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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连载】生死路(11) 悲喜交替

作品名称:生死路      作者:寸心      发布时间:2012-10-11 14:30:43      字数:4014

  寒风呼啸,吹着连天的衰草和萧瑟的残枝,天地突然间就换上了冰冷无情的面孔。然而,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山村人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光明,那就是电在村人的千呼万唤中终于羞涩地登上了舞台,而那闪烁了千年的油灯从此就彻底地退出了山村的发展史。当电灯光划破黑暗奔向对面的山头时,村人的心胸也豁然开朗,说话声音也自然高亢了许多。红英、芬芬这样的小孩子更是高兴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即使是喊破喉咙冲破房顶也不足以表现心中的欢乐。
  就在这欢乐中,蒋老汉却怅然地想起了嗲嗲无比遗憾的一生,就差几个月,一辈子也没见识过电灯光,没有用过电。于是蒋家人又一起唏嘘嗲嗲为啥不支撑几个月,活脱脱的人就这样突然地走了,最终都归结为宿命,阎王叫你卯时到,你就不能捱到辰时。
  年关将近,欢喜的氛围在山村逐渐蔓延。新年是山村人最为企盼也是最隆重的节日,一年的辛苦就只换来这几天的欢愉,又像是要奢侈的把一年的欢愉都要在这个时候挥霍殆尽,来年迎春又一茬辛苦劳累。
  庄稼人满足地看着猪圈里的几头躺着一动不动的大肥猪,收获的时间到了。辛苦一年,最终能看到现钱的就指望这几头猪,来年一整年的家庭零用开支都在上面,猪对于这个90年代地处华蓥山脉下的小山村来说,那是承载了一家人的梦想与现实。当猪们凄惨的哀嚎划破冰冷的空气,村人的欢声笑语犹如热烈的太阳弥漫了萧瑟的冬季,家庭稍稍宽松的人家就留一点猪肉过年或是腌制成黑耸耸的熏肉存放到明年。
  家家户户都买了面目狰狞的尉迟恭、程咬金的油印画纸贴上大门驱邪除魔,在门楣上也要贴对联。
  蒋老汉家从来没有买过对联。他拿出买好的红纸,裁成写对联的纸条,红英、芬芬拿来毛笔墨汁,蒋老汉深吸一口气,提笔龙飞凤舞几笔,一副对联就一气呵成,惹得旁边注视着的两个女儿崇拜不已。刚放下笔,就看见邻居翠兰身穿红袄满面春风地顺着晒稻场走过来。
  “哟!在写对联啊?”
  “顺便帮我写两幅吧,懒得去买,也省几个钱花。”说着,翠兰走过来,望着对联仔细端详起来,虽然她一个字都不认识,还一脸赞许地说:
  “好!你这个比街上卖的写得还好。”
  蒋老汉也乐了,又裁出红纸代她写。
  “都过年了?席辉还不回来?硬是在外面挣大钱啊?”翠兰拐弯抹角地想要打听。
  “到哪里挣啥子大钱?只是过年这几天生意好,不得空,等过了年再回来。”
  “你家全子不回来?”蒋老汉赶忙转移话题。
  说起这个翠兰,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却守着活寡,真是可惜了一副好样貌。她白皙水灵,一点也不像是庄稼人出身,平常又爱涂脂抹粉,打扮时尚,如果不开口,别人还以为她定是个有文化有素质的体面人。老公是中专生,在西安石油部门工作,有一年回来准备接她一起去生活,哪知道她晕车非常厉害,到了重庆就吃不消了,两人便长期两地分居,自己在家带一个丫头,儿子跟着爸爸,夫妻二人长期书信往来,她不识字,自然就找到了隔壁邻居蒋老汉。
  红英见着这个笑得风骚的婆娘那双勾魂眼如烈火般望着自己的父亲,妈妈不在,这二人还谈笑风生,心里痛恨至极,嘴巴一撇恨恨地走进屋子和奶奶一起围着火堆烤火。邱淑华也开始在屋里念叨着骂道:
  “烂人,妖精。”
  出门却满脸笑容,鼓着精明的小眼睛说道:
  “过年了,你家全子也该回来了。一年到头都忙过去了,过年这几天还不得空啊?”
  “大娘嘞!他哪里得回来哟,说过年坐车挤死人,买不到票,等过了年再看。”翠兰走过来,准备跟邱淑华拉家常。
  “你家席辉才是挣大钱,过年都不回来。重庆那么近,坐车就一个小时,也该回来了。两个娃儿在家也想妈妈啊!”翠兰千方百计想打听出席辉的情况。
