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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兄弟相会(3)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2-07 11:28:46      字数:7211

  在路上,小王和小李换了一下,当祥荣跳下来,罗顺和要背他时,小王却怎么也不让他背,说:“你们这么远的路把子弹挑来已经够累了,我来背!我来背!”小王抢着背了去,顺和只得和小李在后面依旧跟着。
  天已经开始亮了,当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玫瑰色的朝霞。一阵新鲜的晨风吹来,祥荣感到精神舒畅了很多。他在小王的背上一耸一耸的,感到有点摇晃,实在那个战士比他还矮小点,力气也不如小李大,他驼在他的背上真觉得过意不去。
  “小兄弟,让我自己走吧!我会走的。”祥荣不好意思地对他说。
  “我们这里叫同志,不叫弟兄。”他笑着纠正他说,“马上就到了,没有关系的。”
  “叫‘同志’?”祥荣和顺和相视一愕,感到新鲜,这种称呼他俩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好,同志,我自己走,你让我自己走吧!”祥荣强挣着要跳下来,小王无法,只得和小李两人一人一边一道扶着他走。
  看看前面已来到了一个村庄,顺和转溜着大眼睛跟在他们后面疑惑地东望望西瞧瞧。那是个不大的小村,大概有七八十户人家,依山傍溪,风景秀丽,村口是几株遮天的大樟树,所以夜里看来是黑丛丛的。这时村里的老百姓都已起来了,有的牵着大水牛,到溪里去洗牛;有的扛着锄头到田头去干活。村妇们进进出出,腋下夹着淘箩;手里提着个竹篮;去溪边洗菜淘米。村庄上空的烟囱三三两两已经升起冉冉炊烟,一片太平安定景象。祥荣和顺和望着这情景感到纳罕和欢欣。他们仿佛到了没有日伪军的大后方。奇怪这住着国军游击队的地方,竟有这般好光景?而且这些老百姓见到这些当兵的,不但不怕他们,还亲热地叫着小李小王和他们打招呼。倒是看见他们俩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都好奇地望望他们。
  一会,小李小王扶着祥荣走街串巷把他们带到村中央的一幢大屋里来。那是一个墙门,好像是老板人家的房子,上下两层有十几间屋宇,楼上楼下当中那间都是大厅,下面还有个明堂。两旁厢房里是住人的。屋里进进出出都是些当兵的,都住在上下大厅里。士兵们穿的服装不一,有穿着国军军装的;有穿着余姚布便衣的;还有的穿着毛兰布衫裤的。但一个个都很年轻精神,而且都很整洁。院子和厅堂里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绝不像国军部队那样肮肮脏脏的。人也都一个个和谒可亲。因为黎明前打了个小胜仗,缴获了一大批弹药,他们都显得十分高兴。一个个有说有笑的正蹲在明堂里洗脸刷牙,也分不清那些是当官的那些是当兵的。
  “老乡,你们先在这里歇一歇,我去找中队副。”小王他们把他俩领到厅堂后便走出去。顺和和祥荣便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来,打量着这间厅堂里的阵设,只见这间厅堂里地上铺着稻草,稻草上卷着几十个地铺,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墙壁上挂着几只牛皮公文包。祥荣由于脚肿得发烧,口渴,向一只摆在地上的搪瓷杯里注视着。
  “你是不是要喝水?”顺和问他。
  “嗳,我是口渴得要命。”祥荣说。
  “哦,那你坐着歇一会,我去给你寻点水来。”顺和拿起那只搪瓷杯走出去了。
  一会,响起一阵脚步声,祥荣抬起头来看,以为是罗顺和来了。可是进来的却是刚刚背他来的小李,他后面跟着一个腰扎斜皮带,皮带下面挂着一支驳壳枪的高个子的青年军官。那军官一边走一边问:“你们已经把他背来了?在这里吗?”
  祥荣听那熟悉的声音,睁大眼睛看那青年军官,惊异地发现,他就是那个刚才在旷野里指挥战斗的那个操宁波口音的中队副,他激动地立起身来,惊疑地望着他,因为刚才天黑糊糊的看不大清,这会他要看个仔细,他的面眼到底是个啥样子的。
  “老乡,你来了,你的伤怎么样?”那青年军官边走边过来热情地问他。当他的眼睛一接触到祥荣的眼睛和面孔时,他睁大眼睛犹疑地望着他,而祥荣也正一脸疑惑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那青年军官,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末了还是那青年军官先犹疑地开口,“这位大哥,请问你是从那里来的?”
