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声东击西，蛇蝎心肠

　　公主用言语稳住阿海，葛尔丹的后宫里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本以为这回庶妃阿奴就可以顺利生产了，可是蓝齐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实在找不到丝毫头绪。
　　怀胎十月，又要为人母了，阿奴拿出亲手做的小肚兜和小棉被有些羞涩地请公主过目：“大妃娘娘，您看这图案是妹妹我亲自绣的，还看得么？你也知道，我们草原儿女的手是很少捏针线的。”
　　“不错，妹妹心灵手巧，还有什么是做不来的。”公主抚摸着棉被上的花纹微笑着道。
　　“姐姐过奖了，还不是姐姐身边这个师傅教的好，不然妹妹粗手笨脚的，哪会这些细功夫。”生产在即，阿奴今日看上去格外开心。
　　“都是自家人，妹妹何必客气，马上就要生产了，妹妹要注意休息才是，别太劳累了。这些针线活交给下人便是。”前不久她才问箫儿学绣花，而且自己日日都陪在她身边，这肚兜何时绣好的本宫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呃，金珠，快来，我的肚子有点痛……快去请稳婆过来……快去……”刚刚还在说笑的阿奴一边唤着呼卢金珠，一边痛苦地捂着肚子，额上、鼻子尖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金珠此刻正在她身边捧着汤碗侍奉，见她这个样子，吓得手一哆嗦，汤碗“当啷”一声落地摔个粉碎。她也顾不了那许多，立刻开门唤守在门外的侍女快去请稳婆过来。
　　为了方便随时传唤，稳婆就安排在隔壁，门口由慕齐带人把守。此刻听得有传，不敢耽搁，赶紧跑来。公主虽然嫁了葛尔丹，但仍是处子之身，再加上她从未见过这阵仗，道了一声“妹妹保重”，就去外间守着了。
　　阿奴这胎与别个不同，直痛得昏天黑地的，孩子却怎么都不肯落草。呼卢金珠一边紧紧攥着主子的手给她鼓劲，一边疑惑地问：“稳婆，怎么回事，我们娘娘又不是第一胎了，怎么能这么慢？”
　　稳婆声音有些颤抖：“奇怪了，胎位也不偏啊，按照娘娘给的时日推算，孩子也足月，怎么能出现这种状况呢？”
　　阿奴痛得牙关紧咬，呼卢金珠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打气，足足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才堪堪把婴儿生下。稳婆抱着孩子向阿奴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给大汗生了个继承人！”
　　虚弱的阿奴满足一笑，随即晕了过去。呼卢金珠一边哭一边喊：“大妃娘娘，快来救人，我们娘娘晕过去了……”公主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听得呼卢金珠的喊声，再顾不了许多，推门进来一看，屋里乱做一团，奶妈抱着哇哇啼哭的小世子在地上转圈，稳婆忙着给阿奴止血，呼卢金珠摇晃不醒庶妃娘娘急得手足无措。她赶紧命令金珠：“还不快去请医官！”此语一出，呼卢金珠才如醍醐灌顶般往外跑。半盏茶功夫，医官便请来了，危急时刻也顾不得避讳，他进得门来大踏步到了庶妃娘娘身边，伸手搭了一下庶妃娘娘的脉搏道：“亏得你们应变神速，娘娘尚无大碍，老夫这就开些补血吊气的方子，吩咐人速速熬药去吧……看这情形，当是难产无疑，胎儿可好？”此时奶妈正准备把孩子抱出去喂奶，听见医官这样说，便赶紧把小被子紧紧裹着的婴儿递了过来,孰料医官打开小棉被脸上立刻勃然变色，“这肚兜哪来的，快快拿下来扔掉！”
　　阿奴此时恰好悠悠醒转，听了这话，便好奇地问：“肚兜是本妃绣的，怎么了？”
　　“肚兜上有夹竹桃的粉末，这个可是有毒的。”
　　医官的话还没说完，呼卢金珠立刻咬牙切齿骂道：“好狠毒的心思！来人，把大妃娘娘的贴身侍女箫儿给我带来！”
　　“金珠，箫儿只是教本宫绣花而已，你可不要冤枉好人。”阿奴此刻还在替别人求情。
　　箫儿今日不当值，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几个准葛尔侍女砸开门，不由分说将她拖了出来。到了阿奴的产房内，一把将她推翻在地：“娘娘，人带来了，还在她的梳妆匣里发现了这个。”一个侍女把手里纸包递了过去。阿奴用眼神示意医官，医官马上接过纸包：“不错，这正是夹竹桃粉末。”
　　“还有这个！”那个侍女手里拿着一个鸡蛋大的夜明珠。
　　
