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垂死挣扎

　　1942年1月3日半夜时分，日将阿南惟几向第11军南侵长沙的部队发出北撤命令，第3师团师团长丰岛房太郎接获撤退命令后，很不服气，他的部队都冲进长沙城了，只差一口气就占领了长沙城，这就要撤退么？
　　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阿南将军是他的上司，他只有服从的份，心有不甘的丰岛房太郎绕了个弯提出申请意见：我第一线部队现已冲进长沙重庆军阵地，正展开巷战中，现在只差一把劲，希望把反转时间再延期一日。
　　日第11军参谋长木下勇听到丰岛房太郎申请后气愤地说：“这个丰岛房太郎他要干什么啊，竟然无视军部命令，他不知道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吗？”
　　阿南惟几知道木下勇是坚决主张北撤的，就在电话里对丰岛房太郎说：“东北方面，重庆军的包围圈逐渐压缩；株州方面，重庆军也有北上的可能。我军的作战目的已大致完成，鉴于此，你部应执行命令，立即反转。”
　　丰岛房太郎见阿南将军口气和缓，似有回旋余地，仍然不依不饶地说：“将军，我只要一天，仅仅一天时间，那个1月2日阵亡的加藤素一少佐尸体尚未找到，我要找到他的尸体带回日本去。”
　　“加藤素一不就是个少佐吗，值得你一个师团为他滞留一整天时间？”
　　“将军啊，您有所不知，加藤素一的第2大队，是属于第3师团留在信阳地区担任警备的重信吉固大佐之第6联队。由于他们大队擅长夜间战斗，所以我把他们大队带到湖南作战，并由师团直辖，谁知他们这一次竟然全军覆没。”
　　其实，丰岛房太郎要滞留一天的理由在他看来是很充分的，第三次会战是头年12月23日打响的，12月26日，丰岛接到了24日已被陆军总部任命为驻东京留守近卫师团长的电令，由于新任第3师团长高桥多贺二中将尚未到职，所以仍由他指挥部队进攻长沙。尽管他在作战中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遭到很大伤亡，长沙也未能完全打下来，而且还要第6师团增援，结果还是打了败仗被迫撤退，这是他从1940年9月28日担任第3师团长以来遇到第一件最难堪的事。这是第一个理由，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要在最后一天打下长沙城。
　　其次是要寻找加藤素一的尸体。加藤大队大部被歼后，一直未能找到加藤的尸体，这会使他回到应山无法向第6联队、回到国内无法向加藤的亲属交待。日本军人为国战死后，国家则将其姓名、军衔书写于骨灰盒上，供奉于神社，定期由官府、民众举行祭祀，天皇、皇后有时也要到神社进行“御参拜”。这些战死者的亲属，都以他们家有过“为国尽忠”的人而自豪，也由此而具有较优越的政治地位。继续寻找加藤尸体，就成为丰岛要求延迟1日撤退的次要理由。丰岛房太郎的第一个理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事的，只能拿这个次要理由来搪塞。
　　阿南将军容忍了丰岛房太郎的抗命，允许第3师团在1月4日再挣扎一天。
　　丰岛房太郎还绑架了神田正种，他要求第6师团同他的师团一起，再攻一天长沙城。这个神田正种也是个好战分子，丰岛房太郎的要求正合他意，就加入了日军攻击部队行列。
　　1月4日凌晨2时，第3师团68联队命令第1大队突破荒山，第2大队突破冬瓜山。此后两大队合力转向南门，早晨再次发动攻击。但是这一命令鬼使神差地没有传达到第1大队，于是发起进攻时只有第2大队。该大队于6时发动进攻，第8中队于7时30分占领了东瓜山高地。
　　方先觉预10师一方面立即发动逆袭，一方面请求军部命令炮兵支援逆袭并压制日军炮兵。同时命令预10师的传令兵、杂物兵、担架兵、输送兵编为一个连，由葛先才团长指挥。双方在冬瓜山附近反复争夺，阵地屡次易手，战况空前激烈。
　　战至中午，日军白刃冲锋湘雅医院，被国军火力击退。日军见冲锋不行，集中迫击炮和掷弹筒轰击，国军的射击孔都开在墙角，炮弹都没有击中。日军再换成37平射炮轰击，将墙面打得到处是洞，国军退守兴汉门。日军进攻杀到护城河，再次被国军火力遏制。当时日军四面猛攻，回龙山先失守，预10师副师长孙明瑾亲自赶往督战。浏阳门也吃紧，第三师参谋长孙鸣玉紧急赶到阵地指挥。
　　第10军督战队队长杨正华，赶到葛先才团驻守的修械山阵地。当时修械所阵地已经经过10多次反攻，中日两军官兵尸体密密麻麻的倒在山坡上，没有时间去处理。
