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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新墙河防线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2-05 10:14:59      字数:6040

  川军杨汉域第20军这一次就没那么轻松了,薛岳将他们摆到了新墙河第一线阵地,叫他们在那里阻击日军,区区一个军的兵力如何可以阻挡日军几个师团进攻,要挡自然是挡不住的,杨汉域知道这点,薛岳自然更知道这点,他对杨汉域说:“继超军长,要你长期挡住日本兵是不可能的,我只要你挡住日本兵三天,三天之后,你军就主动撤退,撤到东部大山里,待日军全部过河南进后,你部再出来侧击他们,尾击他们。”
  杨汉域说:“薛长官,我保证完成任务,要是不能阻击三天,我杨汉域提头来见!”
  薛岳看了看杨汉域,笑着说:“很硬气啊,你可要说到做到啊!”
  杨汉域是四川广安人,杨森的侄子,从云南讲武堂毕业后,一直在川军中任职,于1938年担任第20军军长。该军只有两个师的编制,而在新墙河北岸集结的日军有3个师团。以两个师的兵力要完成阻击装备优良的3个师团日军3天的任务,其困难可想而知。
  第二次会战一结束,第20军就来到新墙河担任守备任务,第20军军部设在关王桥。这一天,杨汉域将夏炯和杨干才叫到军部说:“任务很艰巨啊,我只有你们两个师的兵力,要在新墙河守3天,完不成任务就杀头,你们应该知道严重性吧?但是,我们不能退宿,我要求你们各部在占领阵地时,做到据点工事与野战工事同时占领,以据点工事为骨干,加强野战工事的纵深配备。在使用兵力时,各部应以一部兵力置于连排据点,尽力抵抗;以一部占领野战工事,利用阵地纵深逐步抵抗,将主力放在最后一线阵地,机动使用。作战时,敌人若向据点工事里的守军攻击,野战工事里的守军应立即进行火力支援,或适时派部队反击;若敌人向野战工事里的守军攻击,据点里的守军应即以火力向敌人射击,或者离开据点向敌尾击。各部主力此时应乘敌混乱之际,不失时机地对敌反击,消耗敌人。经过逐步抵抗,到最后一线预备阵地给敌人以重大杀伤后,再向侧面阵地转移,向敌侧击、尾击。”
  夏炯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问题很严峻,任务很艰巨啊!”
  杨干才干脆什么也不说,好像没听见一样,杨汉域知道,他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到了战场,他会听话的。
  杨干才134师师部驻扎在岳阳县唐城坳,该师担任大云山、八百市、草鞋岭及杨林街一线的的防守。
  向文彬402团3营9连的防线在筻口,上至游港口的集市村,下到三港矶,防线全长十余里。连部先后驻扎在兴胡、张杨家、大屋柳家、向家矶、岭背屋和陂头屋。9连左连长找到陈营长说:“营长,你看我一个连,实打实也就是100来人,全部派到阵地,差不多60米才有一个人,日军要是从我的防线突破,我如何阻击日军?”
  陈营长很烦躁,他把手一挥说:“你别找我,这不关我事,我们营的防线有30里路远,又不止你一个连这样。”
  “我们守是守不住的,日军过了河谁的责任?”
  “你说谁的责任,从你的防线过了河就杀你脑壳!”
  “这没道理啊!”
