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悬疑武幻>天下孤岛>第十五章 天造地设人彷徨(上)

第十五章 天造地设人彷徨(上)

作品名称:天下孤岛      作者:柳樟      发布时间:2020-02-12 10:24:56      字数:11542

  钻进云瀑里徜徉前进多时,三伢子沿着依稀能辨的山路,盘旋着往上。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元虚道长又住在哪,连个能问路的人都见不着。难道一起雾都不出来了?也该有房子什么的吧,要怪就怪心粗走得急,都忘了跟良夫上座问清楚方位跟落脚点,单凭一个道号就寻过来了,还真是年少无知。
  自责了半天,好歹撞上个破败的茅屋,前去唤了几声,没人,走吧,零零散散的又碰上几间,还是空的。这真是奇了怪了,原以为终南山名声在外,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呢,怎么如此萧条冷落?又攀登了半天,都快到一个峰顶了,再没什么收获只能换个山头了。马累了,大口喘,那就休息一会儿吧,放下板凳包袱,在道旁岩石上坐下。
  看近处路两旁,倒也郁郁葱葱,偶有松鼠蹿过,躲在树枝后,回身探头看看。少年捡起小石子随意一弹,那小精灵立刻缩回头去,躲一会儿又伸出点来,直到没什么兴味了,才噗簌簌转身跳几下就跑远了。少年乐得轻松一刻,喝几口水继续上路,到了山峰,也没见什么异样,带着憾意往回返。上山难,下山也不易,玉狮走得更小心,蹄子慢慢往前蹬。渐渐起了点风,大雾散得像快了不少,道也见得多看得清了。走到半山腰,三伢子拉着白马拐往一个山梁,转到另一个靠里的山头去。一路除了常见的松柏丹青、黄杨红枫、银杏香椿外,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的树种,十分珍奇,别具一格,应该是有人特意栽下的,可是他们在哪呢?
  仍蜿蜒而上,感叹着雄山大势,欣赏着奇花异木,少年目不暇接地哼着采茶调往前走,没注意旁边悄然跟上个人,头也没偏地问:“来了?”一愣,又听:“来吧!”就在前边不远不近地领着。三伢子虽奇怪,却也默不作声地跟着,甚想看看那青衣黄冠的闷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
  云里雾里走了半天,到了一个房子,不对,最多算个大架子前,引路的回头:“等着!”就进架子去了,过了些须时间,又探出头,“进来!”就自钻进去了。少年拴好马,放平板凳包袱,不紧不慢地走入架子。里头倒挺宽敞,上边和四围缠着各式青藤,两侧挂着一些不知名的山果野枝,还摆成不明何意的造型。曲折前行了好几段,恍然出现一道竹帘,撩开进去,才见一个中厅。有四人在那,一人躬身侍立,三人闲坐桌旁,谈笑风生,并没在意有人来了。
  三伢子正要开口,又怕打搅了他们的雅兴,便也安生站着。打眼见其中一人皓首白须、手持拂尘、左顾右言;一人慈眉善目、倾身倚杖、细声轻语;一人面阔目深、背负长剑、汲汲而论。三位言笑之余,时而品茗,时而静养,自得其乐。少年想着靠近点,刚抬步,猛觉地面有股洪流拦着,迈不动,一低头,空空如也,这是为何?想探一探前方气路,却如沉大海,这下又搞不清名堂了。或许自身气云早被对方探知,一进来反而被克制了。这终南山有高人,小觑不得,有点自悔贸然跟进。
  往后退退,“气浪”方向也反了,倒推着不让动。这进进不得,退退不了,竟想被一根气柱给困住了一般,这等功法真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自己身兼天真地成人和三大神功,出道以来罕逢对手,却轻易被困在这木架子中,还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传出去还不让师尊师公蒙羞了,可不能这样。于是急急想辙好歹挪动一下,被钉在这算怎么回事?
