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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亲如一家

作品名称:萤火虫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0-02-10 10:11:49      字数:3485

  秋生回到家,叫春兰把他们的卧室腾出来,让田旺老俩住进去。春兰不止一次听秋生讲他死里逃生的故事,她对田旺老俩既尊重又敬佩,所以秋生让她腾房,她二话没说,痛痛快快把房腾出来,而且还把结婚时的新被子拿出来给田旺二老盖。秋生对春兰的做法非常满意,他为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妻子而自豪。
  秋生和春兰搬到偏房里去住,这间偏房原本是储物间,放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大的屋里又阴暗又潮湿,还夹杂着一股氨味儿,春兰把房间打扫干净了,又在墙上糊了层报纸,秋生用门板搭了个床,把被褥往床上一铺,躺上去试了试,然后对春兰说:“挺牢固的,只是委屈你了。”
  “啥委屈的,好歹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呗。”
  秋生一把抱住春兰动情地说:“谢谢老婆理解我。”
  “夫妻之间用得着客气吗,田叔老俩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他们如果不把你救了,我上哪儿找你这么个好老公呢。”春兰半撒娇半认真地说,“你快把爹接回来,晚上咱一块儿吃饭。”
  “嗻。”秋生夸张地做了个动作,然后转身而去。
  春兰洋溢着一脸幸福,甜甜地笑着:“没正经。”
  春兰做了四样菜,这是她几年来除了过年之外,做的最多最好的一桌子菜,以前日子紧紧巴巴,一分钱掰两半花,哪有钱大吃大喝呢,苦日子过久了,养成了勤俭的习惯。今天要不是田旺老俩来了她才不做那么多菜呢,平常就炒一样菜,还是尽量地让公爹吃,她和秋生大多时候是虾酱和咸菜。今天这顿饭,春兰花费了一些功夫,老人牙口不好,春兰把菜煮的烂烂的,还专门给田旺做了碗鸡蛋羹。田旺躺在松软的炕头上,尽管他不能开口说话,但他一直咧着嘴笑。秋生小心翼翼地把田旺抱起来,田旺坐不稳,春兰在田旺身后垫了床被子,田旺这才稳当了,春兰跪着一勺一勺给田旺喂着吃,田旺婶儿心里热乎乎的,她不知说啥是好,感动的掩面而泣。赵秃儿说:“这是孩们儿应该做的,你是秋生的救命恩人,俺全家感激不尽,你把秋生当儿子就行,以后咱是一家人了,你安心地在这住着,啥也甭想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见外。”
  “给你们添麻烦了。”田旺婶儿见一家人对她们这么好,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赵秃儿诚心诚地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咱在一个锅里扒拉勺子,想吃啥就跟孩们儿说,把身体养好了,就是孩子们儿的福气。”
  吃过晚饭,秋生把爹喊到他屋里说:“爹,你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赵秃儿装了一锅子旱烟,点着火吸了一口,“你说吧。”
  秋生说:“从明个儿起你不用去养殖场了,在家帮着婶儿照顾叔,行吗?”
  “行倒是行,可养殖场的活谁干?”
  “爹,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我早想好了,乡亲们光给咱帮忙不要钱,这份情过不去,过几天鸡苗来了,招人到场子里干活儿,这样咱可以名正言顺地给人家工钱了。”
  “和俺想到一块去了,你考学那会儿,不少乡亲们凑钱了,钱多钱少是人家的一片心啊,这份情到啥时候也不能忘。”赵秃儿谆谆教导儿子,“做人就应该懂得知恩图报。”
  “得找个看门的,权当和柴火搭个伴儿,我出来进去的靠不上,万一有啥事儿,一个人没法摆弄,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秋生思忖着说。
  春兰说:“要不这样,让我爹先去待几天,起码省工钱吧。”
  “工钱该咋给咋给,用别人不给人家工钱吗?肥水不流外人田,何况还是我老丈人呢,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干啊。”
  “我去问一声。”
  “行啊,你快去快回……”
  “你俩一块儿去吧。”赵秃站起身嘱咐说,“借这个事儿过去看看老人,别忘了买点东西拿着。”赵秃儿知道儿子与亲家公关系很僵。
  秋生打怵去老丈人家,也不知为啥他爷俩反相,老丈人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甚至不用正眼瞧他,秋生自尊心很强,没事儿很少去。今天秋生买了箱酒进了老丈人家门,春兰娘正在刷锅洗碗,春兰爹歪腰斜跨坐在太师椅里听收音机。春兰进门喊了声娘,春兰娘看见秋生欢喜地说:“秋生来了,你搬酒干啥,你叔戒酒了。”
  “谁说俺戒酒了。”春兰爹一听酒字来了精神,热情地招呼,“秋生,吃饭没?要不咱爷俩再喝点儿,俺见了你打心里往外喜欢。”
  春兰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过分地虚情假意反而让秋生局促不安,秋生捉摸不透老丈人咋突然间对他如此客气了呢。
  春兰也感意外,问娘:“俺爹今儿咋了?”
  “哼,你爹的脾气你不知道啊?”春兰娘小声说,“势利眼,见风使舵。”
  春兰爹笑得像个弥勒佛,满脸开了花:“俺早就说过,秋生这孩子有出息,咋着俺的话应验了吧,古话说的好不受折磨不成佛嘛。”
  “你啥时候说的,俺咋没听见。”春兰娘揭他的伤疤,“你不说你嫌贫爱富吧,净给自己脸上擦粉儿。”
  春兰爹梗着脖子,白瞪着眼,强词夺理:“俺自己心里说不行啊。”
  “秋生,甭搭理他,咱娘俩说说话儿。”
  “咋地,一木头棒子打死人啊?俺承认过去有一丁点看不起秋生,可俺现在不是改了吗,毛主席说过改过自新就是好同志嘛。”
  “现在说啥都晚了,大半辈子的毛病,狗改不了吃屎。”
  “娘,你也少说几句,老俩在一块儿就呛呛。”春兰不耐烦了,“今儿有正事儿跟你们说。”
  秋生说:“叔,养殖场缺个看门的,你干吗……”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俺得好好考虑考虑。”春兰爹一跷二郎腿,头一仰,板着脸拿糖作醋,“俺说呢不年不节的给俺送酒,闹半天让俺给你扛活去。”
  春兰娘气呼呼地说:“搭理不得,跐着鼻子上脸,你去就去不去拉倒,说个痛快话。”
  “给钱吗?”
  “钱钱钱,一辈子就知道钱,钻到钱眼里去了?给自家孩子干活还要钱?”春兰娘话滔滔不绝。
  秋生认真地说:“给钱。”
  “给钱为啥不去,俺去,啥时候去啊?”
  “明个儿。”秋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起身准备走,春兰爹说:“你先甭着急忙慌地走,俺有事儿和你说,你大哥来信了,说没钱啦,你有车方便,抽时间给他汇二百块钱去。”
  “行,我明个儿正好去乡里,顺便就把这个事办了。哥啥时候出狱呢?”
  “出狱出狱的多难听啊,快了,你哥信上说最晚仲秋节之前回来。”
  尽管老丈人财迷,但秋生心里舒坦,起码老丈人见了他脸上有了笑容。
  
