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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第六章

第六章

作品名称:云梦回忆 —— 回不去的知青时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0-02-10 20:57:13      字数:7250

  岑玉来与郑源分手时,时间已不早,大街两边的商店先后都上了灯。他急忙骑上自行车赶路,他脑子里还是无法摆脱对那场噩梦般遭遇的回想。
  “嘟,嘟!”一辆要进站公交车猛按着喇叭,车头险些挨到他的车尾,他拼命地用力蹬了几下,逃开去。
  “我不能再去想了。”他告诫自己,“愿这不过是一场梦魇!”
  不过,他还是被一辆(后来才知道是送电报的)摩托车,从一条横马路上蹿出来时,将他的自行车拦腰撞了一下。他人飞出了好几米,昏迷了好长时间。但在他的感觉中,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开始他好像与“大傻”在一起,正走在荒凉的河岸上。路上十分泥泞,而且泥泞越来越厚,一直没过了膝盖,他们已无法向前走了,只能在泥泞中爬行,在他十分艰难地一寸一寸往移动着时,却见“大傻”的速度越来越快,与他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他看到有一只从衣服上扯下来的袖子管,被丢弃在他前方的不远处,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不祥之物,但又感到那里的地皮好像干燥些,看上去不怎么泥泞,为了追上快要转弯的“大傻”,他硬着头皮向躺着袖子管的地方爬过去,可到了那里发觉上当了,地更泥泞了。正当他挣扎着要爬过这不祥之地时,从泥泞中伸出一只可怕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左手,要把他往泥泞中拖下去。他多想让“大傻”回头来帮一下自己,于是他“大傻”、“大傻”地叫起来。但“大傻”好像压根儿没听到他的呼救声,而且越走越快,很快消失于转弯处。
  “大傻!”他用又愤怒又恐惧的声音大叫了一声,此时他醒来了。
  听到边上有人说:“林医生,他醒了!”
  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正躺在医院的抢救室。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自问自地说了一声。
  “你总算醒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对他道,“你命好大啊!”
  “你在叫什么人?”刚才那位呼叫医生来的护士问他。
  “我做了个噩梦。”他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他(“大傻”)?”他在心中想到了发生在前不久的一件事。
  
  “报告上尉,”那个叫“中傻”的向他道,“小罗掉河里了。”
  “在哪里?”他吃惊地问。“中傻”提到的小罗,正是连队里“三傻”中的“小傻”。
  “你去问大罗。”“中傻”说的大卢就是“三傻”中的“大傻”。
  “他现在哪?”他又焦急地问了一遍。
  “我想想,好像往食堂那里跑的。”“中傻”道。
  “你自己当心点。”他关照过“中傻”后,往食堂方向赶去。
  
  “大卢,”他叫住了正要离开食堂的“大傻”问,“小罗在哪儿掉河里了?”
  “大傻”手里拿着脸盆,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已报告连长了。”
  “快告诉我,在哪?”他简直要冒火了。
  “你对我发什么火?”“大傻”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报告连长了吗?”
  “那连长在哪?”他无可奈何地问道。
  “你早问我连长在哪,就对了么。”“大傻”还是笑嘻嘻地道。
  他跺脚地问:“连长在哪?”
  “在机口。”“大傻”笑嘻嘻地道,其一只眼还有些斜视的,更显得贼兮兮的。
  他大叹了口气后,向机口跑去。机口在那条旧湖堤公路的北面,是大功率抽水机的抽水口,因水较深也较清,平时有许多人到这里洗澡。他走上湖堤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挨着河边的机房。再跑了几步,就看清了河边有几个指手画脚的人叫着什么。他跑近后,见河里有几个人正在摸找着“中傻”提到的小罗。
  “我摸到了!”有人尖叫了一声,他一看是二排的排长孙大牛。
  有两人同时游过去,帮着二排长把“小傻”从水里拖了起来。
  “快把人倒俯。”连长大老王指挥着,“要把肚子里水都倒出来。”
  “倒不出了!”二排长叫道。
  “打电话给场部医院。”连长一面吩咐人去打电话,一面叫连队卫生员小钟做人工呼吸。
  场部来了辆救护车,场部医院的李医生下车来,在“小傻”胸口按压了两下后,当机立断地道:“送县医院。”
  “小岑,你跟二排长与小钟一块跟去。”连长对他道。
  二排长与卫生员小钟在众人帮助下,把“小傻”搬上了车。他们和李医生分别坐在“小傻”两边。救护车一路向县城开去。
  他心里很着急。“小傻”还救得过来吗?他一直暗自问着。
  “看来,有点困难了。”李医生和连卫生员小钟轮流为“小傻”做着心脏按压,但不乐观地道。
  哪怎么办?他心想,“小傻”就这样没有了吗?不会吧,医院总会有办法吧?
  救护车直接开到了急救室门口。早就人等在那里,迅速把“小傻”抬进抢救室,放于一个手术台上。一个中年医生拿着一个针头特别长的针筒,上来在“小傻”的胸口打了一针。后来知道是强心针。
  他看到一股恶臭的血水从“小傻”的嘴角处流出,但“小傻”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死了!”那位中年医生下结论道,又对场部医院的李医生道,“你们去买几块冰来,直接送太平间。”
  