  脑中飞转,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气藩篱是咋弄的?使劲扭动几下,就像一套箍一样,毫无破绽,没有头尾,既然这样,那就以气对气,这是天真功的强项。于是盘腿坐下来,阴阳缓缓合辙,九脉渐渐合一,使出天真回气功,循环往周遭推出气场。别说,还真管点用,那套箍被撑开一点了;再使劲,又往远向前一点,到了大约三尺开外,再扩不动,就这样硬支楞僵持着。边顶边琢磨,这气罩不是围着自己吗,它总得有发气的宿主吧?光靠气力对付不了,那就找它主人。
  地气刃、人气刃瞬时接连发出,直穿气围而去,闲聊的人像是被打扰了一下,抬眼往这边瞧瞧,又继续谈笑,人器似乎都丝毫无损。没办法,天气刃还没练成,其他功夫估计更奈何不了他们。看来单靠内气是不行了,那么外气呢?内外气合成的真气,倒是有机会激发天气刃,但是地气刃能随心发出,人气刃需九脉合一,天气刃却须九脉不停反转,连师尊都极少如此。以当下功力,九脉合一倒是难度不大了,但反转一次都费劲,想起武功山硬转搞得不停乱抖的狼狈,三伢子还真不敢轻易动这心思。不过那时要面对进攻,而今还好,人家对自己根本就不屑多顾,反而把少年的不服劲儿激出来,且有足够的时机来试一下,拼一把。于是,少年重新打起精神,慢慢反转九脉,好容易全转到位,外来气压一松,已是满头虚汗。
  稍顿了会儿,就开始准备吸收外气,刚一动心,又闪过一念:困住自己的气团如此强悍,万一引过来内气抵不住怎么办?九脉逆振正是自身最脆弱的时刻。但除此以外并无他法,只好一点点开放气脉,刚一沁入,果然迫力甚强,忙调动内气与之回旋合辙。有个半刻钟头,外气贯入稍多,渐渐探着门道,寻常外气进入后,往往自分成天地人三路,汇入丹田后进行归一合辙,这次却大不一样,似乎已经合辙。这好是好,但不顾主家愿意与否,直接经九脉顺道就闯入气海,颇有鸠占鹊巢之嫌、后入为主之势。
  内外气力相当,取得平衡时,少年不敢再取,又缓缓将九脉回转过来,只通过呼吸而不是气脉来取外气,这下妥当多了,但收益却甚微,等把外气融得差不多,能够为己所用了,还是再试着反转,加量取气。如此三番五次,个把时辰后,不知怎么觉着身上有点说不出的痒,借着这个痒劲,九脉反转倒是越来越顺快,且越来越难以自制。又过了一个时辰,九脉加快回转之际,渐渐变得奇痒难忍,终于控不住“啊”的一声,两掌往下一推,呼一下整个人冲到架子顶,砰一下两眼一黑,脑袋嗡嗡震响,神思就像在山上云里屋里飘啊飘啊,好不快活。在外头人看来,却是突发癔症、撞蒙了头,落下来后早已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翻江倒海了多长时日,待两眼一开,恍惚见到两人在旁忙乎,咳嗽一声,把他们招过来了。见少年已醒,立即过来看顾。使劲睁几下,重影少了点,能看清了。有一个知道,就是那天领路的冷面人,另一个形容消瘦,清秀可人,却是个小道姑。三伢子虽神智清了点,仍浑身乏力,小道姑过来给他喂了点小米粥,勉强喝下去,浑浑噩噩地又睡过去。又迷迷蒙蒙的天旋地转了好久,一时醒一时梦,来回倒腾了好几天。终于能多清醒些时间了,被扶着坐起来,记忆还停在那天撞脑袋上,一摸还有点生疼。
  满是不解地问:“那三个坐着的人是谁?”旁边那人仍惜字如金地回:“问她!”小道姑跑过来,笑嘻嘻地说:“栖庐师兄修谨言道,不能多讲话,只能当闷炉子,嘻嘻。我来告诉你吧,那天跟你对阵的是‘终南三老’:玄真天师、元虚道长和紫微羽君。我是禾渺,都叫我小禾子,不用再问了吧?你呢?叫什么呀?哪来的呢?”三伢子最是好问,哪憋得住,告诉她大概名号来向后,仍不停口:“我,这是在哪里?”栖庐答:“洞里。”少年闻言哑然,还奇怪那天他怎么像是知道自己要来似的,再问恐怕这三蹦两蹦的也说不出啥来,便又把话题引到三老上来。