　　由于葛团当时仅剩50多人，方先觉派出一个工兵营给予支援。杨正华赶到高地上的时候，日本兵正在弯腰冲锋，子弹密集地打在工兵营阵地的墙上，炸裂声不绝于耳。工兵营的士兵们伏在工事里，持枪瞄准，准备拼杀，毫无惧色。日本兵有的倒地死去，有的弯着腰跑回去。工兵营长对杨振华说：“你回去吧，这里危险。”
　　“我是来督战的，我要你们坚守阵地。”
　　“回去吧，回去吧，你在与不在我们还不是一样的打。”
　　“我不是怕你们不打啊，我们督战队也有些人，同样可以杀敌，可以帮你们忙啊！”
　　双方激战到傍晚，日军小部已经摸入长沙城内，开始了激烈的巷战。方先觉已经用光了手上的预备队，他将枪支发给师部全体官兵，将他们分配到碉堡和建筑，命令务必坚守。杨正华也指挥一个排士兵和督战队死守江边一个仓库。谁知道他们刚刚进入仓库，一发子弹就射过来，将杨振华身边的一个士兵打倒在地。已经有一个班的日军杀到了仓库外面，杨正华他们立即爬上屋顶向下射击，当场击毙2个日军，其余人一哄而散。
　　下午2时，第10军调来韩浚第77师231团归预10师指挥。最终，预10师夺回了东瓜山阵地，日军第68联队第8中队中队长毙命于该处，尸首也落入中国军队手中。战至当日下午5时，薛岳电告第10军军长李玉堂，外线各军已经全面反击，第4军已经抵达长沙南郊并与守军取得联系。
　　李玉堂问副军长余锦源：“欧震的第4军到了南郊，你知道吗？”
　　余锦源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呢，你知道吗？”李玉堂回头问参谋长蔡雨时。
　　“我也是刚听薛长官说啊！”
　　李玉堂说：“这个雨辰将军，我还以为只记得写诗填词，忘记了长沙战场的血雨腥风了。”
　　黎明前日军第18联队命令部队迅速将磨盘洲对岸国军欧震第4军击溃，以确保对岸阵地，掩护主力渡河。第1大队在磨盘州下游渡河前进。第18联队从友军中选出一个分队保护军旗，另一个分队由联队长带领在磨盘洲下游强渡前进。此时国军的炮迫击炮弹已经打到了步兵第18联队的军旗所在，而东南的第13联队第3大队也在撤退。第18联队只能用1门山炮和1门步兵炮支援师团指挥部以及附近部队作战保卫军旗。这时饱受磨难的步兵第68联队终于赶到，才算是击溃了第4军的部队。但是，东山军桥以及磨盘州徒涉场已经不能使用，第3师团只得决定改由从榔梨市渡河。
　　第3师团第68联队于15时25分收到反转命令后，首先收容了伤亡人员，命伤员在第1中队指挥官的指挥下向东山军桥出发，接着于18时30分命令驮马部队首先集结在清水塘后，开始反转。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极其残酷的局面和更加严酷的战斗。
　　4日，长沙城外日军再次发起全线攻击，企图在撤退前攻下长沙，但在李玉堂第10军的顽强抵抗下，又一次受挫，日将阿南惟几根据战场情况，命令丰岛房太郎师团与第6师团按时撤退至浏阳河以北的榔梨市附近。日军第3、第6师团于4日晚乘夜色脱离战场，由长沙城外分别向东山、榔梨市撤退。未能得逞的日军，遂于当晚四处纵火，仓皇撤走。
　　晚上8时，日军第3师团兵分两路开始撤退，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少将命令师团部和所属第68联队先行撤退，命令第29旅团长石川忠夫少将指挥的第18联队断后，掩护师团主力撤退。入夜后，日军撤退行动的开始，一场以中国军队追击和日本军队突围的战斗就此开始了。
　　命令发布后，第3师团部由长沙东侧1公里的周家湾撤退，并于次日凌晨2时许抵达浏阳河畔东山军桥。使日军头痛的是，这里的唯一一座可供部队撤退的军用桥梁却早已被中国军队第79军破坏，师团长丰岛房太郎只能命令工兵第3联队直接涉水渡河架设浮桥，但是却遭到已经在河对岸构筑工事的中国军队第79军所属两个团的猛烈射击而行动困难，丰岛师团长无奈只得命令部队向浏阳河以南的磨盘洲行动。
　　1月4日夜，日军第3、第6两个师团开始向北撤退。第3师团刚脱离长沙战场，就在金盆岭、林子冲一带遭到欧震第4军的截击。激战到天明，刚刚赶到浏阳河畔，又陷入重围。国军在嘹亮的军号声中，朝日军冲杀。日本军旗也被国军的炮弹炸飞。两军在师团指挥所展开惨烈的肉搏战，幸亏日军一个联队赶到，才把丰岛师团长救出重围。
　　4日9时，第3师团下达了下午反转的命令，在第3师团为确保渡河点而奋战的同时，守备第6师团渡河点榔梨市附近的步兵第45联队以及辎重兵第6联队也陷入了苦战。国军肖之楚第26军从四周同时发难，向榔梨市出击而来。步兵第45联队第7中队的阵地在日落后放弃，第2大队的阵地在当夜被渗透，第1大队虽然守住了阵地，但是也付出了50名伤亡的代价。辎重兵第6联队所部也陷入苦战。