  “小傻”就这样死了,没有了?他悲哀地想着。“小傻”是连队里“三傻”中最不惹事的一个,不像“大傻”经常会惹点事出来,“大傻”还经常欺侮“小傻”。到月底时,“大傻”常常会向“小傻”借饭票,借了又想赖掉不还,连里一次次找过“大傻”谈话。他也几次找过“大傻”。一次是“大傻”偷了“小傻”的饭票,他找“大傻”时,“大傻”却坚决不承认偷了“小傻”的饭票。
  “大傻”当时还自以为聪明地对“小傻”道:“你饭票写字的吗?为什么要说,我这饭票一定是你的呢?如果我说你现手里的钞票都是我的,你会承认吗?你手里的钞票不是我的,那末我手里的饭票也不是你的!你叫大家评评理,是我说得有道理,还是你有道理?”
  “你是偷了我饭票!”“小傻”只会这么说。
  “你一定要说我偷的。”“大傻”又振振有词道,“你说说看,是哪只眼睛看到的?是左眼看到,还是右眼看到?”
  “大罗,你是在欺侮小罗。”他听到这里阻止了“大傻”继续讲下去,“我虽然不能下结论,说你一定偷了饭票。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是欺负人家小罗老实!”
  “你冤枉我。”“大傻”嘻皮笑脸地道。
  “还给人家!”他装出大怒地道。
  “我还!”“大傻”一怔后,不乐地把饭票还给了“小傻”。
  一天“大傻”又偷了“小傻”的饭票,闹到了大老汤处。大老汤批评起了“大傻”,可“大傻”一副贼兮兮的样子狡辩着,把大老汤气得七窍生烟,要将“大傻”送派出所。大老汤把他叫去,让他送“大傻”去场部派出所。他感到大老汤做得有点过分,心想偷几毛钱的饭菜票不至于要送派出所。因此,脸露难色地道:“交给我来处理,行不行?”
  “你能教育好他吗?”大老汤显得很粗暴无礼地对他道,“今天非要送派出所不可!”
  他看看一个(大老汤)气得脸还在发抖,一个(“大傻”)还是贼兮兮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无奈地对“大傻”喝道:“还满不在乎,去派出所!”
  “小罗你一块去。”大老汤要“小傻”跟着去作证。
  他们三人刚走上湖堤公路,“中傻”就追上来对他道:“报告上尉同志,我能一块参加押送吗?”
  他此时心情很不好,感到“中傻”是来添乱,声色俱厉地道:“你以为好玩吗?”
  “喔唷,人家叫你上尉同志,你好意思发这么大火?”这时“大傻”却笑嘻嘻嘻地对他道。
  “去吧!”他看了看“大傻”,无奈地对“中傻”道。不过,与三个“傻”子在一起上路,他觉得特别有意思起来。
  一路上,“大傻”走在最前面,笑嘻嘻嘻地走着,像是去赴宴似的。“中傻”紧跟于后,他自认为在押送犯人,自感责任重大似的,不让“大傻”走得太快。又不知什么时候拾了一根粗短的树枝当手枪,一直抵在“大傻”的腰眼处。“大傻”被他弄得一会儿有点痒,一会儿有点痛,这时就骂“中傻”是狗腿子。“中傻”平时有点怕“大傻”的,这天一点也不怕,因为“大傻”已是“犯人”,何况其心目中的能保护他的“上尉”就在身后,随时为给他撑腰的。
  “你不老实,我一枪毙了你!”“中傻”警告“大傻”。
  “大傻”也不卖账,对“中傻”说:“是我让你一起去的,你的上尉同志又不要你的。”
  俩人一直吵吵闹闹地走着。
  只有“小傻”像犯了错误一样,一直闷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他有时问一句,“小傻”也只是答一句,就没有第二句话了。他心里越走越担心起来,心想派出所的同志一定要小看自己了,怪自己这么没有政策水平!
  “告诉你的上尉同志,我要大便了。”“大傻”突然对“中傻”道。
  他已听到了,便发话道:“让他就在下面芦苇丛中找个地方解决。”他看到一条沟渠旁长了许多茂密的芦苇。
  “上尉同志让你自己解决!”“中傻”对“大傻”道。
  “我没有擦屁股纸。”“大傻”道。
  “我有纸。”“小傻”道。
  “中傻”从“小傻”手里接过了手纸,边交给“大傻”,边命令道:“快去快回!”
  “大傻”钻进了芦苇丛,可过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其出来。
  “上尉同志,他会不会逃跑?”“中傻”有点担心地道。
  “不会吧?”他漫不经心地道,他一直思考着到了派出所后怎样向人家解释,怕人家会认为自己一点没政策水平。
  “上尉同志,我与小罗下去看看吧?”“中傻”又自告奋勇地要去芦苇丛中找“大傻”。
  他想了想道:“你们去吧。”
  “中傻”和“小傻”一前一后地钻进芦苇丛中,留下他一个人站在湖堤公路上等着。
  “报告上尉同志,他逃跑了!”“中傻”过了一会钻出芦苇丛来报告。
  他叹了一口气,心头却感到一阵轻松。他也不知“大傻”是临时起意逃走的,还是有预谋的,说要大便就是骗他们的。“这傻瓜也太坏了!”他心想。
  “上尉同志,怎么办?”“中傻”问他。
  “逃了就逃了,我们回去吧!”他道。
  “是,上尉同志。”“中傻”又敬了一个礼道。
  等他带着“中傻”和“小傻”回到连队时,人家告诉他,“大傻”早就回来了。那人还告诉他道:“我们问他还有人呢?他竟说,三个傻瓜‘卫兵’在后面!”
  他感到哭笑不得。这时,大老汤火早就消了,见到他也安慰般地道:“你辛苦了!”
  
