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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在沦陷的日子里(1)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2-04 22:27:07      字数:7585

  祥荣如今在慈溪已经生活了将近半年。他在慈溪给人家削棉花地,胡白稻种豆麦,到处打忙工。开头他没有去找阿芝的妻舅,他这个人的性格,平日一般好不相烦人家总不去相烦人家,除非迫不得已,真正过不下去了。他认识当地农村的不少种田老板,所以他从这村到那村的找到好几家种田人家的老主人。找到他们后祥荣对他们说,因今年没雇掉做五个月,所以只得来到这里做点忙工。那些老板们,觉得这个割稻客过去在他们家干活挺勤快的,谷箩头割得很满;稻穗也打得很干净;是个规矩肯下辛苦的后生。看他身板结实力气又大,干活又快又好,都很愿意雇他干活。做雇工的饭吃人家,工钱是纯进账的,这样他陆续就积了一些钱。从小养成的勤俭节约的习惯,他平常不吸一支烟,更不懂得买零食吃,几个月下来竟积下了十五元大洋。
  “嗨,逃出来不用给黑无常做长年了,这工钱倒可以实赚了。”他心里不由高兴地想。想到家里妻子快要做产了,正须钱用,他就想把这十五元钱送回家去。
  “自己离开家里已经半年了,彩凤不知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还住在芦苇漕?黑无常后来有没有再去找她?如今她身体怎么样了?孩子好快生下来了吧?”这半年来他身在慈溪,心总在家乡,时刻记挂着彩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到她生下来的孩子会像他或像他美丽的妈妈,他心里充满了柔情。他几次想夜里渡江过去看看彩凤,看看他已离开半年了的家,可是他不能去。去了若黑无常得知就会来找他。若再被抓到,黑无常会对他更凶,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或去充军就永远也别想回来了。
  “嘿!黑无常弄得他有家难归有妻难会啊!”他恨死了这个强横霸道的黑无常!这些日子来有心想写封信去,可自己又不识字,叫人家写又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叫黑无常知道过江来抓。所以他一直没有写。现在他想到了阿芝的妻舅,他想到如果阿芝阿舅有机会过江去看他阿妹时叫阿芝去探听一下彩凤的消息,以后有机会再把自己积下一些钱带去,这是个办法。那一天天下雨没干活,他就去慈城东门外一个叫冯家村的地方找阿芝的阿舅。阿芝曾告诉过他,他妻舅就住在冯家村。
  阿芝的阿舅倒是很好找,来到冯家村,他问了一声冯阿仁:“有个妹妹嫁江对岸施家的那个人有吗?”
  “有、有的,就在那边,”一个中年妇女指着一间孤零零的小屋说,“那房子就是。”
  原来冯阿仁也是一个无爹无娘的还没成家的单身汉。且也是替人家打忙工的雇工。那天他正好没出去做忙工,蹲在屋里。他是个身材高大的后生,对人一脸诚恳,十分和蔼,大概比祥荣长两三岁,当他听说祥荣是从他妹妹那里来的,十分高兴。问他阿妹的一些情况,听祥荣说他到这边来已经半年了责怪他为啥早点不来找他?
  “海!你怎么不早点过来寻我呢?你早来找我就不要东飘西荡了,早好住到我地方来了。你看我屋里就我一个人。”祥荣瞧着屋里空荡荡的,里面只一个狗头灶、一张搁铺床,一只破菜厨。阿仁自嘲地说:“虽然没有家具,房子挺大的,就是来两三个人也住得下。”当他听说祥荣来这里是来避难的,更是同情说,“嗨,这位兄弟,从此你就住我地方来好了,再没有人会来寻着你。你看我这里前不靠村后不巴店,没有人会来的。你要打忙工那就跟我去做好了,我是本地人,这里附近村里一些种田老板那个不认识我冯阿仁的?”
