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薛岳初砌“天炉” 　　

　　1941年12月30日这天，日军官兵渡过汨罗江以后，一派兴高采烈的气氛，大家在一起说着自己的感受，越过新墙河，越过汨罗江，没有战死就是万幸了！最让他们高兴的是部队即将返回原地，渡过汨水策应占领香港的目的已达到，而且香港已经在25日被日军占领。有的人说，明天就应该回去了；有的人说，又可以过一个轻松的元旦节了。
　　谁也没估计到，阿南将军这时候下令：全军极速南下，进占长沙！
　　这样一来，30日就成为长沙以北军事形势极为紧张的一天。在航空兵及炮火掩护下，日军3个师团向南全线发动猛攻，并列攻向长沙以东地区。丰岛房太郎第3师团除留宇岛良雄大佐的骑兵第3联队于枫林港以北进行警备之外，主力由栗桥、枫林港渡过捞刀河经牌楼铺、榔梨市、东山、进攻长沙。
　　这天上午，日军以炮火猛轰37军179团三个尖峰阵地，掩护其步兵向179团前行进击。
　　12时许，左边尖峰被日军突破，中间的乌石尖亦遭猛烈攻击，被国军反击后受挫。下午，磨刀尖亦失守。黄昏前日军炮兵以燃烧弹烧山，日军从三面向179团强攻，李启能所在营不得已把兵力撤至第二道防线。
　　西路第3师团继续南窜，陈沛遂令罗奇第95、梁仲江第60师按计划撤向捞刀河以北的东面山地，吸引与侧击日军。高魁元第99师向西撤至捞刀河以北、粤汉铁路右侧隐蔽，与陈军成东西夹击态势。
　　30日这天早晨，神田正种第6师团所部步兵第13联队在空军12架飞机支援下，向鸭嘴山国军罗奇第95师阵地进攻，从北向南逐渐推进。下午，步兵第23联队则与凭据飘风山险峻的国军激战，反复争夺飘峰山等阵地，第248团团长黄红为国捐躯。下午，该敌以一部围攻据点，主力由空军协同钻隙南犯，从汨水南岸的新市前进，经长岭、福临铺、麻林市、到达榔梨市，以协同第3师团对长沙进攻。日军600余人窜入洞冲，被梁汉民92师第275团围歼于清泉冲。日军第6师团及第40师团亦在攻占长岭、浯口等地后，于当晚分别进至福临铺和金井一带。
　　日军东路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突破国军梁仲江第60师阵地，以一部在浯口以西汨水河湾的牙尖、磨刀尖、天荆庙抗击陈沛37军95师，主力向南经栗山巷、长岭、天王庙、象鼻桥到达金井一带，牵制东部山区国军，策应第3、第6师团的进攻。
　　第40师团第235联队从29日夜攻击鱼口湾附近的第99师所部，直到30日夜才拿下这一阵地。第236联队从30日晨开始以第2大队进攻。为了楔入国军左侧背，下午沿汨水河畔进入伍公市之后，以第3中队为尖兵中队南下，当夜21时夺取了基隆山阵地。
　　当日军此番大举南下，再次逐渐逼近长沙时，薛岳也做好了全面迎敌的准备。为了就近指挥和督促各部作战，12月30日，薛岳将他的战时指挥所从长沙的二里牌，搬迁到濒临前线的岳麓山上。在此之前，他把省政府机关及所属各厅局迁到了茶陵；把第9战区司令部迁到了耒阳；把他的夫人和孩子也都送到了后方。他只身带着一些作战参谋人员及必要的保卫人员，留在长沙。
　　在长沙决战打响之前，薛岳和李玉堂对长沙防守事宜进行了最后的部署。
　　薛岳根据岳麓山对长沙的瞰制作用，将战区直属独立炮兵旅配置到岳麓山，以支援长沙城守军的作战。
　　薛岳对李玉堂说：“你派1个营的兵力在湘江西岸和岳麓山占领阵地，掩护炮兵，主力守备在长沙市区和郊区，重点放在长沙市区的制高点天心阁附近。”
　　李玉堂望着薛岳说：“留1个营在岳麓山是不是有点少？”
　　“那你说派多少兵力呢？你手里只有一个军呀！”
　　“那就这样吧。”