  “我要回去了,”在他想着有关“小傻”的一些往事时,李医生对他道,“你们留在这里人,先去买些冰回来。我到了场里,会向你们连长、指导员打电话的。”
  沉思中的他似乎不太明白李医生的意思,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医生。
  “我要跟救护车回去。”李医生对他解释似地道,“救护车要立即回场里去,要值班待命的。”
  “哦”他不好意思地对李医生道:“你走吧,这里我会负责的。”
  李医生跟着救护车走后,他带着二排长宋大牛与卫生员小钟立即赶到县冰厂去买冰块。他从来不知道这县城里还有这么一个制冰的厂,更不知道它在哪里?二排长宋大牛与小钟,都是比他早几年作为社会青年来农场的。二排长还参加过造反队,曾跟着来这县城造反住过几天,因此对县城还有点熟悉。“跟我走,我知道。”二排长领着他们去冰厂。
  冰厂在县城的最东端,一路上走过好多店家和弄堂。他们走到冰厂时,天已暗了。看到在昏暗的大门口,工人们正把一大块、一大块长条形的冰块装上一辆卡车。这种称为工业冰的冰块,有一百多斤重,长近一米,宽近半米,厚也有四分之一米。他们向厂里借了一辆俗称黄鱼车的三轮车,算了算“小傻”的身长,买下了四块冰。由二排长踩车,他与小钟在两旁推行。等他们把块冰运到医院时,医院的门诊早已停歇,因此大部分房间里灯都已熄灭,只有几个窗口里还有灯光,因此整个院子显得很昏暗。他们问了门房间中一个看门的老者。老者告诉他们,刚才叫他买冰的邢医生已下班回家。
  “我叫值班医生出来。”老者打了一个电话后,从急珍部门出来了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
  “你们是邢医生叫买冰的吗?”年轻医生问清后道,“跟我来。”
  去太平间的路上也没有路灯,只靠路边上有一、二个窗口里,透出一些昏暗的灯光,因此,显得有点阴森森的,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到了。”年轻医生冷冰冰地道。太平间门的上方有一盏支光很低的白炽灯,年轻医生把太平间的一扇包着铁皮的门打开。“进去吧,把冰放到尸体下,就可以了。”
  “先进去看看,怎么放法?”他固作镇静地对二排长宋大牛和卫生员小钟道。
  太平间里面也只开着一盏支光不高的灯,比外面更显得阴暗可怖。他们相互看看,平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二排长宋大牛也看了看他,不敢领头进去。他这时想,看来只有自己带头了。于是硬着头皮先走进去,二排长这时也跟着进来。他没有仔细看太平间里到底有些什么,只见“小傻”的尸体就放在一只水泥板做的灵床上,看到边上有同样的一只灵床空着,便对二排长宋大牛道:“我们把冰块放这上面,然后把小罗(‘小傻’的尸体)搬过来,放上面,怎么样?”
  “我们听你的。”最后进来的卫生员小钟声音有点发抖地道。
  “那末,先搬冰块进来。”他像发布命令地道。
  一块冰块要一百多斤重,他和小钟俩人搬一块还感到不轻松,二排长宋大牛却轻易地独自搬起一块来。化不了几分钟,他们已把四块冰都一平排放在那只空着的灵床上。接下来就是要把尸体搬过来放上去。大家又互相看着又不动手了。
  “动作快点。”那位年轻医生在门口催着。
  “上!”他壮胆地叫了一声,又稍犹豫了一下,就走向“小傻”的头部位置,又指挥跟过来的二排长与卫生员道,“小钟,你搬脚。大牛,你力气大,搬当中。”
  他在“小傻”的头部位置,又闻到了一股恶臭味。他忍着,看二排长和卫生员小钟已到位后,他叫了声“搬起来”,便捧起了“小傻”的头来,二排长也抬起了“小傻”的中部。
  “走。”他又叫了一声,开始移动尸体。刚搬离灵床,“小傻”的一只手垂下来,碰到了他裸露的腿上,他差点叫起来。“不能叫,”他告诫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在如此惊吓下,还能保持一种镇静。走了两步,另一只手又垂下来,又碰到了他腿上。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把“小傻”的尸体在冰块上放好。他又固作镇静走在最后出来。医生把门一关,说了声“走”就先走了。他们这时争先恐后地跟着撤走。
  “车呢?”还是卫生员小钟想起了那辆借来的三轮车来。
  “快回去。”他见二排长宋大牛看着他没有动身的意思,便道,“我和你一块去。”
  “我也去。”卫生员小钟道,也许是不敢一个人等在半路上。
  当他们拿回车,路过门房间时,那位老者走出房子来告诉他们:“你们指导员来电话,让你去县政府招待所,他在那里等着你们。”
  他们把车还给冰厂后,走到街上时,二排长宋大牛说有点肚子饿了。可他一点不觉得饿,而且那股恶臭仿佛还在鼻子边,因此毫无食欲,便对二排长宋大牛道:“我不饿,我不想吃什么。”
  “我也不想吃。”卫生员小钟跟着道。
  “我也不想吃了。”二排长道。
  “真的都不吃了?”他又对人高马大的二排长宋大牛道:“你去吃,我们等着你。”
  “不吃了。”二排长道,“也算为‘小傻’表示一下哀悼。”
  “大牛,”他这时揶揄二排长起来,“平时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吓得连命令也竟敢不听啦!”
  “去你的!”二排长宋大牛反驳起来,“我怕,你不怕?现在让你再去一次太平间,你敢吗?”
  他当然也不敢,但道:“只要你陪着我去,我就敢。”
  “哪算什么?”宋大牛道,“不过,岑副指导员,我还是满佩服你的!想不到你会先站到头部地方。”
  他想到自己也犹豫过,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道:“我是没有办法。”
  “比我们都有胆量!”卫生员小钟也表示了佩服之情。
  “那不叫有胆量。”宋大牛道,“那叫有觉悟,共产党的干部,什么都要带头在先。”那时许多人都喜欢把干部称为“共产党的干部”,但不一定此干部已是党员,岑玉来也是刚向党支部提交了入党申请的。
  “是的,是的。”卫生员小钟表示赞同。
  