  “她不得回来。两个孩子养不活,不挣钱怎么办?”邱淑华做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
  “不是我说,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翠兰神秘兮兮地盯着邱淑华。
  “怎么说?”
  “都说席辉是去躲着生小孩去了,周邦星准备派人去抓呢。但是重庆那么大,哪里能找得到人。”
  “是哪些烂嘴巴在说些空话?我儿子是做了结扎手术的,怎么可能。那些打卦婆说的话千万不要相信。过完年就要回来。”
  “哈哈哈……”翠兰卷着写好的对联。
  “哪个有事无事去嚼舌根,你放心吧,邱大娘。我以后要是再听到别人说,就撕烂她的嘴巴。”翠兰拿着对联高兴地走了,省了一笔开支。
  邱淑华心想,过年都不回家,也难怪别人多心怀疑。问儿子也没个结果,她也将信将疑起来,毕竟自己生了四个儿子,可现在住在蒋家湾的还没有一个孙子。她想到了向建兰打听。建兰正为一辈子都不能要小孩伤心不已,哪有那些空闲心管她人的事情,何况她跟席辉相互都知道对方的秘密,都不许向其他人透露。即便如此,她还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无所不在的亮光扒开,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因此只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痛苦愁闷。邱淑华猜度半天,不得要领,也只好作罢。
  蒋老汉准备好了过年的家什,家里的猪也杀了,已无事可做,对两个女儿交代一番,在一个所有人都还赖在被窝里的清早便提了一大块后腿肉就往重庆去了。对于两姐妹而言,从没过个如此清冷的新年,虽然自己什么活都会干什么菜都会做,可就是觉得少了一股味。心里盼着早点过了初一,那样爸爸就必须得回来到外婆家拜年,也要接待回来拜年的姑姑。
  初二早上,蒋老汉果然喜笑颜开哼着小曲回来了。
  菊花和熊大哥也来了。短短几个月,熊大哥突然瘦成了皮包骨,简直就是一副骨头架子,面无血色,一看就就如将死之人。蒋家人一见就再也高兴不起来。只有晓芳在蒋老三面前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不信我的话,你看着吧!”
  “有啥子好得意的?有没有良心。”蒋老三眼睛一鼓,讨厌晓芳的幸灾乐祸。
  晓芳立马脸怒道:
  “我有啥子得意,得病又不是好事情。”晓芳口是心非的敷衍。
  熊大哥一进屋便窝在火堆边喘着粗气,邱淑华急坏了,这个大活人怎么回事,得了啥子绝症了?当面又不好问,连忙拉着女儿菊花去了她的房间,眼神凌厉的问道:
  “究竟是什么病?几个月就成了那样。”
  菊花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把邱淑华差点急死。她一跺脚,厉声说:
  “你倒是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哭,哭有啥子用?”
  “肠癌。”菊花终于缓过气,痛苦的说道。
  邱淑华一听懵了,报应啊,都是报应,这么早就来了,嗲嗲鼓气眼睛走得不甘心啊,没想到这么快就糟了报应,古老的传言看来要在自己身上应验了。她也不停的抹泪。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想起菊花在赡养会上的表现。
  “嗯!”
  “命苦哦,怎么这么命苦哦!都是我作孽哦!作孽哦!”邱淑华双手捶胸。过年的欢愉包括通上电的喜悦都在蒋家人的心里都一扫而空,天气还是那么沉闷。
  熊大哥面对过年这些大鱼大肉完全没有胃口,只是念叨着席辉家的泡菜下稀饭好吃。直到两个月后去世时,还说着大嫂家的泡菜真好吃。
  虽说这是女婿,邱淑华也是悲恸自责不已,认为多少是自己作孽的缘故,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是要受煎熬的,她开始每天晚上向着公公坟墓的方向忏悔,像和尚念经似的,完了又是一通喃无阿弥陀佛,搞得蒋元德只有蒙着头塞着耳朵才能入睡。
  
