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感恩的心
作品名称:萤火虫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0-02-05 22:07:48 字数:3596
秋生离开家的第三天,不知谁出于何种目的,编造谣言说秋生又被人骗了,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后者添枝加叶,传的有鼻子有眼和真事似的,最终传到了春兰耳朵里,开始春兰没当回事儿,嗤之以鼻,但又过了两天仍不见秋生归来,春兰心里开始有些忐忑。
正当村里人谣言欲传愈烈的时候,秋生回来了,而且还是坐着轿车回来的,谣言不攻自破。被迷惑的乡亲们听说秋生回来了,都急不可耐地来秋生家里探求真相。秋生当着众人的面把来龙去脉一说,乡亲们都义愤填膺,愤愤不平,丙辰气愤地骂道:“不知哪个缺德的造谣啊,吃饱了撑得慌,没事干了拿别人糟蹋着玩儿,这种人没好下场,生个孩子也是短命鬼。”
“乡亲们,谣言总归是谣言,事实总归是事实,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黄总和赵场长是什么关系,你们知道不吧?他们俩肝胆相照,情深似海,用句俏皮话说两个哑巴亲嘴——好得没话说。”柴火血脉偾张,攘袂扼腕,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几沓钱,“这是这批鸡的全部款子。我们黄总不但一分没留,而且还给赵场长配备了手机和轿车,你们说有这样的骗子吗?”
“顺藤摸瓜,揪出造谣者!”群情激奋,乡亲们一个个高喊着。
秋生制止大家:“算了,和小人计较有意思吗?他们爱说啥就说啥,大家的心情我理解,谢谢。前几天你们帮忙受累了,今儿就在我这吃吧。”
“帮忙是应该的,乡里乡亲的谁用不着谁呢。”一听说秋生请吃饭,大家伙儿都纷纷散去。
待乡亲们散去,秋生埋怨柴火:“哥,你咋不早跟我说呢,早说的话我把钱给龙龙送回去。”
“现在啥也甭说了,黄总的心思你不明白吗?他之所以不当面给你钱,就是怕你拒绝嘛。我说你俩真有意思推来让去,既然你们关系非凡,也就不用客气了,再者说黄总那么多钱,还差你这点小钱儿。来的时候黄总说了,这钱让你盖房子用,常言说金钱有价情无价。”
秋生感叹道:“龙龙的钱再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这样做我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像龙龙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多见啊。”
“你领会黄总的心意就好,这些钱归你了。”柴火说着把手提包交给秋生。
秋生让春兰炒菜,他要和柴火喝两杯,柴火一般情况下不喝酒,今天心里畅快,所以没有拒绝。两个人刚斟满酒杯还没喝呢,金锁和丙午前后脚进来了,金锁嘻嘻哈哈地说:“我有口福吧,哪次来也赶上酒场,表弟成大老板了还喝这叫花子酒,不嫌寒掺啊,今天我出出血去弄个硬菜。”金锁说完出去了,不多时手里拎着一只烤鸡回来了。
“表哥今个儿咋拉,铁公鸡也有掉毛的时候。”秋生开玩笑说。
金锁有点不自在:“你看你看,哪有这样说表哥的。”
“秋生当老板了,往后你吃稠的,俺们跟着喝口汤。”丙午眨巴着一双烂眼皮儿说,“以后哪里用得着俺尽管吩咐,俺绝对在所不惜。”
秋生虽然心里讨厌丙午,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不是做作,而是一种素养。丙午是村里的混混儿,好吃懒做,性情暴戾,偷鸡摸狗不务正业,三十几的人了还棍儿一条,平日里围着村官的屁股转,摇尾乞怜,讨得一点施舍,他就心满意足,私下里人们喊他“哈巴狗”。丙午有个不让人称道的毛病,就是村里不管哪家来了亲戚,只要他听说了一准儿必到。招待亲戚少不了好酒好菜,人家守着亲戚碍于脸面,违心地让让他,不让便罢,一让他就山吃海塞,不顾旁人,时间长了村里人没几个搭理他,但也不敢得罪他。物以类聚,啥人找啥人,金锁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和丙午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臭味相投便称知己。现在丙午双手拿着鸡腿,瞑着眼,像几天没吃食的饿狼,旁若无人肯起来。柴火看着丙午饕餮的样子,打心里膈应,他一推酒杯:“秋生,我回场里去了。”
“我和你一块回去。”秋生就坡下驴,“你俩慢慢吃。”
秋生将鸡舍里外清理的干干净净,又进行了全方位消毒,凉棚之后就等着进鸡苗了。秋生辛辛苦苦忙活了一两个月,总算停下来好好歇几天了。
秋生有了轿车出来进去方便多了,乡亲们有个啥急事儿用车,秋生有求必应,可柴火却不乐意了,他对秋生说:“这快成公家车了,白搭功夫不说,还得往里赔油钱。”
秋生总是付之一笑。柴火岂能理解他的心情呢,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是乡亲们无私地帮助,他才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他最真实想法,秋生觉得报恩的时候到了,过去想报恩心有余而力不足,报恩不光是嘴皮子说说就完事了,要付诸于行动。
和往常一样,柴火晚饭后都要拉上一曲,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不过今天他拉的不是《二泉映月》,而是一首欢快优美的曲子。宁静的夜晚,皓月当空,平静的水塘中映着一轮金色的圆月,悠扬的二胡声和着明月,伴着微风在深邃的夜空画出了一条空灵的弧线。
