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北撤的丑态 　　

　　日军终于退出了长沙战场，薛岳站在岳麓山指挥所前面坪里，看着饱经战火燃烧的江东城区，心里浮现出一股悲怆的情怀，“文夕大火”以来，刚刚恢复一点生机的长沙城在半年内一而再遭到日军蹂躏，这叫老百姓如何活啊！
　　好在李玉堂第10军英勇顽强，打得丰岛房太郎和神田正种两个师团屁滚尿流，若让寇军得逞，是不是又要来一次南京大屠杀，还真不好说。
　　参谋长吴逸志来到薛岳身边，他说：“薛长官，日军退出去了，我们下一步如何办？”
　　“还能如何办？调集重兵对第3师团、第6师团进行围追堵截，把他们歼灭在捞刀河地区。”
　　“薛长官，有这种可能吗？”
　　“你怀疑什么，是怀疑我们围不住他们还是灭不了他们？”
　　“都有吧，这两个师团起码还有将近4万人，若是青木成一的第40师团与他们会合一起，应该在5到6万人的样子，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围了也不杀了？你怀疑委座的判断，怀疑天炉战法？”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怀疑，我只是担心。”
　　“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老祖宗相信事在人为，如果不去作为，则什么结果都不会有。打仗不能犹豫，一旦确定就要勇往直前！你赶快布置下去，叫肖之楚第26军、欧震第4军、夏楚中第79军对第3、第6师团进行追击和围堵，叫陈沛的37军阻击青木成一第40师团南下会合丰岛房太郎他们。”
　　赵子立和饶少伟他们一直在一边听两位长官对话，吴逸志进办公室去了，薛岳对赵饶二人说：“你们去拟个方案出来，通令捞刀河地区、汨罗江地区和新墙河地区所有的中国军队，叫他们广泛出击，拦截和捕捉小批分散之敌，破坏桥梁和道路，并进行战场宣传，张贴、书写‘湖南是日军的墓场’等各种抗战、杀敌的标语。”
　　赵子立说：“我一起拟了四条标语。”
　　“都是什么？念给我听听。”
　　“‘湖南是日军的墓场’，‘进亦死，退亦死，进退都是死’，‘日本人滚回老家去’，‘国军必胜，日军必败’！”
　　“好，好，都挺好！饶少校你去通知湘鄂赣游击军，叫他们一部向岳阳至咸宁的铁路沿线出击，并对岳阳东北长江北岸的日军白螺矶机场进行突然的炮击；一部在新墙河阻击日军。”
　　日军在长沙被打退后，从浏阳河到新墙河，湘北一带到处皆是战场，日军走到哪里都会遭到中国军队和各地民团、游击队的攻击。
　　1月6日凌晨，第3师团借助浓雾的帮助，终于退至浏阳河北岸，与第6师团会合了。
　　神田正种看着丰岛房太郎丧魂失魄的样子就打趣说：“丰岛将军，你的魂魄还在身上吗，没丢到长沙城吧？”
　　“神田将军你说什么呢，我的部队已经打下了东山镇，打进了南门，要不是阿南将军鸣金收兵，长沙城现在就成了我的碟中菜。”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这个阿南将军他是怕你立大功和他平起平坐，我们军人总是看重军功的。”
　　“好啦好啦，你也别揶揄我啦，想想目下吧，看如何摆脱支那军队的围追堵截。”
　　神田正种见丰岛房太郎面部严肃，便正经起来，他说：“丰岛将军你担心什么啊，我们两军合在一起，没有4万人总有3万5千人吧，他还吃了我们不成。”
　　“他是吃不了我们，问题是我们断了后路，不要说弹药补充，就是粮秣一项就叫人头痛，一人一天一斤粮食，两军一天就要几万斤粮食，支那人把粮食全藏起来了，到哪里去吃饭，不等支那人来打，我们自己就先饿死了。”
　　“这样吧，我们赶快北撤，两支军队一起撤，相隔几百米距离，互相有个照应。”
　　“就像绳子一样，扭一扭就结实了，这个主意好！”
　　两个师团长商量了一会儿，就领着第3、第6师团离开榔梨市，向北退去。
　　国军肖之楚第26军循着日军第3师团踪迹追了上来。
　　猎手吴金宝是在金井新补充进来的士兵，班长小雨问他说：“吴金宝你怕不怕打仗？”
　　吴金宝看着小雨班长，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他说：“你猜猜我怕不怕？”
　　“我怎么猜？你是个新兵，按道理是有点怕；但你是个猎手，按道理是不怕的，所以，我搞不清坨了。”
　　“小雨班长你说说，日本兵和老虎谁厉害一点？”
　　“这个嘛也不好说，残暴方面他们分不出来高矮，要论力气，应该是老虎厉害一点。”
　　“那不就结了，我在井阳岗打死过一只老虎，而且像武松一样，赤手空拳。”
　　“吹牛吧，你怎么不说景阳岗？”
　　“怎么吹牛啦，我们金井是有个井阳岗呀。”