  “我们是从上虞那里被伪军拉夫拉来的。”
  “你是上虞来的?”
  “不。我老家是宁波西乡。”
  “西乡什么地方?”那军官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九龙乡呀?”
  “九龙乡那个村庄?”军官的眼睛眨都不眨一眨了。
  “芦苇漕。”
  “是大哥!你是祥荣大哥?”那青年军官激动地望着他说。
  祥荣象触电似地全身一颤,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他:“祥甫?你真是祥甫?!”
  “大哥,是我呀!你这是啥时候被伪军抓夫抓来的?你出来多长时间了?”祥甫眼睛一亮,激动地奔上来一下子板住了祥荣肩膀,“阿爸在家好吗?我长久没带信去,他一定在骂我吧?还有阿嫂,都好吗?”
  “祥甫……”听他问起父亲,祥荣混身一颤叫了一声阿弟的名字,两手抓着祥甫的胳膊难过得别过头去,他想起自祥甫别后的家庭变故,鼻子一酸眼泪像入汆一般流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对祥甫说,“祥甫,家里情况一下子也讲不灵清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好。
  “你莫难过,慢慢讲。”祥甫安慰他说,“这样时势,家里的情况我料到一点的。你不是脚痛吗,快坐下来说。”他把祥荣按到一个凳子上坐下,望着他乱蓬蓬的盖耳的头发,胡子拉楂,面色枯黄,衣衫破碎,混身伤痕斑斑,一只脚肿得像个发烧的烂馒头,整个人像个要饭似的样子,他痛惜地说,“大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差一点我都认你不出来了,起先躲在过桥石板下的那个民夫就是你?你是啥时光从家里叫他们拉夫出来的?阿爸晓得吗?”
  祥荣已经多少日子没有听见亲人的语声,没望见亲人的面颜了,更没听见亲人这么知心热情关切的问候了。此刻他望着祥甫亲切的面颜,听着他亲切的声音,又听他再次提起父亲来,禁不住又转过身哽哽咽咽地痛哭起来:“祥甫,阿爸他……”
  “阿爸怎么啦?他生病了吗?他是不是为寻不着我难得过生病了?”祥甫望着阿哥焦急地问。
  “阿爸,阿爸,他在两年前已经殁了……”
  “啊?”祥甫身子一抖,咬着下嘴唇,闭着眼,默默地立在那里,半响没有声音,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良久,他才抬起头来问祥荣,“我那次回来,阿爸还好好的,怎么殁得这么快?爹是生啥病死的?”
  “他是叫黑无常活活害死的。”祥荣低着头哽咽着,把祥甫那次来参加他的婚礼后,打了小阎王,黑无常第二天如何派了警察和特务班来找他们,他们躲走了,如何又把父亲抓去,用辣椒水把父亲灌得死去活来,到家后又气又恨当夜就死了的情形简略地讲了一下。
  “海!”祥甫气愤得往墙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拳头都打出了血,“这个仇一定要报!”只见他下巴一动一动的,使劲咬着牙,似乎要把牙齿咬碎,眼泪禁不住簌簌地往下落。祥荣知道他三岁就下小炉船跟着父亲,直到行九龙会后祥青被打死,一气之下烧了黑无常的栈房逃出来,才离开父亲。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可以说他是从小跟着父亲长大的,对父亲的感情有多深!此时此刻他听到父亲已被黑无常弄死怎不令他痛心!
  良久,祥甫才悄悄地用袖子揩揩眼泪抬起头来对祥荣说:“大哥,你是怎么出来的?他们还要抓你?你出来多少日子了?阿嫂呢?”
  祥荣悲叹一声,这才把父亲死后,阿木叔为保他出来,又把三亩二分田典给了黑无常,还要再逼他做一年长年,以后又来调戏他妻子,他一气之下又如何拿了斧头去黑无常家拼命,结果被黑无常抓住,多亏了罗顺和仗义把他救了出来等等都说了一遍。
  “大哥,你总算也看清他们了。”祥甫望着哥哥赞叹地说,“那以后?”
