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美梦破灭

　　1942年1月3日拂晓，日军第6师团及第3师团在炮兵支援下向长沙城东北角之兴汉门及以北地区，发动猛烈进攻。第6师团进攻北门至东门间阵地，他们利用暗夜的掩护和守军的大意在陈家山下集结，于清晨冲上山顶占领了阵地。国军第570团当即反攻，但是未能成功。第6师团这一天接下来的进攻却颇不顺利。该部自拂晓发动进攻，步兵第23联队第12中队急袭了长沙城北侧的阵地，于13时挺进到湘江畔。第2大队占领了长沙城外的阵地。但是下午就遭到了190师的逆袭，加上岳麓山炮兵150榴弹炮助战，战况胶着。
　　日军自己记载这天战况：“3日拂晓，各大队进入长沙城东北侧，一齐开始攻击。特别是步兵第23联队第12中队急袭了长沙城北侧阵地，在13时左右很快地挺进到湘江畔。另外第2大队占领了长沙城外的阵地。重庆军从湘江对岸的岳麓山，以重炮(15榴)应战，猛烈轰击。下午各部队虽继续在城墙外围，竭力攻击，但战斗陷入胶着，由于重炮（15榴）的集中轰击，我方不断伤亡。”
　　长沙城万分危急，在长沙城南门至东门，有丰岛房太郎第3师团的两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在进攻；从东门至北门有神田正种第6师团两个步兵联队、1个炮兵联队在攻城。
　　激战终日，日军除第6师团第23联队的第12中队曾一度由城北向西突至湘江岸边外，其余部队全被击退。第3师团第68联队的第2大队在向东瓜山阵地冲击时遭到方先觉预10师的激烈反击，横田庄三郎大队长指挥其大队向东瓜山进攻。对此，预10师的部队在岳麓山重炮兵的配合下，以轻火器密集的火力进行杀伤射击；当日军进至阵地附近时，连续投掷了大量的手榴弹，紧接着发起猛烈的冲锋。早6时30分，打退日军进攻，阵地前到处是日军遗弃的尸体和伤兵。横田庄三郎中佐在这次进攻中被击毙。
　　据日方记载，当天第3师团的战斗情况是：进攻长沙东门的石井部队仍在城墙附近与守军进行肉搏战，“但由于弹药极端缺乏，有的士兵在和重庆兵拼刺刀中战死”。进攻南门的野部队于早晨6时30分占领南门外的东瓜山阵地，但大队长横田庄三郎被击毙，而且“重庆军凭据附近一带的无数掩蔽工事，进行顽强抵抗，毫无退却的征兆，兵力愈加增多，事先已经储备好的大批弹药发挥了作用，反复逆袭达数十次”；“横田大队的左侧面已暴露在岳麓山的重炮阵地之下。从正面又受到了优势兵力的反攻，终日在反复地死斗中。正在第一线联络的联队副官神野一郎大尉战死，第5中队全体干部负伤。此时，弹药已经全部用尽”。
　　下午15时，丰岛房太郎师团长给阿南惟几写了一份战况报告：“敌有四道防线，在街道上设有碉堡，同时又凭据房屋防御极为顽强。目前在师团右翼方面，已展开巷战，不久，可以取得战果。”
　　此时的丰岛房太郎仍在做着攻占长沙的美梦。
　　3日，日军第6师团与第3师团合力猛攻长沙。激战竟日，日军攻势屡兴屡挫，由于粮弹奇缺，已成强弩之末。有的部队没有子弹，只能同中国军队拼刺刀。虽然飞机也能空投一些物资，但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傍晚，在外围的中国军队30多个师，正从三面向长沙压来，对日军形成合围之势。
　　阿南惟几知道情况严重，如不及早从长沙撤退，将遭到战役性的夹击。晚上，参谋长木下勇对阿南惟几说：“将军，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如果再打，我们将退不回去。”
　　阿南说：“退不回去就往前冲，占领长沙城。”
　　“这个长沙城也是占不了的，守长沙城的军队是李玉堂的泰山军，中国有个成语叫‘稳如泰山’。”
