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情归故乡
作品名称:心雨淅沥沥 作者:单波 发布时间:2020-02-05 21:45:59 字数:5328
宁静看姐姐曲欣被远远地落在后面,正得意地说:“姐!您多年不练,落伍了吧?”她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她急忙拿出一看,是宁宁打来的,“喂?宁宁,有事儿吗?”
“妈!您在哪儿呢?”电话里宁宁问。
“我在镜湖山呀!”
“哎呀!大冬天的您去那里干啥?”
“我和您曲欣姨一起爬山呢!”
“哦!都啥时候了,你俩还有那闲情逸致?快回来吧!刚才呀,我接到昊哥的电话了,他说呀,过几天就回来了,还说到时候呀,让我去机场接他们呢!”宁宁兴奋地说。
“哦!那太好了!”
“不过……我想呀,他们家那房子都多年没住了,回来还能住吗?”
“也是。好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们会想办法的。没别的事儿就挂了吧。”
“好的。那您跟姨妈说一声吧,我就不另行通知她了。”
“嗯,知道了。”宁静说着把电话挂了。
此时,曲欣已追了上来,且站在宁静身边,也听出昊昊和奶奶要回来的消息,脸上正洋溢着掩饰不住的高兴呢。同时,她又有些慌乱地说:“走!快回去吧!家里多少年没住了,总得收拾收拾吧!”
宁静二话没说,她俩便匆匆走下山来。十几分钟后,又回到了枫林山庄吴妈家。
院子里倒是干净了,因为她俩刚扫过了。二人直接走进屋里,楼上楼下一看,却愁眉不展起来。偌大的房子,所有的家具都落满了灰尘,墙角旮旯里、天棚上挂满了蜘蛛网,四壁灰眉土脸。她俩眉头紧蹙,几乎无从下手。
“姐,这房子没法收拾了。”宁静说。
“那咋办?找保洁公司?”
“那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关键是当初就没装修啊!”宁静索性掏出手机,“喂!张工吗?”
“是!宁总!您有啥指示?”电话那头回应道。
“枫林山庄38号别墅需要装修,你马上过来看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是!宁总!您稍候,我马上到。”
宁静挂了电话,对姐姐说:“当初,是因为没钱,没装修就住了进来,现在有钱了,何不趁此机会装修一下呢?”
“这可需要很长时间吧?”曲欣疑惑地说。
“快!集团有专业装饰公司,他们人多干活快着呢。”
“那这些东西……”曲欣指了指屋里的家具以及盆盆罐罐,有些愕然。
宁静明白姐姐的意思,说:“咱不管。让装修工来搬吧。”她又进一步观摩了一下说,“等装饰完了,让他们给保洁一下岂不是更好?这样就一步到位了,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个人来:“宁总在吗?”
宁静一看是装饰公司的张工程师,便迎了出去说:“小张啊!你进来吧!就是这栋房子。至于怎么装,你看着办。可要好好给设计一下噢!”
“宁总,您总得出个价位吧,不然我无法用料啊。”
宁静略有所思地说:“拎包入住。五十万怎么样?够吧?”
“好的。只要有个价位就行。”
“另外,这些东西你们自己搬一下。别看它们破旧,可都是主人之所爱噢,千万不要碰坏了。”宁静指了指屋里所有的东西说。
“宁总您放心!既然您说了,我们一定照办,至于装修质量上,我们一定把这个活当成是您的活干。”
“嗯!还有,这房子可急着住,一个星期够吧?”宁静说。
“嗯……有点难度。如果真要急着住……我们只能加班了。”
“那……你们就加班吧。只能提前,不能拖后。这是房主的钥匙。”宁静说着把钥匙给了他。
站在一边的曲欣悄声说:“五十万有点儿多吧!”
“不多。这可是个大别墅呀!您别忘了,我说得是拎包入住。”宁静说完,举腕看看表。“姐,咱走吧。您也多日没去我家了吧,走!看看爸爸去!”
