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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倾诉

作品名称:大道人生      作者:李维奇      发布时间:2020-02-06 19:05:15      字数:4024

  “但你应该告诉她,其实你这个研究馆员,要比副书记副乡长强很多。”
  她带着悲戚的表情说,她觉得他受委屈了,她有点心疼他,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就不能获得女人的欢心呢?
  “他对研究馆员并不是很在意,她觉得一个副书记副乡长都是很风光的。”
  他也有点悲戚地说,他倒不是因为自己没当上官而悲哀,而是为王影羡慕副书记副乡长而悲哀,一个副书记副乡长有什么可羡慕的。
  “副书记副乡长那就怎么看了,单就权利来说他没什么权利,乡里的权利都在一把手手里呢,副职有时连供一顿饭的家都当不起,但有的人鬼到点,包点地呀,包一块林子呀,包一个鱼塘啊,弄点灰色收入,好像日子过得很滋润,象有多大权利似的,副职的最终目标是能挠到正职,但有的人挠上,有的人也挠不上,所以并不是都象我王姐想的那样都是那么风光。”
  她的话其实是说给王影的,可惜王影并不在场,她也是为了给田川宽心,怕田川因为王影的要求而上火。
  “是啊,这些话我也和她说了多少遍了,但是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就是希望我能当个副书记副乡长什么的。”
  田川非常无奈地说。
  “哪天我和她说说,不能因为这个事闹得两口子不和谐呀。”
  章楚涵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她能笑得起来吗,她最心疼的人现在正受着煎熬,她真想冲到王影的身前和她说,你不爱他就算了,我爱他。但这句话是这么容易说出来的吗,这可不是二十年前啊,况且她已经是县委常委了。
  “你可别说。”
  他也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
  她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都当常委了,你劝我们连副乡长都别当,她能满意吗?”
  他正言厉色地说。
  “说的也是。”
  她乐了,乐得自己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跪到沙发上,身体蜷成了一个团,上衣和裙子之间就露出了一条白肉。他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幸亏她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他也象什么也没发现一样。
  “那你就好好和人家解释解释吧,我出面是起反作用。”
  她又平心静气地说。
  “我现在不想和她说这件事了,多少年了,一提起这事我们俩就会吵起来。”
  他还是有点哀戚地说。
  “你可以策略点嘛,凭你的口才我不相信不能把她说明白。”
  她现在好象也只有鼓励他了,没有别的办法,尽管她对他的事十分关心,但有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如果我当不上官,我的口才就都是谬论,我很少和她说话,有时一天我们俩都说不上五句话。”
  看来他真是拿王影没办法了,他本来不想说的事却不由自主地越说越严重,现在他简直就是一种倾诉了,向他心爱的人倾诉。
  “这是你的不对,你应该经常和人家沟通,两口子总不说话能行吗?”
  她非常违心地这样说,她明知道这都是王影的错,但她不批评王影,她怕那样更增加他们夫妻的矛盾,如果有一天她直接批评王影了,那可能问题就严重了。
  “但说不到一起,怎么沟通啊,还不如不说。”
  他已经一点掩饰都没有了,他自己都没感觉到,他已经把他和王影的矛盾暴露给她了,其实他也是不想这样做的,家丑不可外杨。是话赶话赶到这了,是一种非常自然地流露。
  “看你说的,我王姐是那样的人吗?”
  她还是在努力地维护着王影的形象,但在她内心对王影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好感了,她觉得她欺负了田川,欺负了她所爱的人。
  “其实以前我有时也和她交流几句,在单位我就比较沉闷,有些话也不想和别人说,到了家里扳不住就和她说了,但每一次都弄得心里很难受的,所以我就越来越少和她说话了。”
  他开始正式地向她倾诉了。
  “看你说的,象人家欺负你似的。”
  她还是以非常友好的口吻说王影。她不想在他们夫妻之间别棒子。
  “有一次我们单位发生了一件事,我回家的时候就和你王姐说,我说杨局长水平太低了,连起码的业务都不懂,我正想往下说呢,她突然来了一句:你别说了,我就不愿意听你说这话,别人没水平都当官了,杨艳没水平也是副局长,你有水平也是副局长,杨艳还是女的,还比你小八岁,不一定哪天还超过你了。弄得我是哑口无言,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说别人的不是了。”他终于讲出了一个故事,心里痛快了很多,这个故事他和谁也没有说过,他觉得也只有和她说,如果要是没机会和她说,他就一辈子烂在肚里。
  “恩——,这个我王姐是不对,怎么的也得叫人把话说完啊,另外你们说的是别人的事,为什么要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啊。”
  这时她再不能向着王影说话了,因为王影确实不对,她要站在田川的立场上,站在她所爱的人的立场上。
  “是啊,她根本就不叫你把话说完,就把你堵回来,你说这唠还能打吗?还怎么交流。”
  他显然是激动了,说话的时候两手还做着动作。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但她也想把故事听明白,她也不想冤屈了王影。
  “不就是编写县志嘛,教育局不是有一个督学室吗,我把他列在政府机构里了,杨局长看了以后说不对,说督学室是教育局的机构,不是政府机构,我说那大牌子写得明白的,是邑水县人民政府督学室,怎么能说是教育局机构呢?他说要是政府机构,那牌子为什么挂在教育局啊,人们为什么在教育局上班啊,为什么不在政府上班啊,我说那是什么机构也不是从办公地点上区分啊,那邑水县防汛抗旱指挥部的牌子是挂在水利局,但也不能说防汛抗旱指挥部是水利局的机构啊,那档案局还在县委大院办公呢,也不能说档案局是县委部门啊。
  但她就是不信,她说督学室得归教育局领导,她说教育局局长有轿子,督学室主任没轿子,督学室也是享受教育局的福利,吃教育局的食堂,我说咱俩也别拧了,叫周局长看看再说吧,到了周局长那,周局长说,那咱档案局也没轿子,看来也不能归政府管了。你说这事都多简单啊,还用理论吗?但就是得理论,我在单位憋了一肚子气,也想找一个人说说,回家就和你王姐说了,可话还没说完,她就说,别人没能耐都当官了,哪天说不定还超过你,你说我还咋和她交流啊。”
  田川象诉苦似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个事我王姐出的是不对。”
  她也有点愤怒了,一脸严肃的样子。
  “前些日子,我闺女回家,说有一道物理题没解出来,他们的老师也没解出来,我闺女就问我能不能解,我说我看看吧,不一会儿我就把它解出来了,我闺女说爸你真厉害,我说爸是干啥的,爸当年考大学全县考第三,本来是可以考上清华的,就是没敢报,其实我说这话不是吹牛,这是真的,另外,高三的物理题也不是谁都能解出来的,我又不是高中老师,你猜你王姐说了个啥。”
  
