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12）

　　【9】
　　张民峰提前离开花竹村回到乡政府，洪石涛按照工作时间也回到乡政府。驻村干部工作的惯例回到乡政府要汇报工作情况。按时回到山洼乡政府的驻村干部，三三两两都在宿舍休息，精力旺盛的乡干部相约几个人，要到杜沟集镇饭馆小聚，家住山洼乡的本地干部，趁此乡政府还没有召开汇报工作会的机会，回家帮助家里生产劳动，张民峰就属此类人员。因为洪石涛一回到乡政府，不见张民峰的踪影，据说回家了。
　　洪石涛从花竹村回到山洼乡政府，天已经黑了。第二天，休息了半天。下半天洪石涛等待乡政府召开工作汇报会，就在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小睡一会儿。洪石涛大睁着一双眼睛睡不着，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喝了一口凉茶水，慌慌忙忙从二层楼的房间，快步到了山洼乡政府大门口。挂在大门口内侧有一块小木板上，临时通知显示，山洼乡政府的工作汇报会，推迟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召开。
　　洪石涛只看了开会的时间，还有一些大致内容，他根本不去关注。难怪山洼乡政府院内人烟稀少，只有乡政府文书门敞开着，还有几个家住在县城的乡干部，在自己敞开门前喝茶水，看报纸或者在聊天什么的。
　　洪石涛当然也觉得并不无聊，就从山洼乡政府大门口一走出来，顺着延伸在山洼乡大门前一条公路，似乎要向杜沟集镇走去。漫步在公路上的洪石涛，这时是否想到了在杜沟集镇医院，有山洼乡黑龙村一起工作过的贾茂昌，在杜坝区公所农技站还有黑龙村一同工作的牛常浩呢？
　　在公路上走走停停的洪石涛注目瞭望，远处的和近处的青山绿水，他仍然保持一种兴奋的精神状态。从自己身边路过的陌生面孔，洪石涛脸带微笑以笑相迎，甚至打声招呼，显得非常有礼貌。
　　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在公路两边延伸着，绿色庄稼苗神采奕奕，焕发出来的美丽光点，来回在庄稼苗的上空漂浮着。虽然农村住户人家东一户西一户，看上去不十分规范美观，但在大自然的点缀下，又形成了不同的美丽画卷。
　　洪石涛的视线远观也有，近观也有。洪石涛无论怎样把视线投放到大自然当中去，大自然的神韵都是丰富多彩的。如果说，大自然是一张张美丽的画卷，超乎了寻常的一种美丽，那么对人的精神世界，就会上升到最高尚最纯洁的思想境界了。
　　洪石涛一时间在公路上行走，他要看什么，看的是自然界；他要想什么，恐怕想到自己他人或者工作都很难说。
　　要到杜沟集镇的距离也不过是几百米远，近在咫尺的杜沟集镇就在洪石涛眼前。洪石涛停下脚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从杜沟集镇走出来的闲逛人员，从他身边匆匆经过时，虽然有相识的面孔，但大部分都是较熟悉的村民。这些村民有的在杜沟集镇买地盖起了新房，有的在杜沟集镇做起了小本生意。生意红红火火，从这些村民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满意的笑容。
　　洪石涛一时心念，准备到杜沟集镇饭馆吃口便饭，算是晌午饭吧，但洪石涛又回过头来，不是吃晌午饭时间尚早，而是肚子内觉得饱饱的。正当洪石涛回过头犹豫不决时，贾茂昌和牛常浩两人有说有笑，出现在了洪石涛的前面。
　　贾茂昌首先说道：“洪石涛回到乡政府，也不到我们单位走一走！”
　　洪石涛回答说：“从花竹村回到乡政府还不到两天，再说你们医院工作也忙嘛！”
　　牛常浩接着说道：“我们农技站工作也忙，都在下乡指导农业生产，搞培训!”
