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影珠山的战斗

　　1月8日，日军第3、第6师团由捞刀河北岸继续北撤，沿途不断遭中国军队截击、侧击。进至青山市、福临铺、影珠山地区时，遭到第73、第20、第58、第37军的拦截阻击和第4、第26、第78军的追击，两师团日军被包围于该地区。为了接应第3、第6师团的撤退，阿南惟几令独立混成第9旅团南下解围。
　　向北撤退的神田正种第6师团，原定撤退路线为由麻林桥至汨水南岸的新市。神田正种得知国军第58军、73军、99军已在新市以南山区进行堵击，经请示阿南将军后，第6师团改变原定北撤路线，由麻林桥向北经福林铺，退至新市以东的伍公市。
　　为接应第3、第6师团撤退，池之上贤吉奉命率其独立混成第9旅团，对铜盆寺以北、福临铺以西的影珠山地区发动进攻。
　　为了支援地面部队追击和围堵撤退的日军，1月8日，中国空军轰炸机第2大队，由大队长金雯率领8架战机，轰炸了在长乐街、新并、浯口一带盘桓的日军。在空战中，中国空军击落日机1架，击伤两架。中国飞机2架被日机击落。1月9日天明后，日军第1飞行团的轻轰炸机部队至影珠山附近配合作战。
　　为了截击日军，薛岳命令各路部队执行"超越追击"的方式沿途设置阻击阵地。其中杨汉域第20军的任务是沿清江口--福临铺--石子铺一线进行追击。杨汉域命令第134师占领古华山，第133师赶至影珠山与第58军协力阻击。
　　日军向长沙进攻时，第9战区长官部即令杨森指挥20军及58军在影珠山与附近古华山一线占领阵地，截断日军归路。20军防线以东由王陵基30集团军派兵防堵;杨森离开平江甲山集团军总部，率部分幕僚来到影珠山设防，部署134师在左翼古华山占领阵地，与东面30集团军部队衔接，并急调133师到影珠山增援。
　　夏炯133师刚进到福临铺附近部署防务时，师谍报队长蒲殿敏气喘吁吁赶来对夏师长说：“报告夏师长，日军第9独立混成旅团已越过泊罗江南下。”
　　“哦，第3、第6师团北上，第9旅团偏偏南下，他要干什么？”
　　“师长，他是不是要会合丰岛房太郎他们再去攻打长沙城？”
　　“不会的，不会的，”夏炯的脑壳摇得拨浪鼓一样，“第9旅团应该是来帮助那两个师团北撤的。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差不多快到福临铺了，我估计今晚他们会在福临铺宿营。”
　　夏炯回头询问副师长如何办，副师长说：“必须先对付这个第9旅团，才能使影珠山免于腹背受敌。”
　　夏炯又问参谋长：“你说呢？”
　　参谋长说：“我也是这个意见，全师部队在福临铺以南尽量隐蔽不让日军发现，然后突然袭击。”
　　夏炯说：“那好，就这么办，我们组织突击队对日军实行夜袭，先挫挫它的锐气。方式仍采取‘老鹰刁鸡’的办法，打了就跑。”
　　夏炯派人把397团团长周炳文、399团团长陈德邵叫来，对他二人说：“日军第9旅团已经到了福临铺宿营，你们两个团今夜带上手枪和手榴弹去夜袭他们，周团去袭击福临铺街上的日军，陈团去袭击住在场外村庄的日军，打完就跑人。”
　　周炳文说：“夏师长，我们何不将这个旅团一起解决掉？”
　　“你说什么啊，做梦吧！快去，快去，先做好准备，半夜行动，一定要成功！”
　　周炳文和陈德邵回到自己的部队，任务一级一级布置下去。到了深夜，两个团一齐动作，397团罗剑秋营首先攻入福临铺街面，将日军骑兵联队马匹炸死很多，日军官兵也炸死300百多人。
　　驻在场外村庄的日军，也遭到399团袭击，伤亡不少。次日拂晓，气急败坏的日军即向夏师猛烈进攻，开着飞机在133师阵地上空侦察扫射。激战一日，双方伤亡均大。