　　“皇军面前有什么稳如泰山的重庆军，给我狠狠地打！”
　　“将军，拿什么打啊，我们的补给线给切断了，只能靠空投一些弹药粮秣，那只是杯水车薪啊。”
　　“那就拿出大日本武士的勇气来，和支那军队拼刺刀！”
　　“也不行啊，岳麓山上有重庆军的大炮，现在，他们的炮火优于我们，只要一发现我军，他就会开炮，即使拼刺刀，他只要发现战场，也会打炮的，哪怕是炸死他们自己人，也在所不惜。”
　　“那你说怎么办？”
　　“撤回去啊，赶快北撤，趁重庆军包围圈还没形成，否则我们就难于脱身。”
　　“好吧，听你的吧。只是我不甘心啊，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经参谋长木下勇等力谏，阿南惟几被迫下令第3、第6师团从长沙撤退，其命令为：（一）军已达成牵制敌军于长沙以策应华南第23军之作战任务。（二）军中止在长沙之作战，于1月4日夜间开始撤退，向汩水之线前进。（三）军主力于榔梨市一带渡过浏阳河，在其附近集结，然后经以下道路撤退。第3师团，由麻林市经福林铺至伍公市。第6师团，由麻林经栗桥至新市。第3、第6师团于4日日没后开始撤退。（四）第40师团一部留于金井附近，掩护军之侧后，主力即时开始向春华山前进，击溃所在之敌，接应军主力后撤。（五）独立混成第9旅团向麻林市前进，接应军主力撤退。（六）外园支队到达岳州后，迅速向界头市前进，击溃妨碍军主力撤退之西部地区守军。
　　他在军指挥所作战黑板上写下了两句打油诗：今更莫把惊惧生，兵家胜败是常情。
　　经两天血战，城郊阵地已参差不齐，第6师团的到达，使国军不得不退守油铺街、湘雅医院、陈家山、清水塘、韭菜园、识字岭、回龙山、白沙井、沙河街、楚湘街之线。为准备巷战，清除射击障碍，预10师忍痛将妙高峰下的长街付之一炬。
　　1月3日那天，预10师的第二道防线遭受到空前惨烈的攻击。头日晚上，王维本派出去几组便衣进行敌情侦察，发觉日军的第3师团已经得到第6师团的部分增援，而且增援部队都聚集在大小冬瓜山以及火车南站至红头山一带。王维本估计第二天日军进攻的重点可能在大小冬瓜山一带，目的是突破阵地后占领杏花园高地上的军械库。他将情况报告给团长张越群，张团长又报告给师部。
　　第二天，日军主力果然开始攻打冬瓜山、红头山一带防线。预10师在阵地上修建了许多明暗工事，交叉的火力造成日军很大的伤亡。为突破国军阵地，日军向预10师工事投掷了许多燃烧弹，许多在明工事作战的官兵被卷入火海活活烧死。
　　国军的暗火力点还是给日军进攻部队造成了极大伤亡。为了摧毁国军暗火力点，日军使用“肉弹”攻击：他们出动敢死队，用烈性炸药绑在身上前仆后继地向前冲，直到炸飞这些暗火力点。最后高地易手，整个高地被削平了一截。
　　下午6点半，鏖战整天的预10师东瓜山阵地，被日军突入，这时，方先觉师长已站在南门口督战，副师长孙明瑾在一旁提醒方师长说：“要不将第77师第231团投入战斗吧！”
　　方先觉说：“仗易打，帐难算，仗打胜了，必然说是友军增援的功劳，打输了，又可能说我们不爱惜友军，指挥有偏心。不到最后一刻，不使用他们。”
　　“那怎么办？”
　　“还是看葛先才的本事吧，”说完，方师长就把任务交给了葛先才。
　　葛先才团长带着全团官兵充分利用事先储备的手榴弹，雨点般扔向日军，近处刺刀见红，官兵们杀红了眼，与日军反复拉锯数10次，虽击毙日军第68联队第2大队大队长横田庄三郎中佐和联队联络副官神野一朗大尉，然而自身也付出了极大伤亡。
　　王维本建议葛先才说：“小鬼子有敢死队，难道我们就没有敢死队吗？”
　　一句话提醒了葛先才，他组织起几十支敢死队，在20多挺机枪的掩护下，投向冬瓜山。国军敢死队身绑炸药，趁着日军还没有稳固阵地时，向他们攻击。敢死队看着人多的地方就冲了上去，然后拉响炸弹，与日军同归于尽。到整个战役结束为止，双方白刃拉锯11次，预10师夺回了阵地。葛先才团除50余人生还外，其余官兵全部壮烈殉国！阵地上除了硝烟之外就只有残肢断臂和散落在地的碎肉，就像修罗地狱。
