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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韵连载】生死路(9)结怨

作品名称:生死路      作者:寸心      发布时间:2012-09-27 19:50:24      字数:3942

  昏黄的油灯下,晓芳靠在床上,两手捂在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那神情,真像是捂着金元宝,这个孩子,除去入赘的老二家不算。有可能是蒋家第一个曾孙子,那将是无限荣耀。她居高临下地吩咐着男人:
  “给我端一杯水来。”
  蒋老三赶快从水瓶里倒出一杯水,小心地喝了一口,温度正好,递给晓芳。
  摇摆的油灯把站在床边的老三瘦弱的身影照得高大诡异,他嗫嚅着跟晓芳说:
  “跟你商量个事情。”
  “啥子事?”晓芳侧过头盯着他,把水又递给蒋老三。
  “现在大嫂、建兰都到重庆打工挣钱了,我们……”话还没说完,晓芳脸色大变,愤怒地说:
  “你啥子意思?要我挺着肚子去挣钱?你还有没有良心?”说完,头一歪,不再看老三。
  蒋老三连忙解释: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继续到石场打工,你看,马上又要添人口了,开销大了。”
  “你有没有良心,你也知道要添人口了,添人口了你还走,走了我大着肚子怎么干活,青青谁照顾?呜呜……”晓芳一边抹泪一边骂道:
  “没良心,心里啥时候有过我,怀孕就想往外跑,跑到外面干啥子。你要去,去了就别回来。”
  蒋老三叹了一口气,放下杯子,也木然地坐在床上,望着昏暗的凹凸不平的土墙发呆。青青从小脚太太那里跑回来,手里炫耀着糖果。晓芳连忙止住抽泣声,青青嚷着跑过去,对着妈妈的肚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
  “妈妈,弟弟什么时候出来,我给他吃糖啊。”
  “嘘!”晓芳强笑着做了个噤声手势,告诫地说:
  “不要乱讲,万一是妹妹呢?”
  “弟弟,肯定是弟弟,青青喜欢弟弟。”青青撒起娇来。蒋老三也回过头,似乎被青青的热情感染了。一把抱起青青,放在腿上,看着女儿粉嫩漂亮的脸蛋,想着虽然清贫,心里也被幸福充盈着。如果生活能一直这么平静那该多好。
  
  刚刚收割完新稻的空气里还有淡淡的余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在清秋的早上显得特别浓郁,路旁的小草还剩最后一点绿色,像是夏天不经意留下的尾巴。
  蒋老汉神色淡然地走在前面,红英和芬芬低头沉默地跟在后面,一路无话,给这个清爽惬意的早晨平添了几分沉闷。红英从后面看去,父亲宽大结实的背影就像一座山,沉稳安全。
  在学校门口,正好碰见了红英的老师,看到蒋老汉,刘老师有些诧异。红英小声告诉父亲:
  “这就是我们老师。”
  蒋老汉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刘老师高高的个,白净的肤色,穿一件半新半旧的青色中山装,一手拿着书,倒是一副书生摸样,只是脊背却和庄稼人一样往前倾着。刘老师心中犯虚,连忙抢先一步,开了门,故作镇定地说:
  “你是蒋红英的家长吧?”
