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继续对抗 　　

　　袁家嘴6个村民从白荆桥挑食盐回去贩卖，快要到路口铺了，就把担子放在路边，来到树下歇口气。入秋一个多月了，天气还是那么热，一石食盐一百多斤，担得他们一个个满头大汗。年纪最大的黎仲南说：“还叫不叫人活啊，这么热，热死了。”
　　年纪最小的黎少南说：“还真是热，我肚子里像有火在烧一样，辣辣的痛。”
　　歪嘴巴黎得利说：“你们也真是娇气，这算什么苦啊，要是遇到了日本兵那才叫苦呢。你们听说了吗，昨天，铁路上又杀人了。”
　　“这狗日的日本兵还真是一群疯狗，在长沙打了败仗，就把火气撒到我们这里老百姓身上，见人就杀。”一边的黎友忠接了话。
　　“我算一算，已经有二十几天了，”坐在黎友忠身边的黎庆旺说，“这铁路边就见不得人，日军铁路巡逻队看见有人在铁路边就射杀，不管你是捡狗粪的还是看牛的。”
　　歪嘴巴说：“到昨天为止，日军铁路巡逻队已经杀了31人，大多是男人。”
　　一直没做声的黎家新说：“你吃了灵菩萨的尿啊，知道得这清场。”
　　“哪里是我清场啊，铁路两侧的老百姓心里清场，他们天天计数还能有错？”歪嘴巴又作补充。
　　黎仲南忧心忡忡地说：“我真是害怕啊，就要经过路口铺了，那里驻扎了很多的日军，不可能不遇到他们，怎么办？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仲二哥，如何绕道啊，这一绕就要多走七八里路，我已经走得腿脚抽筋啦。”黎少南不想绕道走，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少南小老弟，送了命不值啊，你还年轻，今年也就20岁吧，老婆都没一个，你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歪嘴巴说：“我赞成还是走路口铺，未必就我们背时，日本兵看着我们挑的食盐，未必就不知道我们是做买卖的。”
　　“对对对，该死的腩朝天，不该死的做神仙，”黎家新赞成走路口铺，他不想弯路走了。
　　两派意见里，坚持走路口铺的人占了多数，黎仲南没办法，只好服从大家。气歇匀了，大家就挑着担子上路，黎仲南还是走在前头。
　　只一盅茶工夫，6个人就来到了路口铺，刚进入街道，就遇到了日军岗哨。
　　两个日军哨兵把打开了枪刺的步枪端在手里，一边一个围住了他们，一个矮个子日军问：“什么的干活？”
　　黎仲南笑着说：“太君，你没看见吗，这挑的是食盐，食盐，懂吗？炒菜要用的，人要吃的。”
　　“八格牙路，什么的干活？”
　　黎少南把黎仲南拽到一边，就上前说：“太君，我们做买卖的干活，贩食盐的干活。”
　　矮个子拿起枪托就砸了黎少南一下，砸得黎少南额上破皮，血水流了出来。
　　黎少南小声咕噜一句“狗日的不讲道理”，才说完，那个高个子举起枪托在他胸脯上砸了两下，黎少南被砸得直往后退，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黎仲南他们五个人围上来，有的劝高个子日军息怒，有的去拉地上的黎少南。两个日军哨兵用刺刀将这六个贩盐的黎氏族人赶到了他们的小队部关了起来。
　　日军小队长名叫藤野武义，他蓄了一嘴很好看的胡子，六个黎氏族人被押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修剪自己的胡子，修好以后，就带着人来到刑讯室，他要看看，今天抓了几个什么样子的人。
　　藤野问：“你们游击队侦探的干活，对不对？”