　　“那夜明珠是小国进贡给咱们大汗的，本妃见过，怎么会在一个奴婢手里，姐姐？”阿奴满脸疑惑看着公主，“大妃娘娘，你还有哪些不足，为了我儿安全，本妃把大妃之位拱手奉上，还一口一个姐姐唤你，娇儿何辜，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公主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如果本宫说我是冤枉的，你信么？”
　　阿奴眉头紧皱，也不接她的话茬。只金珠吩咐道：“来人，把她们主仆拖下去，严刑审问！我倒要看她的嘴有多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主面不改色道，“还是先看好你们的世子吧！”
　　此刻阿奴忽然想起孩子还中毒呢，赶紧吩咐医官快弄解毒药。一连生了好几个女儿，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这一胎会是男婴。
　　大妃娘娘指使侍女谋害小世子未遂的消息很快在准葛尔宫中传开，后宫的女人们都议论纷纷：“我早就看那个清国公主不顺眼了，枉她平日里假装慈悲，还日日守着咱们大妃娘娘，原来就是为了监守自盗啊。”
　　“是啊，真不知大汗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咱们娘娘和胎儿的安危交托给她……”
　　“她也太阴险了吧，对一个小小婴儿怎么下得了手？难道没听说过‘伸手必被捉’这句话吗……”
　　刚挨完打，箫儿眼睛红红的边流泪给公主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公主，奴婢错了，奴婢太单纯了才会着了他们的道……”刚刚呼卢金珠指挥侍女们打公主的时候，虽然她极力护着，但是公主身上还是挨了好几鞭子，箫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她不仅害了公主，连那块木头给她的夜明珠也被人拿走了。
　　……
　　箫儿为什么会教阿奴刺绣，这还得回到一个月以前的某一天，公主正陪着阿奴聊天的时候，庶妃阿奴忽然注意到站在公主身边的侍女箫儿腰上系着的荷包，荷包上两只翠鸟绣的栩栩如生，看上去就像真的似的。便好奇地问是谁这么巧，箫儿羞涩地承认自己绣来玩的。于是阿奴就央求箫儿教她学刺绣，好给没出生的宝宝绣个肚兜。
　　“傻箫儿，不怪你。”
　　公主倒是很淡然。
　　“会是谁呢？是谁要陷害我们，难不成她竟这样狠毒，拿腹中胎儿做筹码。”箫儿哽咽道。
　　“葛尔丹至今为止只有一个儿子，所以阿奴肚子里的‘男胎’才更重要，只有他才能取本宫的性命。”公主此刻已经理顺思路了。
　　“可是她怎么晓得这一胎一定是男胎呢？”箫儿仍然一脸不解。
　　“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公主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一部分，箫儿这丫头样样都好，只是有时候嘴巴不够严。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生子秘药”这个秘密是阿奴故意让人透漏出来的，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相信她这一胎就是男胎，公主微笑着，“她这胎必须是男胎！”
　　箫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庶妃又没有透视眼，怎么能预料自己胎儿的性别呢，于是晃了晃头道：“不明白……公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咱们出不去了，只有……”此时门被推开，头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奴扶着呼卢金珠进来，接着公主的话茬与她异口同声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姐姐真是聪明，一猜就中，杀了你这样强劲的对手本妃还真是不忍心呢。”阿奴一脸阴险地笑。
　　公主脸上依然波澜不惊：“本宫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本宫跟你打个赌如何？”
　　“死到临头，你还有兴趣赌？赌什么？”阿奴有些不耐烦地问。
　　“就赌本宫不会这么快死。”