  “谁和你讲道理?军法就是道理。不过,你也别怕,日军并不知道我们60米才一个人看守,再说,军情总会变化的,一旦打起来,也许你那里就是另一个样了。”
  陈营长这样一说,左连长心里才宽慰起来。
  左连长的防地和胡春台游击队驻地隔得不远,他要弄情报,往往要依靠胡春台。有时候,他是亲自动身,乔装打扮,钻过日占区封锁线去胡春台游击队驻地。
  青木成一第40师团若要弄国军情报,也是要乔装打扮钻到国军防区的。有一次,日军不知怎么就打听到了左连长这个人,派了两个人来刺杀他,被左连长识破了,就和兄弟们一起捉住了这两个日军,左连长坐在桌子前审讯他们,刘班长握一把大砍刀架在一个高个子脖子上,那人吓得全身颤抖,用脚在地上写字,他说:“我叫冈崎川,情报组长,来侦察中国军队情况。什么也没看到就被你们捉住了”左连长见问不出什么就把俘虏上交到了营部。
  左连长的三个排,一个排扎在筻口大桥,一个排扎在全源,连部还扎了一个排。
  12月21日开始下雪,飘飘落落下了几天,地面有一尺多厚的积雪,士兵都埋伏在雪里。士兵的日子过得很苦,这么冷的天气还穿着半截裤,脚上是草鞋,有的士兵连草鞋都没有,甚至打着赤脚。
  日军将进攻新墙河的时间定在12月23日,他们又选错了日子,这一天,从早上开始就雨雪霏霏,又是落雨又是降雪,天寒地冻,气温骤降到零度以下,稍一行动,路上就泥泞难走。青木成一第40师团不敢怠慢,尽管天气不好,他们还是按时向新墙河北岸杨干才134师前沿阵地发起了进攻。
  23日晨,日军第40师团师团长青木成一下令2个联队日军,分三处通过便桥渡过游港河,进袭草鞋岭杨师阵地。
  傍晚,日军在雨雪交加中向新墙河南岸守军阵地发起了攻击。其实,这一天香港方面英军的抵抗逐渐减弱。然而,此时的阿南第11军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夏炯133师398团奉令在新墙河沙湾一带担任守备任务,杨家湾、王家坊、牌头、二花岭各布防一个连。王超奎第2营布防在新墙河后的傅家桥、相公岭一带,机枪连驻扎在马形潘振华家。
  二次会战一结束,398团就在这里开挖工事。李家嘴是第一道战壕,二花岭有三条战壕,相互连通,上面铺有木板,官兵们吃饭休息都在战壕里,即使下雨天守在内面也不漏水。23日这天,沙湾又成为日军渡河的一个重点地段,排山倒海的大炮倾泻而下,排炮过后,又是飞机轰炸,山坡上炸出两个大坑可做山塘用。国军的战壕被炸成一截截,就像断肠子一样,不少的官兵被炸成碎肉片。
  炮击和轰炸一停,河对岸的日军就开始冲锋,国军从泥巴里拱出来,从墈洞里钻出来,从后山上奔下来,将子弹射向渡河的日本兵,日军丢下一堆尸体堵塞在河道,退了回去。
  和日军打阵地战都是一个模式,先是飞机轰炸、大炮吊射,然后是步兵冲锋,失败以后,把这种动作再重复一次,一边消耗着枪炮子弹,一边消耗着兵员,直到成功或者直接罢手。
  日军退回去后,没过多久,就开始第二轮进攻,然后又被中国军队打得退了回去。
  抵抗了两天,日军终于在沙湾杀过了河,过河后,日军从笔铺屋经过,驻守在八斗坡的夏师一部将他们阻在那里动弹不得。日本兵冲不上山,就把迫击炮和冲锋机枪架在斋公塘的塘堤上,和夏师展开惨烈的较量。八斗坡是一只小山包,也是一座祖坟山,国军把战壕与单兵坑防御工事建在其中,日军终于用威猛的火力打下这座堡垒,夏师不得不向南撤离。
  夏师398团王超奎营守在新墙相公岭一线,全营500人,守备的阵地战线有点长。
  一天,398团团长徐绍鉴前来检查工事,他对王超奎说:“王营长,我把你们2营摆在这里,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这里是日军必经之路吗,不就是叫我死守这里吗?我死就是啦!”王超奎说着顽皮的话回答团长。
  “我不是要你死啊,我是要你死守啊!”
  王超奎嘿嘿笑着,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别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是个苦娃子出身,自小就没了老子,人也勤奋,读书也刻苦。上一次的仗,委座不满意,还枪毙了一个师长。这次,薛长官把我们20军摆到新墙河前线,还夸只有我们川军守得住新墙河,你可不能辜负薛长官期望啊!”
  王超奎认真地说:“请徐团长放宽心,有我王超奎在,日军就休想越过相公岭。”
  徐团长说:“从现在起,你们2营必须死守新墙河第一线,当强敌压过来时,你一定要顶住3天。等熬过了3天,你们就向东边山区撤退。”
  王超奎找文书要过纸笔,写下保证书:“我们2营一定能顶住。新墙河乃9战区门户,长沙之屏障,更为敌我必争之地,此大敌当前,风云变幻迫在眉睫,奎誓愿竭我全营之力负死守据点之责,设若不幸为敌所乘,是奎亦死得其所。”
  写完后,他把保证书交给了徐团长,心里却说:熬3天,那我们的骨头都熬出油了。
  徐团长皱着眉头说:“这一次非同小可,日军过第一道封锁线,有的是大炮,你打算如何对付?”