　　黎仲南回答说：“太君，我们不是游击队，我们也从没见过游击队，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我们就是贩食盐的。”
　　藤野不再说话，他把手一挥，就上来三个人，捉住黎仲南就上了压杠台，把黎仲南踢着跪下，一根专做行刑的杠子就放到黎仲南的小腿上，行刑台下边，一边站一个日本兵，这时他们就站到了压杠把手上，压得黎仲南直嗷嗷叫唤，杀猪一般。
　　黎仲南晕死过去，往前倒在压杠台地上。下面五个人看得脔心突突直跳，汗流浃背。
　　藤野小队长来到另五个人面前说：“你们说不说，游击队侦探的干活。”
　　这五个人都在摇头，他们不敢说话了。
　　藤野就把这五人逐一压了一次杠，大家都重复一遍黎仲南的刑罚，痛得死去活来。
　　藤野叫人把黎仲南6人绑在刑讯柱子上，问他们承不承认自己就是游击队的探子，贩食盐只是一个遮口，但没一个人承认，他们原本就不是，叫人如何承认？
　　藤野命人烧开6壶水，6个日本兵提了开水就来灌口，开水还在壶里翻滚着，日本兵就将开水壶嘴塞进他们嘴巴，然后下灌，痛得这6人在柱子边乱跳，脑壳挣扎着要把嘴里的壶嘴吐出来。
　　藤野在一边哈哈大笑，他那嘴漂亮的胡子一颤一颤，闪着光。
　　壶里的开水全部灌完了，6个黎氏族人全部哑巴了，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们还没死，圆睁怒目看着藤野。
　　一边的炭火烧得红通通的，里面早就烧红了几把烙铁板，藤野亲自动手了，他拿起一把烙铁首先走到黎仲南身边，藤野啪地一声将烙铁板贴了上去，一缕蓝色的烟雾立即从黎仲南胸前升起，黎仲南惨叫一声晕死过去。
　　藤野说：“你们承不承认游击队探子的干活，不能够说话就点一下头，承认了就不行刑，不承认就继续行刑。”
　　没人回答他，也没人点头承认。
　　藤野继续行刑，他把每个人都烤了一遍，直到全部晕死过去。藤野用手在他们鼻子底下试探一下，都还有气，就向身后几个端着枪刺的日本兵点点头。那些个日本兵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藤野点头，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开始刺杀绑在柱子上的那几个黎氏族人，每人捅了几刀，鲜血飙到了屋顶上。
　　这里是日占区，老百姓就是想不通，这些个日本兵为什么要在自己统治的区域这么野蛮？到了十月，日本兵在岳阳沦陷区的残暴走到了巅峰，神田正种第6师团在岳阳东乡洪山昆山一带制造惨无人道的洪山血案，杀害了1800多无辜百姓。
　　第三次长沙会战后，新墙河又成为中日两军的界河，说是界河，其实也是相对的，河北岸有中国军队，河南岸也有日军军队。
　　入冬后，一个叫李时禄的农民总想不通，就在一天下午找到了国军杨汉域部挺进队队长古文，他对古文说：“古队长，我给你们带路，请贵军去消灭大塘冲屋场里的日军吧。”
　　古文看着这个李时禄就觉得好笑，他说：“你是谁啊，你怎么知道大塘冲驻有日军？”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去大塘冲打日军就对啦。”
　　“你是谁当然重要啦，如果你是日本人探子呢，你要是把我们带进日本兵埋伏圈呢？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李时禄急得汗都冒出来了，他说：“好吧，我告诉你吧，我叫李时禄，就是大塘冲人，我是偷着跑出来的。日本兵到我们屋场里来了快一个月，在我们屋场里杀了十几个人。”
　　“日本人在你们那里做什么？”