　　潘连长一直在听他二人吹牛，这时候他插话说：“吴金宝你要谦虚一点，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还没上过阵，还不知道日本鬼子的厉害，你虽然是个猎手，论个抵个，你不一定是日本兵对手。”
　　吴金宝听潘连长这么一说，心里就很有气，他说：“潘连长你是不是小瞧了我？我们两个比试比试如何，你要是打赢了我，我就服你，你要是打输了，就让我做个副连长如何？”
　　潘连长笑了笑说：“吴金宝你这个输赢条件不对等啊，你野心太大了点吧。”
　　“我没赌你这个连长的位置就是好的。”
　　“问题是我们现在正在行军，如何比试啊？”
　　“那好，那就战场上见，看谁杀的日本兵多。”
　　欧震的泰山军也跟着第3师团的屁股追了上来。
　　第4军一直在路上奔波，二次会战后，他们奉命赶赴广东策应香港英军作战，1941年12月25日，香港陷落，第四军又奉命回到湖南参加三次会战，虽说不像李玉堂军一样做长沙城的中流砥柱，但还是赶上了最后的战斗。
　　第4军柏辉章102师在二次会战中被打残以后，撤到长沙南边休整，清点部队，发现9000人的102师打得只剩下600人了，有8400人战死在新墙河边。柏辉章泪往肚里咽，后来，第9战区给他补充了几千兵员，打残的102师又站起来了，训练4个月后，又拉到了长沙战场。
　　师长柏辉章和副师长陈伟光走在队伍里，陈伟光说：“师座，这一次要是又把我师打残了如何办？”
　　柏辉章说：“只要不打光就行，打残怕什么，补全了不就好了吗。”
　　“镶补的总不如原样的好啊。”
　　“没法子呀，谁叫我们是黔军呢，谁叫我们是102师呢，你没听说过吗，‘冲锋在前头，撤退在后头，关键战役顶头牛’，这就是说的我们102师啊。”
　　“师座，太好笑了，明明是杂牌军，却硬说我们是中央军。”
　　“陈副师长，你查过没有，凤冈籍贯的官兵在我们师还有多少人？”
　　“分过来的时候是一个营，500多人，战死了很多，现在大概还有100来人，306团3连上等兵余彦丹，2连中士杨素荣，7连下士兰永祥，3营营部二等兵林兴和，3连上等兵付廷映、304团7连中士王其三都战死了。”
　　“你对他们很熟啊，还叫得出他们的名字。”
　　“师座你不记得啦，他们分来的时候，我在306团呆过几天。”
　　“陈副师长，这个凤冈籍的士兵最能打仗啦，你看啊，他们不是抓壮丁抓来的，也不是征兵征来的，全都是志愿来的，军事素养也高，作战最勇敢。”
　　“我们贵州兵都这样啊，平日里可能还有人抽几口大烟，真到了民族危亡关键，都可以放下一切去拼命。”
　　话题越说越沉重，柏辉章干脆不再说话，在马屁股后拍了一巴掌，策马向前了。
　　这时，夏楚中将军率领第79军官兵正向榔梨市日军追击，夏将军久经沙场，从淞沪会战起，就一直领兵和日军血战。在他心目中，留给他记忆最深的一次战争就是淞沪会战那次在宝山、刘行、杨行和罗店与日军的初战。
　　那时，他还是98师的师长，会战正酣时，奉命率98师火速赶往宝山、刘行、扬行和罗店一线，阻击日军。夏楚中指挥第98师和11师在炮火中急速推进，击溃了进犯到罗店的日军先头部队，到当日傍晚，已基本扫清罗店之敌，从击毙日军军官身上搜得出日军作战图，证实日军进攻方向指向罗店、嘉定及浏阳。随后夏楚中令11师向川沙口之敌进攻，第98师向狮子林方向发起攻势。在罗店之战中，第98师官兵奋勇厮杀，屡创敌军，击毙了日军第3师团第6联队队长仓永辰治大佐，这是日军在淞沪会战中阵亡之最高陆军指挥官。就在罗店战事正酣之际，吴淞和宝山城也是烽火连天，硝烟弥漫。9月5日，坚守吴淞炮台的100余名保安总团官兵壮烈牺牲，炮台失守，9月6日，吴淞镇陷落。松井石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宝山城了。
　　宝山，地处长江咽喉位置，方圆不足10里，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向南10里为吴淞镇，向西10里为狮子林要塞，东北两面紧靠长江，地形呈突击状。中日两军为坚守和夺取宝山，进行了空前残酷的殊死搏斗。负责防守宝山附近的中国军队是夏楚中的第98师。之前宝山城的守卫任务由第6师担任，该师经与日军多日冲杀，浴血阻击，已是伤亡累累，战斗力下降，宝山城形势十分危急。夏楚中命令583团3营驰援宝山。主力沿月浦镇展开构筑工事，588团守备狮子林——月浦——宝山一线，6连固守狮子林炮台，587团在朱宅、孙家楼、顾家油车一线构筑工事。584团在罗店以东韩宅、五斗泾、界牌桥、土竹园阵地钳制罗店方向来的日军。在后来的宝山保卫战中，他们98师与日军激战数日，死伤过半，重创了日军，姚子青营全部战死，为国殉难，写下最为悲壮的一曲豪歌！
　　中国军队第4军、第79军及第26军跟踪北撤的日军追至榔梨市附近，终于追上日军并向日军发起进攻。日军第3、第6两个师团并列着向北退却，中国军队在后面紧紧追击。