曲欣和宁静一同去了美林苑。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
尤其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味更浓了。人们的心里面,对春节的到来,都进入了倒计时。
腊月二十八这天,是宁宁最高兴的日子。她吃过午饭,早早地来到了B市柳南机场,静候在旅客出口处。心想,八年了,自己日夜思念的他,今天终于回来了。不知他现在是个啥样子,还能是原来的他吗?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立刻迎上前去喊道:“姥姥!吴昊哥!”
吴昊和奶奶寻声望去,发现宁宁正向他们走来,便兴奋地向她招招手说:“喔!宁宁!”
吴昊手里拉着的箱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想跑过去拥抱宁宁,可宁宁远远地伸出了手,似乎在阻挡着吴昊的靠近。
“昊哥,您回来了?”宁宁含情脉脉地说。
“宁宁,好想你呀!”吴昊热情奔放地说。
宁宁很淡定,不过她那渴望的眼神里,滚动着晶莹的泪花。她看姥姥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便毫不犹豫地松开吴昊那温柔而带有弱电的手,冲向姥姥,紧紧地抱住姥姥说:“姥姥!我好想……好想你们啊!”说着,她哭了……
“我也想你们啊!天天想,夜夜想,做梦都在想啊!好了!这回总算到家了!”姥姥老泪纵横地说。
他们来到车前,宁宁把姥姥扶上车去。
红色的“保时捷”风驰电掣般地向B市西海岸新区枫林山庄驶去……
冬日天短。他们到家,已是夕阳西下。
她看姥姥家大门敞开,直接把车开进了院里。“嘀嘀”两声清脆短促的喇叭声,把曲欣和宁静“叫”了出来。但见她俩喜笑颜开、争先恐后地跑出门来。
这时,吴昊已下车,他为奶奶打开车门,搀扶着奶奶走下车来。
曲欣迎上前来,紧握吴妈的手说:“妈!您终于回来了,好想您啊!”
吴妈颤抖着双手,老泪纵横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嗯……嗯……我也想你啊!”说着紧紧地抱住曲欣抽泣起来。
站在旁边的吴昊看宁静朝自己走来,便抢先一步迈上前去:“姨妈您好!”
“嗯。好!好!早就盼着你们回来呢。”宁静宠溺地拍了拍吴昊的肩膀,美滋滋地说,“又比原来出息了,好像比原来也高了。快屋里歇着吧!”
吴昊看妈妈被奶奶抱着不放,无奈地站在一边等待着。
“妈妈!我是静静啊!”宁静赶紧过来与吴妈打招呼,言外之意是给曲欣解围。
吴妈毕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思维有些迟钝,加上视力本来就不好。一看宁静站在眼前,这才松开被自己抱着的曲欣,又和宁静拥抱了起来。
“妈,您好!您的身体还是那么硬朗!”宁静眼含热泪说。
“嗯!还好!还好!妈妈呀……可想你们了!做梦都在想啊!”吴妈颤巍巍地拍打着宁静的手说。
吴昊一看妈妈腾出手来,便扑上前去:“妈!您好!”
曲欣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扑向吴昊,母子紧紧地相拥着。而后,曲欣突然把儿子推开,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儿子说:“八年了!妈妈时刻都牵挂着你呀!白了,胖了,成熟了。”
“妈!您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真为您高兴。”吴昊开心地说。
“妈退休了!妈老了!”曲欣说完,转身一看,大家还都站在外面呢,急忙说,“你看看光顾高兴了!快进屋里吧!”
吴妈在曲欣和宁静的搀扶下,一步步地迈上台阶,步入一楼大厅,这让吴妈眼前顿觉一亮,立刻犹豫起来:“这是咱家吗?”
