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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波斯菊开了

作品名称:骑士      作者:许归平      发布时间:2020-02-14 13:24:00      字数:6242

  愈接近目的地,夜笙越是不安。他跟我说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当初是我气她走的,现在又这样,找她,像有点不尊重她的人格。”他惴惴不安摩擦自己的手掌。
  “我说这要看你自己是怎样想的了。”我说。
  “有何高见?”
  “如果你觉得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的话就不用去找她了,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你想要珍惜她,这点又算什么呢?再说她的态度还不知道,你这样心虚没有意义。”
  “你说的可真够轻而易举的。我不想挽回她这么远到这里干什么。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会原谅我的。”他用手缕平呼吸。
  “人可是多面的哦。”我笑着说。
  “你说话像个感情大师一样,你的那个她,是个多面的人吗?”他反问。
  “她像一个迷一样,我始终离真正抓住她有点距离。就像挪威的森林里渡边放飞的那只萤火虫一样。”
  我在湘潭中间大道上匀速行驶,路上见得最多便是施工的警示牌,好像无处不在施工,无处不在建设,具体又要建设成什么样子呢。大概是高楼大厦那样的城市,我有幸在它还没有开发成那样时过来。这样,我在以后便能和人说,我在以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样子是时间来过这里。马路是如何狭窄,房屋是如何破旧,商业区是多么简陋等等。想必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路过一个花店时夜笙让我靠边停一下。我停在花店门口。见他在里面待了很久,自己便放倒座位,打开车载CD,那是一张周杰伦很久之前的专辑《十一月的萧邦》。我半睡之间有人敲了一下车窗,是个交警还是城管之类的人物,说此处不准停车。
  “非常不好意思,我朋友在里面买东西,马上就走。”
  “就是不准停,一秒钟都不能停。”他蛮横地说,看那样子什么都不能商量。
  “都是出门在外的,就通融一下吧。”我从口袋拿出蓝色芙蓉王的香烟,递了一根过去。“都不容易,再说我也是湖南人,不要看我牌照是外地的。”
  “好了。”他大手一摆,颇有些一锤定音的意味,“五分钟,要是你五分钟再没走我就贴罚单了。”说完,抽着我的那根烟又走到前面,跳过了一辆当地牌照的奥迪Q5,去敲了一辆雪佛兰的车窗。我也没什么办法,将歌曲换成了《一路向北》。好歹,在最后一个副歌部分夜笙终于回来,右手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看上去有三十三朵,看样子他说自己是有钱人也许是对的。
  “刚才出什么事了?好像有人过来。”
  “没事,交警说这里不能停车。”我说。
  “前面那么多辆都停着,偏偏来找你麻烦。”
  “这人欺负我是外地牌照,狗屎。”
  
  到了楼下,他让我在下面等一下。马上就和她一起下来去请我吃饭。
  “不用我陪着?”
  “这种事都要你陪还是男人?”他反问,“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得,正好我专辑还有几首歌没听完,正好听一下。眼睛还不待合上,就看见高空有个东西坠下,在视线中逐渐放大。我突然想起道姑,她看着自己出轨的丈夫从二十五楼坠下时是否也是这样呢?那落下的物品,不管是什么,都只能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不能像彼得帕克那样结一张网接住,只能看着它越来越大,落到不知道哪里的深渊,变得面目全非。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捧花,估计就是夜笙的那一朵。一首歌还没有放完,夜笙就下来了。
  “你确实很快。”我打趣他。
  “她叫我滚。”夜笙垂头丧气地说。
  “看出来她对你还有感情吗?还是说已经有了男朋友?”我问。
  “这种事怎么好问,不过我在房子里扫了一眼,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应该只是单身一人。”
  我熄灭发动机,顺手拿起放在后座上的黄色风衣。已经十一月了,气温逐渐变凉。
  “那我来去和她聊聊吧,也许陌生人说的话更客观。她住在哪一楼,有没有什么话能让她相信我是你朋友,像接头暗号之类的?”