　　洪石涛思考着说道：“花竹村路程的确太远了，比我们驻黑龙村路程还远，下乡时间长不辛苦是假话！”
　　牛常浩其实在关心地说道：“临时性工作，到了下半年还是教书去，安逸些！”
　　贾茂昌一时兴起说道：“一辈子教书，没有大好前程。乡政府工作挺拔机会多，当领导的几率非常大！”
　　洪石涛似乎在认真说道：“到乡政府工作，不教书可能也许是我一句话问题，但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见面谈感受说事理，这是人之常情。洪石涛贾茂昌牛常浩曾经在一起工作过，现在也在一个地方工作，所不同的是工作岗位不一样，见面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此时，贾茂昌快言快语对洪石涛问道：“我看你还没有吃晌午饭，这顿饭我请了！”
　　洪石涛也不推辞，就跟着贾茂昌牛常浩，到杜沟集镇饭馆吃饭去了。
　　【10】
　　第二天山洼乡政府驻村干部的工作汇报会，早八点准时召开。山洼乡政府有多少驻村干部，在会议室参加汇报会，坐在会议室的洪石涛胸无定数，他本来准备把山洼乡的干部用眼睛数一数，但主持山洼乡汇报会议的乡长付国仲，在第四个就点名要花竹村驻村干部汇报工作。
　　不很谦虚的张民峰，开口让洪石涛汇报花竹村的工作。洪石涛一听心里有些紧张，但在紧张的一片刻，洪石涛提前也准备了汇报材料，这是张民峰始料未及的。洪石涛也没有在此前与张民峰商量过，谁来汇报花竹村的工作。
　　就在这时，山洼乡党委书记张诗友温和地说道：“洪石涛刚参加农村工作不久，花竹村工作那有你张民峰熟悉，还是你来汇报！”
　　坐在会议室的乡干部之间出现了小小的议论声。
　　张民峰也不说什么话了，轻轻说了一句：“那我开始汇报花竹村的工作了！”
　　张民峰汇报工作经验足，言词不长朗朗上口，这让洪石涛知道了，作为一个乡干部要达到成熟老练的地步，还是需要经过长期工作实践的锻炼和提高。关于山洼乡政府驻村干部的工作汇报，都是紧紧围绕春耕生产进展情况，困难户的生产生活情况，计划生育摸底情况，农田水利建设情况，多种经营经济项目发展情况等等。
　　在工作汇报会上，山洼乡党委书记张诗友，还重点表扬了花竹村农田水利建设，比其他村又上了一个新台阶。乡党委书记张诗友点评道，花竹村山高条件差，修不了水田，就在修建水平梯田上想办法，每年全村新修梯田亩数在不断增加。其他村修不了水田，有条件的村民应该号召他们修梯田。梯田能达到保墒抗旱的效果，对提高粮食产量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一个村新的工作变化，不光是村组干部的努力，更少不了驻村干部动脑筋，想办法，搞规划和正确引导。今年花竹村村干部，又在积极准备规划村级公路建设的设想。花竹村的新思路新思想，我们其他村应该向他们学习。我们国家搞改革开放，抓经济建设，没有现成的经验，摸着石头过河的道理，恐怕在坐的干部们谁都知道，只要符合人民的利益，实实在在为民办事，相信我们的努力一定会得到广大人民支持的......
　　洪石涛听了山洼乡驻村干部汇报会及乡党委书记、副书记、乡长、副乡长等，他们不但点评而且也指出了驻村干部工作中存在的不足和应该改进的地方。洪石涛把这些内容在笔记本子上，记录下了满满两篇。洪石涛在汇报会结束，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把汇报会上的内容，认认真真看了两遍。
　　当天下午，山洼乡政府又召开安排下一阶段的工作任务了。工作安排和部署，比起工作汇报少了许多程序。只管听山洼乡乡长付国仲的工作安排。突出工作重点，这是乡长付国仲在乡干部会议上安排工作时，也是强调最多的工作内容。工作还是原来不变的工作，只是在某些工作环节上要不断地加强和精细化。洪石涛在听了乡长付国仲的工作安排之后，把笔记本子上所记录下的内容一总结，就一目了然了。
　　会后，张民峰走进了洪石涛的房间，对洪石涛说道：“这次安排了七天工作时间，我们只需要四天时间就足够了！”
　　洪石涛急着问道：“剩下的三天时间怎么办？”
　　张民峰神神秘秘说道：“先回我家，我要在家里劳动三天，三天后我们在到花竹村！”
　　洪石涛自语道：“你是说，我也跟着你到你们家？”
　　张民峰眨巴着一双眼睛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洪石涛听了张民峰的安排，但洪石涛向张民峰说道：“不按时下乡，包片领导查到了怎么办？”
　　张民峰就此回答说：“包片领导很少到花竹村，就是去了，也是听听口头汇报。再说农村工作都是手上赶，何必认真！”
　　张民峰一说完，就离开了洪石涛的房间。
