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她要的低调呢

　　招弟已有两个月没上班，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招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很瞌睡，好像一天到晚都睡不饱。李启雄安慰她说孕妇是很爱睡觉的，因为很多营养都被小孩吸收了，大脑缺血，所以睡觉啦。招弟只好这样理解，第一次为人母，没有经验。
　　接到红美的电话，让招弟的心情直接掉进了冰窟窿。红美抱怨这个酷暑的收割和播种要把她累坏了，而且，没钱买肥料种田。招弟明白自己只不过两个月没寄钱给她，她便在电话里暗示她没钱用。招弟对红美说阿妈，自己现在没有上班，没有钱，以后可能都没有能力再顾这个家了，而且给她交了保险，有工资领，慢慢过日子总是不成问题的。
　　红美说保险还没到年龄，还没有钱发，现在还要过日子，要种田，家里要开支呀……
　　“什么叫没能力再顾这个家，你与李启雄结婚，不就是为了要照顾这个家吗？李启雄呢！他也没有做工吗？他做的钱呢？”
　　“他有上班，难道他做工的钱也要给你吗？”招弟没好气地回她。
　　电话那端立即挂了电话。
　　招弟第一次感到自己不胜重荷，心累到极点，每次家里的电话都是谈钱，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在外面还好吗。她抱着被子睡大觉，什么都不去想。
　　李启雄回到家，瞎灯摸火的。
　　“老婆，今天比较忙，回来晚了，对不起，饿了吧，我赶紧做饭哈。”
　　他见招弟没有反应，这个时候，应该是饿了，而不是睡着了。他推开里面的房间，见招弟坐在床上发愣。他吃了一惊，以为她生病了，走过去，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长舒一口气。招弟抱住他的手臂，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给我靠一会，行吗？”招弟声音轻轻的，眼神飘渺无助。
　　“好!给你依靠一辈子。”他慢慢地在她身边坐下，让她的头靠在他肩上。她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工作一天，累了，又急忙赶着回来做饭。招弟心底一阵良心发现。
　　招弟放开他的手臂，坐起来，说：“你休息一会，我来做饭吧。”
　　“呀？”李启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紧张地站起来，赶紧解析，“老婆，你是怪我回来太晚了吧，我以后都不敢了。”他抢在招弟前面，快手快脚地洗锅做饭。
　　招弟看到他惶惶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我没有怪你，看到你累了，我做饭也可以的，顺便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呀，说不定，我煮的比你好吃哈。”
　　李启雄看到她笑，安下心来，但仍然紧张，呆在原地，望着她在厨房忙碌。
　　弄了好半天，总算可以尝到招弟的手艺了。
　　“怎么样？”招弟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夸奖。
　　他皱了一下眉，但看到招弟的眼神，立即说：“好吃！老婆，没想到你的手艺真不错……咳……”他被呛了一下。很快又夹起一把菜塞到嘴里。
　　“真的吗？”招弟看他的表情很古怪，也夹了菜吃。
　　他伸长手，将菜盆挪到自己身边：“这个太好吃了，我要吃，你吃那盘。”
　　“放下！”招弟也伸长手，来了个夺盘大战。
　　“啊！好咸呀！”招弟将放进嘴里的菜吐出来。
　　肯定是刚才想放点糖调味，结果又放了盐，等于是放了两次盐。
　　“你那么善良，应该与好人在一起。”
　　“老婆，你就是好人。”
　　“你真好。”
　　李启雄这回真是受宠惹惊，招弟一改往日的冷漠表情，对他温柔了许多。
　　招弟心知肚明，自己决定与李启雄在一起，只是利用他，给他一个老公的虚名，同时家里可以有个上门婿，再也不用受家人邻里的干扰。她的内心升起小小的内疚，很快又告诫自己内疚个屁呀，是他李启雄毁掉自己在先！
　　红美的电话又来了，说招弟既然没有上班就回老家，可以帮忙喂鸡煮饭的轻活儿，等生了孩子，有红美帮忙着一起照顾。招弟想了想，也对。李启雄工作忙碌，还要一日三餐照顾自己，不如回老家去。李启雄不同意，说自己忙点才充实，他最喜欢照顾招弟和宝宝了。有她们在，日子才有盼头。说得招弟心软，留下来继续过温吞水的日子。
　　期间陆续有他的朋友来玩，看到招弟便叫嫂子。
　　柴可凑近李启雄的耳边耳语，眼神怪怪地扫一眼招弟的肚子。他说：“阿雄哥真厉害，一枪中的！”李启雄拧住他的耳朵，柴可龇牙咧嘴直求饶：“兄弟，兄弟，放手！”
　　招弟没听到他们说的话，只是看到柴可的样子直想笑。不过，招弟很不喜欢柴可忽闪的眼神扫着自己的肚子。招弟提醒李启雄不要再带朋友来家里，不喜欢。要聚餐啥的，就到外面的饭馆去。
　　“来这里看看你，没事呀，他们都很好奇，我一个文盲与一个漂亮的大学生在一起。要来看看，野兽与美女。”
　　“你与他们说，我是大学生吗？是这样吗？”
　　她要的低调呢。这也值得他炫耀吗？在他炫耀的同时就是贬低自己的品位，一个大学生，与一个小学生在一起。
　　李启雄却不以为然，仍然有朋友来家里作客。