  “她住703,你就跟她说她在我家花园种的两颗大波斯菊已经开花了。”
  “好的。”
  
  她没有开门,只是在门后用平静的声音问我是谁。
  “夜笙的一个朋友,他说你在他家花园种的两颗大波斯菊已经开了。”我说。
  门开了。
  “那个人自己都搞不懂了,那两颗大波斯菊早就枯了,他四年没回去过了。”她说。
  坦率来说,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这个漂亮是站在公众的视角来看。我进门时她正坐在黄色的沙发上,衣着蓝色毛衣,下穿浅色牛仔裤,耳朵上戴着一个亮晶晶的耳钻。但是这样的她,却并没有给人尖锐的刻薄感,反而让人觉得亲近,好像这些装饰和她相得益彰,而不是为了装饰而装饰。坦白来说,如果她带上戒指项链,别人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戴着戒指项链的样子,而不像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这些装饰而不关注人本身。她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我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我。不知为何,我还从她好看的大眼睛中看到一丝狡黠的感觉。这样一个富有魅力的女人,不过夜笙也是一个独特的男性,我这时在心里倒真的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我先去给你倒杯茶,先坐一下吧。”她说。
  我看到她丰腴的身体步态优雅地离开,随即又折回,拿了一杯白开水。
  “不好意思,我一般不喝茶叶的。也没想到会有人来。”
  “没事,我来也不是喝茶来的。”我笑着说。
  “是那个人让你来的吧。”她在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靠着椅背。
  “我自己来的,他也是我的朋友,也想帮一下他。”
  “你真觉得应该和我来说?这是那个人的问题。他莫名其妙没事就玩失踪,高兴时对我千依百顺,不高兴时一脚踢开。你还觉得应该帮他?”她有些气愤地说。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你的气应该早就消了。你想的只是该不该接受他。”
  她泄下气:“和他认识是因为家里是商业伙伴关系,也算认识比较早,从朋友到恋人一步步走过。他没有一次珍惜过感情,只是觉得我们就像商业伙伴关系一样,可以因为利益分开。那次,他说想外出自己游玩一段时间,我毫不犹豫答应和他一起去。他在工厂里干临时工,我在辅导班里教小朋友英语发音。”
  “那你是怎么走的呢?”
  她两手放在膝盖上。目光放在空间中某点,追忆往昔,也没有看我。只顾着自己思考去了。我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神色,那种幸福又甜蜜的神情恰似山中顽童对大海的憧憬。
  “他也不是无可救药,我确确实实为他着迷。他待人亲切,个性刚毅果敢,处事机敏聪慧,不会像有些男生笨手笨脚,他就像没有办不好的事。但其实说这些也只是身为我本人对他的评价。如果你问到我为什么会爱上他,也许只是在我最需要爱的时候恰好遇到这样一个人吧。我们那时候住在一起,他一次看到我在刷我在家里的卡,大发雷霆,问我既然不能完全流浪为什么要跟着他。我也气不过,他从来不关心经济情况,以我们每天那点工资怎么可能过下去,他几乎不拿钱出来,就跟那些工友一起吃喝玩乐完了。每天又醉醺醺回来。家里的各种用品,甚至那个房子都是我租的,就我那点工资怎么可能够用。他从来不问这些,整天想的就是流浪自由。”
  “你觉得这个人是喜欢你的吗?”我问。
  她对我微笑着摇头,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下。
  “我不太确定。他太琢磨不透了。”
  “那让我们验证一下吧。”我说。
  “怎么验证?”
  “你,现在出门和他去约会,对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约会更让人高兴了,就算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也免不了俗。看看自己是否还怀着对他的感情,去认真体会这个问题。”
  “那你呢?”
  “我?重新上路就是,我还有没完成的事。”
  “不,你和我一起,我们三个人。”
  “这不太合适吧。”我有些搞不懂她的意图。
  “没事,一来就当作我们招待一下你,二来我现在一想到单独面对他就手足无措。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看待我。”
  “放心吧,他肯定是珍惜你的。不然也不会后悔地跟我走了这么多天。”我安慰她。
  她下意识将黑发别在而后。
  “这个不一定。他本来就喜欢流浪。说不定旅程才是他的目的,找我只是他路途中心血来潮的一站。”
  “我倒觉得你就是他的终点。”
  
  路上两人都没有多说话,比如,夜笙想问她为什么住在这里只有给我手机发消息,让我代为去问。婉铃——那个女孩的名字,又装出一个愤懑不平的表情,只和我聊两句,对夜笙却又是正眼都不瞧一下。这么几次后我委实烦不胜烦。
  “我说这是你们的事,这点熟悉感没有吗,还要搭上我这么一个外人。”我说。
  两人听了我的话后又都不看我了,两人毫不退让的对视。还是夜笙败下阵来。
  “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夜笙对她说。
  我走开到一边,一手拿着冰淇淋,一边看着他们。
  “我关心的不是已经过去的事。”婉玲平淡地说。
  “我不会说肯定的事,不过以后我会把你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不会随便对你发脾气,也不会不问缘由地去流浪。每次我看到我那个朋友对他的恋人是多么想念都会更加后悔,我并不是厌恶你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么事想不明白?”