  “是的。”
  “来,坐,坐。”刘老师放下手中的课本,从旁边拉出一把黄漆斑驳的椅子,示意蒋老汉坐下。蒋老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下了,一手搭在破败的办公桌上,一手撑着膝盖背门而坐,这种四平八稳的姿势无形中让刘老师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红英见暂时没自己的事了,忐忑不安地进了教室。
  蒋老汉面无表情地望着刘老师,凝视一会。刘老师连忙低下头,心里盘算着。
  “我呢,送个小孩在学校来读书有三年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今天当面给你说声谢谢,你辛苦了。”脸上却和秋天一样结了霜。
  刘老师连忙陪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
  蒋老汉倏地收回目光,环顾了一下这间不足20平米的办公室,墙上的白漆有些许掉落,连着地的墙满是泥浆干过的污点痕迹,办公室和整个学校一样,都显出了破败。
  经过一夜的思量,蒋老汉已经平息了昨日的愤怒,或是说这种愤怒已经压在了心底。可刘老师迟迟不提昨天的事情,这让他又升起了新的不满,孩子在学校受了伤,如今家长都到了,也不做个交代。他皱了皱眉头,强压怒火地说:
  “昨天,红英的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刘老师沉默了一会,轻声细语地说:
  “都是小孩子,调皮捣蛋是常有的事情。我一个人带两个班的班主任,确实也比较忙。红英的伤痕我看了,没有大碍。”
  蒋老汉一听这话就鬼火冒:
  “小孩调皮是正常的,我晓得。你们老师辛苦,我也理解。但是,你说没有大碍,那问你,要打成怎么样才叫有大碍,非要断胳膊断腿?”他使劲按住办公桌,极力压制着心里熊熊燃烧的火苗。
  “打一个比方,蚂蚁打的洞大不大,算不算没有大碍,不照样破了整个堤坝?你是老师,我想,这些大道理比我们庄稼汉懂得多。”
  刘老师万万没想到这个身体柔弱的红英,一向乖巧的三好学生,还有一个这样能辩解的父亲。那张并不年轻的白脸涨得通红,再不济,也轮不到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数落自己。蒋老汉这代人读书的少,他不曾知道蒋老汉也是个初中生。
  蒋老汉明显感觉到刘老师在护短,心里很是不屑。当个老师,就有好大的本事,换作自己,说不定还强。
  刘老师立马从蒋老汉的眼里捕捉到一丝不屑的神情,心里恼怒,源于理亏也发作不得。眼下不得不息事宁人忍气吞声,把问题解决了,昨天没有处理还不是因为周邦星势力强大。
  他毫无底气地望着前面这个黑黝黝的小个子,嘴巴抽搐了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
  “依---依你看,那—要---怎么办?”
  “你是老师,在班上发生的事情,应该你说怎么办,我一个庄稼汉,哪有权利处理。”蒋老汉平生最干不来的事情就是讨好献媚,心里也看不起这种奴颜媚骨趋炎附势的人。何况为人师表,学生定会深受其害。想到这,他就有意捉弄,玩味地说:
  “依我说,我们庄稼汉不懂道理,只知道以牙还牙。这样吧,干脆叫我红英同样在周四的脖子上划条口子吧!”
  刘老师碰了钉子,蒋老汉的讽刺又找不到破绽,气得说不出话,很是尴尬,沉默了半天长叹一声:
  “这样吧,先把他们两个叫来,问清楚情况再处理吧。”
  红英和周四到了办公室,周四看见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蒋老汉,惊慌起来。二人站定,刘老师让他们二人把昨天的事情复述一遍。刘老师先叫周四复述,周四嗫嚅半天,说不出。
  红英却说得非常流利。
  蒋老汉拿出昨天蒋生国开的收据,放到办公桌上,一副看你怎么处理的表情。刘老师有心让周四为自己辩解,哪知道平时这个刁钻调皮的人,今天成了哑巴不吱声。蒋老汉怀着一股得胜的喜悦在一旁看笑话,看你怎么护短。
  刘老师没有办法,只有说:
  “周四,你就把收据拿回去,叫你爸爸赔钱吧!”
