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老主顾

　　甲峻来了。他要领着招弟去看他的山茶园。盛情难却，招弟领着一窝孩子跟着甲峻，浩浩荡荡向山里进发。
　　宁静的山谷因为一窝小孩的到来，打破了原始的寂静。空气鲜美纯甜，粘上脸颊如丝绸轻轻滑过，远远地听到蜜蜂翅膀扇动之音，时不时有几只蜜蜂高高矮矮地陪伴左右甚是忙碌，嗡嗡嗡……嗡嗡嗡……
　　孩子们调皮地双手拢着嘴，向山谷发出前进的号角：“哦呵……哦呵……哦呵呵……”
　　山谷立即回响：““哦……呵……哦……呵……呵……呵……”
　　孩子们开心地拍手：“哈哈，真有趣！”
　　山谷回响：“哈哈……真有趣……”
　　这情景，小时候一家老少进山割柴草，阿婆的忙碌辛劳，来弟的调皮捣蛋，老大牛样的忠厚老实，历历在目……
　　招弟眼睛湿润了，这么多年过去，依然那么亲切，只是这漫山的柴草换成一片一片的山茶，绵延不绝地洁白一片。蜜蜂飞舞，跳着各种舞蹈吱吱吱嗡嗡嗡一片忙碌。偶尔还有一些山里的野蜂，撅起肥肥的屁股，一个劲地钻进花蕊。招弟看到野蜂便直打颤，小时候被野蜂蛰过的阴影面积仍然没有退去。甲峻从兜里掏出一只镊子，轻轻地夹起野蜂，装进一个铁罐子里。
　　“这种野峰毒性很强，可是专治风湿病的上等药材，我只要有空就会来茶园收集野蜂，给有需要的人。”
　　蒲公英也来凑热闹，摇曳着花朵迎风而散。甲峻一路拔着蒲公英，远远地放一堆，说等会回程的时候顺路带回去。还有各种野草，拔了分门别类堆一起。按甲峻的说法，这些野草都是上上等的中药，野生的，喝露水长大，有人专门来收购。甚至还有人特地跑甲峻家找野草治病。
　　“你懂得可真多。”招弟从心底里赞他。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些都是农林专业课里有学，幸好回来搞农村建设，重新认识自己，让自己的灵魂在古朴的乡野里沉淀，真的很美好很美，他说很满足。一会儿，他像想起什么，说：“党校的李品一老师交待过我，说你如果回家了，要与他说一声，他想来看看你。”
　　招弟呆得半天没有说话，她平静的外表下，是一颗嘭嘭乱跳的心。
　　“我这大着肚子，怪难看的，他就不要来添乱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
　　“没有你的允许，我是不会与他说的，而且，我感觉他是我的情敌。”
　　“你胡说，是同学，哪有情字可言。”
　　“没胡说，他知道我在拽拽村，便总是问你的情况，他还给我看了同学录。从古老的回境……”
　　招弟故作轻松玩笑说：“越说越起劲了哈，打你哟！”
　　甲峻停了声，默默地往山顶方向。
　　孩子们早丢下大人，站在山顶往山谷喊话：“你好呀，阿布，我来了，看招……”
　　山谷回响：“你好呀……阿布……我来了……看招……”
　　“哈哈，真好玩！”
　　山谷回响：“哈哈……真好玩……”
　　孩子们看动漫，说的话都是动漫里的台词。
　　招弟走得喘气，站在半山不动了，等着孩子们下来。甲峻挑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折了一些树枝垫上给招弟坐会。
　　远远地传来声声粗壮的吼声：“我是甲锦辉，我是甲锦辉……”
　　甲金联撒着手花，从茶园小路穿过，他抬眼望一下甲峻的方向，又继续往前走。
　　“好可怜。”招弟为甲金联长叹一声。
　　“你真信有犯桑门这事，怪邪门的。”甲峻不迷信，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信。
　　“可是，我信了，真的，我是一位无神论者，但是我却信了邪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你姐之前的阴影吧。”
　　“不一定，我梦见有人死了放在大门角落，一个星期后，我的阿婆死了，放在大门角落，你说，我是不是人？我时常想自己可能是一位上仙神来人间渡劫。哈哈。”
　　甲峻盯着招弟，肯定地说：“是的，神，女神！”
　　招弟笑起来，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我信，你是神。”甲峻说完，又用镊子夹到一只肥肥的野山蜂。他打开铁罐，里面的山蜂缺氧直直挺了身子，他将刚夹到的山蜂装进铁罐，盖上盖子。
　　招弟不再讨论神鬼邪门事，甲峻肯定不会信。
　　孩子们下得山来，摘了好多的山茶花，几只蜜蜂嗡嗡地追着孩子手里的山茶花。
　　“哇，你们都在呀。”娇滴滴的一位女声。
　　定晴一看，原来是隔壁囡囡，球球的姐姐，王淑莹和甲锦明之女。她披散着金黄长发，脸上涂一屋白粉，仍然可见很多的洞洞，料想这洞洞是痘痘留下的疤疤，涂了粉，便如雨后泥泞的路面，浆糊一沱。配上鲜艳红唇，幸好是白日，如果是晚上，路人定以为是女鬼吓得魂飞魄散。
　　招弟与她打过招呼，吆喝着孩子们回家，浩浩荡荡的队伍，如一群撒野的麻雀飞飞停停。
　　甲峻一路收野草，走在最后，囡囡跟在他身边，帮着收野草。
　　甲峻见囡囡慢吞吞走路，便提醒她：“囡囡，你快回去吧，这山野里有毒蛇，会吓到你。”
　　囡囡只是笑，妩媚地笑，甲峻冷汗直冒，也不管她了，收了野草跟上大部队……
　　甲峻说要到招弟家喝点水再回去，刚才进山忘带水了，渴。
　　落花有意，留水无情，招弟打趣甲峻。
