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5—8）

　　【5】
　　张民峰和洪石涛走完一条山路，就到了花竹村一组一户因病而贫困姓李的人家。
　　姓李的人家多病当家人在院坝晒太阳，看到乡张民峰是老熟人，还是热情招待张民峰洪石涛到屋里刚一落坐，张民峰就介绍了洪石涛是新来的驻村干部。之后姓李的妻子泡了一缸子茶水。洪石涛知道这一缸子茶水，是同时招待张民峰和他洪石涛的。
　　洪石涛很同情这无儿无女的夫妻俩，都是过六十好几的人了。洪石涛在谈话中了解到，当家的男人得的是一种慢性乙肝病，一年里要花去不少的钱，病情也减轻不了多少。由于这种病情在劳动上，不能劳累过度，多半要休息。所以地里的活，大部分都由妻子承担着。生活上的困难，经济上的问题，都是政府在大包大揽。居住条件较简陋，两间瓦房一面靠墙而建，一间由木头杠子圈起来的猪圈，一半是茅草一半是青瓦。
　　周围的土地一眼望去，显得非常瘠薄，要好的是森林覆盖率，在这里大约占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汇集在这里的大大小小鸟儿声，令人清脆悦耳心旷神怡。
　　张民峰最担心的是，生活上政府救济粮食和救济款项到位了没有，生产方面政府资助的籽种播种了没有等落实情况。张民峰到户检查这项工作，其实都是在检查村组干部对贫困户特困户工作，是不是在认真履行职责。还好，让张民峰所了解的情况，村干部都认真执行了山洼乡党委政府工作安排。
　　让姓李的当家男人最头痛的是，他告诉张民峰说道，鼠害严重。播种到地里的苞谷种，老鼠在偷吃。鼠药倒是制止了老鼠的危害，但药死了一户两只公鸡，还赔了钱。张民峰支招说，老鼠药晚上放，白天收回家，这样就安全了。
　　张民峰洪石涛离开这户姓李的农户，直接向一座小山包走去。在小山包与一条山梁交界处，居住着一户特困户。特困户很特殊，丈夫是跛脚，一只眼睛也瞎了，另外一只眼睛视力几乎是零。妻子一双眼睛直接看不清世界，两个女儿都不满十岁。三间住房，其中厨房一间是茅草房。耕地较平坦，但缺乏农业生产知识，播种经常错过了最佳季节，导致年年吃国家救济。这样的家庭结构成员，让乡干部和村组干部有时显得无能为力。
　　张民峰洪石涛经过了小山包，在一块耕地里碰上了跛脚丈夫。跛脚丈夫很是精灵，见到张民峰一连说了几个政府好，政府是救命恩人。张民峰带着洪石涛，查看了跛脚丈夫他们地里的小麦长势，及苞谷苗在地里生长情况。
　　一直跟在张民峰洪石涛后面的跛脚丈夫，还在信心十足地说道，他今年要自己养蚕，桑叶不卖了。张民峰立即打断跛脚丈夫的计划说道，你没有养蚕条件，还是把桑叶卖几个钱，揣在兜里安全些。跛足丈夫他又抢着说道，见了乡干部一时高兴，一时说漏了嘴，养蚕一要靠人，二要靠技术，我们家什么都不占，还养什么蚕呢？张民峰直截了当回答说，等到两个女儿长大了还不能够养蚕吗？
　　这就是乡干部农村工作的一般规律。说一说，看一看，查一查，谈一谈心，交流交流，把农村特殊群体经常纳入工作重点范围，去关心关爱，也是作为一名乡干部代表党委政府，所要履行的工作职责所在。
　　接下来张民峰洪石涛要去看望的是一个五保户，姓程叫程德康，居住地点非常特殊，两山夹一梁的山坡上，一间独立房屋，水源条件好，周围的山林也宽阔，土地较优越。如果好好经营土地，坚持不怕吃苦的勤劳精神，说什么这位五十几岁的铁骨铮铮的汉子，娶妻生子，说不一定现在都是一大家子幸福美满的家庭了。相反，居张民峰介绍，原来是殷实的家庭，居住条件也不错，瓦房有四间，在他二十几岁父母去世，四间瓦房赖得修缮，从风吹雨淋年久失修开始慢慢倒塌，直到现在只剩下一间独立房屋了。五保户程德康这人真正应验了好吃懒做靠政府，最终沦落为五保户了。
　　洪石涛第一个走进五保户程德康的家。程德康还睡在床上，睡眼惺忪问洪石涛：“你是哪位干部，是不是给我送救济粮来了？”
　　这时，张民峰笑盈盈回答说：“政府的宝贝，该起床了！”
