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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连载】生死路(10)探亲

作品名称:生死路      作者:寸心      发布时间:2012-10-08 19:54:21      字数:3535

  自周四嘲笑后,红英更加思念妈妈了,也更加担心母亲真的跟有钱人跑了,心里气恨,恨完又想。每天在放学路上就开始幻想妈妈回来了,可一到家又是失望,失望越多,恨越深,也越想。
  蒋老汉看着红英拿着筷子只挑白饭,眼神呆呆的,看见她读书心不在焉,痴痴的,出门干活时拿着镰刀还要找镰刀。自己又何尝不是牵肠挂肚,愁肠百结。瘦骨嶙峋的黢黑的脸不由得也多了几分阴沉,家里气氛从来没有这样的沉闷,三个人好像都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
  蒋老汉经常是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坐在晒稻场里点根烟。他突然发现自家房顶的瓦上蒙了一层白色,一阵诧异,站起来,向四周的山坡沟脚望去,都染满了灰白色,才猛然醒悟,已经是深秋,下霜了。他连忙将烟掐灭,近乎兴奋的从床底下找出两个洗得干净的化肥编织袋,走进里屋打开席辉陪嫁的红漆斑驳的木头箱子,将席辉的棉衣棉裤全都抖出来,再塞入编织袋。又从一口漆黑的柜子里扯出一床旧得发黑的棉絮,塞到另一个编织袋,用烂布条将两个编织袋口扎紧,再找来麻绳横竖绑定,他给两个女儿交代一番,就一边哼着女声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一边轻快地挑着这些宝贝去看望心里的“宝贝”。
  蒋老四打着哈欠走出屋子,连忙叫住哥哥,他也收拾了建兰冬天的衣服,和蒋老汉一起说笑着上路了。

  太阳已不再热烈,照得人痒痒的。秋收已经全部结束,这相对是个农闲季节,农村特有的懒散便完全暴露。三五成群的中年汉子大声吆喝着甩牌搓麻将,婆姨们则东家西家的开始窜门,道不尽的家长里短。
  晓芳正晒着太阳缝制小人的衣服,她用的是蒋老三不穿的破衣裤,一双修长的手拿着剪刀灵巧地裁剪出样子,一边吩咐着蒋老三到竹林里去捡笋壳,用来绷鞋面。蒋元德裹了烟,在坝子的另一头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咳嗽着,很是享受。邱淑华也是难得的好心情,背着手走到晓芳旁边,她看见小衣服全是清一色的蓝色灰色,心里便涌出无限欣喜。
  “自己做衣服好啊!大小合身又牢固。”邱淑华搭讪着,眼睛笑成一条缝,好些花白的不胜簪的头发在阳光的爱抚下惬意的舒展着。
  “嗯,今天没事,拿来慢慢做着。”晓芳冷冷地回答,顾着手里的活儿,也不抬头。
  “我那里有棉线,是上次老二带来的,给你拿点织衣服,棉线,不伤皮肤。小人的皮肤嫩着呢。”
  “不用,不用,我这里有。”晓芳推辞。
  邱淑华回到屋里,翻出两团棉线,递给晓芳:
  “我也没啥好东西,就这个给小孩织衣服好。”邱淑华显出了难得的好脾气,讨好晓芳。
  晓芳看着白白的棉线,露出一丝笑容。邱淑华赶紧神秘地补一句:
  “现在老大老四都不在,你躲着织。”
  “嗯,”晓芳仍是淡淡的,心里却极度不满,二两棉线还要偷偷摸摸,搞得像得了个金元宝似的。当然金元宝是拿不出的,那为了二两棉线,偷偷摸摸一起做贼,然后顺理成章就有了某种默契,说话做事相互帮衬,如此这般对三个媳妇各个击破,换得自己尊贵的位置,实在是异想天开,这一套把戏蒙下那个傻乎乎没脑筋的大嫂还差不多。她嘴角浮出一丝轻蔑的笑,转而对着蒋老三大吼:
  “你快点回来把青青的衣服洗掉,你看她的衣服穿得鼻子眼睛都找不到了,比叫花子都不如。”
  “要说我青青啊,模样俊,脑壳转得也快,就是投了个没钱人家,没得个好爸爸,这辈子也要耽误了哦。”
  邱淑华脸色微愠,感觉不快。也故意叹道:
  “生在农村,都是这个样子,哪家又有多好。”心想,有本事怎么不嫁入城里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看不起自己男人的。
  婆媳便不再言语。邱淑华的这次背着其他儿媳讨好晓芳终是失败,心里反倒生出些不愉快。

