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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重返故乡(2)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2-12 20:12:12      字数:4202

  彩凤在灶头边的的得得地忙碌着,祥荣抱着孩子端详起这简陋低矮的小屋来,见屋里简单得再简单也不能简单了,除了一个单孔的狗头灶,一只破木箱和他坐着的用砖头和竹榻搁起来的那张搁铺床,以及小灶头角上摆着的几只吃饭粗碗,几乎再没有东西了。“哎,总算人安全留下来了。”他自我安慰说。
  忽然他不经意地看见那只旧木箱的箱子盖歪歪斜斜的,齿口和铜铰链好像才被撬过,地上还摊着一堆乱糟糟的布头之类的东西,他问彩凤:“这咋啦?这只箱子钥匙寻不着撬过啦?”彩凤一听喟叹一声说:“自己怎么舍得这样子撬?都是这些强盗呀!”
  “谁?东洋鬼子、伪军又来过了?”
  “东洋鬼子这响倒没来,都守到碉堡里去了。是那本地的坏蛋!”
  “小阎王?”
  “还有谁呢——就在今天下午,他们又来收什么治安费。我说已经都叫东洋鬼烧得精光了还有啥东西好给你们。他们一来就撬箱子,把我妈给的和阿姐送给我的几件旧衣服,连你在家时穿的几件旧布衫裤都掳了去……嘿,这年月还咋做人哪……”彩凤想着白天她受的侮辱说着说着不由得又哭泣起来。
  “嗯,这些家伙如今还这么嚣张?”祥荣听了气得咬牙切齿。
  “好甭讲了,如今黑无常、小阎王靠着东洋人的牌头,势力反而越来越大,他们想作啥就作啥。三天两头来收这个捐、那个税。前晌日子还来抓民夫去高桥集士港修工事筑碉堡,把贵法阿叔,阿二,根宝等好些人都抓去修工事。还拆墙要砖头、木头,连我们火烧场基上的一些火烧过的旧木头、旧砖头都不放过统统拿了去。今天他们来把我的一些旧衣裳还有贵法阿叔的一只镬爿都挖了去,老百姓都做不来人了!”说着她搬过一碗六谷糊来,“你饿的了,屋里没啥东西好给你吃,你随便吃一口吧。”
  祥荣接过碗来看了看碗里黑糊糊的六谷糊说:“你们就吃这个?”
  “这还是留着给永芳吃的,也就这么一点点了,我那啥得吃呀,只能吃点细糠一类东西。”说着她把这些日子来,粮食如何紧缺,她拿一点编草帽的钱,到处奔走去籴粮以及早两天前去乡公所籴户口米,米没籴到受那一口气的事情来都说了一遍。“老百姓是真正过不下去日子……”
  祥荣听了长叹一声,他想起大队长临行对他们说的“这里的老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话,真是如此呀。
  “吃呀,你走了半天路,一定饿煞的了,我知道这东西不好吃,别的我弄不出什么了,你好歹吃一口。”
  祥荣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吃吧。”他只是望着墙壁叹气,这局面比他来时想象的还要糟得多。他显得心事重重。忽然他抬头看见梁上悬着一条打着圈的箩头绳,大吃一惊:“这绳子挂着派啥用场?”
  彩凤向梁上一望,勾起她今天下午受气挨打被小阎王们侮辱以及这几年来的受苦受难的伤心经历:“我是感到真苦不出头了,这是刚刚今晚你来之前我一时想不通想……”她一下子伏在丈夫的怀里哆哆嗦嗦地痛哭起来。
  祥荣听着她凄惨的叙述,抚摸着她颤抖的背脊,心里涌起了无限的凄怆。他想若自己再不来,彩凤什么时候想不过来又上吊了,自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了。又想到阿木叔一家,想到慈祥的阿木婶,想到曾在余姚火车站后面见到的万人坑,想到这两年在三北所见的乡亲们的苦难,心里更涌起对日本鬼子和汉奸和不抗日还要阻止人民抗日的国民党顽固派的满腔仇恨。
  夜深了,永芳香甜地啃了一只大饼又眯弄眼去,彩凤就抱过来依旧让他睡好。然后她把被铺扩大一下,准备脚后让丈夫睡。她一边整一边脸孔怪不好意思地红了起来。虽然孩子都这么大了,可是她们过去真正相聚才三四个月,而一分开却是三年。这三年来她带着一个幼小的孩子,长期过着孤独的生活。今晚他回来了,屋里增加了个男人,她感到心里有点慌乱,有点像结婚那晚上进洞房时的感觉。再看看他,三年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不仅外貌变了,好像连性格都变了,变成不像以前所熟悉的那个人,似乎觉得比以前更加深沉了,好默默地思忖,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她又问丈夫:“这些年你都在那里呀?在外头你是咋过日子的?”