　　败退的日军将两日来阵亡的日军尸体也带了回去。经过侦察，王维本发现日军带回尸体的目的是集中在金盆岭石牌坊下进行焚烧，该处是敌我交战的一个地点，在焚尸时，石牌坊因为裂开而倒塌，压死了几名日军。
　　1月3日微明，疲惫的第190师师长朱岳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接过电话就听到了李玉堂军长的狮吼：“你怎么搞的，陈家山阵地怎么失守了？”
　　“军座，没有失守啊，我昨日亲自督战，把阵地夺回来了。”
　　“你还睡在被窝里吧，再去给我仔细查查！”李军长说完用力挂断了电话。
　　朱岳立即清醒过来，就往阵地赶。陈家山果然失守了，日军利用夜色，钻了国军了望哨视角缩小的空子，匍匐潜行到山角下集结，天蒙蒙亮时一鼓作气冲到了山顶，第190师第570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无法组织起抵抗就退了下来，团长李芝当即督队反攻，所部官兵勇往向前，可日军居高临下，轻重武器火力充分发挥，三次反攻均不凑效，伤亡倒不少。
　　日军攻占陈家山后，第3师团和第6师团连成一片。第6师团猛攻兴汉门，朱岳师长亲往指挥坚守，朱师长知道这回可不能再有闪失，在精心勾画的火网前，日军每次冲击都付出沉重代价，无法在兴汉门取得进展。
　　中午，敌人炮兵推进到五里牌、杜家岭两处，被我炮火一阵奇袭，敌人马跑人亡，敌炮被我火力摧毁，所携带的弹药均被爆炸燃烧，整个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浓烟遮蔽半空。该两处至天黑未见日军活动。日军随后出动飞机在我步兵阵地侦察扫射，之后陆续飞来八九架轻型轰炸机在岳麓山上空盘旋，亦未侦破我炮兵阵地，只沿着湘江东西两岸，由南门外至牛头洲一段进行滥炸扫射，在天马山东麓盲目投下了几枚炸弹，我部未受到任何损失
　　下午1时，第6师团第23联队第12中队推进到湘江畔，一部强渡，沿北大马路向南杀来。第190师第569团2营5连奉命增援北大马路，当5连在上尉连长叶长青带领下，冒着炮火穿过中山路，赶到天主堂时，北大马路的地堡已被日军抢占了3个。团长傅志豪将迫击炮连和重机枪连全部归叶连长指挥，傅团长下令死守北大马路，不得使日军再越过一步。
　　日军夺得3个地堡，气焰十分嚣张，嚎叫着往中山路涌来，守卫城北湘雅医院的第190师第569团团长符志豪打电话向师部告急，朱岳亲自督战兴汉门。令重机枪连扼守路口，迫击炮以密集的炮弹射向敌阵，滚滚硝烟中，2排和3排夺回两个地堡。日军在麻园岭的炮兵掩护下，重新集重兵向路口压过来，几番冲锋后重机枪连不支，日军1个机枪组占领路口一幢木结构两层楼房，叶连长沉着勇敢，带着预备班神速越过街心，一个闪身进入房内，飞快登上二楼，一顿扫射，鬼子机枪组还来不及转身便栽倒在地。敌我双方在路口展开肉搏，第569团的迫击炮全部往麻园岭倾泻，鬼子炮火受到压制，最后1个地堡被叶连长拿下，北大马路牢牢被国军掌握。
　　配属第3师团的炮兵第3联队第4中队，攻入城东圣经学校后，在二、三层楼上各架设了1门山炮，国军的机枪掩体遭到压制，小吴门一时被敌突入。第190师第568团长陈家堂曾毕业于军校工兵科，长于阵地守卫战。他在日军进攻之前，就在小吴门外的十字路口构筑了严密的工事，组成了强大的交叉火力网，封锁了敌人攻城的惟一通道；在其他支路道口，他也都砍伐街树、推倒危房、堆放了许多桌椅门窗，密密层层地加以堵塞。有些必经之路，洒上了大片粪便和污泥浊水，使敌人望而却步，无法包抄掩袭。所以，当各处告急时，惟独该团从容不迫，三挫日军攻势。