  小鸡仔顺利地投放到育雏室,招来的人经过柴火严格培训,正式上岗了。秋生觉得柴火工作认真负责,为人正直,所以给他一个副场长的头衔。柴火不辜负秋生期望,把场子管理的井井有条,这让秋生省了不少心。
  田旺婶儿在秋生家住了一段时间,真正融入到这个家庭了,笙磬同音,开开心心,她的脸上有了光泽,背也比以前直了。田旺在一家人的精心护理下,虽然说话不利落,吐字不清楚,但毕竟开口说话了,也比刚来的时候精神多了。秋生一有空儿就往家跑,不是给田旺擦身子,就是洗脚,每每这时候田旺高兴的和孩子似的,田旺婶儿每每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夏天一到,屋里闷热的时候,赵秃儿和田旺婶儿、春兰一块儿将田旺抬到院外的老榆树下。烈日当空,骄阳似火,老榆树奉献的阴凉,成了他们的避暑圣地。三个人三把扇子,轮流着给田旺煽风,田旺享受着亲情送来的丝丝凉风,说一些模模糊糊的话。秋生找人做了辆学步车,每到傍晚一家人扶的扶,架的架,让田旺在平坦的胡同里练走路,就像教孩子学步一样,田旺哆哆嗦嗦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一家人的心。这一切被村里人看在眼里,感动的同时,也为赵秃儿一家的行为赞不绝口。
  这天下午,秋生在场子里和柴火解剖病鸡研究病因,春兰来告诉秋生秀娟来了,秋生放下手里的工作,立马和春兰回家了。
  秋生第一眼看到秀娟,感到有点陌生,秀娟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风姿绰约,而是面黄肌瘦,一把抓的短发,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隐藏不住忧伤,朴素的衣着,一副农村少妇的模样,和秋生记忆中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联系不起来。秋生傻傻地看着秀娟,好半天才激动地说:“秀娟妹妹……”
  “秋生哥。”秀娟扑到秋生怀里,哽咽着说,“谢谢你照顾爹娘。”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春兰看着秋生和秀娟的亲热劲儿心里酸溜溜的,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态,说:“我们家往后又多了一份力量,日子越过越红火了。”
  秀娟在狱里这两年,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就是年迈的父母,但身不由己,面对着高墙铁网,她只能把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化作改造的动力,最终减刑两个月提前释放了。秀娟归心似箭,急火火赶到家,却人去屋空,秀娟到镇上找表哥喜子询问情况,表哥把事情经过一说,秀娟这才拿着秋生留的地址赶了过来。
  夜里,小屋里就像蒸笼似的,又闷又热,秋生和春兰躺在窄小的门板床上无法入睡,两个人索性起来在院子里乘凉,院子里虽然凉快,但蚊子却十分猖獗,不大一会儿,他们实在受不了蚊子的叮咬,又返回小屋里,三番五次折腾,直到鸡打鸣了,他们才朦朦胧胧睡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秋生被一阵咣当声吵醒,他起床开门一看,原来是秀娟在干活儿,她一锨一锨把墙角处的垃圾归弄到一块儿。秋生揉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秀娟儿,大清早的不睡觉,起来忙活啥啊。”
  “早起习惯了,到点儿就起来,惊醒你啦。”秀娟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哥,你去睡吧。”
  秋生嗯了一声,关上屋门,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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