  王超奎说:“我有两个砝码,一个是在山下布雷,凡是日军可能进攻的起点,都布满地雷,再一个是在工事前布满鹿角砦,形成障碍物。”
  “布雷很好,至于布鹿角砦我看有负面作用,日军要是火攻就麻烦了。”
  “团长您就放心吧,我们把鹿角砦布得离工事远一点,反正是拖延时间嘛。”
  徐团长一想也对,就离开了相公岭。
  王超奎将他的营指挥部设在马形山一所庙里,大概是香火不旺的缘故吧,庙的四周杂草丛生,荆棘遍地。他的3个连,一个布置在付家桥,一个布置在相公岭,一个布置在沙仙庙马形山。沙仙庙地势较高,工事修得很牢固。战壕有四米多深,上面铺着大树与门板,再盖上厚厚的泥土。士兵可以在战壕里煮饭吃,不需要出来。
  傅兴旺那天在沙仙庙帮助国军挖工事,王超奎营长正好在这里视察,他说:“老傅你们这里是不是沙仙庙地势最高?”
  傅兴旺说:“应该是吧,站在山顶上,可以看得见洞庭湖里的宝塔。”
  “这地方为什么叫沙仙庙,有什么来历吗?”
  “我不知道,听老一辈人说,这个庙又叫相公庙,沙仙山又叫相公岭,据说是与屈原有关,大概是屈原来过这地方吧。”
  “你们湖南人挺会翻花啊,怎么不说尧帝舜帝来过这里呀?那样的话,名气就更大了。”
  傅兴旺看着王营长嘿嘿一笑说:“反正不是我翻花,不过,有几句老话倒是有点意思。”
  王营长说:“哦,说来听听。”
  王超奎这一说,正在做事的官兵都停下手来听傅兴旺吹牛。傅兴旺说:“你们看,沙仙庙是正对着新墙老街的,所以有句老话就是‘撞钟打鼓,新墙发火’。”
  “老傅你讲清楚呀,是不是新墙街发大火了,这庙里就敲钟鼓啦?”
  “应该是这样吧。你们再看,这新墙的沙仙庙对着渭洞大峰山的陈大仙庙,地生便说‘巴陵有两仙,沙仙对大仙。有人葬得到,代代出大官’。”
  王超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官兵们也跟着笑起来,王超奎说:“看来,这相公岭是一处好坟山啊,那好,我们就战死在这里,埋在这里,讨一讨你们这里风水的光。”
  “王营长你可不能这样想,我们这里有规矩的,祖坟山只能埋自己一姓的成人。”
  “那也好啊,你们湖南的土地埋不了我们川军将士,那么,我们战死了,你们湖南人就负责把我们尸体运到四川去,累死你们。”
  王超奎这一说,大家的心里就沉重起来,闷头不响做起事来,王超奎也走了。
  其实,王超奎还在出征抗日战场时就抱定了战死疆场的决心,那时候,他曾经给祖母和母亲大人写过一信,表露过心迹,他在信里说:“男是抱定宗旨,以身殉国,战死疆场为荣!请祖慈母保护身体为要,阖家庭人等不必思念我!”
  23日下午,第6师团一千多日军越过了新墙河,进至新墙马形相公岭,远远地,日军就望见了相公岭的工事,预计到在这里会遭遇到国军的顽强阻击,他们架着大炮猛轰一气,然后就成散兵线进攻相公岭,没走几步就踩进了雷区,只听得雷声此起彼伏,一千多日本兵就报销了一半。
  残存的日军退了下来,派去工兵扫雷,又叫来增援部队,蓄势之后,再一次向王超奎营发起进攻。
  两个回合下来,天就漆黑了,雨雪还在不停地下着,气温降至零下5度,是湘北少有的寒冷天气。士兵把手笼在袖子里,实在是太冷了,棉衣附着水,加重了重量,日军只好停下来,扎帐休息。
  24日,日军开始大规模渡河,日军在河北岸有的是大炮,他们架着大炮,在西起粤汉线,东至潼溪街,沿新墙河几十里宽的战线上猛烈炮击新墙河南岸,无论是国军阵地还是村民房屋,无论是田野还是山林,一律笼罩在日军炮火之下,阵地炸得呲牙裂嘴,房屋炸得断垣残壁,田野炸成水塘,山林在雨雪中燃烧,焦糊的味道弥漫在新墙河上空。
  神田正种第6师团渡河地点在粤汉铁路至新墙街20千米宽河沿。第45联队在西,第23联队在东,第13联队居中,2万多人在炮火威压下呼啸着涉水过河。冬季的新墙河正是枯水期,水浅河窄,根本就用不着渡船,有经验的官兵把裤脚一卷,手提着鞋袜就过了河,上岸再穿鞋袜。这事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河滩上和河水里满是淤泥,有些地方淤泥齐膝,国军的枪弹就把日军杀死在河滩上。