吴昊和宁宁也很惊讶:“哇!好漂亮啊!”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环视起来,但见:雪白的墙壁,暖黄色的窗帘,造型别致的吊顶,豪华的灯饰,立式圆柱空调,硕大的平板液晶彩电,全新的实木家具和紫红色的实木地板,让她们欣喜若狂。
宁宁兴奋地约吴昊来到二楼。二楼装饰风格与一楼略有不同,色彩更加温馨雅致,更有青春活力。
吴妈看吴昊和宁宁上了二楼,也在曲欣和宁静的搀扶下跟了上来。吴妈看了脸上洋溢着少有的激动说:“哎呀呀!这家装得太好了,这要花多少钱啊!”
“妈!这都是宁静的功劳。”曲欣说。
“妈!您就安心住吧!”宁静拥着吴妈说。
“我呀……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啊!”吴妈满脸堆笑,乐得合不拢嘴。
“妈!您看这二楼给昊昊结婚用咋样?”宁静说。
“好!好!好啊!”说完,她脸色一沉又说,“都老大不小了,可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得快帮他找!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吴妈乐呵中带有焦虑地说。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瞟了眼宁宁,但见她脸上滑过一抹红晕,独自悄然走下楼去。
夜幕降临了。
宁静牵挂着家中的爸爸,她婉言谢绝了吴妈的盛情挽留,想与老人家握别。可临走时,吴妈说:“今年年除夕那天,你们来这里过年吧!”
曲欣一听高兴地说:“是呀!都过来吧,人多还热闹。”
宁静略加思考说:“好吧。那我和宁宁过来吧。”
“那咱爸呢?”曲欣疑惑地问。
“咱爸呀……明天就回家了。爸爸说,每年哥哥们都去他那儿陪他过年,当然,今年也不例外,这是咱这儿的规矩。他还说,过年的时候不能不在家,怕咱妈‘回家’找不着他。”宁静有些动情地说。
吴妈一听也在理,便说:“是呀,我们这些老人啊,都信这个理儿。咱俩家再好也是外姓人家,你们的爸爸是不会来的,那你就和宁宁过来吧啊!”吴妈真诚地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说。
宁静诚恳地点头。
除夕这天,宁静很忙。她天不亮就起了床,看看宁宁还在梦乡,便悄悄地收拾着屋里的卫生。她心想,过年嘛,就得有个过年的气氛。平日里娘俩各自忙得不着家,家里的一切都扔给了爸爸,可爸爸这一走啊,就显得杂乱无章。从卫生间到厨房,从厨房到客厅,以及书房健身房,她是既扫墙又墩地,光是需要洗的东西就扔了一大堆,她索性打开洗衣机,把它们一件件地扔了进去。
天亮了,她胡乱吃了口饭,看宁宁还没起床。她在留言簿上写下几行字。
宁宁:起床后,把洗衣机里的布件拿出来凉上。另外,贴贴窗花和对联。我去各公司看看。妈妈,即日。
宁宁一觉醒来,日头已到中天。
她昨晚入睡很晚,她想了许多许多往事。从她记事那天起,她就知道爸妈老吵架,后来总算不吵了,可爸爸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即使都在家里,爸妈也谨莫寡言,好像他们的语言都有“定量”,谁都不愿超时超量。后来,自己渐渐地长大了才知道,这叫“冷战”。再后来,爸爸就很少回家了,直至有一天,自己忽然想起了久日不见的爸爸,问妈妈说:“妈!我爸呢?”妈妈先是一愣,而后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他呀……走了!跟人家过去了。”说完,妈妈好像很释然,就像啥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该干啥就干啥去了。说实话,当时自己并不懂妈妈说爸爸“跟人家过去了”的真正意义,直到几年后也见不着爸爸的影子,这才知道爸爸早已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尽管有些隐隐的酸楚、无以言表的凄凉,还是要直面现实。虽说自己是单亲家庭,可经济条件和自身条件并不差。自从上初中开始,妈妈就一再嘱咐说:“女孩子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不足为奇,重要的是不能张扬。希望你做人处事要低调、含蓄、淑女,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母亲的教诲,自己念念不忘。