  禾渺爽快地说:“紫微羽君是我的师祖,最喜欢我了,不爱说话的栖庐跟着玄真天师,能掐会算,元虚道长是驻观的,弟子多。”少年点头,把想问栖庐的都释然了。又打听三老练的什么功夫,那么厉害!禾渺翘嘴道:“那当然了,我也不知道练的什么,反正我不练。”三伢子笑问那你跟着做什么?“我干的活可多了!”小道姑掰着手指数:“扫、洗、煮、吃,还要在家打坐、出去打醮、早晚功课,多着呢!”少年说学点功夫多好玩啊。小道姑撇撇嘴:“学了就要跟人打架,我才不干呢!”三伢子乐道:“那别人打你呢?”禾渺快语:“我师祖那么厉害谁敢欺负我?何况,何况,我还蛮好看呢,嘻嘻。”一旁栖庐点她:“没羞!”小道姑脸微红,不过很快又复常了,给三伢子端来一小碗汤让他喝了。少年看着她,忽然有种异样的错觉,起身急问:“我带来的行李呢?”听说东西在外间放着,马也安顿好了,才平下心来,思绪万千地躺下睡了。
  大约在洞里待了小半个月工夫,总算恢复过来了,又是神清气爽好小伙子。天真地成人和轮着试了一番,还好无损,甚而有提升;九脉合一反转,竟又加快了不少,气海合辙也更充沛圆融。看来这十多天的罪没白受,三老的气没白收,摸摸头上也不疼了,就想出去玩玩,透透气。蹦下床来跟两位一说,栖庐道兄摆手提醒:“小心!”禾渺小道姑也跟上:“是呀,小伍哥,外头坏蛋多着呐,师祖们又懒得管。”三伢子问什么坏蛋?上山时没见什么人啊?禾渺瞪大眼睛:“那么厚的云,当然没人啦,你真要出去呀?”少年点头,栖庐伸指:“十八。”三伢子不解,小道姑又帮着解释:“十八日,三老还要见你!”一听这个,少年既兴奋又紧张,又要撞头去啊?算算还有五天,先好好玩一圈再说。没等他们拦着,就急急寻门出去。禾渺眯笑着跟上来:“反正你要出去的,师祖怪不着,我也闷死了,我也要去!”留下栖庐道兄在后直叫:“早回!”一溜烟功夫,早不见踪影,回就不定什么时候了。
  两人出了洞,没踏几步,扶着简易栅栏往下一探,老天爷,那么深啊!原来这口洞就生在悬崖腰上,一抬头,就像坐在大山井里一般,这里的高峰可比武功山要巍峨险峻多了。感叹一番,返身问禾渺怕不怕?小道姑笑笑:“我才不怕呢,我天天走!”说着贴崖壁沿小道带少见多怪的少年望前去,时不时得意地向后招招手。三伢子边跟边想,这种地方要会天气刃就好了。不由自主的阴阳合辙,九脉合一、反转,吸收山中真气,再翻再转。
  得了三老一点混元之气后,九脉转动是灵便不少了,身子虽不抖了,但还远不能随心所欲。试着打出两刃,嗖嗖几下,是有劲风激出,也能把自己撑起来一下,但很快又支不住跌落下来,跟地气刃、人气刃一样,都是一时激出一时用,难以持久出击。按卷上讲,天气刃即便中成,也能于打坐时悬浮游移,怎么天真功习练娴熟,对其他两刃助益甚大,偏偏对口的天气刃却收效甚微呢?脑袋想疼了也想不通,正专意苦心琢磨着,脚下一虚一踏空,“啊”一声回过神来,侧身踩实跟上。禾渺听音回眸,见无异样,仍轻快地在前钻行。
  洞口真是隐蔽,从那攀到路口就要小半天,不知谁有心寻到那的。一道路上,三伢子才第一次看清这大山了。石青林密,云峰耸立,远处还挂着一帘瀑布,十分壮观,沁人心脾。去哪玩呢?不比起浓雾那天,路上人来人往的倒不少,有挎竹篮急忙赶脚的,也有空甩手悠哉赏景的,谁也没注意道这对少男少女。三伢子看上山的多,也跟着往上走,小道姑拦住:“那些都是去楼观台烧香的,没意思,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呀!”有向导还不好,少年连连点头。
  禾渺抿唇一笑,就左跳右蹦的在前带路,嘴里还念念有词。三伢子问她叨咕什么?小道姑嘘一声说是咒语,让他别吵,又继续念着,时不时还猫下腰听一阵。少年觉得挺好玩,她走他也走,她听他也听,虽然搞不清什么名堂,好歹先学个样再说。走了好久,再不见什么实打实的路,就在林石草木中随性穿越,好像快到瀑布边上了,能听到如雷般轰鸣声,就是见不到真容。禾渺停下来,侧耳倾听,突然尖叫一声,把少年吓一跳,难道来了什么猛兽?急冲过去,挡在前面,四向死盯着。
  禾渺吃吃一笑,轻轻一拍掌,脚底下顿时有颤动感,少年站着的那蓬青藤忽然被顶起来,冷不丁一个趔趄单脚着地斜叉着急点了好几下才立住。小道姑乐不可支,过来拉住他,往一旁站着,睫毛扑闪瞄着前边,摇摇指让他别出声。三伢子不明所以,瞪大眼睛好生期待。一点一点的,青藤嘭嘭一根根被挣断,少年做好防击姿样,见那里头蹬啊蹬的,先露出个爪子,嗤嗤几声,又扒出个绿眼细头,又听噗噗噗的滚了几下,终于钻出个带壳的大家伙,囫囵起来足有个脸盆大,难不成刚才就站在它背上?少年收起斗势,捡起一根树枝,就要去拨弄逗逗它。