  第6师团的对面就是133师夏炯的兵力,其实,这里只有王超奎一个营和399团一个连,这么一点兵力要阻挡第6师团前进的脚步,简直是螳臂当车。第6师团于24日傍晚开始进攻,当夜强渡新墙河后突破守军第133师阵地,攻占了新墙街、七步塘等据点。国军第133师除留置王超奎营守备纵深内各据点外,主力向南岳庙、洪桥以南转移。
  第6师团全部过河以后,进攻相公岭王超奎营的兵力越来越多,他们像蚂蚁一样向相公岭、马形山等据点爬去,王营官兵一次次将他们打下来,日军发现了王营工事前的鹿角砦,就发射燃烧弹点着了火,一霎时,王营阵地一片火海,日军乘机杀到了阵地前,好在这时雨越下越大,进至阵地前的日军在王营火力打击下,又退了回去。
  青木成一第40师团渡河点在新墙街至潼溪街10里宽河沿,西边是236联队,东边是234联队,中间是235联队,他们在下午2时发起渡河攻击,对面是国军第20军杨干才134师。
  到傍晚,5个联队的日军渡过了新墙河。这天夜里,下着大雨,过了河的日军也不敢走远,每走到山卡,就遭到国军拦截,龟川良夫的第236联队甚至因紧张慌乱还迷了路。
  铜鼓山却是青木成一第40师团难以逾越的一个障碍,它位于杨林街下湾屋场对门,是新墙河防线一个重要阵地,杨森看见日军涉水过河,遂令孙渡第58军新编第11师赶快从黄岸市出发,增援杨林街134师守军。第134师在抵抗3天之后,退守十步桥东西之线。
  神田正种第6师团越过新墙河后,又直接开进上下荷塘湖。上荷塘黄文徳听到日军越过新墙河的消息后,紧急召集21个青年农民,他说:“日军就要进入我们上荷塘了,有种的就跟着我干他一票,没种的回去睡觉。”
  没人回去睡觉,都说愿意跟着他干,黄文徳又说:“你们可要想清楚啊,也许我们一去就回不来了。”
  还是没人愿意当孬种,只问黄文徳没武器如何干,黄文徳说:“我们去拆毁米家桥,就在米家桥伏击日军,柴刀、菜刀,梭镖和打棍都是武器,我家里还有20几个手榴弹,前一次在日军军车上偷来的,这一次用得上了。每人一个。”
  黄文徳还真是块料子,他断定,必会有日军军车和部队经过米家桥。他带着这一队自发组织的农民队伍急行军来到米家桥,着手拆毁它。动手前,黄文徳说:“请大家注意啊,我们拆毁米家桥其实很简单,我们的目的不单是不让日军车队通过,而是要让他们车队在这里吃点亏。米家桥是一座石桥,二搭三墩,中间一墩是关键。桥墩是砖砌的,我们只在关键部位敲掉几块砖就可以了,要让日军军车开得上桥,又要让日军军车翻得下河,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只用了半个小时,黄文徳他们就弄好了动摇桥梁的楔子,然后大家埋伏在河南岸稻田田墈下,等待日军军车开过来。两个时辰后,一队日军军车开过来了,足有十几辆,第一辆是运的兵,后面4辆运的辎重,再后面都是运的兵。车速很快,第一辆运兵车开上了桥梁,越过中墩后,在南边那搭桥上被垮塌的桥面掀翻在河里。这时候,第二辆车已经开上了桥,来不及刹车,也翻在河里。第三辆车虽说刹住了,却由于惯性力量,还是开上了桥面,北边那一搭石板桥面这时候也垮掉了,第三辆车掉到了河里。
  桥面到河底的距离也就是两三米的样子,运兵车上的日本兵自然没死一个,只是受了伤,埋伏在田墈下的农民纷纷爬起来,揭开盖拉响弦就将手榴弹扔了下去,有的人不会用,没拉扣线就丢到了河里,他们还是炸死了几个日本兵。
  后面的日军运兵车稳稳地停在路上,他们看见河对岸有人朝掉在河里的日军仍手榴弹,就跑步上前一起开抢,黄文徳21个农民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在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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