  “以后,我就当夜逃到姚江这边慈城来,在慈溪打忙工割胡白又多亏了阿芝的阿舅帮忙后来他过江替我去打听你阿嫂的消息。东洋鬼子进来后,我很想回去看看她。结果到裘市镇就被东洋人抓了来,被拉到杭甬公路上修了好长时间的公路。在那里碰到了罗顺和。后来又和顺和一起逃出来。没曾想半路上又叫伪军抓了夫。这一路来亏得罗顺和照顾我。”
  “大哥,你刚才说说什么?罗顺和?他也在这里?”祥甫一听说罗顺和也在不等祥荣说完打断他的话说。
  “刚才扶我一道来的就是他呀!”
  “啊!他现在到那里去了,他人哪?”祥甫立起身来里里外外张望。
  “我口渴,他替我找水去了。”
  “祥荣,水来啦,还是井水。路很远。”一会罗顺和端着一罐子水摇摇晃晃高兴地走进来。
  “罗顺和!”祥甫猛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高声大叫。罗顺和不由吃一惊,被祥甫拉得身子一抖,把那罐水都泼出了半杯,抬起头来愕惊地看了面前这个面熟的青年军官半天,半响才掀动着向天鼻子绽开笑脸来惊喜地叫:“哎呀,祥甫!想不到真是你!刚才在外头领着当兵的打伪军,我听着声音怪熟悉的,可没有想到还是你!你啥时候当兵的?好像已经当了官——你阿哥看见了吧?喏,他在这里!”
  “看到了!看到了!”祥甫感激地说,“我大哥都给我讲了。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他呀,真得谢谢你了。”
  “哎,自己兄弟说那里话来。祥荣,咱们这趟子弹算没有白挑,”罗顺和笑着向祥荣说,“子弹送给了自己人。咱们今天又碰到了祥甫。来,祥荣你快喝水吧。”
  “好。”祥荣这时因碰到祥甫感到高兴不已。他望着顺和和祥甫兴奋地攀谈着。他接过罐子把那大半缸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畅。
  “祥甫,你还没告诉我,”罗顺和问祥甫,“你是啥时候当兵的?当时不是听说你在三北做生意,是不是你那时候已经当兵了?你那次回来已经有了枪,揍了小阎王,大伙都很佩服你。可惜你爹后来叫黑无常害死了。你这部队是国军游击队吗?”
  正说着不知啥时候小李出去告诉的,一下子又走进来好几个人,他们的谈话被打断了。走进来的那个人,也穿着国军军官服装,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此人中等个子。神态轩昂,和蔼可亲,一走进来就冲着祥甫高兴地大叫:“张祥甫,怎么,你大哥来了,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祥甫忙高兴地立起来:“大队长,你也来了?我也才知道。”一边忙回头对祥荣和罗顺和说,“这是我们的大队长。”又向大队长指着祥荣和顺和说,“那是我大哥,那是我朋友罗顺和。他也是做长工的。”
  “哦,哦。”大队长忙上前握住祥荣的手,他操着江苏口音说,“祥甫大哥,你好!常听祥甫讲起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又和顺和握了握手,“你也是和祥甫大哥一道来的?”祥甫忙插上说:“是他救我大哥出来,一路上亏他照顾我大哥。”
  “哦,哦,那大哥可多亏了你呀!是的,咱们穷哥们是应该互相照应的。”他又尊敬地和罗顺和握了握手。
  “怎么样,祥甫大哥,宁波那边日伪军侵略很凶是吗?家里的情况怎么样?”这一问,祥荣摇摇头又难过地低下头去:“很不好!老百姓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接着祥甫把刚才祥荣告诉他的家乡变故和他父亲已死等等情况约略告诉了一下大队长。末结说我大哥逃出来后,不想又被日本鬼子拉去修公路,他们在那里被鬼子皮鞭打狼狗咬吃尽了苦头。从那里逃出来半路上又碰到了伪军——其实后来日本鬼子进来后阿木婶被杀阿木叔和祥荣家的房了被子烧的情况他们还不知道。大队长听了叹一口气说:“在日伪顽统治下,老百姓甭想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奋起抗日!把日本鬼子和他们的走狗统统赶走,老百姓才能扬眉吐气!”