  禾渺过来拉住,悄声说:“这可是老君地龟呢,很神哩,别惹它。”三伢子问你念咒找的就是这个?小道姑笑着点点头:“很不好找呢,今天头一次,嘻嘻,谢谢你啰。”“谢我做什么?不是你找的么?”“哪里是我,人家说找这神龟要童男童女同行,拉着闷炉子多少回也没找着,你一来就有了,不是该谢谢你吗?”少年一听也很高兴:“那还是你会找,我就是个跟屁虫而已,你找它干什么?”禾渺得意地说:“当然是我功劳大啰,老君地龟可不好找啦,我师祖用得着,几年才寻到四只,这下好了,嘻嘻。”少年就要伸手去捉起来,又被小禾子拦住:“神龟你都敢抓啊?人家会生气的,让我来!”说着又不知念什么咒语,每念一段还咳嗽两声,在前边走,地龟乖乖在后面爬,少年又成跟屁虫了,不过这回改跟在神龟后边了。
  咒语念得紧,地龟爬得也不慢,倒比方才进来找时要走得快许多。又绕了几道弯,拐来拐去拐到瀑布边上了,那水幕真是滔滔不绝,声势洪大,比旗岭那一挂要高宽多了;尤其底下那一大池水,推波而去、清澈见底。三伢子心痒痒巴不得能跳下去畅游摸鱼。苦于跟屁虫的角色,只好眼巴巴地望几眼,仍亦步亦趋地被小道姑引着往前去。
  出林上道,眼前终于又亮堂了,二人一龟,顺着蜿蜒的山路,煞有介事地赶着走,路人不少驻足观奇,尤那终南神龟,傲然阔步,十分讨喜,问去哪,一概不答,有人想过来摸摸,都被跟班的小子给挡回去了。有好事又有闲的,也随后跟着,瞧瞧这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到底去哪,到哪个楼观,也好拜祭拜祭。有认识小道姑的,更是热心招呼到:“这不是老不死家的小禾子吗?去翠华天池啊?”怎么还骂人呢?!跟班护卫十分生气,就要上去理论。领头的小姑娘倒一点也不恼,只是轻轻摇头,仍专心念咒,虔诚开路,护卫虽愤,也就不好发作了。
  越走越深,道险人稀,不少看热闹的坚持不住了,纷纷离去,就剩四五个还舍不得走,仍跟着跋涉。也不知什么时辰,到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护卫提醒领队要不要摘点野果子吃?领队同意,于是队伍停下靠石歇息,护卫离队找食去了。稍一走远,三伢子长舒一口气,心里乐开了花,闷头闷脑这半天,太憋气了,先一顿狂奔,再飞身上树,好一阵摇晃。闹腾够了,才起心寻果子。这对山里长大的伢子来说太熟悉不过了,只是这边品种样式跟庐吉山里头有不同罢了。
  还是老办法,猴咬过、鸟啄过的大多能吃,循着这个路子,就算不认识,也能找个八九不离十。也不能跑太远,几个跟着的也得分点,还不能摘太少,神龟不知吃什么好,既然是地龟,灌木丛能找着的也弄点。再用软枝条编个小筐子,大约不到半个时辰,野桃、野柿子、野樱桃、榛子、山葡萄、地枇杷,等等,认识不认识的都弄点,小道姑应该识得,让她挑去吧。差不多了,就背着跳树往回赶。
  快到那块山石旁,眼见像又多了好几个人,别采摘得不够啊。刚像猴一样跳到石上,就听有人在催促:“废什么话!这东西我们哥四个要定了,识点相,快开个价,不然抢走了你别哭鼻子!”禾渺正又怒又带点哭腔:“看谁敢!我师祖不打烂你们的屁股!”前头站那四个奇装异服的齐笑:“好,来啊,来啊,老不死远在天池,等她来了,嘿嘿,我们早回昆仑了,让她上玉虚峰算这笔账吧!”原先跟着的都躲得远远的。少年护卫一看碰上抢匪了,放下兜子,急身一纵,抢在四匪前边,问他们是谁。
  禾渺一看护卫回来了,大声说:“他们是不要脸的‘昆仑四不像’!”三伢子一时没听明白,那头十分不乐意:“不是‘四不像’!我们是‘昆仑四笨侠’!”“四不像!”“四笨侠!”“四不像!”“四笨侠!”“四不像!”“四笨侠!”来回好几趟,谁也不饶谁,直到少年一喊“停”才勉强嘟囔着静下来。问他们要抢什么?有个手持罗盘的挺上来:“诶,你小子是谁啊?说让我们停就停啊?!不知道我们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庭驾下吗?!”又一个握着一把大勺子的也欺身过来:“就是终南三老来了,也要让我们四兄弟三分,你算老几?老五啊?!”