　　阿奴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姐姐，我没有听错吧，慢说大汗此刻不会分身回来，便是真的回来，他也不会坐视清国公主谋杀小世子不管的。今日妹妹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通天本事。”
　　“本宫更感兴趣的是，假如葛尔丹发现他枕边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竟然藏着一副蛇蝎心肠……他会怎样？”公主针锋相对。
　　“依他的脾气，很可能会杀了我，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的。”阿奴自信道。
　　公主一句话不说，只是望着阿奴的脸笑，笑得阿奴直发毛：“金珠，快把酒端上来，送大妃娘娘主仆早些上路。”
　　“且慢！”阿奴主仆进来后栓紧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传大汗口谕：大妃娘娘身为本汗正妃，本汗出征理应随侍在侧，如今庶妃娘娘生产已毕，着既启程与本汗会合，不得有误！”
　　“大胆……”呼卢金珠刚骂了一声大胆，却看到进来的人手上有葛尔丹的令牌，吓得赶紧住口。原来踹门进来的人正是慕齐，公主命令她暗中保护阿奴，葛尔丹却早吩咐她暗中一定要保护公主的安危。
　　眼睁睁看着慕齐把人从她眼皮子底下领走，阿奴有些气急败坏，强忍着追上去掐死公主的冲动，狠狠攥着拳头，十个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她实在不晓得她的夫君怎么会这么及时救人的。
　　其实公主只是凭直觉觉得自己没那么容易死，说那番话也是故意气阿奴的。至于会真的有人救她她还真没想到。原来那天葛尔丹把淋雨晕倒的公主抱回自己的寝帐后，越看这张熟睡小脸越可爱，偏偏这小人儿还把他的怀抱当做最安全的地方，一个劲地紧往他怀里钻，实在忍不住在她额头偷香一口。唉，要不是为了保护阿奴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把这个小女人带在身边了，朝夕相处天长日久，还愁她不投降么？而且后宫里好多人都看她不顺眼，万一……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天刚蒙蒙亮就赶紧起床，命人把慕齐叫到书房来……
　　那天公主醒来发现不在自己的寝帐里也是大吃一惊，而且惊恐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掉了，正痛苦的以为自己……却发现腕上的守宫砂犹在，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那一晚她睡的好舒适，迷迷糊糊只感觉自己在一个特别安全的地方，好像在娘亲的怀里……怎么会？她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慕齐拿着葛尔丹的令牌带走了公主和箫儿，快马加鞭把她们主仆几个送到新疆。送到葛尔丹面前：“启禀大汗，大妃娘娘她试图谋杀小世子，被医官识破，庶妃娘娘本想将其就地正法，无奈奴婢得了大汗的口谕，只得先将人给您带过来，请大汗亲自定夺。”慕齐面无表情简明扼要地禀告葛尔丹。
　　看到日思夜念的小女人终于来到自己的身边，葛尔丹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可是听了慕齐的禀报，他瞬间震怒：“这是真的吗？”
　　“你说呢？”公主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大汗明察，我们公主是被冤枉的！”箫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公主几乎日夜都陪在庶妃娘娘身边，一饮一啄都亲自试过了才给庶妃娘娘用，她怎么可能下毒……”
　　“那就是你自己想谋害小世子了，说，是谁收买了你？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慕齐厉声道。
　　“是庶妃娘娘自己……”
　　“箫儿，无凭无据不可胡言乱语。”公主及时喝止了箫儿的话，葛尔丹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阿奴会害人呢？
　　葛尔丹当然不相信阿奴会陷害公主，但是同时也不相信蓝齐儿会去蠢到监守自盗，所以命令慕齐即刻回去将此事彻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