  他看着章楚涵。
  “说个啥?”
  她认真地听着下文。
  “她把脸一沉,说:你就这点能耐。我真想和她急,我这点能耐还小吗,但又一寻思,和她急有什么用啊,还影响孩子学习,我也就忍了,但我闺女和她不一样,我闺女说:我爸这点能耐我老大十足了,我认为我爸是最合格的爸爸,我闺女说这话叫我很宽慰,我倒不是不追求上进,但当官的事确实很复杂,当年我要不是在县委办出来,现在怎么的也能当一个乡长了,咱不是不能喝酒吗?是要命还是要官啊,咱不得要命吗?”
  他又讲了一个故事,看来他的故事一定很多。
  “其实,我王姐是应该感到自豪的,无论是你的工作还是孩子的学习成绩,她都应该感到自豪。”
  章楚涵身有感触地说。
  “她这个人的自豪感和别人不一样,她有自豪的地方,我的工作不说,我闺女的学习成绩是值得自豪的,我闺女在一高中回回考试都是第一呀,前两天还得了一个全国的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但是你王姐象不知道似的,可一听说谁当官了,马上就一肚子气,你说人家当官与咱有啥关系呀,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说了多少回了都没有用,她就认那书记乡长了,其实我这个副局长和副书记也是平级的,可一提副书记副乡长她就认为人家是领导,我这个副局长在她面前就啥也不是。”
  田川是越说越激动,手也在不停地比画着。
  “其实你现在很不错了,也不次于当上一个局长书记什么的,甚至要比当上局长书记还难。”
  她指的是他的职称,她觉得他已经很有成就了。
  “有时我也这样想过,咱们县有二十多个乡镇,七十多个部委办局,科局级领导一百来人,但是在文教口,有高级职称的人有几个呢,正高级职称可能不超过五个人,但是我们的知名度照科局长党委书记差远了,一提到党委书记科局长谁都知道,但是提到我有人知道吗,我这个职称也就档案局的几个人知道,咱大院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工资比他们都多挣八九百了,但前两天还有人劝我要挣公务员工资,说公务员的工资将来一定要大涨,而事业单位将来要企业管理了,说不定都有下岗的可能。你说我这个职称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有地位吗?
  一般的人都知道档案局是政府的一个局,不知道在档案局里还评职称,还有很多人以为档案局是县委的一个部门,很多熟悉我的人见了面就说:下去没有呀?那意思是说,没到乡下当个副书记副乡长什么的,而没有人问我进了中级了或进了高级了?也没人问我这个副局长当得怎么样,好象我这个副局长就不是领导干部了,我一想也对,我这个副局长有什么用啊?我交的那些朋友都是在宣传部的时候,在职称办的时候,我现在办事还是找职称办的时候认识的人,而决不是我当副局长的时候认识的人,群众的眼睛是亮的,他知道谁有权谁没权,有时我还想我也是一个副局长,也是一个实职副科级,但和人家大局的副局比根本就比不了。
  那天机关党委开支部书记会,会上就有人说应该到哪去旅游,人家水利局的副局长今年已经出两次国了,还说机关党委只要负责张罗就行了,机关党委的人出国他给掏钱,人家那才是副局长,我算什么副局长啊?所以你王姐有时说我我也觉得是对的,但有什么办法啊。咱当初不是没有选择当官吗?”
  看来他的委屈是太多了,今天才找到了倾诉的人,一个开头就会说出一大堆的话来,而且还环环相扣,首尾相接,看来这个问题他是在心里说过多少遍了,他早就得出了结论,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结论,只是王影并不相信他的结论。
  “人们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其实当官在很多情况下不是刻意追求的,在很多情况下是不得以而为之。拿我来说,当年叫我下乡,我愿意去吗?我不愿意去,那农村的工作是女人干的吗?在机关多享福啊,家也照顾了,孩子也带了,但是你能不去吗?能对抗县委吗?不能。但去了就得往好干,人都有个脸啊,都为了自己的那点尊严,吃苦受罪就不用说了,就是到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自豪感,好象挺威风似的,有权有车的,那闹心的地方多着呢,你说那农村的党委书记好干吗?不好干,难受的时候比好受的时候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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