　　洪石涛和其他驻村乡干部一样，山洼乡政府工作一安排，不可能马上下乡，再说张民峰另有工作计划，洪石涛只好在第二天一早跟着张民峰到他家了。其实，洪石涛本想计划独自到花竹村，听张民峰这样一安排，洪石涛左右为难了。同时在一个村工作团结协作步调一致，共同把花竹村工作搞好，这是驻村干部和村组干部的一致目标。在洪石涛心理非常矛盾，最终还是要听张民峰的工作安排走为上策。
　　【11】
　　张民峰家离山洼乡不到两公里，一个叫河溪村的地方，自然条件较好，是山洼乡经济发展水平不错的村庄。家家户户几乎在副业发展方面，都有自己支柱产业，虽然没有什么规模，但在家庭经济发展方面，能够达到自给有余。例如河溪村在养殖业方面，养猪，养蚕，养牛等；在种植业方面，特别是经济作物如油菜籽，粮食生产方面等等。
　　虽说张民峰是半脱产，但从家庭条件看，算是河溪村较富裕的农户。张民峰的父亲小本生意都集中在农户产品收购上，把收购点落户在通往杜坝区公所一条公路边，两间新修的瓦房内。
　　洪石涛在工作时间内，根据张民峰安排，首先不到花竹村工作，到了张民峰家。所谓的“玩”三天，过了三天之后再到花竹村工作。
　　张民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敲了洪石涛的房间催他起床。洪石涛无须准备什么，匆匆忙忙洗漱完毕，就拿上手提包，跟着张民峰走完了不到两公里的山坡路，就到了张民峰的家。
　　张民峰家有一条大白狗，狂吠起来像狼在嚎叫。相隔老远蹦蹦跳跳冲到了张民峰的前面，就立刻停止了跳跃。但大白狗向洪石涛身边一站，洪石涛用手提包遮挡。张民峰干咳了一声，大白狗就摇着尾巴，走在了张民峰的前面去了。
　　张民峰家干净整洁的农家院落，给外来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人住居的三间宽大瓦房还相连着三间生活住房。高高耸立的院坝边沿两棵桂花树绿得刺眼。忽然间从一棵桂花树上，飞下两只红尾巴公鸡，躲藏在院坝边沿相邻的庄稼地里一群母鸡，不是母鸡向公鸡冲来，而是红尾巴公鸡和一群母鸡相向而来。这时大白狗也来凑热闹，飞奔到红尾巴公鸡和母鸡之间狂叫一声，两只公鸡和一群母鸡，一溜烟就跑进了庄稼地。
　　坐在屋檐下的洪石涛，正好端着张民峰母亲送来的茶水，向坐在对面的张民峰说道：“你家那条大白狗真有意思！”
　　张民峰回答说：“这条大白狗，还是杜坝区委书记送给我的幼崽，两年内就长成大白狗了！”
　　张民峰的母亲贤惠能干，督催张民峰让洪石涛到屋里坐，坐在屋檐下不像话。洪石涛执意要坐在屋檐下，视野自然开阔，心胸自然坦荡。张民峰一到家，与洪石涛没有闲聊什么，似乎也是个勤快人，就扛着锄头到地里劳动去了。
　　洪石涛也不打算跟着张民峰去劳动，在屋檐下喝了一会儿茶水，也看了一会儿张民峰母亲忙忙碌碌的身影，静下心来不得不从手提包里，取出来一张新版《陕西日报》阅览起来。
　　很显然张民峰的妻子也在地里劳动去了，他的父亲很显然在做小本生意去了。张民峰一儿一女在校读书，很显然也不在家里。此刻，张民峰家院落显得很安静，只有他的母亲在家务活上紧忙着，也只有洪石涛在张民峰家的屋檐下浏览着《陕西日报》各方面的内容和图片。
　　太阳升得老高了，温暖的凉风一股股吹打在洪石涛的身体上。洪石涛看报纸非常用心，当然张民峰家那条大白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地卧在了洪石涛的背后，洪石涛却没有察觉大白狗的存在。
　　吃早饭的时间一到，张民峰和他的妻子扛着锄头回到家。坐在屋檐下看报纸的洪石涛，急忙抬高了头颅，喊了一声“张嫂子你忙啊！”
　　张民峰的妻子向洪石涛笑了笑，算是回答。
　　洪石涛话音未，落那条大白狗就从洪石涛背后蹿了出来，摇头摆尾向张民峰夫妻俩飞奔而去。洪石涛老以为大白狗回转身要向他扑来，可是大白狗向厨房方向跑去了。
　　张民峰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洪石涛不胜酒量也和张民峰的母亲喝了两杯酒。早饭一吃毕，张民峰家人都忙去了的同时，洪石涛就在张民峰家睡了一个午觉。下午，洪石涛给张民峰上小学的孩子辅导了功课。晚上，洪石涛和张民峰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第二天里，在张民峰家的洪石涛，帮助张民峰家扛了两次柴火，也到地里帮助栽了一下午的红苕秧子。
　　傍晚，张民峰的父亲从收购点回家了。看到洪石涛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才在洪石涛自我介绍中，了解到洪石涛临时在山洼乡政府工作。当张民峰的父亲，从儿子口中了解到抽工作时间帮助家里劳动时，张民峰的父亲不直接批评他的儿子张民峰，放下工作时间帮助家里劳动的不是，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张民峰不要帮助家里劳动，明天一早赶快到花竹村工作去。张民峰父亲一再强调说，家里劳动有我，把你本分工作搞好就行......