　　“说是找矿，天天驱赶着老百姓给他们带路上山找矿，不去就杀人，老百姓含恨带路，心里老是盼望国军去打他们。”
　　“你真的是大塘冲的人吗，有何证据？”
　　“我还能糊你吗？我舅爷是化钱炉人，我姑爷是周瑞屋场人，我自己一大家人有40几个，都住在大塘冲。”
　　“你天天和日本人在一起，那就一定知道你们那儿驻扎了多少日本兵？”
　　“嗯，知道，322人，连同伙夫都算了。”
　　“他们300多人，我的挺进队还不到300人，怎么能灭得了他们，要是只打残了，他们反过来还不怪罪你们村民？”
　　“不会只打残的，我有好办法对付他们。”
　　“你一个种田的农民，难道还懂打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啊，你们和日军进进出出都打过6次啦，哪一次日军不走我们大塘冲过？上一次，你们在三子山打日军，我就参加了你们队伍帮着打。”
　　李时禄这样一说，古文就高兴起来，忙问他有何妙计。李时禄说：“大塘冲是个十字穿堂的大屋场，正堂屋上下8重，横堂屋一边左右4重，日本兵全都住在这些堂屋里，你带着人从前门和两边侧门打进去，我带几个人从后门打进去，多带机枪和手榴弹，还怕炸不死他们。”
　　“他们有不有哨兵？”
　　“有哨兵，一般只有前门派两个哨兵。”
　　古文已经把情况摸得很清楚了，就把几个小队长找来开会分工，1小队60人从左边横堂屋进去，2小队60人从右边横堂屋进去，3小队60人从正堂屋正面进去，队部10个人跟着李时禄从后门打进去。
　　李时禄说：“古队长，正堂屋后面有个大坪，我去偷一挺机枪来，后门的人不进去，只守在墈上打，我估计你们前面一开打，日本兵就会往后面空坪里跑，我们几个人就用机枪和手榴弹招待他们。”
　　古文一想也有道理，就说：“那我跟着李时禄到后门去，到时候，以我信号枪发信号为强攻令。”
　　吃过晚饭后，休息了一个时辰，李时禄就带着挺进队上路了，20里山路又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大塘冲已经是大数睏尽时，古队长把队伍隐在屋边树林子里，带着3个小队长随李时禄去认门。
　　李时禄带着古文他们从右边阴沟进入屋场，把横堂屋大门指给2小队队长看，快步越过后坪绕到左边横堂屋门边，将大门指给1小队队长看，再原路返回到树林里。
　　古文给几个队长交代几句后，大家各就各位出发了，1小队在前，2小队在后，他们从屋场右边阴沟进入位置，3小队潜伏到前面田墈下埋伏起来。古文带着队部几个人跟着李时禄走山上来到后墈，将一根绳子系在一根树上，李时禄顺着绳子梭到了后坪，士兵吴进贤也跟着溜了下去，他们打开后门，悄悄地偷出一挺机枪和一箱机枪子弹，又顺着绳索爬到了墈上。这时候，3小队也解决了前门的两个哨兵，队员们从田墈下跃到了前门。
　　古文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信号员发信号，信号枪一响，挺进队就冲到正堂屋和横堂屋门边往里面扔手榴弹，炸得屋里的鬼子鬼哭狼嚎，活着的爬起来就往正堂屋上面跑，只有那里安全，正堂屋上面的人打开后门就往后坪跑，跑到墈边就想爬墈，李时禄的机枪叫了起来，挺进队还有一挺机枪架在墈上也叫了起来。
　　日本兵一个个夺门而出，潮水一般涌进后坪，他们朝墈上的挺进队开枪，也打死了几个队员，墈上的手榴弹一个个飞到坪里，炸得日本兵血肉横飞。
　　不到半小时就解决了战斗，这个找矿的日军大队就被古文的一个小小的挺进队消灭干净，农民李时禄立下大功。打扫战场，挺进队在这里获得了大量武器。
　　大塘冲那场战斗激励了周边农民，他们都在想方设法寻找日军战斗，只可惜没有太多的机会。