　　欧震第4军扭住第3师团就打，萧之楚第26军咬住第3师团不放，夏楚中第79军给第6师团拦腰一截，丰岛房太郎和神田正种此时都不敢恋战，他们只坚持一个原则，两个师团排成长长的并列队形，继续向枫林港一带撤退，对于中国军队的纠缠不管不顾，顶多就是应付一下。
　　三四万人的日军排成两路长队，该要排多少千米长？对于这样长蛇阵的日军，中国军队要实施包围并歼灭他们确实有难度，你要是想截断他们的队伍一节一节打，他们就会像蛇一样就纠起来，你的人如果少了，他们就会箍死你。
　　第3师团依靠第6师团的支持，勉强稳住阵脚，他们继续北撤，终于在7日渡过了捞刀河。但在渡河期间，国军始终在侧击和尾击，日军随时都在和国军交火，困苦不堪。最终第3师团和第6师团只能扎堆在一起，以4万人的密集大兵团向北退去。国军3个军6万的兵力，想要吃掉日军2个师团显然是不可能的。阿南惟几见第3师团和第6师团撤退困难，无奈之下命令汨水南岸的第40师团南下接应。
　　在金井附近的青木成一第40师团奉命南下，其主力于6日黄昏进到春华山以北地区，他们的任务就是掩护第3、第6师团的撤退。第40师团的龟川部队仍留在金井附近，担负掩护全军侧背的任务。
　　1月6日这天，浓雾弥漫在湘北大地，山川河谷以及所有的建筑物都被这乳白色的浓雾包裹起来，人看不清2米之外的物体，这给日军溜掉造成了极大的机会。陈沛第37军在追击第40师团时突然与日军第236联队遭遇，第236联队第1大队第3中队第2小队长弘田哲男少尉正在前沿观察战情，国军士兵一枪把他打死在地，随后双方陷入混战。
　　混战中，第236联队伤亡惨重，第2大队长水泽辉雄、第5中队长三宅善识及第6中队长关田生吉等均被打死。到达春华山地区时，第40师团又遭到夏首勋第78军的攻击。
　　总结战果的时候，军部卫士俞晓松问高级参谋秦力华：“秦参谋，你刚才向夏军长报告，说我军打死了一个日军大队长，两个中队长，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名字和职务的？”
　　秦力华说：“俞晓松呀俞晓松，亏你还在军部当卫士，这么常识性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日军军阶在衣服上看得出来，至于他们的姓名，你把他们衣领的领子竖起来就看得到啦，每个军人都把自己姓名写在那里。”
　　“这个标志青木成一写不写？”
　　“这我不知道，据我所知，他军阶那么高，要战死的可能性极小了，应该不会写的。”
　　“其实，他写不写无所谓，我都认得他。”
　　“俞晓松你吹牛吧？”
　　“不是吹牛啊，我们陈军长天天把他的相片拿出来研究一番，陈军长只想捉住他。”
　　秦力华想了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日军第3师团和第6师团于7日凌晨退到捞刀河北岸枫林港地区。日军第40师团由金井向春华山前进时，沿途遭到第37军的多次阻击与侧击，到达春华山地区时，又遭到第78军的攻击。7日夜才脱离与第78军的战斗，经罗家冲向学士桥退却，殿后的龟川大队遭到第37军的围攻，几乎全军覆没。
　　陈荣华他们那个部队俘虏了100多名溃逃日本兵，这些俘虏的身上没有一粒粮食，子弹也打光了，现在关在一个学校的院子里。陈荣华站在阶级上说：“这些日本兵还真的是狡猾，为了不被俘虏，有人倒在冰天雪地里装死人。”
　　吴金宝洋洋得意地说：“我这一次一个人就捉了10个俘虏，好有味啊，我去捉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把枪扔在一边，一个劲在地里挖地瓜吃，地里哪还有地瓜啊，全是农民不要的吊在茴蔸上的小茴筋。”
　　小雨班长说：“你也胆子太大了，一个人去捉10个日本兵，你就不怕他们杀你呀？”
　　“他们枪里都没子弹了，再说，他们哪里还有力气啊，走路都走不稳了，饿闭气了。不知道潘连长捉了几个俘虏，他敢不敢和我比。”
　　潘连长就笑着说：“我比不过你，你来当连长吧。”
　　吴金宝说：“潘连长你就饶了我吧。一路上打过来，我看了一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请教一下潘连长，我看到有的日军尸体的手被剁了，而且都是左手，有的剁了两三刀没剁断，就把小拇指剁去了，不知是我们人剁的还是日本人自己剁的？”
　　潘连长哈哈一笑说：“这你就不知道吧，日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战死的士兵要被剁下左手，烧成骨灰带回他们的家园。剁不断左手的，就割下左手小拇指。”
　　“真是野蛮，真是残忍！”吴金宝听后发出啧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