　　甲峻一脸后怕的样子，说：“我不想惹她，她这些年出门在外，被好多男人包养。”
　　“你不喜欢也不要用这种故事来嫌弃她。”
　　甲峻摆了一个观音菩萨的手势，“我向来慈悲为怀，不会乱说。”
　　囡囡也到了招弟家，甲峻立即起身说要回去了。囡囡非常失望地盯着甲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村的尽头。
　　囡囡回过神，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招弟聊天。囡囡听说甲峻喜欢招弟，送上门贴给招弟都不要，现在招弟孩子都有了，还敢来招弟家，她不服呀。
　　“甲峻对你真好，听说孕妇心情会郁闷，便过来陪你。”
　　招弟听她说话露骨，本不想搭理，但又不想就这样被她颠倒是非。
　　“是呀，他是我的同班同学，一直很好，是我的死党，死党你知道吗？就是只要对方使唤一声，便会挺身而出挡在前面的人！”
　　“是呀，甲峻人长得帅，又能干，喜欢他的人真不少。”
　　“那是当然的，喜欢他的人一打一打地排着队，任他挑选，他刚才说了，他明天去他的一位大学同学家，带他同学来赏茶花，他说了，他喜欢上了他的这位女同学，真替他高兴。”
　　囡囡眼泪都要出来了，急急地走了，她可不想让招弟知道她的难过悲伤。她回到家，便与自己阿妈商量着怎样才能搞定甲峻。王淑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可行的办法。甲锦明听到自家老婆说自家女儿喜欢上拽拽村的书记，便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再后两夫妻想出一个主意。他要请甲峻到家里来帮忙给小儿子的两个儿子办户口。小儿子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却没有领结婚证。这是一个难题，没有户口，以后小孩读书可麻烦了。
　　甲峻不想去囡囡家，便在电话里吩咐甲锦明自己到镇上去办户口，可能是要罚点钱。甲锦明不想让自己想了一晚上的主意泡汤，便大声吼道：“你是村书记，你不为农民办事？我一个农民，我到了镇上不知东南西北……”
　　甲峻无奈，只好乖乖地来到囡囡家。坐下没几分钟，甲锦明便拿出人参浸酒，说是人家送的上好长白山人参泡酒，平时舍不得喝，书记来了，是一定要喝的。
　　甲峻不敢喝，囡囡先喝了两杯，醉眼朦朦地看着甲峻。甲锦明和王淑莹说到里面房间去找两个孙子的出生证拿给甲峻去办事。
　　留下囡囡和甲峻。
　　甲峻眼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料囡囡却扑上身来，吓得甲峻脸色煞白。
　　一秒钟的功夫，只见囡囡坦露胸襟，呜呜地哭。
　　甲峻蹭地站起身，往门外跑去，不料甲锦明闪电似的赌在门口，甲峻杵在门口，傻眼了。他立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
　　囡囡嘴角浮出一抹笑意。这回，甲峻就是落进煮锅里的鸭子非她莫属。
　　甲峻冷静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踱回坐位，镇定地坐下。
　　他不紧不慢地说：“囡囡小姐，你要在你阿爸面前一直露着胸脯吗？”
　　“呀？”囡囡回过神来，拉好上衣，带着哭相说，“阿爸，他……”
　　甲锦明早就背好了台词，道：“女儿，我知道，书记喝了点酒，迷糊了，喜欢漂亮女孩也是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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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唱一和，最后问甲峻要怎么办？
　　甲峻冷冷地看着他们演戏。他慢吞吞地说：“我想拿交警用的酒精试纸测试，我一滴酒都没有喝。”
　　厅里死静死静的，只有几个人的呼吸声。甲峻停了一会，继续说：“囡囡，你的老主顾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什么老主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囡囡气急败坏。
　　“就是N年前到我的服装摊位批发服装的老板呀。”甲峻盯着囡囡，只见对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再也不敢吱声。
　　“另外，污抹他人，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最少要拘留十四天！”
　　甲锦明咕咚一声跪在甲峻脚下，求饶道：“我女儿不懂事，你大人大量，放她一马。”
　　甲峻冷着眉眼，都说跪天跪地跪父母，这种人，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即时控制住场面，真不知这种人会把自己污抹成什么样子，声名狼籍或者成了囡囡的“街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