  后面的也不甘落后,一人提着个木槌围上来:“哼,没有我们哥四个,路上什么岭南派、阴山宗、峨眉山还有婆罗教、五斗米一堆一堆的,早把地龟钓走了,不谢哥哥们一句,还敢说抢了?!”最后又踱上来一个挂着一串算子的:“谁说我们抢了?谁说我们抢了?我们是买好不好?我们是买好不好?!”一个个怒目箕张,面色可怖。小道姑怕跟屁虫吃亏,无奈又大方地说:“我们就是出来找着玩的,送给你们玩两天,记得还给我师祖啊!”“诶,这才像老不死的小禾子,我们就玩两天,玩两天啊!”四笨侠之首笨高兴得跳起来。“不行不行,两天不够,一人一天,四天,四天!”二笨一定要加两天。三笨头脑清醒点:“我们还要还吗?”四笨最聪明:“我们买,买就不用还了,买就不用还了!”于是决定不要小禾子送,一定要买。又回到开头,让她快出价。
  少年都快被绕晕了,问他们:“人家要不卖呢?”最聪明的四笨抢答:“她不卖,我们还不买呢,气死她!”三笨很疑惑:“她不卖,我们不抢吗?”二笨用勺一敲脑袋:“我们是来买还是来抢的?”首笨拨一下盘子:“你买,你有钱啊?!”恍然大悟,拨浪鼓般摇头,于是准备抢。少年听得一会儿正一会儿歪,也不知他们是真笨还是装笨,悄悄摆手让小道姑快带神龟走。禾渺看样子不对,又不能撇下少年不管,到底是师祖们让看顾好他的。于是念咒带着地龟绕到大石后面,探头看着。四笨侠见老龟要跑,哪里肯得,分两头就要去堵。这也不笨啊,三伢子立时使出水鬼步法,左挡右拦,把他们死死困在双臂伸展所及之内。
  四不像本就没把这个毛头小伙儿放在眼里,他是谁?又不是三老的徒子徒孙,新收的更不顶用。你不让走,好,先解决你再说!三笨一声:“把你脑袋敲笨了!”竹勺说到就到,还旋一下从后脑勺招呼。少年头一偏,勺子也随即跟过去,“嘟”一声还被敲中了。怎么来这终南福地尽脑壳吃亏!三伢子颇为气恼,也怪自己太小瞧这几个笨蛋了,别看这么轻轻一来,却见实打实的功夫,幸得自己外三脉刚柔相济,否则还不给敲出个窟窿来?几个笨侠也暗暗吃惊,别看这小子年纪轻,底子倒挺硬实,这么重一下竟跟没事人一样,搁寻常门派的不早眼冒金星眩晕在地啊!两方都绷紧青筋,全神以对。三笨还想再敲一下,三伢子可不再让他得手,反而使出地门龙爪手,冷不丁将那勺子一把夺过来。
  三笨颜面扫地、恼羞成怒,使出百影小手想把竹勺夺回来。那家伙,只见影不见手,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余下三笨也不好打帮,只在一旁助威鼓劲。少年边闪躲边窥其奥妙,到底他手在哪?如此迅捷,外三脉功夫实在了得,自己恐怕还办不到,只能先行避让。待逼到大石边退无可退了,心想你再变还能不靠脉力吗?瞅准一个空挡,以人和凌虚击穴法,闪点其小海、曲泽、五里、腹哀诸穴,不经意间,怒狼渐渐变成绵羊,行动迟缓下来,开始见影也见手,再后一招一式清晰可见,露馅了还不肯停。少年抓住良机,跟他慢慢周旋,现学这小手招法,实在精妙,看来这昆仑功夫不唯大开大合,也有这种奇妙手法,待摸得差不多,便快速反击,倒把三笨倒逼回去,缓缓后退。