  “嘿,也够到霉的,”祥荣说,“刚到慈溪时光倒还好,就是我带洋钱来之前。后来我听阿芝说你住在娘家,当时我想回来看看你……”于是他就把如何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日本鬼子被拉去筑路,在那里碰到罗顺和,后来逃出来又被伪军拉夫去挑子弹,半路上如何又碰到了三五支队的事,都说了一遍。“要不是差点又见不到你们了。”
  彩凤听了也为这些年来丈夫在外的坎坷遭遇而叹息和后怕:“没想到你在外头也受这么大的罪。”彩凤也感叹地说,“这世道越来越坏了,到处都有东洋人,伪军,游击队,老百姓还怎么苦的出头呵!”
  “会有苦出头的日子的。”祥荣安慰彩凤说。
  “东洋鬼子这么厉害,谁能赶走他们!”彩凤说。
  “老百姓都觉悟了团结起来抗日,就能赶走他们消灭他们!”
  “谁来伸头呢?大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会有人的。等老百姓觉醒了都团结起来打他们时,东洋人就蹲不下去了。”
  彩凤见丈夫不但神情变了,话也会说了,她钦佩地巴得巴得望望他,觉得和过去寡言少语的他完全不一样了,怎么说出来一套一套的?那些道理她听也没听说过。感到十分纳罕。
  “你在外面见过有人敢打东洋鬼子吗?”彩凤不相信地问。
  “见过。我在三北就见过,那里的老百姓就很厉害。他们成立了民兵自卫队,没几个东洋人、伪军来欺侮,就拿起大刀戳子锄头铁耙和他们拚,东洋人伪军就不敢来欺侮了。”
  “真的?”
  “真的。”
  “没有人伸头?”
  “当然也有人帮他们组织的。”
  “那是些什么人呀?有这么大本事?”
  祥荣悄悄对着她的耳朵说:“三五支队共产党!”
  “嗬!”彩凤兴奋地望着丈夫说,“他们怎么不到我们这里来呢?”
  “慢慢会来的。”祥荣含糊地安慰她说。
  “嗳,等这些人来了就好了。”彩凤期望地说。她虽然不知道三五支队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感到那一定是好人,有本事的的人,了不起的人。见夜已经很深了,彩凤就红着脸对丈夫说,“大概已经下半夜的了,你在路上一定很累了,睡觉吧,啊?”
  祥荣不好意思地望望这狭长的搁铺床说:“这么小的眠床三个人睡得下吗?”
  彩凤惶惑地尴尬地说:“原本只我们娘俩睡的,是太狭窄了——夜里先将就一下吧,明天再想办法。”她先脱衣裳然后把孩子往里抱进一点,自己先爬上床去。接着祥荣在她脚后也解衣上床。当他脱下夹袄时露出来他插在后面裤腰带上一把黑黑的手枪时,她睁大眼睛恐惧地不认识似地盯着他:
  “啊!你也有这种东西……”
  “什么……哦,这个……”他把手枪解下来轻轻地放在当作枕头的破夹袄底下。
  “吓死人了,你把这种东西放在床头……你在外头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当了国民党游击队?”彩凤拉下脸来不信任地瞪着他。
  “我吃了国民党那么多苦头,怎么会再去投靠他们呢?”
  “那你带着枪是做什么的?”
  “我刚刚不是给你讲过了吗?”他觉得既然回来了,迟早总要让她知道的,还是早点告诉她吧。于是他对她说,“我在三北碰到了三五支队,我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彩凤,我实话告诉你,我在那里参加了抗日的三五支队游击队,祥甫和罗顺和也在那里。你可不要对别人讲!”
