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看守所里玉河受审

　　话说齐玉河在看守所审讯室里，见前来审讯他的竟然是他三弟齐玉湖，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惊得猛然从坐着的板凳上站起身来，失声叫道：“三弟，救救二哥。”
　　齐玉河刚站起身来，就被旁边站着的一名公安，一把给按得坐下了。
　　公安大声呵斥道：“齐玉河，老实点，不准乱动!”
　　齐玉河被按得坐下了，但心里面的疑惑更大了，他搞不明白，他的三弟，乃是一名教师爷，怎么会出现在看守所里，来审讯自己了？
　　这时，齐玉湖对齐玉河说道：“齐玉河，现在你是被审讯人员，是嫌疑犯，我是审讯人员，身份是县委书记，虽然咱们是亲兄弟，但身份不同，你现在就不要称呼我三弟了，我也不称呼你二哥了，咱们就案情说事，公事公办。”
　　齐玉河闻言，又大大地吃了一惊，比刚才吃得那一惊还要惊，惊得大张着嘴巴合不拢去。
　　惊愕之余，齐玉河心里涌上来的全都是欢喜了。
　　齐玉河欢喜的是自己的三弟竟然是淄川县委的书记。
　　齐玉河心想，县委书记在淄川县该是最大的官了，有这么大的官让我三弟当着，他能把我这个二哥怎么样啊？
　　这下好了，有了当县委书记的弟弟，我这个事情就好办了，毕竟朝里有人好做官嘛！虽然做官的这个事情是不敢想了，但从危难中救救哥哥，应该没啥问题吧。
　　这样想着，所以，在听到齐玉湖说要公事公办，齐玉河就赶忙答道：“好好，玉湖，咱们就公事公办。”
　　齐玉湖道：“齐玉河，你的情况，你自己知道，现在我们就有关问题来审问你，你要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回答。
　　齐玉河答道：“好，好，我老老实实回答。”
　　齐玉湖便问道：“我们问你，自从前年起，你担任了泉水镇王家庄村伪保长及乡约职务，这期间，你都干了哪些坏事？另外，你的家庭是剥削阶级家庭，你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你现在有多少田产？这些田产该如何处理？你是如何想的？”
　　齐玉湖一连串地问了好几个问题。
　　齐玉河闻言后，脑瓜子像风车子一样转着，考虑着该如何回答齐玉湖问的问题。
　　思考了片刻时间后，齐玉河答道：“俺向政府老实交代。俺在家里排行老二，俺家老大齐玉山是个愚钝人，凡事不上心；故此，按照常理，俺家该由俺当家才对。俺爹临终前，没有把家交给俺管，把家交给俺四弟齐玉泊去管了，俺感到窝憋，自三十岁起，便一直在外面云游四方。这期间，俺认识了宋家镇的宋翠莲，和她生活到了一起，一直没有在俺那个剥削阶级家庭里生活着，也没有任何剥削行为。三年前的时候，因为要分家，俺四弟不同意，俺也拿他没办法，是俺哥给俺弄了个保长，说这样就有身份了，就可以把家给分了……”
　　齐玉河说到这里，坐在齐玉湖右边的一个人打断了齐玉河的话，说道：“等等，齐玉河你等等。”
　　齐玉河闻言赶忙停住了话头。
　　那人问道：“俺问你，你说你哥给你弄了个保长，是你哪个哥给你弄了个保长？你不说你哥是个愚钝人嘛。”
　　齐玉河答道：“是宋翠莲她哥宋自仓，在咱县给马县长当着秘书。”
　　那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齐玉河，你继续交代。”
　　齐玉河便继续说道：“俺当了泉水镇王家庄村的保长乡约后，除了应付下差事外，真的没干过啥坏事。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许多事情，面情上下不去嘛。”
　　刚才问话的那个人又说道：“齐玉河，你只需交代问题就行了，无需对问题发表评论。”
　　齐玉河闻言赶忙点着头道：“好好，俺只管交代问题。”
　　那人道：“你继续交代吧。”
　　齐玉河便又继续交代：“俺自从当了保长乡约后，主要是找齐玉泊分家，分属于俺的那份家产。”
　　那人问道：“你分到家产了吗？分了多少家产？”
　　齐玉河答道：“分是分到了，但俺没要家产，全部让齐玉泊折算成银元给俺了，共分到将近四万块银元。”
　　那人紧问道：“齐玉河，你分到的银元呢？那都是剥削所得，人民政府是要没收剥削所得的。”
　　齐玉河心想，领导啊，你问得好啊，问得太好了！俺正主要说说这事呢！
　　于是，齐玉河便详细地说了起来：“俺分到四万块银元后，俺五弟齐玉水紧跟着便到了俺家，让俺把分家分到的银元支援给前线。俺五弟说，现在前线战事正急，急需各种物质，你把分到的银元支援给前线，也算是主动为人民做了件好事，将来可以争取新政府的宽大处理。俺开始不愿意，俺五弟便批评教育了俺，俺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愿意为人民做点好事，便把银元全部捐献给前线了。”
　　那人看了下齐玉湖，又转头问齐玉河道：“齐玉河，你把四万块银元全部捐献给前线了？四万块银元可不是个小数目，齐玉水他们咋拿走的？”
　　于是，齐玉河又把当时齐玉水如何领着几个武功队员拿走了银元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人听了后，对齐玉河说道：“齐玉河，你的这个行为，的确是有功于新社会的，应该得到宽大处理；但是，你得有证明人不是？假如你有证明人给你证明的话，你就可以算是开明乡绅了，马上就可以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