　　守卫东门外窑岭、识字岭一带阵地的第3师第7团团长张振国告急，师长周庆祥督战天心阁。天心阁建于城东南隅地脉隆起处，高15米，为长沙城内最高点。
　　周师长对张振国说：“你我都是军长提拔的，长沙不守，军长面子挽不回来，于公于私，我们都说不过去，与阵地共存亡，我陪着你干！”
　　张团长立马领着一排人，扛着两挺重机枪投入到封锁窑岭至识字岭道路的行列，周庆祥师长同时要求岳麓山炮兵给予炮火支援，不一刻，炮声隆隆响起，张团长兴奋地抓起马克泌重机枪对准日军一阵狂射，远处的周庆祥在望眼镜中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识字岭险情得到缓和。
　　下午4时，日军第3师团工兵营由韭菜园一带穿墙凿洞，爬进市区。位于藩后街以北的第3师第7团团长陈德升闻讯，立刻派兵前往堵截，第190师第569团1营也从小吴门由北向南跑步封住日军后续部队。这股日军工兵非常善于爬屋，一遇阻击，即试图通过爬屋来绕袭国军背后，第7团官兵不甘示弱，你爬屋，我就上楼，彼此为抢占制高点逐屋激战至晚，城外日军被拦截后，城内日军大部被歼灭，但仍有一部日军玩起了捉谜藏，因天黑不见五指，双方都未进一步采取行动，就此对峙。
　　当晚，专与长沙守军联络的第9战区高级参谋容有略给第10军带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我外围第4军、第20军、第26军、第37军、第79军等部按制定计划，已到达指定决战位置。薛岳为加强长沙防守和反击力量，令韩浚第77师渡过湘江至长沙城内，归李玉堂指挥，为第10军的预备队，控制于南门口附近。
　　1月3日拂晓，日军第6师团第23联队第12中队急袭长沙城北侧阵地，13时左右推进到湘江畔，炮兵第14团第4连的德造榴弹炮奉命炮击，炮弹呼啸划过长空，日军不断出现死伤。识字岭、东瓜山阵地告急，第3师师长周庆祥、预备第10师师长方先觉纷纷请求炮火支援，岳麓山炮兵忙开了锅，董浩营长分析战情，将1门卜福斯山炮对准进攻识字岭的日军射击，董营长大声发令：“三号装药!榴弹著发信管!第二炮发射!方向盘!两千八百!高低正十二!放令放!一发!”炮声响起1分钟后，改用较大幅度的摆射，形成扇面射击，日军人仰马翻，识字岭险情瞬间缓和。日军飞机以3、5架至10多架轮番助战，向我炮兵阵地投掷了烧夷弹，由于战前构筑了隔火道，火势没有大面积蔓延。
　　黎明时分，日军第6师团从长沙城东北侧、第3师团从东南侧至南侧，连成一线，集中炮火，同时向长沙城的北门、东门和南门守军第二线阵地进行炮击。第9战区岳麓山的炮兵立即以炮火进行压制。由于日军炮弹已快用完，所以时间不长，其炮击便逐渐停止。但两个师团的步兵却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岳麓山和牛头洲上的重炮，日夜不停地轰击攻城的日军。第3师团的丰岛师团长，差一点被中国的大炮击毙。
　　这一天，日军已经粮尽弹绝。而处于外围的中国军队30多个师正从四面八方向长沙包围过来。
　　东南面，罗卓英部的第79军、26军、4军各部，已快迫近长沙;东北面，王陵基指挥的第37军和78军，分左右两路，沿金井至长沙的公路快速挺进，也已迫近长沙;西面，第73军虎踞湘江西岸，随时准备渡江攻击敌人。北面，杨森指挥的第20军和58军，已切断日军后路。配合大军行动的20万民工，大肆破坏公路、桥梁，将日军的后勤补给线完全切断。
　　薛岳见围攻日军的态势已经形成，于是通令各部，限于1月4日晚全部进入第二次攻击到达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