  “真的?你在那里碰到了阿叔?他啥时候参加这个的……”彩凤一下子兴奋起来。
  “他一出去就参加了。”
  “呵,他为啥不来?”
  “他在部队里当了中队长,要带兵打仗,打东洋人。现在没空来,以后可能也会来的。我和罗顺和,去年在三北,还是他和大队长救了我们的……”接着他又把当时给伪军挑子弹时半路碰到祥甫部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要不是碰到他们,我如今也回不来了,可能早给伪军打死了。”
  彩凤听了这才转忧为喜地点点头,可她略一思忖又皱起眉头来:“可是这里离城很近,西城桥,望春桥、高桥、集士港等处,到处都是东洋人、伪军据点,还有黑常小阎王他们,你来这里太危险了!要让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这时他又把那黑亮亮的快机枪摸出来并且高兴地拍拍它说:“如今我有这个就不怕他们了。我来这里就是要发动群众起来抗日,要把日本强盗赶出去!”
  彩凤怀疑地望望他说:“靠你一个人能行?”
  “我不只一个人呢,鄞江、古林等地也有我们的人。再说上级领导和大部队就在离这里几十里外的四明山呢,到时候他们也会过来的,我不过先来一步。”
  “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这个说不准,得看这里发动群众的情形了。”
  “靠你一个人能发动得起来吗?”
  “我是也担心呢,但上级派我来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在这里有很多做长工的穷朋友,刚才你不是讲,贵法、阿二、根宝他们如今既没地方做长工打忙工,还老拉他们去做民夫修工事,他们不都窝着一肚皮火?我来就靠这些穷兄弟们觉悟起来和他们一块干。”
  彩凤仔细地听着,兴奋地望着他,觉得他真的变了,变得很多,胆量也变得大了,她听他讲,觉得他来这里似乎有计划、有步骤、也有一套办法。对他说的有点相信了。
  见彩凤已不像刚才那样不理解他了,便躺下身去睡觉。
  “嗬,睡吧。”他对她说,“你也累的了。这事体你明天千万别对别人讲,因为还不到时候。我如今还是以秘密身份来的。明天我还准备到姚江边阿芝住着的隐蔽一些的村庄打忙工,表面上我仍是一个做五个月打忙工的。”
  “嗯,我晓得了。”彩凤点点头。这时她感到又了解他、熟悉他了。才刚见面时的生疏感和拘束感没有了。觉得他还是想象中的他,而且变得更好了。变成她想不到的一个坚强的不怕再受黑无常和东洋人欺侮的人了。她更喜欢、更崇敬他了。忽然她红着脸低声地对他说,“睡在脚后讲话不方便,你过这边来吧。”
  “那不挤死……”祥荣说着,不好意思地望了她一下,爬起身来,把这边的被子掖了一掖,高兴地爬过去,把枪也拿过来塞在枕头下面。
  一会,彩凤和祥荣相依相偎地拥抱在一起了。夜深了,久别如新婚……他们虽然都已很疲劳,可是都无限兴奋,感到像在梦里。俩夫妻阔别了三年,彼此受了多少磨难,有多少话要说,可一下子又那里说得完?直到天快亮了,彩凤才迷迷糊糊地合一会眼,她挨着丈夫粗壮结实的身体睡得是那么的香甜。祥荣是天蒙蒙亮就醒了。一醒来惊觉地看看周围环境,一下子不知是啥地方,这不像是在部队,忽见自己躺在女人身边,仔细一看方知是彩凤,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呵,他这是已经回到家里?有点不大相信,可是再仔细一看,他身边躺着的女人和女人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确是他的妻子和儿子时,他觉得自己人是真正回来了。是的,他是回来了!当年他千方百计想回来看看妻子,可是坎坎坷坷阻阻碍碍怎么也来不了。这会他没有想到却突然叫他回来了。这会终于他躺在妻子和孩子的身边了。觉得当年幸亏他听从大队长和祥甫的话。如果当年急着回来,按当时的情况,来了也是凶多吉少到不了家的。看来还是听从大队长和祥甫的话,听从党的话对了。他决心以后一切要按党的指示去做,去发动群众开展抗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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