  还没到路边,就听一旁观战的一人生气道:“太笨了、太笨了,一边去,让我来!”话没完,一串算子已甩过来了,原来是四笨杀过来了。少年手一抖,勺子不小心被三笨抢走了,于是专意对付那长串子。那玩意儿别看长,在四笨手里却像条细蛇一样收放自如,灵活得很,总打着弯地击杀,一不小心被点中肩部,火辣辣地疼。不过这一下也让少年探到了他的气路,这昆仑派的内功心法确有独到之处,拙中藏巧,巧而归朴,不愧祖庭风范,颇为歆慕。
  于是又受了几下,更能体悟其妙,也急寻破解之道。看那“长蛇”贴身紧绕,很难甩掉,想着蛇打七寸,这套功法的七寸在哪里呢?跳跃周旋了一会儿,渐渐发现那算子是用藤筋串起来的,弹性好,韧度强,但应该怕火。心里一笑,取出随身带的火折子,转到石旁边躲边敲,忙乱中好容易把火点着,吹了两口,顺着“长蛇”走向闪转腾挪着凑上去点。四笨数次得手,本来胜券在握,没想到这少年还能用火攻,顿觉不妙,保住宝贝要紧,急把长串子一扥,快收快语:“搞么个名堂哦,不算,不算!”算不算的也不敢再往前,算是出圈了。
  首笨二笨看这后生年纪不大,倒有两下子,还是用笨办法吧,一起上,两个打一个,大人打小孩,看咱能不能打过?脚一点,一前一后虎视眈眈,瞬成夹击之势。也不等少年收回火折子,木槌从下往上呼一下就撩过来了。三伢子也不躲,反手抓住槌柄,刚一僵持,背后一阵旋风,显是罗盘转过来了,看都不看,一手催动地龙吸气法稍一张,那盘子立马像遇到磁铁一般,拐个道啪一下贴手掌上了。首笨大惊,纵跳过来,就要抢走自己的家伙,谁知用尽吃奶的劲竟掰不动。
  见两大笨被制住,三笨四笨也不敢袖手旁观,齐齐上前助阵,三笨帮首笨拽盘子四笨帮二笨拉槌子,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加之四人根基不浅,功力不低,没过多久少年就有点松动了,一晃之下四笨更是卖力,内气外功齐使劲,喘着粗气,还不时喊个号子。地龙功吸的是外气,要吸内气需九脉逆转,自被三老合气伤到后,留下阴影,三伢子已不愿多用了。且这招虽能暂占便宜,但若对方气场强于己,则必为反制,反受其害,即使能吸进来,用途也不大,除非跟自己内气极相似,或者像师尊一样传给徒弟,否则很难为己所用。因天下武道虽不脱于天人地三路,但各门各派各有气脉,相互难以融为一体,不如吸收自然真气好使。
  四笨合力,蛮劲不小,地龙吸气功渐渐不支。眼看罗盘木槌就要被夺回去了,少年马上运起天真回气、回力功,两相一叠,吸力、握力大增,武器又牢牢被控住,任凭四人眼珠冒火全身渗汗也无济于事。那家伙什都是师祖们传下来的,各有用途,要给抢了丢了不仅颜面扫地,回去也没法交代啊。四笨虽笨,这点粗浅道理还是懂的,不管多难,仍死死耗着不放。小禾子本就对这些打杀不感兴趣,又半天不动的,更没啥意思,也懒得再费眼神。把护卫采回来的野果取下来,猫大石后背去,自顾自地享用了,你们使劲打吧,打饿了也不给你们吃,哼!
