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雪暴来袭，部落转场

　　公主这几天一直心情不佳，刚刚又被葛尔丹刺了一剑，虽然伤的不重，但是心里却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滋味——这世间的男人，有几个是可信的？平日里似乎对自己情根深种，可那又能怎样呢？耶律燕一滴眼泪，小孩子一个谎言，就可以轻轻松松把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丢的一干二净，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为本宫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可笑。好在自己没有被假象迷惑，没有泥足深陷。可是……真的没有对他动心吗？一点都没有吗？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公主，公主快醒醒，大汗刚才派人传话来说，负责观测天象的那什么大人说最近两天会有雪暴来袭，要我们所有人赶紧打点好行装，整个部落都准备转场呢。”
　　“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你都说些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什么雪暴？‘转场’又是什么意思？”公主才在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一脸的懵懂。
　　“奴婢也是刚刚听说的，‘雪暴’据说就是雪下的特别特别大，比鹅毛大雪还大，据门外的二等侍女雪儿说，‘转场’是她们牧人特有的习俗，就是此处的水草养不得牛羊了，抑或是赶上像现在这样的天灾，不得不离开此地，转到其它能够让人和动物生存的地方去。”玉儿一边侍候公主梳妆打扮，一边解释道。
　　“天灾？仅仅是下一场大雪而已，怎么就成了天灾呢？”公主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她自小很少看见雪的，所以根本想象不到下雪会有什么天大的灾难。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可是雪儿说，她们这个地方，如果遇到雪暴天气，那这些帐篷，毡房，篱笆就全部会被大雪覆盖，那些牛啊羊啊即便过后能从雪里救出来，也会因为没有草料而饿死冻死……”玉儿本来与那个雪儿总是有一段距离的，但今天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遇到雪暴或者其它天灾，他们这些以草原为生的人就只能转移到别处去，看来葛尔丹急于要扩充疆土，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一大早，箫儿、丽儿洁儿戈儿等人就忙作一团，收拾行李，把公主的琴棋书画都封装起来，把屋里公主常时所用一件不少井井有条封装，还有她们各人的衣服用具也全都打了包袱。当然，还有公主所有的嫁妆。
　　听说要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还不一定回得来，公主竟有万般不舍……本宫的那些花——想到这里，她又来到花圃，整个花圃早就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了，除了几株干巴巴的芙蓉，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公主使劲用手扒着雪，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种子，自从嫁到准葛尔以来，唯一能让她有所慰籍的就是那些花。那些在这荒凉的北地曾经唯一让她惊艳的时光，一样都找不到了……
　　“公主，到处都找不到您，原来您在这呢，看您的手上都是雪，这可怎么得了？您这金尊玉贵的身子万一冻坏了怎么办？咱们快些走吧，大汗的人在催呢，迟了就来不及了。”箫儿看公主弄的满手都是雪，赶紧掏出一条丝绢帮忙擦拭。
　　玉儿也随后赶来，帮忙箫儿把公主身上的雪拭去。“虽然明知道那些花草对您的重要性，可是奴婢还是要说：公主，该放弃的就放弃吧”。
　　戈儿也来了，她好奇地问：“公主在找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咱们要走了，这里……大概再也回不来了，本宫只是想寻一些花种，以便在新的地方种植。”公主的失望溢于言表。
　　“哦？就是花种么？戈儿这倒是留了一些。”戈儿笑呵呵道。
　　“真的么？快说，你都留了哪些？美人蕉有吗？鸢尾花有吗？龙吐珠有吗？还有蝴蝶兰……”
　　“有的有的，都有的，公主莫急，奴婢保证待到明年春暖，公主要看的花就都在咱们新的居处长出来了。”戈儿看着公主焦急的像个孩子，赶紧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还是戈儿心最细了，谢谢你哦。”公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那么清苦，娘亲也总要留下一块地来，种上一些鲜花。每当夏季来临之际，五颜六色的花盛开，这些花又引来五彩斑斓的蝴蝶还有勤劳的蜜蜂，把她们贫寒的小家打扮得温馨而又充实。
　　后来认了大伯为父，大伯带她去杭州定居，在那里她还是喜欢弄些那些花花草草的种子，种在破庙门前的空地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公主那里做侍女，每日里陪伴公主，什么样的稀罕花都见过，御花园里那些奇花异草，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的回忆。
　　所有的人都收拾停当，队伍已经开始浩浩荡荡出发了。完颜秀带着她的侍女，加入到大妃娘娘当中，阿奴的人分成两排，男人们带着搭帐篷用的竹木棍，锅灶食物。女人们则拿一些相对轻快一点的行李包袱。耶律燕使劲拽着长世子阿布什的小手，他还是不肯走：“我不走，我要找娘亲，娘亲不走我也不走！”