  祥荣看这个大队长和蔼可亲,一点官架子也没有,对他的弟弟又那么好,一点也不象国民党军队的长官,不由十分敬佩。祥甫似乎明白了大哥的思想,高兴地对祥荣说:“大哥,这位大队长,讲起来你也有点晓得的,他是我的老朋友,如今也是我的领导。当年我和阿爸在三北做小炉打铁时就认识他的。后来我流浪到三北在海涂里挖泥螺冲犯了一个地头蛇吊起来打我,亏得大队长救了我。那次你结婚我带来的十元钱也是大队长给我的。大队长实在也是我的一位大哥。”
  “哈哈,祥甫,你怎么掏起老故来了?如今我们已经是结在一条藤上的倭瓜啦,还讲这些干啥!”说罢又哈哈大笑。
  祥荣听了望着大队长和蔼热情的脸感激地对大队长说:“大队长,我阿弟在外可多亏你照顾他呀!你这样看重我的兄弟真是难得!”
  大队长听了又呵呵大笑道:“你弟弟和我都已经是老伙计啦!这没有什么,如今已谈不上谁照顾谁啦。你看,今天他带领同志们从伪军那里夺来那么多弹药,这可是帮了我们大队的大忙,他又为人民又立了一个大功呀!有了这么多弹药,我们又能消灭多少鬼子啊!”祥荣和顺和听了都同意地点点头说:“那是,那是。”
  当大队长聊完闲话低头看到祥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特别看到他满身满脸的伤痕和那只肿得象馒头似的伤脚时,立时神色变了,皱着眉头望着祥荣说:“这都是叫日本鬼子和伪军折磨的?敌人真残忍哪!这样的脚还叫你挑子弹?”一边忙叫通讯员,“小王,快把我那套换洗衣服拿来,给张中队副大哥换上。等下,顺便把卫生员小魏叫来,叫她把药箱背来,给中队副大哥好好治一治!”祥甫听了忙说:“大队长,衣裳我有,你别叫小王去拿了。”
  “你?我知道你黄鼠狼独张皮,你那一套换身的不是早给战士穿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一会,通讯员小王带着一个背红十字包的卫生员来了,祥荣一看,那卫生员原来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长得眉清目秀,那齐耳根的黑忽忽的短发走起路来一耸一耸的,穿套黑色学生装,腰扎一条牛皮带,背着一只粘着红药水的帆布包,脚穿一双褡攀鞋,活泼健壮,热情和蔼,叫人喜欢。听大队长指着祥荣介绍:“这是张中队副的大哥,是被伪军拉夫拉来挑子弹来的,身体和脚都受了伤,你给他好好治一治。”小魏说了声“是!”尊敬地望了祥荣一眼,立刻放下药包,热情仔细地给祥荣检查起来。看见祥荣额头上、耳朵旁、肩膀上、背脊上一条条肿起结痂的血痕,引起小魏啧啧惊叹:“呵,给打成这样子,真狠心!”当检查到那像奶油面包似的受伤溃烂的脚面时,小魏惊得跳了起来,“这脚发炎得太厉害了!这样的脚空手走路都困难,还叫挑担子?真没人心!”
  “是哪,我挑不动了,脚踏不下去,他们就狠狠打我。”祥荣仿佛见到了亲人似地含着眼泪说。
  “是啊!在敌人的铁蹄下老百姓是在过着什么样的苦难生活呀!”大队长感慨地说。小魏一边用手指轻轻按摸着祥荣的肿脚,一面又对站在一旁的祥甫说,“祥甫,你看,你大哥这脚面已经生浓了,亏他走来的!”
  “不但走,还叫他压着一百多斤重子弹箱呢。”祥甫感叹地说。
  小魏惊叹地摇着头,忙打开急救包,先用药水棉花擦清爽肿脚上的污泥,在没有破皮的地方,用碘酒涂抹一下,在肿起的脚背面上用一种黑药膏粘在一块巴掌大的沙布上再把这块粘着药膏的沙布覆盖在脚面上。最后再用一块长沙布把整只脚都包起来。处理好伤脚她用酒精棉花擦擦手,在祥荣的脸上头上的伤痕上用药水棉花清洗以后,又用红药水、蓝药水等药物涂抹过。然后叫祥荣脱了布衫,清理和治疗肩膀上背脊上的伤痕。都检查擦拭好了后,小魏才用药水棉花擦擦手,收拾医药包。
  祥荣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么多的伤,经受过这么大的苦难,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有人对他的伤痛这样的关怀治疗过。他望着关心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治疗的大队长,和毫不嫌他脏如此细心地为他治疗的小魏姑娘,感激不已。他望着那雪白的舒服的伤脚颤声对小魏说:“小魏医生,真感谢你呵!”