　　招弟对他存留的好感一点点消失，他就像没有底蕴的爆发富，让招弟感到恶心。她与他之间隔着光年的距离，没有什么可留恋，招弟要收拾包包回老家。李启雄说最近生意不错，因为专业，有好多老板在他那里批发手机，赚了一点钱，再将银行的钱取出，交给招弟。护送招弟回家。
　　甲峻就像猫闻到鱼腥那么准确，来到招弟家，看到大肚子的招弟，又看到李启雄。他绝望地闭了一下双眼，然后强作镇定地与李启雄打招呼。甲峻这回毫无悬念地死了心吧，招弟心里暗暗轻松不少，终于不会害了甲峻。
　　甲峻拿过几朵洁白的山茶油花，交到招弟手里，要她闻闻山茶花苦涩里带着甘醇的清香。甲峻说改天领招弟去看看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洁白如雪，开得正艳。甲峻说完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李启雄，李启雄在唰手机，他的客人正在询问他手机有没有修好。或许他是个粗人，没有觉察甲峻眼里的种种不如意。
　　李启雄着急回去，坐晚车走了。招弟估摸着李启雄上车了，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有一半钱放在抽届合子里，以备他的必时之需。
　　红美一个劲地唠叨，真搞不懂招弟看上李启雄的哪一点，甲峻比他强了十万八千倍。哎，这就是命，一朝落地命安排。红美不住地叹息。
　　招弟由着红美叨叨，她的心早就死了，她心里只有孩子。她将剩下的一半钱分成两份，一份给红美，一份留着自己生孩子用。
　　红美收到钱，也收起了唠叨。早出晚归干活去了。招弟叫红美悠着点，活是做不完的，一个人活着，能做到吃饭就可以了，不要太累。
　　“我不做，我没饭吃！”红美一句话怼得招弟语塞，又有点后悔早早回来，可是，呆在李启雄身边也很累。天地之大，却没有自己怕容身之所。她又讨厌自己太软弱，听到李启雄为自己请了假就真的不去上班。她得告诉所有的女孩子，有了身孕也一定要上班到生产，否则，这漫长的日子真的很难熬。因为无所事事，便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会敏感，就会小心眼，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老大将小儿子送到红美家，让红美和子玉帮忙照看，理由是她要上班，大儿子由他奶奶带，小儿子给红美带，她可以上班了。
　　老二来弟将小女儿送到红美家，让两老帮忙照看。老四更是，因为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家婆将家公养的飞鸽宰了，家公便将家婆打了一顿，一张凳子扔过来，结果直接扔到老四身上，鼻子嘴巴刮破相。自此便带着两个小孩住在红美家。
　　一窝的孩子，每天吵得烦燥。计划生育那么严格，姐妹们却个个生了两三个孩子。招弟想着自己只要一个孩子就好。
　　两个星期后，李启雄回来看招弟。菜虫带着她老公和洋葱同学也来了，老同学多年不见，终于可以看到招弟感情有了着落，替她高兴。大家说说笑笑，叙说着分别后的种种。
　　招弟说农村的晚上好冷，菜虫便说等会让她老公载着李启雄去市里的商场买被子。老四说顺便也帮她买一床被子带回来。
　　菜虫老公直夸李启雄就是个全才，什么都会，一路听李启雄讲他的黑历史，做过刷墙工，做过搬运工，做过大公司的质检主管，现在自己做老板开了手机维修店……
　　招弟听到他对李启雄的夸奖，脸红心跳，一听他做的工作，便是苦力活，没文化就做苦力活呀。人家菜虫老公可是银行职员，光年距离呀。
　　李启雄对老四说买的被子不用给钱，送她。但她不想接受。老五来电话的时候，老四说：“李启雄自己开个手机维修店，能赚点钱，便以为好了不起，叫他帮忙买张被子便说不用给钱，送我了。我才不想欠他钱……”
　　招弟不小心就在窗外听到了，内心好难过，做姐妹真的讲缘份，但是什么样的缘分质量便由不得自己。招弟想着以后都不能对她人太好心，很多时候，由于自卑，便会有很多的理由来为自己的悲哀开脱。
　　幸好秋天来临，心情跟着秋高气爽。但甲甲屋总是少不了有趣的事。
　　比如，两个月前，甲锦辉查出肝癌，前几天便走了。因为围龙屋是老祖宗之地，死去还要弄到围龙屋上厅方是对祖宗的敬重。大家叔伯邻里将甲锦辉刚刚送上山，桑事还没散完。甲金联便在围龙屋顶高声喊叫：“我是甲锦辉，我是甲锦辉，你们一个个不是人，一个个都想着我快点死，是吧！我是甲锦辉，我是甲锦辉，你找死……”
　　大家听到甲金联一边高喊一边骂人，个个躲得远远的，免得给他的手指点到自家身上，因为他刚刚骂了句“你找死”！
　　甲皓海大呼坏了坏了，甲金联犯桑门了。赶紧的跑到山脚边，叫送棺材上山的人弄得绑棺材的竹篾下来给甲金联熬水喝。
　　甲金联发高烧，天天讲胡话，一个尽地说自己是已死去的甲锦辉。此后，甲甲屋更是出名了，每有路过的人都加快脚步，说是甲甲屋阴气重，里面的人死了还要成妖害人。
　　招弟原不信邪，但自从看到自己家老大中邪犯桑门。便信了甲金联的这次胡言乱语也是犯桑门，而且，甲金联从围龙屋往他新屋去的路上还在一个劲大叫他是甲锦辉，眼神空洞地往前方赶路，手花撒天，样子非常惊骇。招弟搞不明白这是愚味迷信还是科学之外的神学……
　　地主婆对她的儿女说，她一生做善事无数，要做斋上天堂。儿孙们说她脑子生锈，人还没死竟要先做斋。地主婆振振有词，说自己先上天堂，以后死了就是稳稳地住天堂去。最后，只有她的一个女儿陪着她在神龛下跪跪拜拜。她说够了，有一个孩子能跪着就算数。从今以后，她就是天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