　　五保户程德康是穿着一身衣裤在睡觉。一下床，五保户就把一口破旧的箱子打开，让张民峰洪石涛看一看，只有垫底的一点苞谷籽，还是没有吃完的救济粮。五保户又打开盐罐和油罐，也所剩无几。张民峰最后回答说，救济粮这是最后一个月供应了，至于油和盐自己想办法。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去把庄稼种好，年年靠政府，怪不得取不到媳妇安不了家。
　　张民峰说得再理不再理，五保户程德康根本不搭腔，只是默默地点一点头，还望着张民峰笑一笑。
　　从离开了五保户程德康的家那刻起，洪石涛走在花竹村的山路上，不断地对张明峰说道：“这种人在每一个村里，我看还有不少数。四肢健全，就是懒惰严重，产生这些古怪毛病，真是令人无法想得通的道理！”
　　【6】
　　洪石涛在花竹村一组跟着张民峰一起工作，在笔记本子上没有记载什么，只是凭记忆记住了花竹村一组有二十七户人家。其中二十七户有八户集中在一个院子居住。院子的背后一面缓缓的山坡，山坡过后就是缓缓的一座山峰高高耸立着。在这个院子住户都是一个党姓。一户党姓人家非常客气，张民峰洪石涛一进门，非得要吃晌午饭才能离开。不用说了，张民峰对党姓由于长期工作关系，也非常熟悉了，老百姓也对乡干部相当尊重了。洪石涛只好在张民峰的安排下，在党姓一户农家吃晌午饭。
　　洪石涛和许多农村工作青年一样，面对农村工作和广大农民百姓，不仅光是对农村工作重点关注，而且对村容村貌及生活习俗以及居住的地理位置，同时也在多加关注和了解。洪石涛在没有吃晌午饭之前，一个人在党姓院子里走一走看一看，而张明峰在党姓农户家里有人陪着打川牌。此时，党姓人家正在为张民峰洪石涛他们俩积极准备着晌午饭菜。
　　还好党姓院子里没有喂养狗的叫声，一切显得特别宁静。党姓院子建筑很有古风典雅之锐气，但这种建筑设施和风格已经残留在，只有一排五间瓦房整体结构上被体现出来。在洪石涛看来，在他的家乡也有这样的建筑风格出现。其实，大凡农村在瓦房建筑呈现出多姿多彩丰富内涵上看，都是与一家一户经济基础和文化传承分不开的。
　　所以，展现在洪石涛前面党姓院子里一排古朴典雅的建筑风格，一定代表了党姓家族在某朝某代，即有繁荣的历史，也有衰败的见证。像这种家族式的兴衰，在广大农村不在乎口口相传，从院子里建筑风格就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虽然洪石涛在党姓院子里走走停停，一些老少妇幼从门洞里伸出头来笑一笑看一看，不知道这位乡干部姓啥叫啥，但是他们总是带着一种热情好客的眼光，在洋溢着面前的来客。
　　引起洪石涛注意的是在党姓院子背后有三棵松柏古树，松柏古树下，似乎有一座座古老的坟墓出现着。坟墓周围都是青青的野草，很少有一层层荆棘出现。一块面积不大的小麦在坟墓的东侧蔓延着。面积不大的小麦顺着地势起伏，却弯弯拐拐出现了大雁展翅蓝天的画面。洪石涛认真看了这幅画面，他显得并不惊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自身的壮观和美丽。如果人们合乎自然规律去发展，自然美就出现了，反之亦然。在洪石涛心理早就打破了，人们造神的传说了。党姓的这三棵古老的松柏，能够延续到今天，多亏自然界因素的滋润，也少不了党姓人家一代人一代人的认真呵护。
　　洪石涛面对党姓院子周围的自然环境，想的最多的是，我们祖先从一开始就知道，如果要生存下去，地理位置很重要，好比我们的人类起源，为什么都离不开水源和良好的耕地呢？难怪把我们的黄河称之为母亲河，把轩辕帝称之为我们的人文始祖。所以，人类的发展和人类的延续，不管在什么地方大同小异一脉相承。
　　在党姓院子里一头，洪石涛看到一口水井，进口不大，水质清亮，却不见水底，水中还有一些小鱼儿游来游去。但这口水井不见来水，显得非常平静，似乎能够从水中看到蓝天，还有燕子从蓝天上划过一般。洪石涛面对水井不产生任何疑惑，没有来水，水源一定是从水井某一处注入井内。可是从地理位置来看，好像不是具备有水源条件的地方。当然，地理环境在广阔的空间复杂多变，高低不同落差大，这是科学道理。
　　不管什么样的科学规律，在形成一种科学之前，他们都有一种故事相传。站在这口井身边的洪石涛也想到了这些。洪石涛觉得无论怎样去想，反正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搞充实些，这些看在眼睛里的东西，只要去认真思考，还是有它们自身价值的。