  “比如我们两家的关系,时好时坏是吧,对这些生意上的关系我打心底讨厌。所以,我每次都害怕,担心我们处在那样的家庭中,也许将来的关系免不了那样。比如说我家破产了,而你家顺风顺水,我们就处在不平等的地位,你还觉得我们会始终如一?所以,我才拼命想逃离那里,真的,你愿意跟着我我真的很感激。”
  “生意上确实是像波浪一样,但感情是只和两个人相关的东西,不存在你有钱或者我有钱就会发生变化,变化的只有自己的心情。人在这方面一直是平等的。”
  我在等待他们和解的时候望着苍穹。这是我第一次到湘潭来,这是湖南少有的平地地区,望不见山脉和绿树。楼层不高,当然不高只是相对一些大城市,实际上也算够高了。马路上车水马龙,人们忙忙碌碌。而我像被丢在一边。我拉了一下风衣下摆,风似乎有点寒冷。想了一下,我出发时是夏末,树木青翠,阳光毒辣,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万物凋零。唯有人的感情是越到寒冷越炙热的。
  两人后来讲的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想起的是过去和女友,还有晶晶出行的事。我们晚上六点做完课题,一起去附近的一家专卖石锅饭的餐馆。几乎每句话我都会和她吵起来。女友无可奈何,只好站在我和她中间,这样我们就都和她说话,争吵少了很多。其实我并非喜欢与人争论的那种人,但每次遇到那个人总能有无数理由吵起来。现在我扮演了调和剂的那种角色,好像明白了那时她的心情。无论另外两个人是如何亲密或者水火不容自己都像局外人一样,仿佛这不是自己该出现的场合。
  夜笙和婉铃不知什么时候想起我来,两人看上去已经将隔阂消除。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前任攻略3》。看完后三人都觉得有些言过其实。
  “还以为和大话西游有些关系呢。我顶喜欢这部电影,遗憾啊。”
  “你那时候连续看了三天周星驰的电影,连带着我都看了不少。”婉铃笑着说。
  走出电影院后我们都抛下了这部电影。婉铃推荐说有一处湘菜馆很不错,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经常去那。
  “就是可能菜比较辣,你能吃得了吗?”她问我。
  “你可不要小看他,他也是个湖南人噢。”夜笙心情很好地说。
  “真的吗?你是哪里的?”
  “张家界附近。”我说。
  “我也去过那里旅游过,那里景区很不错。”
  “确实很不错。”我随口回答。
  我们开车往她说的那个地方去。两人坐在后座,夜笙问婉铃她的车好像没有看到。
  “放在家里了,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开车。以前也一直是你开,让我驾驶技术也退步了。”
  “出行不会不方便吗?”
  “你不也是孑然一身出去嘛,我为什么做不到。”
  “你们两个就像到处体验民间疾苦的太子公主。”我打趣他们两个。
  “你可不要觉得有钱就没有烦恼了。在思考人生意义和追求感情这两件事上,有没有钱这样的区分。”夜笙说。
  “不过趾高气扬的我也见过不少。可能正因为这样的见多了,才会喜欢上他吧。”
  车里橘黄色的灯光温暖和睦,前车窗印出三个人的倒影。我打开车窗,让流动的空气灌进来。顿时感觉生命的活力迸发,一连开了几次五档,直到车流量多了才减速。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
  “怎么搞的,开这么快。”
  “替你们两个高兴嘛。”我说。
  我们三人找了一处临街的地方,服务员拿上菜单。我点了一道炖鸭掌,婉铃点了剁椒鱼头,夜笙要了一份羊排。我有点觉得浪费。
  “没事,你们过来我就够高兴了。”婉铃说。
  “我过来你真的很高兴吗?”夜笙问。
  “我是说认识了这个朋友。至于你,没注意。”她仰头故意不看他。
  “要不要来点酒?我们在路上经常把酒言欢嘞。”
  “还要开车呢。”
  “吃完后把车停在酒店,再去找个地方好好喝一下。”婉铃说。
  我们不再说话了,等着菜送上来。夜笙和我倒是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婉铃只吃完一点,但也是笑脸盈盈的样子。期间她问我要到什么地方去,我说自己要去贵州,去找个人。
  “我猜是你的恋人。”她说。
  “是啊。”我端起蓝莓汁喝了一大口。
  “你们吵架了吗?”