　　“你们第10军还有两个炮兵团，先以一部放在第一线阵地后方，支援警戒部队和第一线守备部队作战，尔后根据情况再全部撤到岳麓山，加强岳麓山的炮兵火力，以形成对天心阁方面和长沙东南地区日军的毁灭性火力打击。”
　　按照第9战区原先的部署，第10军以朱岳第190师防守长沙外围各据点，以周庆祥第3师防守市内各要点，方先觉预备第10师在岳麓山一带驻防。
　　12月30日，李玉堂在军部召开师长级别军事会议，重新部署第10军防备工作。李玉堂下令说：“朱岳第190师防守长沙北门浏阳河至兴汉门一线，周庆祥第3师防守长沙东门天心阁至小吴门一线，方先觉预备第10师调到长沙城南，负责防守南门猴子石至天心阁一线。岳麓山一带则由赶来增援的陈沛第73军防守。军指挥所设在南门外湘江边上紧靠前线的灵官渡。”
　　“你们3个师今天要完成紧急转防，具体部署是：朱岳第190师的师指挥所设在市北经武门内，第190师占领左家塘、杨家山、鞍子山、湖迹渡、复兴市附近、新河正街之线，拒止敌人，并派便衣队在枫林港预行潜伏，搜索敌情。第568团驻守湘雅医院至南华女校的城东铁路沿线地区；第569团驻守湘雅医院至湘江岸边一线阵地；第570团驻守城北铁路以东杜家山、陈家山一线阵地，一部位于南华女校，以增强浏阳门以北的防守兵力。”
　　“周庆祥第3师的师指挥所设在城内中部的八角亭，第3师以主力占领长沙城垣，以1团控置于城东南角，拒止敌人进犯，并以便衣队在安沙、沙坪附近预行潜伏，搜索敌情；第7团负责守卫浏阳门以南防线；第8团负责守卫浏阳门以北防线；第9团协助预备第10师驻守妙高峰、老龙街、严家岭一线，暂归预备第10师指挥。”
　　“方先觉预备第10师的师指挥所设在南门内的南正街，预备第10师占领自水陆洲、猴子石、金盆岭、黄土岭、林子冲、左家塘、半边山之线，主力控置于黄土岭附近，拒止敌人进犯，并派便衣队在东山附近预行潜伏，阻止敌人；第29团配置在阿弥岭、雨花亭、金盆岭至猴子石第一线阵地；第28团配置在黄土岭、白沙岭、东瓜山及修械所一线；第30团配置在天心阁、妙高峰地区。”
　　命令下达后，42岁的李玉堂军长指着军部所在地湖南电灯公司说：“这里是长沙市的四行仓库，也是第10军的四行仓库。你们应该知道四行仓库的意义，全军官兵都应该知道，我们决心与长沙城共存亡，只要我们第10军有一个人还活着，就不能让日军占领长沙。这也是洗刷我们第10军第2次长沙会战溃散耻辱的机会，一场大战迫在眼前！”军长的一席话令在坐者动容，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军长。
　　李玉堂最后说：“就这样吧，你们赶紧回去部署，立即调动，转防时，一半兵力坚守原防，一半兵力转防，等到换防兵员到达后，另一半兵力再作转防。”
　　
　　30日这天，在汨水南岸防守的陈沛37军与29日渡过汨水的敌第6、第40师团激战一天，主力于夜间由浯口以南向东面的社港地区后撤。在第37军与日军主力激战于新开市、鸭婆山、浯口一带之际，第27、第30、第19集团军分别到达浏阳、平江，第九战区决心在长沙地区与日军决战，薛岳遂令第10、第73军固守长沙；令第19、第30、第27集团军及第99军主力，分由株洲、浏阳、更鼓台、瓮江、清江口、三姐桥各附近，以长沙为目标，自南、东、北三个方向作求心攻势。
　　此时，汨罗江以南的第37军、第99军仍在顽强抗击着当面的日军第40、第6师团及第3师团。薛岳见南犯的日军已全部进入了“炉膛”，这才命令该两军按照原定计划，让开中间，撤向两厢，养精蓄锐，待机反攻。入夜后，第37军军长陈沛率部由浯口以南向东面的社港地区后撤；第99军则在军长傅仲芳的一声令下，从归义退向湘江沿岸的营田与湘阴一线。