　　党姓的一户挑水的妇女，在井里打出了两桶水，笑嘻嘻地问洪石涛：“看水井啊。要是有陌生人到了我们院子，都喜欢看看这口井水？”
　　洪石涛赶紧问一句：“你知道为什么吗？”
　　挑水妇女回答说：“我不知道。”
　　挑水妇女回答的干脆利落，挑着一挑水就走开了。
　　洪石涛不需要什么答案，也信步离开了这口水井。
　　【7】
　　张民峰洪石涛在一户姓党的人家吃了晌午饭后，也不走家串户了，从另外一条路准备回到村支书任小建的家留宿。走在山路上的洪石涛，本想把姓党的那口水井说出来，让张民峰听一听，看看张民峰能否也说一说水井的故事。
　　洪石涛最终没有开口，只是向张民峰说道：“非得要在村支书任小建家留宿吗？”
　　张民峰回答说：“卫生条件好些，你洪石涛在黑龙村驻过，还不知道农村住居条件！”
　　洪石涛实实在在说道：“老是在村干部家留宿麻烦也不少，就拿吃饭事情来说，还要浪费时间安排生活！”
　　张民峰轻松地答道：“这事好办，按时给村干部交些生活费！”
　　洪石涛似乎找到了答案，并说道：“我在黑龙村驻村，也是这样处理的！”
　　虽然是工作上的一些闲言碎语，但对洪石涛来说，也是工作实践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看问题要从小处着眼，往往一些大问题，常常被小问题给破解了难题。
　　天色暗淡下来，一群晚归的山鸟，从一条山梁上越过了山沟，落进了一片树林，一会儿飘出了鸟叫声。
　　张民峰洪石涛快要到村支书任小建的家，他们俩有意在一条山路上歇息一会儿。张民峰喜欢抽烟，这好像都是乡干部一个通病。好在洪石涛能够把控自己，别人递到手的烟都婉言谢绝了。
　　尽管张民峰吐出来的烟雾，在暮色里看得不那么十分清楚，但纸烟飘出来的香味，着实挑逗了一下洪石涛的味觉。
　　洪石涛慌忙说道：“纸烟有香味，有时候真有味道！”
　　张民峰顺口说道：“来一支，尝一尝？”
　　洪石涛急忙回道说：“不能抽烟，烟都是罂粟的一种。要不然，为什么越抽越有烟瘾了！”
　　张民峰改口说道：“吸烟有害健康，中国的烟民还是那么多，毛主席还不是抽了一辈子烟！”
　　关于抽烟是一个老话题，喜欢抽烟的人各持一词，这恐怕与自己的生活嗜好有关联吧。
　　人是说话的主体，所以张民峰还没有吸完一支烟的时候，就面对洪石涛说道：“我们这里的大山好生奇怪，早上的大山亮堂堂的，中午的大山灰蒙蒙的，晚上的大山黑绰绰的，一个时候一个样！”
　　洪石涛自己也不知道这样解释是否正确，也跟着说道：“这与太阳光的强弱有直接关系。村支书任小建这阵子，他们的房屋是不是模模糊糊十分不清楚，这就是傍晚了，没有太阳光的照射!”
　　张民峰也不去深究这类问题，但洪石涛触景生情地说道：“晚上看山很安逸，也很凶险。晚上看到远处的山峰晃晃悠悠像是一条条恶狼，慢慢向人逼来的时候，总是带着沉重的心情，睁开眼睛大看一会儿。当一双眼睛紧闭的时候，放松心情睁开眼睛，远处的山峰又像宝塔，也像动物的一张脸，仿佛隐没在天边了！”
　　张民峰开始夸奖洪石涛了，说道：“说到晚上的山倒有意思了！”
　　张民峰没有把“山”的意思直接朝下说，把一支烟抽完，又准备接着抽第二支了。
　　洪石涛催促道：“再有一会儿看不清山路了，走吧！”
　　张民峰第二支烟很快点燃上了，说道：“慌啥，只要几步就到了村支书任小建的家。让我把这支烟吸完再走！”
　　洪石涛无话可说，两只眼睛朝近处一望，一片绿色的野草连接到一片树林，在树林的边沿又蔓延着好多小麦，似乎快要成熟的小麦，在暮色里格外显得成熟起来。小麦播种期虽然有早有晚，但在节令的追赶下，好多的小麦苗在拔节抽穗了。自然界的生命力，就这样演绎着生命的本体。让旺盛的生命更加旺盛，让强大的生命更加成熟起来，这是生命凯歌在张扬着。
　　张民峰最后一支烟抽完了，他和洪石涛动身向村支书任小建家走去。
　　在山路上一个岔道口，张民峰洪石涛遇上了村支书任小建加工了一挑大米，足有八十多斤。张民峰二话不说，就从村支书任小建肩头上接过了一挑大米。村支书任小建问及张民峰洪石涛，为什么走到天黑了。张民峰解释说，多走了几户人家子......