  “啊,他阿舅,”祥荣听了点点头说,“那谢谢阿舅了,我这就来住。另外我想问问你:你这响不知去不去你妹妹家?我想有件事情托托你。”
  “啥事情你快说!”阿仁闪亮的眼睛正怔地盯着他的脸问。
  “我一时回不去,你如有机会到江对岸去看你阿妹,我想托你带几元洋钱去,叫阿芝转给我老婆。阿芝是知道我家的。他当年在我们那里做过长工。”
  “哦,这好说,我这响没有事,明天我就给你去一趟好了,过一次江,半天就打来回了。”
  “你特地为我去?这我怎么好意思啊!”祥荣不安地感激说。
  “嗳,既然你和阿芝是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有啥说的!我是也有半年多没去看阿妹了,也想去看看她。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就这么一个阿妹。”
  祥荣万分感激他,他把十五元洋钱给了他,托他送过去给他妻子。于是他夜里就宿在冯阿仁家里。阿仁还说我明天到江对岸去,你就住在我家里好了,米、咸菜还有一些,你只顾吃。并把钥匙交给了他。
  从冯阿仁嘴里知道,阿仁的阿妹——阿芝的妻子,还是童养媳出身。原来阿仁兄妹父亲死的早,靠他母亲给人家做佣人当保姆养他们兄妹俩,后来没活干了,更加困难,所以还在他阿妹五岁的时候,就把他阿妹送给人家当了童养媳。那男的比他妹妹小两岁,三年前因生肺痨病死了,当时还没圆房。公婆就当作女儿养着。这两年时势越来越不好,听说东洋人已经打进上海,那人家因没了儿子,觉得兵荒马乱的有个姑娘多麻烦,就讨二十元洋钱要送给人家做媳妇。这摇渡船的阿芝爹,在渡船上听从慈溪过来的人讲起这个消息,就托人家去讲,讨来要给他儿子做媳妇。那婆婆听说对方是个挺正整的后生,屋里只他父子俩,就收了二十元洋钱嫁给了阿芝。
  “哦,是这样,那户收养童养媳的人家还不错,”祥荣说。
  “我阿妹从小过去,她婆婆自己没有女儿,把她当作自己女儿一样。说是以后也好到她家里去走走。我妹妹嫁过去后,去年下半年我去过一趟。”
  “阿舅,你去了碰到阿芝给他说,叫他到我家去时小心一点,莫给村里的保长看见,那保长知道又会去告诉乡长黑无常的。”
  “你们村里保长是谁阿芝知道吗?”
  “他知道的,阿芝当年在张芝青家看过牛做过五个月。”
  “哦,我知道了,我会给他讲的。”
  “他如果一时找不到我女人,可叫他问一下隔壁人家,那是我的堂阿叔。”
  “嗳,我也会给他讲的。”
  第二天早晨天没亮阿仁就乘渡船过去了。
  第三天,阿仁就回来了。他高兴地告诉祥荣,十五元钱已经由他妹夫给送去了,你家隔壁人家一时找不见人,他又走到村东头把钱交给了你阿嫂的姐姐。你大姨说她会送过去的。你大姨听说你在慈溪打忙工很高兴,你总算有了下落,这下妹妹知道就会放心了。听你大姨说,你逃走后,第二天一早就来抓你。见你已经逃走,后来黑无常又派矮子二妹来,叫你大嫂给黑无常去抵债。否则就要来拆屋。去了以后很吃了一番苦头,黑无常要逼她做小老婆,关在后花园的一间小间里。黑无常进去想强暴时,亏得有人及时发觉把她救了出来。如今你阿嫂已经住到你老婆的舅舅那边叫牛拦桥的地方去了。孩子还没生。
  祥荣听了呆了一会。听到他走后家里的经历和变故,听了顺和的话逃了出来。当听到彩凤差点叫黑无常糟害时,不由气冲胸膛。听到后来总算被人救了出来,又不胜感激那个救她的人。当听到现在彩凤住在牛拦桥时,并由丈母娘在照顾妻子时,很感欣慰。
  “哦,阿仁哥,真谢谢你了!没有想到会有人救她?这人真好,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祥荣不胜感激阿仁。
  “呵,但愿黑无常再寻不着她们,顺顺当当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他多日来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默默地打算,这段日子再赚点工钱,等孩子生下来后,自己悄悄去一趟,去看看彩凤和生下来的孩子。