但还是有些多情的男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尤其是上了高中、大学以后,那种火辣辣的眼神就更让人生畏。甚至有些人像个幽灵,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面前。这让她觉得一再追求低调、含蓄、淑女是不行了,何必刻意去压抑自己呢?何必要装得那么懦弱呢?她选择了真实的自己,利用了自身优势和优越的经济条件,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大学里,她成了名副其实的校花。她虽说没有牡丹般的雍容华贵,国色天香。却有着梅花一样的冰清玉洁,傲霜立雪。她的高傲气质把那些“自不量力”的男生们拒之千里,至少让他们望而却步。可好景不长,十年前,在那次渡船上,自己对她一见钟情,成了爱的俘虏。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接他的纸巾,不该让他为自己扛行李箱,不该约他一起吃饭,不该……嗨!不该的太多太多了。假如没有这些不该,就不会有今天痛楚和烦恼。当然,认识他,爱他,并不后悔,只是太折磨人了……她想着想着无奈地哭了,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在爱的痛苦中渐渐地睡去。
当她醒来,看见妈妈给她留的纸条,知道妈妈又去了公司。妈妈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一生坎坎坷坷。她深为妈妈的敬业精神所感动。她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她遵照妈妈的嘱托,一件件把洗衣机里洗好的布件拿出来凉好,然后贴上窗花和对联。正想坐下来休息呢,不料手机响起。她一看是吴昊打来的。
“喂?昊哥!”她有些消沉地说。
“宁宁,你在忙啥呢?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妈妈不在家。我正忙着贴春联呢。”
“我去帮你贴吧!我还有大红灯笼呢,给你带去几个。”
“我已经贴完了。如果你愿意,那你就来吧。”宁宁有些不冷不热。但她还是急忙梳妆打扮一番,快速走下楼去,为表哥把院门打开。刚好吴昊驾车过来。
“宁宁,咋不太高兴啊?”吴昊笑盈盈地欣赏着表妹说。
“没有啊!这不是跑出来迎接你嘛!”宁宁故作高兴地说。
说话间,吴昊打开后备箱,把十几个待装的大红灯笼拿了出来。
“先屋里喝点水吧!”宁宁说。
“还是先挂上吧。”吴昊说着,把灯笼一个个地撑开。他找来了梯子,又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他站在梯子上,手里拿着竹竿,宁宁给他一个个地递着……
当他把灯笼和节日彩灯挂好,接好电源,合上电闸后,浓浓的节日气氛立刻出现在眼前。
一楼和二楼的大檐下,被两排鲜艳的大红灯笼装点得格外醒目,把楼上楼下映照得徐徐生辉;院内六角亭阁,每个翘角上也亮起了大红灯笼,还有节日彩灯,交相辉映。假山、鱼池、亭阁,宛如仙山胜景。整个楼宇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宁宁站在院中央,激动得双手合抱在胸前,边跳跃边拍手说:“哇!太好了……太美妙了!”
“想必到了晚上,所有的灯光亮起,效果会更好。”吴昊深被宁宁的情绪所感染,畅想着夜晚的美景,“到那时,假如你还站在这里,再穿上旗袍或长裙,在灯光的映照下,你就是仙女下凡呀,你的脸呀……会像秋天里的红苹果,更加红润靓丽,美丽动人……”
宁宁敛住笑容,羞涩地说:“少贫嘴。快屋里歇着吧。”
“不了,还急着回家呢。姨妈咋还不回来?不是说好了去我家过年吗?”
“现在?不是的!我们好像只是晚上去你家吃年夜饭。”宁宁瞪大眼睛,认真地解释说。
“喔!原来是这样啊!真没劲!那我先走了。”吴昊有些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宁宁站在门外高高的石阶上,一直望着吴昊的座驾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只觉内心深处一股酸楚感油然而生:与他相识有十载,至今痴痴傻等待。如今三十尚有余,情归何处犹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