  小魏笑一了一下谦虚地说:“大哥,不用谢。你吃了那么多苦头,我们为你包包伤,这是应该的。”但当她立起身来时,忽然发现那只已包上沙布的伤脚没有穿鞋,便对祥荣说,“大哥,你快把鞋穿上。免得弄脏。”可是看到他那只好脚上穿的是草鞋,仿佛自己失言似地红了脸,然后对祥甫说,“张中队副,你有鞋嘛?快拿来给你大哥穿穿!他这脚踩在地上把沙布弄脏那就白包了。这破草鞋再不能穿了。”
  祥甫望着自己脚上着的八脱麻鞋说:“这麻鞋行不行?”
  “不行,麻鞋硬绷绷的带子会把肿脚扎痛。”
  “那怎么好?”祥甫皱着眉头为难了,原来他虽穿着军装,脚上着的也就那么一双麻鞋。
  “不要紧的,这就很好了,我走路时仔细一点就是了。”祥荣不好意思地说。
  “等一等!我去看看。”这时,大队长讲了一声,去那地铺旁的墙上挂着的一只牛皮袋里摸出一双还没有穿过一次的新布鞋来递给祥荣说,“祥甫大哥,穿上吧!我看你脚和我差不多大,你穿上试试看。”
  “这不行!这不行!”祥荣和祥甫同时激动地叫一声阻拦说,“大队长自己穿的……”
  大队长见他们不肯来接,他便拿着鞋亲自蹲下去给祥荣套到那只包扎好的伤脚上,祥荣不好意思地忙把脚躲开去,大队长捉牢他的脚,一下子用鞋给套住了说:“没关系的,你穿上试试看,大小正好!正合适!”高兴的把另一只新鞋也塞给祥荣,“穿上吧,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我有穿的,这双鞋子也是人家送给我的。”望着祥荣身上穿的那套露出肉来的破夹袄,又叫小王,“小王,你去把我那套毛蓝布便衣拿来。”一会,他接过小王拿来的那套半新旧的毛蓝布衣裳,递给祥荣,“旧了一点,还没有破,你也将就着把它换上吧!我看你那套衣裳实在穿不来了。”
  “这、这……”祥荣望着大队长,感激地直摇头,不肯接。
  “哎,大哥,你看我现在不是有军装穿吗?这是过去打扮老百姓时穿的,如今不用穿这个了。你别愁我没有衣服换,我衣服没了可以到敌人那里去拿的。换上换上,快换上!”他把衣服塞到祥荣手上,不容他再推辞。祥荣手捧着那套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蓝布布衫,又望望脚上的新鞋,眼眶一热,叫声“大队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热泪滚滚地流下脸来。他想向大队长说句感谢的话,一时竟激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祥甫看了也十分感动。不知说什么话好。大队长看大家傻不愕顶的样子,对祥甫说,“祥甫,你还愕着干什么?大清早打了一场仗,现在肚子还不饿?你大哥他们挑了一天一夜的子弹,也饿坏的了,还不快到伙房里去叫开饭!”一句话说得大家都高兴起来,祥甫忙应了一声“是!”赶快出去了。
  一会,小李小王帮祥甫端来一大盆粘稠稠香香喷喷的南瓜粥和几只粗碗,一盆咸菜。大队长一边打粥给祥荣和顺和,一边抱歉地说:“如今老百姓困难,粮食紧张,有钱也买一点东西,搞不到给养,请马马虎虎吃点吧!”祥荣和罗顺和忙说:“这已经很好了!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吃这么好的饭了。”确实,这些日子来,他们颠沛流离,给日本子拉去做苦工,吃的是掺着沙子的糙米粥;逃出来时又在路上吃野草喝清水。半路上叫伪军拉夫拉来挑弹药箱,至今还粒米未进过,已经是饿得前脊梁贴到后脊梁。像这样香甜的饭食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吃呢。此刻他们确也饿了。也不客气了,祥甫把队长大盛好的南瓜粥搬给他们,他们连喝带扒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呼噜呼噜地大吃起来,一碗扒下连筷咸菜也没挟,一下子一人吃了大三碗。
  吃好饭,大队长和祥甫又来和他们聊了一会,便由祥甫带着他们去大厅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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