词。“只有猎人能够拯救。”有个声音说道。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眼前的道路被无数浓雾遮盖,雾后,隐隐约约看见树叶婆娑,仿佛开进了恐怖电影中的原始丛林。
  我将车停在路边,打开双闪,这样的大雾蹊跷,甚至是不是雾也未尝可知。我刚想打开车门,脑海中声音更加清晰。
  “千万不能下车。”
  这句话在脑海中不停重复,传出空谷般的回响。罢了罢了,不下就是。我关紧车窗,找了一张《七里香》的专辑。车内柔和的灯光如环绕在我身边最后一道防线。至于车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只有雾,白骨一般的雾气。我长大眼睛看着前方,细心听任何可能的响动,不过声音是一点都没有。也许雾气连声音也遮盖了。
  我突然想起这场旅程最开始的那一场梦。除了能看清那一条无人的乡间公路,四周便被这些像虚无的雾气笼罩。会有人找到自己,或者说还有其他人也陷入这片虚无中吗?
  渴得厉害。
  我不停吞咽口水缓解症状。渴这个字在我头脑中被分析了无数遍。为什么会渴,渴最本质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世界上第一个渴的人会想到什么。就我而言,可以用“像吃了一把冷冷的沙子”来形容这种感觉。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那只酷似呆毛的木雕。我拿出来用手指摩擦了几下,仔细看去,木雕狗双目十分有神,眼神像瞪着前方某个假想的敌人;尾部高高竖起,这是警戒时的标准姿态。可想而知,戴尚伟的父亲一定经常见到这副神态,才能刻出这样的工艺品。
  雾气久久不散,唯一的选择只有等待。我将木雕放进右手口袋,索性就在车里睡了一觉。
  
  我将雾气忘却的时候,眼前所见是一处丛林。一条林荫小道艰难从高耸的橡树林穿过,延伸到不知道何处的尽头,放眼望去,仿佛将人的视线吸进去的黑暗。眼中既无来路,也无其他风景,我沿着小道行走。树丛偶尔发出小动物踩断细树枝的咔咔声,幽暗的丛林透不进阳光。我的脚踩过无数枯死的落叶,发出让自己都恐惧的脚步声。时间在此被忘却,空间也只剩下一条路径。不知走过多久,视线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处圆形草地,四周被树林围住。细腻的草尖挂上露水,闪烁晶莹的光亮;草坪中央盛开一束花丛,大概是波斯菊和山茶花。不知何故,我难过得厉害,捧着胸口走到花丛。越走感觉心脏跳动越来越慢。
  我粗暴地打烂花朵,折断茎秆,用力搅着枝干,想要将其连根拔起。花自然经不起这样对待,从中断开,让我摔了一跤。我于是一边忍住眼泪一边用手去挖它的根茎。挖到指甲满是泥土,挖到皮肤渗出血液,直到泥土露出一截白骨我再也挖不下去,昏了过去。
  
  醒来时头痛得厉害。我条件反射看向自己双手,没有泥土。还好。心脏跳动也正常,只是额头全是汗滴。我打开智能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车外也没有雾气,橘黄色的路灯静静驱散黑暗。从远到近的建筑都关闭灯光,只有东边一两个小窗户还亮着。这样的景却不适合多停留。我发动汽车,往住处驶去。小狗木雕放在车窗前,我扫了一眼,上面的裂缝好像更深了一些。
  