秋生悄悄坐在柴火身边,静静地听着,曲子太好听了,秋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柴火如醉如痴,摇头晃脑,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上下翻飞,弓弦儿或急促或缓慢,弦音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如小桥流水,跌宕起伏,委婉清丽的曲子像点点雨滴,滋润着人的心田。
一曲终了,柴火缓缓地舒了口气。
秋生禁不住喝彩:“好……”
“真痛快,好久没拉这样的曲子啦。”柴火心花怒放地说。
秋生感慨地说:“快乐是一天,郁闷也是一天啊。”
柴火懊悔地说:“过去我一直误认为世界上没有真情,人与人之间只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但当我目睹了你和黄总的交往之后,我才认识到自己狭隘的思想……”
“是啊,社会上的确存在一些不良现象,但主流是好的,不能因怨尤而失去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秋生站起身拍拍柴火的肩,“天不早了,咱回去歇吧,明个儿和我一起出趟远门。”
秋生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田旺家的果园,几年的光景果园已荒废了,果树有的枯死,有的枯萎,有的枝叶茂盛却没结果子,围园子的铁丝网歪倒了,栅栏门破烂不堪。秋生看到这残败的景象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他猜测:田旺叔不在这住了。但他还是下了车,轻轻推开栅栏门,顺着园子里那条小路往里走。院子里静静地,满目荒凉,小路也不是他记忆中的小路了。记忆中的小路平坦光滑,而现在的小路上杂草丛生,虽然有踩踏过的痕迹,但不十分明显,秋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刚想返身往回走,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几只鸡在觅食,秋生心想:没人住哪来的鸡呢?秋生思疑着继续往前走,快到小屋了发现绳上晾晒着衣物,秋生心里不禁一沉,他快速跑进屋里,只见田旺歪着身子半躺在圈椅里,田旺婶儿端着碗正给他喂饭,秋生看到这一幕呆住了。田旺婶儿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她也怔住了,紧紧地盯着秋生,嘴唇微微颤抖着,老泪从眼里慢慢地溢出来,惊喜交加地说:“秋生……”
田旺婶儿老了,老的让秋生差点认不出,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满脸密密麻麻的褶子,牙齿大都脱落了,只剩下两颗又黄又长的侧切呀仍坚守岗位,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哀愁。田旺却白白胖胖,他两眼直勾勾看着秋生,身子使劲动动,张着嘴口涎从嘴角儿流出滴落在衣服领子上。秋生心里像刀剜一样,他再也控制不住情感,一把抱住田旺失声痛哭:“叔,你这是咋啦?”
“唉,他心里明白嘴说不出啊。”田旺婶儿用衣襟儿擦着眼唉声叹气。
秋生稳稳心情,问:“啥病啊?多长时间啦?”
田旺婶儿给秋生搬了个板凳:“一年多了,医院说脑血栓。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命总算保住了,可人傻了,连拉尿都不知道,一天到晚老这一个样儿,看着心疼,有啥法呢。”
秋生心潮起伏,百端交集:“叔,以前多能干啊,咋成这样了呢?”
田旺婶儿连连叹气,她给秋生倒了杯水,说:“人都是个命啊,命是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也不知俺上辈子作了啥孽,老天爷这样惩罚俺。你走的第二年秋天,大闺女出车祸死了,俺老俩像被雷劈了似地,一两年才缓过劲来,好不容易熬出头儿,秀娟又出事了,她男的和另一个女人相好了,秀娟气不过捅了那女人一刀子,被判了两年刑。你叔连气带急好几天不吃不喝,俺看他有些不对劲儿,口歪眼斜,说话也不清楚了,碰巧儿喜子来了把他送进医院,听医生说再晚去命也保不住了。”
“婶儿,这一年您咋过来了的?我给您寄的信收到了吗?您咋不告诉我一声呢?”
“信和东西前些天喜子才给拿来,你知道咱这离村远,俺又不会写信,再说你叔这个样子一步也离不开啊。那些年的积蓄早就花光了,多亏喜子隔三岔五过来走圈儿送吃送喝,要不然日子没法过。”
秋生听了田旺婶儿的诉说追悔莫及,后悔不早些时候来,秋生果断地说:“婶儿,你和叔到我家去,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这……”田旺婶儿踌躇着,“俺不能拖累你啊。”
秋生恳切地说:“婶儿,我这条命是您二老给的,我孝敬您们天经地义,收拾收拾咱这就走。”
秋生到大门口儿,让柴火把车开进来,两个人将田旺抬上车,田旺婶儿见事已至此,只好收拾了随身应用之物上了车,田旺得病之后,家里值钱的东西早买光了,室如悬磬。
轿车缓慢地离开果园,田旺婶儿透过车后窗再看几眼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此时此刻她悲喜交加,恋恋不舍。
秋生又到镇上找到梁天喜,向他说明情况,梁天喜抓着秋生的手感激地说:“非常感谢,我舅和舅妈就拜托你了。”
“这是我的地址和手机号码,有事常联系。”秋生写了个便条给了梁天喜,“秀娟回家了,让她上我哪儿去。”
分别是痛苦的,真情是永久的。梁天喜望着远去的轿车,庄重地行了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