　　【8】
　　驻花竹村张民峰洪石涛，各自在包抓村民小组又独自工作了近两天时间。
　　之后，洪石涛在花竹村二组四组基本上又走家串户了一次，花竹村村长何秀山没有直接参入，因为村长何秀山也要忙自己的农活。其实洪石涛在农村工作方面，知道农村干部家庭的苦衷，这在黑龙村工作时，能够看到了村干部这些状况。
　　洪石涛独立工作，不存在什么难处。不怕吃苦，多与农民打交道，争取得到农民的信任，为农民所急，为农民所想，一个乡干部恐怕这样才慢慢被农民接受，农村工作才能顺利开展下去。洪石涛在黑龙村工作短暂实践中，也在不自觉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洪石涛独自在花竹村四组工作时，还主动帮助一户村民栽红苕秧，挑了三次粪渣。时间虽然只有半早晨，但这户农民对洪石涛这位驻村乡干部，对农民有这种积极表现，真是感激不尽。
　　在招待洪石涛一顿早餐安排得非常丰富。席间，洪石涛一双筷子左挡右挡，都招架不住来自主人家送向碗里的菜数。
　　洪石涛只好慢吞吞推辞道：“够了，够了，吃不完！”
　　主人家压住了洪石涛碗里的筷子，痛快地说道：“帮我们栽了一早晨的苕秧子，还挑了粪渣，连这一点吃不下去，我不信！”
　　主人家野蛮的动作，让洪石涛感受到是一种文明的挑战。洪石涛再三推辞下，主人家同意洪石涛把碗里多余的菜数，剩在了盘子里。
　　洪石涛在村民家里一顿早饭吃得非常开心，心情又特别兴奋。洪石涛吃毕了早饭，端着一缸子茶水，走在这户农家小院里，稍微升高头颅，就可以看到在农户的大门口不远处，是一块面积不小的魔芋苗。洪石涛听农户主人家介绍，他家栽种了两百多斤魔芋种，这还是政府号召发展魔芋产业，由政府组织从外地购买的魔芋种，管理好了经济效率也不错。
　　洪石涛问及兴桑养蚕怎么样，主人家还满有信心回答说，每年三张蚕种，保准成功，多了不行。因为是高山，海拔高，土地结构不利于桑树发展，气候也不利于多养蚕，只能在春夏两季集中大抓一把养蚕数量。养猪，养牛数量不能多，场地倒宽广，就是缺少劳力......农村家庭样样都要发展一点，现在生产的粮食绰绰有余，温饱问题解决了，缺的就是票子的问题了......
　　是啊，缺的就是票子问题。农民的温饱问题逐步解决了，农民不但要向土地生产粮食，而且也要向土地要票子。票子能不能在土地上生产出来，归根结底农民的希望还是向土地要票子。土地上栽果树，栽桑苗，栽黄姜，种魔芋等，发展多种经营产业。每家每户农民几乎或多或少，都具有这些产业，所缺乏的是规模小，市场环境千变万化，加之信息闭塞，农民卖出去的农产品，基本不赚钱，有时归本在买卖......农村存在这些一系列的问题，洪石涛在黑龙村工作，不是没有体会到，而且心有感触。
　　绿油油的山脉附和着大地一阵阵传播过来的芳香，满世界似乎都在充满着醉人的喜悦。山肥了，是绿色的盛装在照耀着；土地香了，是庄稼苗的美丽在感染着；水清了，是蓝天白云的影子在漂浮着。鸟儿的叫声迎来了什么，关键还是鸟儿们看到了劳动人民，在庄稼地里晃晃悠悠的影子。洪石涛端着一缸子茶水在和农民交谈着什么，结果在思想火花里碰撞唯一的是幸福和希望！
　　一股微微的风声，在农户家门口刮起了很小的漩涡。洪石涛从农家小院走进了厨房，把茶缸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又折身到农家小院堂屋里拿上手提包，向主人家打了招呼，洪石涛要去继续工作了。
　　山高路险，只是相对而言。通往花竹村四组，其中有些住户的路径的确险要。仰着头颅看去，不见住户的影子，只有到了住户的房屋前，才知道有人居住。有时一条路径要么被两边的树木覆盖，要么被一段陡崖阻隔隐没了。有时一条路径穿梭来往在山梁上，又冲向沟底然后盘旋着延伸到山顶，这才发现有住户人家。
　　山里的风景如此多娇，但又如此艰难。洪石涛这位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好在农村的天地让这位年轻人有了不拍吃苦的经历，从农村再到农村工作，虽然量的变化有了一定的质的起步，现在总算是拿着国家工资在工作了。洪石涛的心里应该是舒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