  蒋老汉两兄弟下了长途汽车,换乘了一路公交才到了席辉、建兰出租屋地块观音桥,这里是城郊典型的棚户区,挤得密密麻麻的低矮破旧的土墙瓦屋顺着山势铺开,像是从山头垂下的蓬乱的头发,杂乱无章的延伸到下一个矮点的山头。中间一条三弯四绕的被踩得满是黑泥的石板路,路边一条臭水沟,漂着膨胀的米粒和面条,恶臭不堪。两兄弟侧着担子拐进拐出,像进入了迷宫,蒋老汉时不时要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与记忆中的路线是不是吻合。
  终于看见了那座独立的小屋,双开的门,一半开着。蒋老汉十分诧异,大白天的谁不出去干活呢?蒋老四却非常高兴,幸好有人在,不然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进门,才发现原来就建兰一人在,正坐在床上弓着腰剥蒜,腿上盖着被单,头上裹着块枕巾。这个出租屋里放了两张床,席辉和建兰同睡一床,另一床也是两个人。
  蒋老四隐隐觉得不对劲。建兰也是讶异地抬头,看见蒋老四,怔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儿顺着满是雀斑的脸颊滑落下来。
  哭啥子?蒋老四心里犯嘀咕:
  “怎么了嘛?哭啥子?我不是来了嘛?”蒋老四望着这阴暗潮湿狭窄的屋子,甚至是漏雨的屋子,心里犯酸生疼,仍是故作怒意地问。庄稼男人说话就是学不会你侬我侬。
  蒋老汉连忙走了出去,说是去找席辉。唉,每来一次,都不由得生出感叹,这哪是人呆的地方,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打算让席辉再出门讨吃。农村人都羡慕城里好,那是只看到了城市光鲜的一面,哪里了解真实情况呢?
  蒋老四坐到建兰边上,安慰着:
  “有啥子好哭的嘛?说出来啊!”
  建兰抽噎得更急促了,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
  蒋老四摸不着头脑也问不出所以然,心里着急,大声说:
  “莫哭了,有啥子事情,说!”
  “呜呜——,我们的孩子——孩子没有了。”
  “你说啥子?孩子?”蒋老四慌了。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番女人,裹头盖被,像是坐月子。怒道:
  “有孩子你还硬要出来?谁要你挣钱?谁要用你的钱?你自找罪受,唉!”蒋老四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浑身瘫软无力。半晌才问出:“怎么回事?”
  建兰怀孕没告诉任何人,她本打算打几个月工,再回家过年就不出来了。在重庆还没两个月,就由于劳累过度,加上本来身材瘦小,流产了。席辉惊慌不已,自己又不方便回家,又无法通知家人,主要是建兰怕蒋老四责怪,也不愿意回去。
  蒋老四望着这个瘦小的女人,恨不得砸几拳下去,为啥就那么傻,不爱惜自己,可这么个巴心巴肠跟自己过日子的女人,瘦弱带病的女人,他又生出无限的怜惜,叹道:
  “算了,你也莫哭了。先养好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有其他办法,只得认命。他望着从门口洒进来的一方阳光发呆,似乎非要盯出一个小娃娃不可。农村人谁不是把传宗接代摆在第一位?只要到了十七八,就望着结婚,望着繁衍下一代,代代如此,几个兄弟中就自己还没有孩子。他实在是想不通,生活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蒋老四把建兰的东西收拾好,立马就回了家。
  晚上,席辉回来,看见蒋老汉在门口用砖头架起的小灶上炒菜,非常惊喜。转而又怒道:
  “来干啥子?累死冻死你好再找一个。”
  蒋老汉不予理睬,歪着头只望着女人的肚子说:
  “狗日的,都这么大了,比地里的草长得还快。”蒋老汉打着哈哈,脸上的皱纹被挤得更深更黑了。
  “看你狗日的得意?生出来都是讨债鬼,都要读书看怎么养得活。”席辉也被逗笑了,圆而饱满的脸红光焕发。
  “那不要你管,我自有办法。既然生了,那肯定不能委屈,拼了老命也值得。”
  “啥子意思?你那老命能值几个钱?要是能卖钱,早卖了。”席辉斜睨一眼,不以为然。
  “嘿嘿,你还没见识过我的真本事?结扎了还能生小孩,你还不了解?就凭这一点,有几个人能办到?哼,保管把几个小娃子养得白白胖胖,不冷着不饿着不比别人差。”斗嘴也是一种幸福吧。二人喜笑颜开,收拾起小桌上的杂物准备开饭。
  “你还莫得意,马上这一带都要拆迁,生意做不成了,看到哪里挣钱。”席辉担心地说。
  “拆迁?生意做不成了?”蒋老汉有点晃神。
  “嗯!”
  “哦!莫着急,不要怕,他要拆拆就是了,天无绝人之路,这条路不通,换条路。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蒋老汉很快恢复过来,总有办法的。
  “跟你说个事情,不要乱说。”席辉突然神秘起来,声音也小了。
  蒋老汉不耐烦地瞥一眼,还有啥子秘密:“什么事情,鬼鬼祟祟。”
  “医生说,建兰不能怀孕了。她本来个子瘦小,身体不好,没有本力,能保住头胎就不错了。”又叹息着说:“不晓得非要打个啥子工哦,哪个母鸡不下蛋,哪个女的不生娃娃?哪个男的不想要娃儿。”
  蒋老汉忙厉色到:“这种话,莫要张着大嘴巴乱说,一天到晚嚼舌根。那是别人的事。”
  席辉嘴一撇,眼睛立刻又鼓成了乒乓球:
  “我不是只跟你说吗?其他哪个再也不说。哼!”蒋老汉果然不再理论。
  建兰回到家里整天都郁郁不乐,神情恍惚。蒋老四只以为她是伤心自责过度,也不很在意。最为难过的是邱淑华,她又悔又恨,后悔自己日夜与媳妇同吃同住,怎么就没发现她怀孕,又恨建兰为什么要作践自己,自进入蒋家,对她犹如亲生,四个儿媳中最疼爱的就是她,可换来的并不是以诚相待和感激,但心里还想着,毕竟年轻,没了还能再有。
  眼看又要添人进口,蒋老汉是忧愁并快乐着。他要找一个营生,尽量为子女创造一个好的条件,千万不能像祖辈每天起早贪黑身心疲惫,在地里无知的刨一辈子也没出个金元宝,可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能干啥子呢?每想到这些,他就望着天边那圈灰蒙蒙的山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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