　　薛岳对僚属说，第三次长沙会战，关系国家存亡，国际局势之巨。本会战职有必死决心，必胜信念。为捕拿战机，歼灭敌人，获得伟大战果计，经规定下列三事，分电各部遵办：(1)各集团军总司令、军长、师长务确实掌握部队，亲往前线指挥，俾能适时捕拿战机，歼灭敌人。(2)职如战死，即以罗副长官代行职务，按之计划围歼敌人，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如战死，即以副主官或次级资深主官代行职务。(3)各总司令、军、师、团、营、连长倘有作战不力，贻误战机者，即按革命军连坐法议处，决不姑宽。
　　他将此意分电各部的同时，又致电报给蒋介石。蒋介石于1月4日复电：
　　“卅午忠电悉。兄能具此决心，督励所部，良堪欣慰。当此友邦并肩作战之际，甚盼此次会战能获得决定之胜利，以为我国革命军人争得无上之光荣也。”
　　30日晚上，薛岳正式下令，准备围歼向长沙进犯之日军：
　　(一)战区决定以各兵团向长沙外围之敌军，攻击聚歼之。
　　(二)杨森指挥第58军，由长乐街向安沙；第20军由清江口经福临铺向石子铺，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三多桥、安沙；第二次为傅家冲、周婆塘之线。
　　(三)王陵基指挥第37军(缺第140师)由瓮江向望仙桥；第78军由三角塘、更鼓台向长桥，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春华山、东林寺；第二次为大湾港、长桥之线。
　　(四)罗卓英指挥第26军主力，由洞阳市向朗梨市；一部由江花桥经永安市，协助军主力索敌攻击。第79军(附第194师)主力由金潭向黄花市以南，一部由渡头向柞山桥索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东林寺、柞山桥、大圫铺之线；第二次为朗梨市、东山、金盆岭之线。
　　(五)第10军固守长沙及水陆洲，第73军固守岳麓山，俟各兵团到达第二线攻击到达线时即断行反攻。
　　(六)第99军(附第140师)以第197师固守湘江西岸洞庭湖南岸原防；第92师由三姐桥经桥头驿、第140师由栗桥经官桥，向捞刀河之敌攻击，攻击到达线第一次为桥头驿、官桥之线；第二次为捞刀河市附近。第99师固守双狮洞、湘阴、营田，并以一部由明月山、双狮洞向栗桥、福临铺侧击敌军，截断敌补给线。
　　30日，第九战区参与作战部队均到达指定地点。晚上7时，薛岳下达决战命令。各部按照预定计划从南、东、北向长沙攻击。
　　命令既下，薛岳一时无事，就在军指挥所和几个参谋聊天，他说：“我们的战略就是善于把敌人的优势变为劣势;把自己的劣势变为优势。日军的优势是什么，那就是他们的重武器，就是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那么，我们就把道路破坏，把宽路挖成窄路，他们的重武器就运不过来；我们就让他们集群冲锋，用地雷阵和手榴弹招待他们。我们的劣势是什么，自然是武器不如人，自然是单兵作战能力不如人，那么，好，我们就避开自己的劣势，来发扬我们的优势。”
　　薛岳走到地图前，用一根指挥棍指着地图说：“你们看，我们把决战区域选择在浏阳河与捞刀河之间，这里是一个布置口袋阵的极好地方。长沙地区西临湘江，南高北低，尤其在长沙城北的东面和北面，浏阳河、捞刀河像个口袋，袋口摆在长沙南面，北面是袋底。如果能将日军赶到浏阳河、捞刀河谷，作为决战地，则可以聚而歼之。”
　　薛岳对于自己创建的天炉战法极为得意，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见解，这时候，参谋长吴逸志插话说：“薛长官，这个口袋阵布置得好是好，却也存在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日军识破我们战法后，把我们的长沙守军赶进口袋中，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何况日军早在随枣战役就已体会到山岳战的不易。”