　　金沙乡的农民梁盛生、梁质臣总算是找着了一个机会。一天，梁盛生对梁质臣说：“你想不想学李时禄，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我当然想呀，做梦都想，就是没机会。你看啊，我们梁典大屋没驻扎日本兵，周围的屋场也没驻扎日本兵。”
　　“质臣老弟呀，不一定硬是要像李时禄那样，一仗消灭几百个日本兵，还有别的事可做呀。”
　　“别的什么事？”
　　“胡仙山上有两个日军军备仓库，我两去炸了它们？”
　　“仓库里都有什么东西？有罐头吗？日本得牛肉罐头好吃得很。”
　　“这我不知道，反正是仓库，里面装什么东西不晓得。”
　　“他们多少人守在那里？”
　　“我观察过，应该是一个分队的日军，十几个人。”
　　“我们两个人，他们十几个人，让他们知道了还不打化水呀？将来传出去，别人还会说我们找死。”
　　“我们半夜后行动，那时候，日本兵睡死了，顶多就是个把哨兵没睡，十几个人不就等于一个人吗？”
　　“那倒也是啊，好吧，听你的。”
　　梁质臣一想，去炸日军仓库，用什么炸呢，没炸药啊，于是，就问梁盛生用什么炸日军仓库，梁盛生说：“当然是炸药最好啦，不过，眼下倒是有现成的，我家里还有6个手榴弹。”
　　梁质臣觉得奇怪了，他家里怎么会有手榴弹，便问他手榴弹从哪里弄来的，梁盛生说：“上一次日军撤退，胡春台游击队在长湖炸了一座便桥，日军几匹运载辎重的战马炸翻在河里，手榴弹遗落一地，我就捡了几个。”
　　“那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让我也去捡几个。”
　　“等你去捡，贩黄花菜都嫌凉了，游击队的人蹲守在山上，他们扑通扑通水鸭子一样蓬了过来。”
　　“那你为什么捡到了？”
　　“不告诉你，这是秘密。好啦，你别管这么多了，现在有用就行了，快点搞饭吃，今晚上行动吧。”
　　在一起吃的晚饭，梁盛生还杀了只鸡，搞了半斤酒，二人酒足饭饱之后迷糊了一个时辰，戌时一过，二人就动身了，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来到了胡仙山上，远远地望见了日军仓库灯光，走近去，梁盛生他们伏在地上观察了好一会，又商量了一会儿就开始行动了。
　　两个仓库并列在一起，梁盛生他们摸到了仓库后面，看到地上有一根树倒在那里，心生一计，这不正好吗。二人把树扶起来，一头搭到屋顶上，就顺着树爬上了屋顶。
　　他们在屋面上的走动声惊扰了前面站岗的哨兵，哨兵哇啦哇啦叫起来，睡在里面的日军全都起床了，他们拿起了武器开始寻找屋面上的人，梁盛生和梁质臣一个仓库屋面一个人，拧开手榴弹盖拉响弦扣就往下扔，一个又一个，三个手榴弹在仓库里接连爆炸，地面的日军一枪又一枪向他们射击，也把他二人打落在地。
　　这两个仓库都是军火库，手榴弹爆炸引发了里面的炸药，顿时，胡仙山上爆响起来，跑得慢的日军也炸死在里面，梁盛生和梁质臣二人打落在地，又被炸药炸得粉碎。
　　消息传到第6师团，神田正种气得跺脚，就叫冈本大队去岳阳东乡扑杀老百姓，冈本大队杀气腾腾直奔徐家凉亭一带，在周围5公里范围内捉到了108个老百姓，然后押到凉亭前，训练新兵刺杀胆子，这些个老百姓每人被捅了十几刀才死去。
　　神田正种还是不服气，又吩咐16旅团，叫他们派出部队去岳阳北乡的火家岭制造血案，16旅团将松本中队派了出去。松本中队来到火家岭，二话不说就点火烧屋，火家岭的年轻人早就跑光了，日军围村的时候，还有王东海、周学忠等4位老人在家，日军紧扣他们的房门不准出来，将他们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