　　“现在本妃才是你娘亲，你懂不懂啊？”想想怕吓到小孩子就更跟她不亲了，只好放柔了声音又道，“好好好，就当本宫心疼你，告诉你也无妨，你放心好了，你娘亲不会留在这里的，大汗再怎么生她的气，也不会置她的生死于不顾的。”耶律燕嘴上安慰着孩子，心里那个气啊，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隔着肚皮呢，便是再怎么心疼他，关键时刻还是惦记那个生他的女人。只要那个女人还在一日，这孩子就永远不会和自己亲厚。
　　风越来越大，夹杂着一块块雪片，打在身上，打在脸上，人们都不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踩进雪窝里，再也出不来。葛尔丹和他的大批人马走在女眷后面。羊群、马群、牛群还有抢来的骆驼，一排排地走在人群后面。猎鹰在头顶上空盘旋，猎犬一部分跟着侍卫走在最前面探路，一部分留在最后面，以防发生意外。转场途中要经过沟壑，还要经过荒地，经过荒山野岭，有的地方很窄，稍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深渊，公主的轿子没办法乘坐，只能穿着雪地靴与几个侍女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步行，侍女们把她护在中间，她也紧张地盯着她们的脚下。
　　转场的时候，最薄弱的环节就是女人和孩子，葛尔丹命慕楚等人盯紧他的妃嫔们，以防掉队。
　　十几万人的部落前呼后拥，从头到尾不下百十里，在走到一个陡峭的坡道时，戈儿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滑下去，公主赶紧伸手就去拉她：“戈儿——”
　　“公主——”玉儿、箫儿赶紧去拉公主，丽儿和洁儿又去拉她们，结果主仆七人一个没剩，一声声惊呼过后，齐齐从坡道上滚了下去。
　　“戈儿你怎样了，要不要紧啊？”公主浑身沾满积雪，额头也磕破了，手臂也划破了，也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爬起来就先看戈儿，只见她紧皱着眉头，想爬又爬不起来，一脸的痛苦。好在她们滑下去的地方是个大深沟，因为背阴的缘故积雪特厚，反而救了几人一命。玉儿几人也一个个爬起来，眉眼上都是雪，她们也顾不得许多，赶紧来看公主有没有事：“公主，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玉儿心疼地问。
　　“我没事，不过戈儿的脚扭到了，你们几个快帮我按住她，我给她弄两下看行不行。”
　　“你行吗公主？”箫儿觉得她们这个公主越来越不可思议了，正骨也会么？
　　“试试吧。”公主吐出简单的几个字，就抓住戈儿的脚腕，“戈儿，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滑倒呢？”
　　“奴婢也不晓得，奴婢走着走着，只觉得被谁拌了一下，然后……哎呀，疼疼疼……”公主趁她分心的当儿，狠狠一用力，就在戈儿疼得快坚持不住时，将她的脚踝对好了，然后笑着道：“你站起来试试，可还能走么？”
　　听了公主的话，戈儿半信半疑站起来，吃力地在雪窝里拔出腿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好像不那么疼了……真的不疼了，公主你太厉害了！”戈儿真是对她们的公主佩服的五体投地。殊不知公主在练功房里不知崴过多少次脚，扭过多少次胳膊，都是葛尔丹那个王八蛋给她治好的。她就是看也看会了。
　　玉儿趁着公主给戈儿疗伤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表情严肃地说：“公主，情况有些不妙，我们目前地处深谷，这雪都没胸口了，我们没有摔坏已是万幸，可是您看这么陡的坡，想要回到地面上怕是……没有这可能了，天快黑了，如果今夜我们爬不上去，大概用不了多久就得冻死在这荒山野岭。”
　　公主抬头看了一眼，她们掉下来这个地方，正是一个深沟，宽度至少有六尺，对面似乎矮一些，可是中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谁也不晓得到底有多深，弄不好一脚踏下去就没了踪影，所以万不能冒险。而这边又太陡了，直上直下的，几个女孩子家根本没办法攀登。
　　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咱们恐怕是上不去了，可怜你们几个都还那么年轻，就要陪我困死在这里，你们怕不怕？”
　　“都是戈儿不好，公主和姐姐妹妹们都是为了救我才掉下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公主的话音未落，戈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玉儿平日里最是冷静，今天这样的情况她虽然也被吓到，但还是强打精神安慰大家：“戈儿，你说什么傻话，大家都是姐妹，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咱们几个人生在一处，死在一起，也算是最好结局了。”她眼圈红红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公主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箫儿的手腕，箫儿挽着丽儿，丽儿又挽着洁儿戈儿和蝶儿，公主此刻只嫌自己的胳膊太短了，不够把她们几个人全部围拢住，大家冻得哆哩哆嗦的，眼圈红红的紧紧拥抱在一起。
　　虽然不能同生，但是可以共死也不错，公主满足地看着这些少女衷心耿耿的面孔。只是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不晓得真正的公主——姚若兰怎么样了，她和李光地大婚了吗？能够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冷，实在是太冷了，好冷啊……箫儿冻得快坚持不住了，那块木头会不会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来救她呢？
　　公主为了保护她们，自己坚持围在最外面，此刻冻得有点神志不清了……那匹大恶狼一直都那么讨厌本宫，假如他知道我们失踪了，也许就会如愿了吧？他还会来寻我们么？会来救我们么？呵呵，我怎么那么傻，都到这般时候了还在对那个恶魔抱有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