  正美美地抿着品尝呢,不知从哪来了个乞丐样的老头,蹭过来涎着嘴道:“小姑娘,吃的好香哦,能给我一口么?”禾渺虽然嫌他又脏又邋遢,还是不忍回绝,挪过去一小堆:“好多呢,你也吃吖。”老花子千恩万谢,笑眯眯的凑过来,把拐杖扔一边,也东挑西捡的小心吃起来。边尝边问:“那头是不是在打架啊?”小禾子嘟嘴说:“那四个大笨蛋要抢我们的东西,该打!”乞丐陪着笑:“哎哟,是该打,还没用,四个都打不过人家一个!”小禾子一高兴又分给他点:“就是嘛,别看人家小,就是厉害,三个老祖加一块儿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呢。”
  乞丐也不客气:“嗯,好吃。你说的是终南三老吗?”“就是呀。”“那三个老东西确实不咋地,比昆仑三祖差远了。”一听不顺耳,小姑娘的脸说变就变:“不给你吃了,你太脏,不准你乱说,昆仑三祖那么笨,哪里比得过终南三老?!”老花子一时也觉失口,讪笑着掩嘴道:“说错了,笨是笨点,也差不多,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小禾子仍不饶:“谁半斤,谁八两?终南三老一斤,昆仑三祖八两!”“啊?”乞丐舍不得那果子,仍扒拉一点过来,“才八两?怎么也得九两吧?”“就八两,就八两!”禾渺是当仁不让。“好,八两就八两。”老花子拧不过她,只好认了。小姑娘才和颜而笑,又给他多分点。乞丐却索然无味,抹抹嘴说饱了饱了,拾起拐杖要看打架去。
  大石这边还在较着劲呢,四笨明显气力双衰,眼看支撑不了多久了,看客们也起哄让他们认输。那可不行,昆仑自傲万山之王,哪有低头的道理?汗如雨下,仍死扛着不放,直到钻进来个疯子般的老头,边喊“笨死了、笨死了”,边用拐杖一边一下敲击罗盘木槌。少年才一撒手,两边正用着狠劲呢,这冷不丁一松,四笨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猛一翻倒下去,堆一块打了好几个滚,好不狼狈,让远处看客笑了个够。尽管脸上不好看,好歹东西夺回来了,四笨也不起身,竟爬过来拜起老疯子来:“三祖!三祖!我们赢了,赢了!没丢,没丢!”
  老疯子骂道:“东西是没丢,脸丢尽了!”转过来冲少年道,“小笨蛋不行,老笨蛋陪你玩玩!”提起拐杖画了个圆,便点地横扫而来。“昆仑八杖!”三伢子见这架势一惊,脱口而出。原先听师尊讲天下武学掌故时提起过,有几大武功见到时要格外小心,其一就是昆仑八杖,由昆仑山玉虚峰乾门始祖于汉末乱世所创,看似无奇,通贯八卦,气蕴深厚,变幻莫测,一仗一层,越后越强,很难对付。老丐子闻言一笑:“小小年纪就能识得这棍子套路,不简单,来吧,老道还没消气呢!”说着面色一凛,蓬乱发丝顿像炸起来一般,根根精神抖擞。一见这样,三伢子不禁想起师公,心里一酸,躬身一拜,以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态,迎阵而上,使出地龙出洞功夫,以“盘”字诀随势而动,掌不离杖,指不虚发,虽然被拐杖拨弄得像猴一样,但章法不乱,游刃有余。
  那三祖连呼“好小子”,一仗刚休,即刻使出第二杖:“潜勿用”,拐杖立时就像消失了一般,只剩道道浅浅的影子。少年赶快应变,想起师公对付变幻莫测的水鬼时用的威风虎贲拳,自教了后还没怎么用呢。立即以快拳对速影,不分彼此地缠斗在一起,把四笨和围观的都看得眼花缭乱,不禁纷纷喝彩。
  一仗方休又起一仗,到了第六杖“飞在天”时,三伢子再无先前那种自如感了,而是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懈怠,天真地成人和,往往数功并发方才应付得过来,气刃还没到随心所欲的地步,连凝神聚气的功夫都没有,只好拼劲所学,一一破解,只有招架之功,难得还手之力。那老道也像疯了一样,下手毫不留情,非要少年认输不可。偶尔逮着机会发出地气刃,竟不怎么起作用,这哪是木杖,分明是气杖啊,小半天下来,身上已不知被点中了多少下。这等打法,后面还有两杖更厉害的,不给打趴下才怪,不过也难得这样酣畅淋漓地斗一阵。