　　福临铺就在影珠山脚下，影珠山是控制周围的制高点。日军想要从福临铺通过，必须攻下影珠山。第9独立混成旅团来到福临铺，就是为了接应从长沙撤回来的第3、第6师团。
　　在影珠山设防堵截的国军部队就是杨森集团军第58军和第20军。
　　日军在20军阵地没有进展，便派出山崎大队转向孙渡58军阵地进攻，58军阵地被突破。旅团长下令山崎大队乘夜色从密林中攀上峭壁绕上了主峰，还袭击了58军孙渡指挥所。
　　这天夜里，皓月当空，可见距离将近20米，由于58军所部警戒疏忽，在日军尖兵一路上干掉了几个警戒哨兵后，山崎大队接连袭击了58军军指挥所和新10师师指挥所，新10师师长鲁道源狼狈突围，参谋人员多人战死。影珠山制高点遂被日军山崎大队所控制，而川军20军指挥部也就在影珠山东南面不远，本来正面正和日军胶着混战，影珠山一丢，相当于三面受敌。
　　杨汉域军指挥所此时受到极大威胁，这时，他正指挥着20军两个师阻击从南面撤退过来的日军，听到北面发现日军山崎大队，杨汉域立即命令133师夏炯分兵火速增援。又令军部骑兵连归夏炯指挥，攻击山顶之敌。
　　骑兵连有4个排，火力配备强，连长杨汉烈是杨森的二儿子，他没有参加过实际战斗也就没有作战经验。军长杨汉域很为难，他想了想，还是把杨汉烈叫来说：“有一股日军已经到了影珠山顶，你赶快带着你的骑兵连火速上山，阻击日寇。我还给你派去伍云春搜索排，协助你。”
　　杨汉烈嘿嘿笑着说：“老兄你是不信任我吧？”
　　“别说了，快去吧，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杨汉域又把军部少校参谋赵敦善叫来说：“你带着伍云春搜索排跟上去，帮助杨汉烈指挥部队，他没打过仗，如有不妥，你要及时纠正。”
　　赵敦善衔命而去。
　　杨汉域还是不放心，又从杨干才那儿调过来一个营增援杨汉烈，杨干才便把李怀英营调了过来。夏炯将133师部的伍云春搜索排调来，三支部队组成一支突击队，杨汉域指定李怀英指挥，去歼灭山崎大队。
　　杨汉烈骑兵连和日军先头部队在影珠山上部遭遇，日军一见到杨汉烈骑兵提枪就打，他们是从上向下搏杀，而骑兵连是从下向上迎战。134师李怀英营随即赶到，加入战斗。
　　杨汉烈见到李怀英后就说：“李营长，这里就你的军阶最高，你来指挥战斗吧！”
　　李怀英当仁不让地说：“这还要你说吗，军长已经安排了。”日军占据半山腰一座大型墓园，李营长开始统一指挥部队向这座大型墓园日军发起进攻。
　　山崎大队得到山下的支援，战斗力加强，连山炮都运上了山。现在天已经亮了，山下的混成旅团正加紧发起攻击。如果不尽快消灭山上这个山崎大队，让他们上下夹击，形势则将大变。
　　山崎大队占据的这处大型墓园周围有厚实的矮墙，日军以墓园为据点，用火力支援山顶的敌人，上下连成一体。
　　李怀英决定全营三个连同时使用，命第8连派一排人由左翼下山绕到敌后，向敌射击，第7连与骑兵连由上而下向敌猛冲。以副营长罗建秋担任指挥，首先夺取山顶。布置完任务，又命令骑兵连全连立即投入战斗。第8连侧袭开始后，骑兵连连长杨汉烈带着部队猛打猛冲，直接突入日军阵中展开肉搏。由于杨汉烈是杨森的儿子，包括杨汉域在内的大部分高级军官都担心他的安危，想不让他直接参与一线作战。但杨汉烈在此情况下，却坚决出战，幸好战事发展顺利。
　　杨汉烈骑兵连上了火线，配合李营发动了几次强攻。日军顽强抵抗，激战三个小时，国军伤亡惨重，骑兵连一排长邓桢铭在冲锋中阵亡。在日军密如飞蝗的弹雨下，国军被压制在几个小山坡下。