  “其中原因很复杂。不过我想她现在是需要我的,就像我需要她一样。”
  “他是个搞文学的,说话那么让人明白。”夜笙插了一句。
  “我没有问你。我要是失踪你什么都不会去做。”
  “反正你好找得很嘛。”夜笙不以为意地说。
  “那我就找个树林一钻,保管谁也找不到。”
  “我肯定会找到的。不是还有心电感应。”
  “鬼才和你有心电感应。”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渐渐的,这幅光景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看上去那对幸福的恋人好像离我越来越远,白色的灯光也模糊了。我用手一擦,原来是水。这里怎么会有水呢?
  “你羡慕他们吗?”有声音出现在我耳边。
  我想要探寻声音的来源,但脑袋仿佛被钉子固定了一样,眼睛也睁不开,只有朦朦胧胧的光,朦朦胧胧的声音。
  “不羡慕,我内心有的感情不比他们两个少,甚至比他们还要多。”我只好回答。
  “那你为什么时而悲伤,不是因为爱而不得吗?”那个声音用希腊式悲剧的声音问我。
  “但我是个怀揣幸福的旅人。”我说,“我有自己的目的,并且毫不动摇。”
  “如果你永远追寻不到,会宁愿下地狱吗?”
  “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那个声音沉默几秒。忽而我又听到声响,眼中也恢复清明。夜笙婉铃两人也在嬉笑,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我擦了擦眼睛,有一点眼泪。不过我确实没什么难过,为什么身体却会自动掉泪呢?莫非是这颗心在摸爬滚打中已经坚硬如铁,连身体也无法适应了不成?那个神秘的声音,倒让我想起沃尔什的《与神对话》,那个声音到底是我心声,还是有个神在与我对话呢?我一个疑问没有解决,问题却更多了。
  不过,谁不是生活在数不清的又无法解决的问题中呢?但人们很少绝望,至少绝望的理由不是这个。既然无法得出答案,索性抛到一边就是,真实的答案会在某个真正的场合告诉我们,那一天,人会获得幸福,麋鹿将会重返森林。在此之前,强行思考答案或者答案正确与否是没有意义的。
  这对幸福的恋人和我一起离开。婉铃拿出手机扫了店家的收款二维码,我和夜笙搭着肩一起望着她背影。
  “她真的很漂亮。”我说,“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你和她相处这么久,不知道她吗?”
  “有时候就是因为太熟悉反而看的不太清楚,这就和自己照镜子一样,整天看着自己,反而在脑中勾勒不出自己的形象。不过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不能让她失望就是。”
  我们出门,将车开到一家酒店停车场,夜笙拿着我的身份证去订了房间。夜晚城市的风吹得有些寒冷,路上的行人都穿上长袖外套。这个时候,成双结对的大学生仍不算少。一对情侣有说有笑走过去,哼着任然的《山外小楼夜听雨》;穿着同样衣服的两个女孩迈着同样的步子讨论着哪条裙子比较好看;也有什么话都不说的男生,只顾默默走过。
  “每次看到这些大学生,都感觉自己好像都年轻了几岁。”婉铃说。
  “南京也是一样,到处都是学生。”
  “你们一路上很辛苦吧,你比他应该更难受。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的心上人故意躲着你呢?”
  “她没有必要躲着我,如果我对她而言是负担的话她早就和我说了。她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性格。”我说。
  “有这个自信就已经够好了。”
  “你也一样。”
  夜笙开完房间出来,我们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滑稽地往兜里塞酒店的押金单。
  “你真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这辈子?”她小声问我。
  “至少他这人不坏,为人处事也算公正。有时候会有一些冲动的想法并且为了这个想法对其他东西都不管不顾,如果你真觉得他是爱你的话可以考虑的。”我说。
  夜笙走到跟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在说些什么呢?”
  “说你是不是个好人。”婉铃说。
  “那是不是个好人呢?”
  “七七八八吧。”
  “非常感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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