  第二天下课,我让黎澜先留一下。其他人很快笑着离开,只有一个皮肤黝黑数学优秀英语一塌糊涂的男生装模作样收拾课本,实则一直往我和黎澜这边看。我虽然看出他的小心思,但也没说什么。
  “昨天戴老师找我说过了那个事,但我还是想和你具体谈谈。”
  “谈什么呢?”
  “关于我和你的问题。一来我并非什么有名的作家,也没有做作文辅导的宣传。你为什么想找我给你辅导。”
  “我不喜欢说是辅导,我更希望是指导。老师曾经是编辑,肯定对文章研究很深,而且你始终将我以同辈人对待,我也很喜欢这样。一想到过去补习老师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就讨厌,但老师你就不是这样。”她微笑着说。
  我瞟了一眼那个男生,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我的目光,但是不愿离开。我又将视线放在女孩身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你将此视为爱好还是此后的立身之本?”我像面试官那样问她。实际上这也和面试没有区别。
  “从初一开始,以前看过一些小说,不过是初一才有写的感觉。只觉得自己身边有趣的事有意义的事很多,不记录下来未免可惜。至于是爱好还是职业,我也不知道,但多多少少会一点写文章总是一件好事。”
  我好奇地看了她两眼。这样的见解出在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身上着实不常见。
  “那好吧,时间就是每天放学后一个小时,那时候让你父母来接。至于费用就按照补习班的价格,补课结束一起给我就行。没问题吧?”
  “那需要多少天呢?”
  “看你自己什么时候不想来。”
  言毕,我便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学生。当然,我自己也很难不被称为莫名奇妙的老师。
  
  年前,我与女友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过去,夹在门前的纸条总是一动未动,没有被人查看的痕迹。几周都是如此,甚至让我怀疑那晚是不是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我在老屋无所事事的时候,开始构思一篇关于此的文章。这是我对一个偶然遇见老汉的承诺。不过却是一笔未动。也许事情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反而不那么容易记录下来。
  十二月的一个雨夜,女友匆匆而来。正巧我第二天要去县城,什么也没有准备。于是煮了一些面条,倒也吃的开心。与上次相见,她更加消瘦,眼神深邃,像一口藏了秘密的古井。呆毛照旧跟随左右,无精打采地坐在火堆旁烤干身体。我不停说自己几周以来的所见所闻。说了一个学生找自己补课,结果喜欢她的小男生也想跟着补课。而自己很羡慕但再也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了。她一言不发,只是不时微笑着点头。只有听到这件事问了我一下。
  “那你是收下他喽?”
  “我让他自己和那个女生说去了。女孩答应了他就行,我也不收他的费用,只跟着旁边就行。”
  “这可不是好老师应该做的。”她笑眼盈盈地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称职的老师。”我也开心地笑。
  等炉火燃尽,我们照旧睡在一起。
  “和我做那个。”她低头说。
  我们脱光衣服,像光着屁股的小孩那样抱在一起。
  “好短呀。”她好奇地说。
  “本来就不长。不满意的话找个长的去。”我故意不满地说。
  “开玩笑的嘛。”她笑着。
  我们四目相对,亲吻……
  “傻瓜。”她低低说了一句。
  “什么?”我没有太听清。
  “我说你就是个傻子。”她大声说,眼泪和悲情一瞬间爆发。我不知如何安慰,一直抚摸她的后背。眼泪温温地,在我胸口划过几道特殊的痕迹。
  半晌,她回复情绪,起身,在床上找到自己内衣,背对我穿上。
  “对不起。”我说。
  “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自己而已。你对我已经很好了,我很开心,真的。”她重新在我身边躺下。
  “就这样吧,我想多抱抱你,多体会一下这样幸福的感觉。”她说。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在这里。”
  “辛德瑞拉只有施法时间才能参加高档的舞会,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灰姑娘而已。”
  “那我会带她离开。”
  “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她有些冷淡地说。
  我们沉默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窗口,伴随着电闪雷鸣。这是一个寒冷的雨夜,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久久缄默不语。
  “新年你有时间到这里吗?”我突然发问。打破这种奇妙的宁静。
  “再说吧。”
  “叫上晶晶可以吗?如果她没有回去的话。正好我们三人活动小组也很久没聚在一起了。不过就怕她不会过来。”
  “她会来的。”她无比肯定地说。
  一道闪电劈在对面的山顶,雨中隐隐约约传来犬吠声。我借着光亮往外瞟了一眼,雨好像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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