　　洪石涛第三天一早，就跟着张民峰到花竹村工作。
　　【12】
　　山洼乡政府这次工作安排一项主要任务，就是查清计划生育重点对象，便于为乡政府对这些计划生育重点对象，采取有效措施提供有利条件。像这部分计划生育重点对象，在政府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过程中，最终总是以逃避与政府相对抗。说白了，“养儿防老”陈旧的思想观念，在广大农村家庭中已经根深蒂固再作怪。
　　张民峰对花竹村计划生育工作情况较熟悉，结扎上环幼龄妇女，近几年以来掌握得非常清楚。对于洪石涛来说，计划生育这项工作，在黑龙村他也亲眼目睹了，乡政府对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所采取的措施，就是罚款，对那些在计划生育方面，不与政府配合此项工作的重点计划生育对象，在经济上必须处以重罚。计划生育，是国家的基本国策。在农村有生育两个孩子的指标，生育孩子之间，间隔年限有严格的划分标准，否则就是重罚。国家职工，只有生育一个孩子的指标，否则有开出公职的处分决定。
　　到了花竹村的张民峰和洪石涛两人，在花竹村村支书任小建的家，他们共同商讨了近期必须抓好的两项工作任务：计划生育摸底和收取蚕种款的任务。这两项工作任务，大凡不必和花竹村村长付国仲和文书何秀山商量，把工作决定的事情，告知执行就行了。农村工作具有他的特殊性，中心工作与当前工作，有时候村干部自当权衡，紧紧围绕当下应该做的事情，主动去工作就是最好的工作态度。
　　据花竹村村支书任小建介绍，在花竹村一组一户为了生育男孩，已经生了三胎女儿，现在还在外面躲藏，偶尔在家。但计划生育风声一紧，又离家躲避，听说第四胎也怀上了。
　　花竹村四组特困户，生育了两个女儿，经医院检查身体情况，既不能结扎，也不能上环，结了扎上了环会有生命危险。要让花竹村干部随时进行监管，如果有孕期了，要到医院采取人流措施。
　　花竹村五组三户也属于计划生育处理对象，但长期在外打工，无法取得联系，生育了多少孩子，至今无人知晓。因为家里都是老人。老人不管孩子的事情，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政府干部和村上干部，上门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老人说这是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因此，上门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每次都是这样离开的。
　　花竹村附和计划生育生育政策的，绝大部分幼龄妇女都自觉到医院，做了应该作的节育手术。
　　当时，国家计划生育政策，许多老百姓不够理解，鉴于当时中国人口与经济发展存在诸多矛盾，国家提出优生优育，控制人口增长的大政方针是正确的。但中国人的生育观念很不适应当时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一个家庭必须添有男丁，家庭才有希望，好多人为了实现生下男丁，有的远走他乡外出打工，有的在家躲躲藏藏，目的就是为了生下男丁，生育了男丁什么都好说，政府经济处罚方面的问题，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接受。
　　以上，凡此种种情况，在当下每一个村子都存在。张明峰村支书任小建，还有洪石涛参入的对当前工作要点的安排。即是难啃的硬骨头，也是计划生育这项工作，多年困扰在乡村干部脑海中的一大工作难题。不但是乡政府对村委会一个重要年度考核项目，而且也是对驻村干部一年的业绩考核内容之一。
　　另外一项工作任务，蚕种款的收取，一家一户能够养育多少张蚕纸，关系到村民在上交国家税收方面，提供好的经济来源。山洼乡党委书记张诗友在乡干部会议上一再强调的工作内容之一。在花竹村干部和驻村干部看来，农民一年四季全靠养蚕养猪，一些经济作物以及种植业的收入等，来作为家庭一切开支。
　　张民峰提议，这段时间洪石涛和他一同工作，张民峰到花竹村那一个组，洪石涛就跟随张民峰一起工作。村支书任小建也同意张民峰的安排，花竹村的村干部也要积极参入工作，乡干部配合村干部工作，在什么时候都要积极主动。这是洪石涛听了张民峰，对花竹村村支书任小建一些言词，洪石涛似乎在其中也听出了不少的工作经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