  这一切的阴郁直到晓芳生产才逐渐打破,那是四月的清早,晓芳大喊肚子痛,蒋老三连忙去喊医生。邱淑华急匆匆的赶来扶着待产的晓芳坐在高脚凳上。结果医生赶到时,小孩已经出来了。邱淑华一看,是个女孩,心里一沉,仍是努力挤出笑容赶紧用被子裹好。
  晓芳把算命先生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狗日的龟儿子,哄老子的钱,打死我也不算命了。狗东西。”
  “骂有啥子用,女的也一样。”蒋老三却在一旁劝慰。
  “生男生女不像是种庄稼有个选择能看得见,种在肚子里,谁知道是个南瓜还是冬瓜。莫要怄气。”
  晓芳用难得有的感激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虽说男人没有文化,却也是个实在人,关键还是心疼自己。
  
  过完年好几个月了,席辉仍是没有回来,全村人的各种猜测都传得沸沸扬扬,什么跟有钱人跑了,嫁给城里人了,躲着生小孩等等,使得邱淑华在村里的婆姨面前都说不起硬话抬不起头来。她也少了窜门和闲言碎语。整天对儿子黑着一张脸,搞得蒋老汉都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解释。
  
  到八月份,蒋老汉才终于舒了一口气,说是到重庆去接女人回来,红英芬芬跳着唱着迎接妈妈回来。
  没几天,蒋老汉带回来了女人,席辉缠着头,穿着不合时宜的厚布衣服,蒋老汉手里抱着个胖乎乎的婴儿。
  邱淑华每天都站在晒到场里望着公路,望着儿子媳妇一起走在公路上,终于看见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席辉吗?是儿子媳妇吗?狗日的,传言是真的。儿子结扎了,还生了孩子,那还不被别人戳脊梁骨。想想儿子不是那么糊涂之人,心里有升起一股希望。
  邱淑华一手接过孩子,第一句就是:
  “娃儿,还是妹儿?”
  当得知是娃儿,她那阴郁的眼神突然如逢春风荡漾开来,紧紧的抱着孙子总看不够。
  蒋老汉生了儿子,结扎了第三胎生了个儿子一时轰动了山村,甚至传得更远。
  
  席辉正掏出一对滚涨的大奶子给孩子喂奶,邱淑华听到孙子吧唧吧唧的吮吸奶水的声音,满意的说:“男娃儿的力气就是大些。”蒋老汉蒋老四夫妻也在一旁看着孩子开心。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帮人顺着晒到场大摇大摆的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是周邦星,邱淑华立马变了脸色,动作敏捷地进了屋子。
  周邦星甩着肥大的屁股不请自坐,还招呼其他人也坐下了,并介绍说他们是镇里的干部。蒋老汉对这些人也不陌生,干村会计时候也有很多往来。他连忙客气的端来凳子招呼那几人坐下,又满脸堆笑的给他们递烟端茶。
  周邦星坐定,看看席辉怀里的婴儿,又神色肃然的看着蒋老汉。宽大的嘴巴一张一合:
  “你这是第三胎,你不是不知道政策啊,真是不该啊!”
  蒋老汉自知理亏,低头不发一言。国家政策谁都不能违反,按政策那是要罚款的。
  “现在人已经生了,你就把罚款交了吧!”周邦星劝说。
  钱,现在连几个娃儿都难养活,哪里有钱呢。
  蒋老汉仍是低头不语。周邦星好话劝尽,没钱怎么办,那就用猪抵账。他豁地站起身子,指挥者那一帮人就要进屋拉猪。
  猪就是钱,是一年的辛苦钱,是一家人的生计。
  屋里的邱淑华一听拉猪,旧怨新恨一齐涌上心头。她抄起砍猪食的明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的冲了出来。大声喝道:
  “我看哪个有本事来拉猪。”
  说着,往蒋老汉门口一跨,跳上一尺来高的石头门槛,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满面怒容,蓬乱花白头发愤怒颤抖,活脱脱的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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