  “你们都是胆小鬼!”在县政府招待所等着他们的指导员大老汤,听了他们汇报后笑道,“不过,你们辛苦了,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我没有胃口。”他道,“不知他俩想不想吃?”
  “不想,也不想。”俩人也这样说。
  “不想吃就算了。”大老汤道,“你们既胆小,又娇气。缺少锻炼,像我在你们这种年纪,已什么都不怕了。”
  他不以为然,又心想大老汤又要摆老资格了。这时,二排长宋大牛问大老汤道:“听人说,那位老兵油子常对人说,他吃过死人的耳朵,心、肝,你相信吗?”他说的老兵油子是指连里一位解放战争时的俘虏兵,曾经是国民党赴缅远征军的一名士兵。此时,正被作为四类分子管制着的。
  大老汤叹了口气道:“他就是喜欢与小青年瞎吹!他说的那些,也许有。但有什么好多说的?”
  “如果真的,那也太恐怖了!”他道。
  “比这恐怖的还多了去哩,”大老汤道,“战场上什么事没发生过?我有一次侦察失手,被日本兵追赶,我躲进了一口装着死人的棺材中。后来我还做了一个梦,我所躲的那口棺材中,人家拍拍我肩道,日本人走了,你也好出去啦,我要休息了!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大老汤,你是在讲故事吗?”卫生员小钟瞪大着眼睛问。
  “讲什么故事?都是真事!”大老汤道,“打仗时生命也在所不惜,还怕什么?”大老汤叹了口气道,“从十七岁那年当兵,先是打日本鬼子,后又与国民党反动派打,参加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哪一次不是有生命危险的?真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一次我中了好几个弹片,有一片在离心脏部位仅几厘米地方,命不大,早就去了。”
  当时,他怀着悲哀的心境想:“看来,我成不了这位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过来的老前辈所希望的心地坚硬的接班人、后继者!”
  对第二天如何与小罗(“小傻”)父母谈后亊处理的细节,他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小罗(“小傻”)母亲彻心彻肺的哭声。
  