　　整个影珠山从上到下，都散布着日军和国军部队，山顶是山崎大队和李营长部队对垒，山下是第9旅团主力和夏炯师对抗，两军打得不可开交，进入白热化阶段。
　　夏炯不断给各团打电话，多次严令：“非拿下山头不可！”
　　山顶阵地，伍云春排长趴在一块石头下面四处观察，忽然看见远处一块岩壁下面的火力死角，那里竟然有一堆58军的散兵，而且攻击位置极好。伍排长急中生智，几扭几扭就冲到了那地方，他说：“我是集团军督战队的副队长，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那些散兵回答他说：“我们是58军的，部队打散了。”
　　“那好吧，你们现在归我指挥，别在这里躲清静了，跟着我往上冲，谁要是贪生怕死，我就开枪打死他。”
　　伍排长这一招很灵，他很快就组织起散兵冲锋。两边一起猛攻，终于合力冲上山头。罗副营长乘机指挥部队扫荡残敌，把山头占领了。现在山上只剩下半山腰里日军占据的墓园，他们依据着墓园顽抗。罗副营长带着部队开始包围这处墓园，形成半包围之势时，罗副营长抽出一个排，吩咐从日军的后面隐蔽接近墓园。
　　趁日军注意力被后面吸引的那一瞬间，正面中国军队在火力掩护下向前猛扑，迅速接近墓园。一阵手榴弹爆炸后，国军官兵在轻重机枪和冲锋枪掩护下纵身跃入墓园，同日军展开近战和肉搏。战斗激烈时，日机低飞扫射助战，双方混战一处，飞机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没多久，被包围在墓园中的日军被悉数全歼。山崎大队长，池田中队长和300多名日军全部被打死，国军缴获轻重机枪10余挺，步枪100余支，战刀10余把、山炮1门。
　　日军战史悲惨地描写到：天明后，在山上双方的混战，极为激烈，官兵们不断的负伤倒下，10时左右，我弹药用尽，在到处的草丛中，可以听到伤员的呻吟声和自绝的手枪声，山崎大队长负伤，满身是血，但仍继续指挥战斗。最后山崎大队长终于决心殉国，于是命本部附斋藤军曹突围向上级报告关于夜袭及其后战况与决心殉国等情况……斋藤军曹走后，山崎大队长再度遭到迫击炮弹的轰击而死亡。接着士兵们就用刺刀互相刺杀或者用手榴弹自爆而死。
　　影珠山战斗结束后，杨汉烈得胜回朝。只见他身披一件日本黄军呢大衣，腰胯一支日本手枪，肩扛两把日军战刀，骑兵连士兵也是步伍整齐，精神焕发。杨汉烈在向李怀英简单汇报战斗经过后，就去打电话给军长杨汉域报平安:“军长吗?我是汉烈。老兄，老弟我今天打了个大胜仗，对得起你，也对得起老头子，你对老头子说，要给我请个勋章……”
　　杨汉域听了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山崎大队被全歼后，38大队大队长青野三郎大佐十分愤怒，拿起他的军刀吵着要到一线督战。不想阵地未攻下来，自己大队本部却被国军发现，遭遇一顿袭击，青野三郎大队长本人重伤，几个军医非死即伤。
　　大队本部躲过一劫，独混第9旅团的辎重队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辎重队本身战斗能力就弱，遭遇了国军的精锐部队袭击，运输的弹药，粮食，武器全部被国军缴获，最后突围出来仅重伤的中队长以下11人而已，中队长看着自己部队遭遇这样大败当场就泣不成声。
　　
　　突入58军阵地的日军，发射炮弹向夏炯133师阵地猛轰。夏师398团发起为王超奎营长死难复仇的壮举，发誓坚决消灭日军炮兵，稳固夏师的阵地。
　　代团长陈嘉谟一马当先，率部一举冲入日军炮兵阵地。刺杀能手张忠恕，手刃6名日军，自己也被杀得遍体鳞伤。398团夺得日军山炮一门，抬着张忠恕走出战场送到师部时，他的胸前还横挎着缴获的三挺歪把子轻机枪。