  好容易把第六杖对付过去了,三伢子五内气脉翻腾,十分难受,没等歇口气,第七杖“亢有悔”又来了。这杖看似力道速度缓下来了,但处处带有后招后劲,令人防不胜防。少年往后稍退,先避其锋芒,怎奈苦思无解,寻常功夫又奈何他不得,到了这终南山缕缕受挫,十分不甘,决不能堕了武功山的名望。于是搜肠刮肚,尽己所学,配上水鬼步法,转着圈的跟那老祖缠斗,时进时退,以变应变。哪知一不小心“膺窗”大穴竟被那杖子点到,这下完了,少年顿觉气闷难耐,脚下好几个趔趄,差点没翻摔下来。很难看地手足并用爬起来,旁人以为他要求饶了,可这犟小子仍不依不饶,又变幻花式来对杖。
  数百回合还没把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下,三祖也颇不爽,下手更加沉实老辣,把少年逼得苦不堪言。三伢子深感快撑不住了,气海九脉已是如油锅般沸腾,忍无可忍,只得铤而走险;一边稳住丹田合辙之气,一边顺着不由自主反转的九脉导气运功,只得祭出还十分不熟练的天气刃试试看了。只是九脉反转本就难受,现今转得越来越快,更是像心绞一样,脸憋得通红,待到差不多了,刚要发气,那杖子就像未卜先知似的,一下又给搅乱了,直到这一杖末也没发成。
  终于熬到最后一杖:“无首吉”,双方更是丝毫不敢差池,拐杖已瞧不出首尾在哪,又快又狠。少年祭出浑身解数,把掌法指法腿法脚法内功外功重功轻功都用使了个遍,一面疲于应付,一面仍执拗着运功准备施法天气刃,这可比跟活木人打要苦累多了,皮肉伤气脉伤都没少受。老疯子更是疯得可以,像狂躁的猛兽一样,嗷嗷吼叫,猛打猛攻,身上也时不时被那少年气浪冲伤,好歹积淀深厚,仍处上峰,务须毕其功于一役,若总拿不下,不仅要被那三个老东西轻视,自己这张老脸没法搁,昆仑乾字门更是颜面不保,三代之烈将毁于一旦。虽精力颇有不济,也毫不敢松懈,把个杖子运得八面威风、十分霸道。
  少年节节后退,九脉剧烈翻涌,就在苦不堪言、通明一闪的瞬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氤氲合辙之真气猝然经蒸腾旋转的九脉如箭般激扬发出。老疯子登时像被定住一般,老实站着不动,只听清脆的“噔咙”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打眼一瞧,正是那杖首,已被无端截断,掉落在下。昆仑三祖刚被一股不知何来的虚虚实实气流击中,竟把自己的内气压住不放,功力也有所损耗,好一会儿才顶住缓过来,乍见杖头已断,凄惶不已,老泪纵横,又开始疯起来:“无首,吉,好,吉,吉,吉得很!”似哭又笑,似笑又哭,哽咽难言。
  这边三伢子也茫然间转醒过来,已是筋疲力尽,气脉羸虚,来个常人就能击倒,何况四笨仍虎视眈眈。九脉翻转之苦未消,想着刚才大战之凶险,处处受制,勉强支撑,侥幸一搏,实已落败,不免丧气伤感,见那老头在抹泪,不禁同心相凄,坐地对着哇哇也哭起来。这阵势,把个四笨和看客惊呆了,这是咋回事?打着打着难解难分,难道要停下来哭个高低啊?听声不对,小禾子也从石背后蹦回来,见这一老一少怎么在对哭呢?问那四笨:“你们打的?”四笨急忙摆手,又一想,哦,对了,转回去把野果拎过来:“别哭了,别哭了,还有呢,快吃吧!”两人这才稍止住,少年护卫还招呼周圈都过来尝尝。
  许是饿了,不过一会儿工夫,除那老祖外,余人把枝框里的美味席卷而空,好戏也瞧够了,闲人们不再耽误工夫,该走的都走了。禾渺歪歪脑袋说:“打完了?我们走吧。”少年护卫点点头,就要跟着走。“慢着!”老头突然发声,“老龟留下!”四笨一下如得令,立马又围上来,只是不敢靠得太近。小禾子瞪着凤眼气道:“神龟是我找到的,就是我的,凭什么你们要抢?老叫花子四不像,都不要脸!早知道不给你们果子吃了!”那三祖也不恼,呵呵一笑:“野果无主,谁先找到算谁的,但老龟有灵,归属随缘,譬如我找到你了,你就是我的了吗?这老龟跟我有缘,才是我的哦。”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