  他们回到连队后,赶做了一块木牌,用红漆写着“禁上于此洗澡、游泳”,钉到机房墙上,不准连队的人再到这机口的深潭里洗澡、游泳。
  “大傻”认为这是脱裤子放屁:“谁还敢去那里洗澡,小罗正等着找‘替死鬼’哩!”传说中,在河里淹死的人,成了的所谓的“落水鬼”,不能像正常死亡的人可以重投人生。只能守在被淹死的地方,找机会把人拖下水中淹死,也就是找到了这“替死鬼”后,才能去投生。
  “中傻”把“大傻”的话报告给了他听,他只能无奈地道:“这个‘大傻’,实在是个坏料!”在他感觉中,“大傻”是邪恶的,“小傻”某种程度,就是被“大傻”害死的。那天“小傻”是与“大傻”一块去机口洗澡的,“大傻”发现正洗澡的“小傻”不见了,回连队来叫人施救,可他对人说时,还笑嘻嘻的,人家以为是在开玩笑,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他总想,如果能早一点把“小傻”从水中捞上来,“小傻”不见得会死。但“大傻”是个傻子,你能对他怎么样呢?
  
  “大傻”在他潜意识中,已成了一个断送“小傻”生命丧门星。因此,“大傻”出现他的恶梦中,令他感到极是晦气。
  “我没什么了,我要出去,我有重要的事。”他搞清楚了自己出了车祸后,更是感到大晦气了,要求立即出院,他急于上卫燕南家,不能让卫燕南一直等着自己。
  医生不同意,说他虽然只是摔昏迷,但至少还要观察一天看一看,并让他说出家住哪里,可以通知家属来陪伴。
  “不需要了,我真的没什么。”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出了车祸,那会把母亲、特别是风烛残年的祖母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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