　　齐玉河闻言心想，有啊！俺有条子啊!但想到自己捐献的数量是三万块不是四万块，自己多说了一万块，那条子上只写了四万块，拿出条子后咋办？最关键的是，那条子和没有捐献的七八千块银元及几块金条都埋在一起，往出来拿条子，不是把其他的都给暴露了嘛！
　　齐玉河心想，就现在这个情况，这个条子万万不能往外拿，就让他们去找齐玉水，只要他们找到了齐玉水，就有人给俺作证明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这样一想，齐玉河就把眼光看向齐玉湖，对齐玉湖说道：“三弟，咱家的情况你知道啊，银元俺真的捐献给前线了，是玉水亲自带人拿走的，这个得找玉水啊！”
　　听到齐玉河又称呼自己“三弟”，齐玉湖也不好说什么，就也看了看齐玉河，说道：“二哥，你说的这个情况，俺也听说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俺不能给你作证，一来是耳听为虚，二来我们是亲兄弟，我给你作证没有公信力；所以，你的这个事情，还是得让齐玉水亲自证明。现在的情况是，齐玉水随部队南下了，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我们也不知道，只能等联系上齐玉水后，经查证情况属实，才能宽大处理你。二哥，只要你做下好事了，事情就在那里放着，跑不掉的，将来一定会落实清楚的，现在你就安稳在看守所里呆着吧，闲下来时，好好反省下过去的罪过，争取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
　　齐玉河闻言连声答道：“好，好，好，俺一定深刻反省过去的罪行，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齐玉湖闻言也点了点头，又和坐在两旁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
　　齐玉湖旁边坐着的那人便说道：“今天的审讯就到这吧。齐玉河，你先回去，有啥需要了解的，我们还会来找你的。”
　　那人说毕，齐玉河旁边站着的公安便拉了齐玉河一把，要带他走。
　　齐玉河站起身来，跟着那名公安往外走，头却回了过来，眼巴巴地望着齐玉湖。
　　齐玉湖见状转过了头，和其他人说着话。
　　齐玉河被公安带回了号子。
　　齐玉河被带到号子里后，悲喜交加，心里五味杂陈。
　　齐玉河心想，老天保佑啊，幸好俺齐玉河干事还有点分寸，没有人命案子，要不然就真的是麻烦了，就要被拉清单了；更让齐玉河感叹的是，自己竟然为前线捐献了三万块银元，这个银元捐献的是多么的好啊，基本上等于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了。
　　齐玉河还想到当时的情景。
　　因为捐献银元后心疼的不行，自己还踢了齐玉水屁股一脚，骂全是齐玉水鬼楚楚，搞得四万块银元没了。
　　齐玉水笑着对自己说：二哥，别看你现在踢俺你，到时候你还要感激俺呢!
　　可不嘛，此刻的齐玉河，心里面对齐玉水全是感激，心想要不是齐玉水挽救自己，要不是把那三万块银元支援前线了，现在就彻底完蛋了，说不定就跟四哥的性质一样了，要被专政了。
　　齐玉河正胡思乱想着，号子门又开了，刚才的那位公安站在门口，喊道：“齐玉河，出来！”
　　齐玉河闻听到公安喊自己，赶忙站起身来，出了号子门。
　　在那位公安的带领下，齐玉河来到了看守所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坐着齐玉湖。
　　齐玉河被带进办公室后，齐玉湖站起身来，对齐玉河说道：“二哥，你坐下吧。”
　　齐玉河惊喜地看了齐玉湖一眼，坐在了齐玉湖对面的一个板凳上。
　　齐玉湖对齐玉河说道：“二哥，过去的时候，因为你思想反动，事情已经做下了，想推脱也推脱不掉。现在既然这样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了，该落实的情况，政府会落实的。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有罪，政府要惩处；有功，政府也会考虑的。另外，家里面你就不要担心了，嫂子和几个侄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就是无论怎么处理，无非就是个家庭成分的问题，不会有别的问题的，这个你放心。还有就是国龙跟着玉水去当兵了，在咱部队上，会好好成长的，你就不要为国龙操心了。”
　　齐玉河闻言，心里感激，嘴里说道：“玉湖，二哥的事情，你要当个事情，抓紧落实呀，我真的给咱前线捐银元了。”
　　齐玉虎闻言道：“这个我会安排人落实的，也一定会落实清楚的。现阶段，你就安稳在里面呆着，要遵守监所的各项纪律，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我来的时候，邵燕给你带了点吃的，我放在李公安这里，隔一天他给你一点，凡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齐玉湖摆了摆头，示意那名公安将齐玉河带走。
　　那名公安便到了齐玉河身边，说：“走吧，老齐。齐书记把带的吃头放俺这了，你饿的时候，只管给俺说，俺带你出来吃。”
　　齐玉河闻言，点着头道：“谢谢！谢谢！”
　　然后就跟着那名公安回号子去了。
　　自那后，齐玉河一直被关押在淄川县看守所里，偶尔有人过来，还是落实那四万块银元的事情。
　　转眼间，七八个月过去了，时间就到了一九四九年早春，淄川县召开了自解放以来的第一场公判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