　　参谋处长赵子立说：“是啊，日军自己也承认‘山岳地带运动极为迟滞，应尽力避免谷道，以选定高地上之道路行进为有利’，‘假使指挥官过于爱惜部下，规避险峻高地之道，而由谷道行走，此不但不能达到爱惜之目的，且给予擅长游击战之中国军队以好饵，而遭受不利之结果’，日军早就意识到‘华军游击战法之特质，就在于诱我深入，断我归路’。可见，日军会识破我们的计谋。”
　　薛岳听了他二人的反调后，不以为然地说：“你们理解错了，我所设定的阵法，不只是传统‘口袋阵’那般简单，而是更符合现代战争规律的‘天炉阵’。”
　　“什么叫天炉阵？天炉战者，为在预定之作战地，构成纵深网形据点式阵地，配置必要的守备部队，以伏击、诱击、侧击、截击、尾击、堵击诸手段逐次消耗敌力，挫其锐气，然后于决战地使用优越的兵力，施行反击和反包围，予敌以歼灭打击。盖为后退决战方法，因敌之变化而变化之歼敌制胜新方略，如炉熔铁，又如炼丹，故名。”
　　吴逸志不再说话了，他心里想，这完全是薛长官在吹牛，什么天炉战法，说白了就是伏击战，秦晋崤之战不就是这样的战法么？夏宋好水川之战不就是这样的战法么？薛长官还在第三次长沙会战爆发前，就已经定下“天炉战法”的大计，并印成手册，发给高级干部，预先排兵布阵，好像这战法是他发明的一样。
　　薛岳见无人反对了，就停止了演说，没人反对就不能显示自己辩论的天才，更不能显示“天炉战法”创造性。
　　过了会儿，薛岳向蒋介石报告日军当前的动态，并说“我军已按照既定计划围歼此敌”。蒋介石以犀利的眼睛洞穿阿南惟几的意图，为防止过早使用第二线部队，特致电薛岳：①敌似有沿铁道线逐步推进攻占长沙之企图。②该战区在长沙附近决战时，为防敌以一部向长沙牵制，先以主力强迫我第二线兵团决战，然后围攻长沙，我应以第二线兵团距离于战场较远地区，保持外线有利态势，以确保机动之自由，使敌先攻长沙，乘其攻击顿挫，同时集结各方全力，一举向敌围击，以主动顿挫，同时集举各方全力，一举向敌围击，以主动地位把握决战为要。
　　一天，日军松本小队闯进了金井附近一个叫做山冲的地方，这里住着一何姓人家，屋子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她带着刚满三个月的婴孩。
　　年轻的女人名叫小桃，松本小队窜来的时候，她抱着婴孩向外狂奔，在一个池塘边被松本小队长赶上了。毫无人性的松本鬼子，用强力夺走婴孩摔往塘里，回头欲强奸小桃。小桃伤心欲绝，她执意为孩子报仇，松本小队长搂着她，她也反身将松本一抱。抱紧了，小桃用尽平生力气一拖，两个人双双跌入池塘，沉在深水潭。
　　松本小队的人围了一池塘，有几个日本兵坐在箱桶里捞了一会，也没把松本的尸体捞上来，只好走了。日本兵走后，小桃的丈夫回家来不见了妻儿，听人说她和日军同归于尽在池塘，便组织人力捞取，终于捞上了岸，只见小桃的两手还是紧紧抱着松本小鬼子，小桃的丈夫焚香祷告说：“爱妻，我完全了解你。你不但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的祖宗，也对得起国家民族。你是最圣洁的烈妇﹗请你松手，放了这想要奸污你的鬼子吧，好在他已死去。”
　　小桃的手突然就松开了，站一边的人面面相觑，都被她的刚烈所感愤。
　　这天夜里，留在新墙河以南侧击日军的杨汉域第20军一部，于雪夜中袭击了驻于新墙街东南长湖镇的辎重兵第40联队，给予他们歼灭性打击，并将其联队长森川启宇击毙于寺庙中，缴获了大量的日军军用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