　　日军第6师团因有第45联队留守榔梨市及渡口，所以撤退较为顺利，5日凌晨即退至榔梨市。第3师团开始向东山撤退时，夏楚中第79军已进至东山附近浏阳河东岸，并将渡桥炸毁。
　　独立混成第9旅团在2日的交战后，留下独立步兵第65大队保护军侧背。主力经长乐向麻峰嘴转进，于4日晨在长岭南方与国军孙渡第58军发生遭遇战。在将对手击溃后，该旅团继续前进。独立步兵第95大队于当日到达岳州，同日与第34师团第218联队第1大队一道向团螺山方向攻击前进，以确保11军的退路。
　　1月4日下午，攻城的日军听说第9战区的外围部队已经杀到，便已无心再战。能否攻下长沙已不重要了，还是保命要紧。所以，到了规定的撤退时间——太阳落山后，攻城的各路日军便准备开溜。一些被缠住的无法脱身的日军，则是想尽办法脱离战场。担任掩护撤退任务的日军此时只能恨自己倒霉，落得了这么一个坏差事。
　　1月4日夜，自长沙外围败残之敌，溃逃至东山、榔梨市、长桥、石灰嘴地带。欧震第4军由东屯渡，彭位仁第73军由湖迹渡衔尾猛烈追击。第79军向东山、朗梨市，第26军向长桥，夏首勋第78军向滨墈，自东向西猛烈截击。傅仲芳第99军向石灰嘴、白茅铺，自西向东，猛烈截击，形成第一次追击包围战，痛歼两昼夜，斩获甚众。
　　在一阶段的追歼战中，由于第9战区的主要目标是日军第3师团，所以该师团的损失要比第6、第40师团严重得多。但在接来的撤退中，第6、第40师团就没那么好运了。
　　1月4日夜，第3师团及第6师团于当晚乘夜暗脱离战场，由长沙市郊分别向东山、榔梨市撤退。至此，长沙地区战斗结束，会战转入追击战斗阶段。
　　第6师团的反转相对要顺利得多。该师团主力于4日日落后，掩护兵力于晚上10时开始反转，虽然遭到国军炮兵射击，但是没有国军尾追，所以到5日拂晓，该师团已经经榔梨军桥集结在浏阳河右岸地区。
　　第40师团第236联队1月3日继续在管家桥一带和陈沛第37军苦战。同日该师团接到军“应以一部分兵力占领金井北方隘路口，掩护军侧背，同时，为以后的行动做好准备”的命令。该师团遂决定在日落后将部队集结在打鼓岭。第236联队趁夜撤出了与37军激战一天的第2大队。午夜时分，由步兵第234联队以及第235联队第12中队掩护的师团直属部队突遭袭击。4日天明，空军侦查通报显示第40师团已经被完全包围，国军罗奇第95师已经占领师团西侧高地。当日晨师团接到了第11军反转的命令。此时，第235联队在朱邻市陷入重围，第234联队奉命在大山塘集结，也全面陷入终日的战斗。日军空军进行了支援，但是没有效果，各部队又缺乏弹药，一片混乱。师团决定于日落后突破大山塘南北敌防线，向春华山转进，并决定留下步兵第236联队以及伤员、野战医院掩护师团主力。黄昏时分，第234联队终于攻占大山塘一带并完成集结，第236联队占领大山塘周围阵地并控制了师团转进的道路。该联队步枪子弹每人不过10～15发，手榴弹每一份对1～2枚。第40师团于5日3时开始沿象鼻桥——象土桥——文家塅——春华山的道路转进。
　　日军两个精锐的甲种师团的全部主力攻打中国一个军防守的长沙城，血战3日，毫无寸功，反而死伤累累。这在中日战争史上是非常罕见的。日将阿南惟几终于领教了中国军队真正的战斗力。
　　此时，湘北各条防线的部队纷纷回追到长沙城四周，在日军外围组成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为了防止被全歼，长沙城外的日军开始溃逃。薛岳的“天炉”已点起熊熊火焰，要烧焦这些日本鬼子!
　　薛岳给李玉堂打电话说：“我湘北第27集团军杨森等部，已从平江山区出击，断敌归路，其他部队均已出动，长沙地区的敌人有撤退模样。敌如撤退，你军无追击任务。”
　　1月4日下午，日军发动了最后一次徒劳的进攻。当夜幕开始降临的时候，气急败坏的日军四处纵火，准备在夜幕掩护下撤退。这时，长沙城东南郊天空突然出现红绿闪光信号弹，中国各路反击大军已到达指定位置。
　　薛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多少个日子没睡个好觉了，多少个日子脸上没笑容了，这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这个仗太难打了，第3、第6师团就是两只凶恶的豺狼，第40师团也是一只凶猛的猎豹，它们把薛岳咬得遍地鳞伤，终于没咬死，薛岳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