　　山上山下尽是被冲散乱窜的日军，398团又击毙了60几个日军。第三日拂晓，日军悉数向北回窜，夏师一路穷追，沿途缴获大量日军辎重和马匹。
　　杨干才134师向文彬团在关王桥击退日军后，旋奉命增援影珠山，阻击由长沙溃退日军。在福临铺，第6师团遇到了杨干才134师顽强阻击，战斗异常惨烈，日军欲冲开血路，杨师死战不退。仅在向文彬团2营第5连阵地上空就有11架日机狂轰滥炸，势欲动摇。
　　向文彬团长把副官叫到面前说：“你带上手枪，再带一个卫士前去2营，告诉赵世鸿营长，不准后退一步，否则枪毙！”副官奉命走了。
　　战斗危急时，师参谋长官焱森带着几十名勤杂人员组成的援军赶到火线投入战斗才稳住阵地。
　　日机来投掷弹药，有的落在向团阵地，有的落在日军阵地，向团的士兵不管落在哪里都去抢，他们在抢夺弹药的当儿，还从日军那儿抢来了33匹战马。
　　这时，影珠山下传来消息，133师和58军打退了第9独立旅团的进攻，影珠山被守住了，成为日军北撤路上的一块巨石。日军被挡在福临铺一带，国军四面包围，痛歼两昼夜，杀得日军尸横遍野，被称为汨罗江二期歼灭战。
　　窜入福临铺的日军，陷入中国军队包围的天罗地网中。1月9日凌晨4时多，日军派出400余名敢死队员携带手枪、战刀、无线电台、轻机枪，摸过三道岗哨，奇袭驻在影珠山腰子坡附近的新10师指挥所，妄图掩护主力突破影珠山难关。58军军长孙渡及副军长鲁道源指挥特务连拼死拒敌，又调尹然营赶上影珠山，合力围击，20军杨汉域也派出步兵一营上山协助。
　　从凌晨4时战到上午11时，日军白夫谷口大尉、池田中尉在中国士兵的枪刺下死去，腰子坡附近各隘路上敌尸横陈，丛林中积尸累累。中国军队全歼了这支敢死队。
　　鲁道源将军战后作《影珠山烈士碑歌》：君不见三次长沙会战兮将匝月，顽敌惨败兮如豺豕之奔蹶。又遭我福临铺之堵击兮，如障狂澜而无阙。敌作困兽之斗兮，乃大战于影珠山之岩穴。云密密兮天雨雪，风怒号兮声悲切。血肉横飞兮，炮火掀天而狂热。前仆而后继兮，嗟我战士之英烈。鏖战七日兮，弹尽而粮绝。乃白刃以肉搏兮，齐冲锋而浴血。敌终不支兮，竟被我一鼓而歼灭。尸骨枕藉兮，既盈万而累百。俘获无算兮，快寇首之斩醎。完成三次大捷兮，振国威之赫赫。冀死事之不朽兮，爰作歌以记石。更希后死者之再接再厉兮，还我河山而登同胞于袵席。
　　第6师团想突破夹在影珠山和达摩山间的险峻小道，师团长神田正种派出竹原部队先头开路，师团随后跟进。可是，影珠山道路已经被截断，竹原不得不从原路返回，还没走到出发地，就被数倍于己的国军兵力包围。第6师团正要由青山市出发时，空中一架飞机丢下一纸命令，要师团改走另一条道路。
　　第6师团被分成三块，夹在国军第78军、第26军和第4军共9个师的重围之中。师团指挥所经过苦战，好不容易于9日10时勉强进抵一个叫冯家塅的小村子。奔波之后，神田正种师团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命令全体停下休息。突然一阵猛烈的机枪声响起，子弹打到师团指挥所附近。紧随着，一阵迫击炮弹又落在指挥所附近爆炸。夜里11时半，手榴弹的爆炸声已经近在耳边，枪声和喊声响成一片。师团长命令：“师团通讯队负责司令部的直接警戒，死守司令部。”辎重队自动编成作战队作战，卫生队将各类文件进行紧急整理。卫生兵没有枪，全员拿起削尖了的竹杆当武器，准备最后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