  周四继续低头沉默。
  蒋老汉转向周四说:
  “钱,不要你赔。你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这事也就算了,不要有下一次。”
  谁知道等了半天,周四也不说话。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陆续来了,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个老师劝解到:
  “道歉有啥难的啊,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啊。快说吧!不说你爸爸就要赔钱。”
  “都快上课了,快点道个歉,回教室上课。”刘老师也催促起来。
  可周四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终于有了声音:
  “对不起。”比蚂蚁走路还轻。
  “这是对谁说?那条伤痕在哪里?在地上吗?”蒋老汉是铁了心要震慑她,免得今后再犯。
  周四只得转向红英极不情愿地说了声“对不起”。此刻,红英心里不再怕这个大个子周四,原来她也有这么害怕猥琐的时候。
  周四挨了批评,全班同学蹦得八丈高,比红英还要高兴。周四觉得受了奇耻大辱,那张漂亮的粉脸显得更加的邪恶阴沉,充满了怨恨。
  
  日落西山,天边飞出了红霞,凉风习习,走在回家的路上,红英的心情也跟着红霞飞了起来,对跟在身后的妹妹描述着周四今天的怂样。两姊妹正捧腹大笑,突然感觉有人正狠狠的怒视着自己,果然,两双大脚并排着挡住了去路。抬头一看,妈呀,一条花花绿绿的大蛇正朝自己吐着信子:
  “啊!啊!”二人同时尖叫,急忙向后跳开。两姊妹最怕的就是蛇,只要看见那东西,就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一地,何况如此之近。二人着实吓破了胆,大口地喘着粗气。
  周四和堂弟雪峰得意地大笑,一步步进逼,红英、芬芬本能地尖叫着后退。雪峰控制着那条蛇对向红英,可那蛇却偏要瞟着芬芬,芬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看着痛哭的妹妹,比自己被蛇咬了还要难受。她飞快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塞给周四,大声吼起来:
  “你有本事,就朝我这里砸。”她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砸,你砸呀,有本事就把我砸死,只要不死,我就会告诉你爸爸,我看你爸爸会不会饶了你这个‘四千金’。”她故意把“四千金”这几个字说得很重,他爸爸一心想要求个儿子,对四姑娘的感情可想而知。
  “反正你家钱多,赔条人命不算什么。”
  周四脸色一怔,蒙了一会,扔掉石块,又邪恶地笑道:
  “我不会砸死你的,你当我傻子啊?”
  又对向雪峰说:
  “把蛇拿过来,看看这个死都不怕的人有多大能耐。哈哈哈!”
  雪峰丢开芬芬,走过来,把蛇凑向红英。
  “你如果下次再告诉你爸爸,我就天天用蛇吓唬你。”周四得意地笑着说。
  是祸躲不过,管它的,豁出去了,谅它也不敢真弄蛇咬自己。红英闭上惊恐的双眼,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嘴里使劲吼道:
  “你吓唬,吓唬啊,只要你敢欺侮我,我就告,不仅告诉我爸爸,我更要告诉你爸爸。我要在你家吼,书记的女儿欺侮人,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和你爸爸一样,都是大坏蛋,大坏蛋。你咬死我啊,咬死我啊,我不怕,我蒋红英不怕了,我不怕,啊,啊。”人在受到极度惊吓之时总是很有爆发力。红英的声音响彻云霄,惊动了所有放学回家的学生还有路边挖红薯的大人。他们都纷纷地围过来,红英觉得更有底气了:
  “你有本事,你是书记家的女儿,你敢欺侮任何人,来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用蛇咬死我吧!有本事咬死我吧!”
  雪峰见许多人围了过来,并纷纷指责自己,甚至还有小声的谩骂,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分了。周四的怨仇跟自己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出于好玩。于是连忙把手缩了回来,那蛇却在喧闹的人群中受到了惊吓,拳头粗的身子在雪峰的胳膊上不停地扭动,摇头晃脑地挣扎,终于挣脱了它的主人,倏地反口一咬,将雪峰手腕咬出两个深深的牙印,立马有黑色的血渗出。这一切都太突然,谁都没料到捉蛇吓人的孩子是最危险的。一个男人连忙解下自己用烂布条做成的裤腰带,递给旁人。大家手忙脚乱地扎住了雪峰的胳膊,背着他到医院去了。
  周四极度恐慌,像一个痴呆儿木然地立在旁边,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阴毒,她是要把这笔帐都记在红英、芬芬的头上,心里生出一股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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