  从此他就和阿仁在一起,天天早出晚归给人家打忙工。
  但是他的这个愿望一时里竟无法实现。不久日本鬼子从镇海口打进来,一下打到了宁波、奉化、慈溪、余姚。日本鬼子进来后,到处烧杀抢掠,老板们身家性命都难保,还有啥心思雇工种田呢?祥荣在那里也没地方打忙工了。
  而且如今他的心思也乱了,有活也没心思干了。他的老家鄞县也沦陷了。彩凤一个人如今在那里怎么样了呢?如今彩凤和她母亲在一起,那地方他知道,在后塘河南边,军队上下路过那里很多,她在那里是很危险的。还是回到了芦苇漕?屋里也只她一个人,虽有阿木婶会照顾她的,自己不在总是不方便的,何况要生孩子了。而听人们传说鬼子进了村里老少不分就杀,见了女人就强奸,还放火烧房子。听说余姚火车站那里,一下子就被杀了三百多人。他的心就更不安了。如今她日日夜夜思念着妻儿。他和阿仁讲,再顾不得黑无常对他怎么样了,他决定要回家去一趟。
  “你咋走呢,兵荒马乱的!你们那里靠宁波又近,日本鬼子和伪军又多,你去是危险的,”阿仁劝解他,“是不是等到时势太平一点时再去?”
  “时势啥时光能太平呢?我就是因为如今时势不太平放心不下,才想去看看她们的。”祥荣说。
  阿仁没法,第二天早晨阿仁弄了一大锅麦咸菜糊给他吃,嘱咐他:“走好,当心路上坏人,大路莫走,尽量走小路,避开日伪军岗哨,一路小心走。回去如碰到我阿妹妹夫他们,就说我在这里很好。”
  祥荣嗳嗳地应着,谢过了冯阿仁这些日子来帮助他的恩情,他就挎着那个印花布小包袱,朝姚江边走去。
  一路上,他听阿仁的话:大路不走走小路;村庄不走走田野。走到半早上,已见到前面姚江上的帆船,他心里高兴起来,过了江先到阿芝家去打听一下,要是顺利的话,夜里就可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彩凤和孩子了,他的心里热乎乎的。
  正如古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又说: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世上的事情变化,神仙难料,尤其是过去信息不灵的年代。祥荣想得好好的,他想此去今夜就可见到日夜想念的妻子和刚生下来的孩子了。可谁知咫尺天涯,却难想见。虽然不要一天就能到家,可是在这非常时期,却不是那么容易。他这次不但去不了家里,还有更倒霉的事情在等着他呢。他此刻迫切想回家,却一时里再也回不去了。再次回家的时候那已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话说当时祥荣正在兴冲冲地往姚江方向,往他的家乡方向赶着,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格登格登的马蹄声,他紧张地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东洋鬼子骑着高头大马,向他急驰过来。他吓得赶快向前面一个村庄奔去。他奔进村里,那两个鬼子也紧跟他进来。真是慌不择路呀,眼看着两个鬼子骑兵挥舞着洋刀,哇哇地叫着追赶进来,他急得在街头里到处乱转,却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隐蔽的地方。逃到一条弄堂底,见前面再无去路了,看见旁边一个墙门开着,他慌里慌张地就奔到那个墙门去躲。见一个穿长衫模样的中年人,正坐在厢房里悠闲地看书,祥荣向他鞠了一个躬,焦急地向他恳求:
  “先生,后面东洋人追我来了,让我到你家里暂时躲一躲吧!随便啥地方?”
  那穿长衫的中年人吃惊地抬起头来,鄙夷地瞪着他不啃气。
  这时已能听见鬼子兵大皮鞋的格登格登声和哇啦哇啦的吆喝声。他再三恳求:“先生,东洋人已经追赶上来了,你行行好,让我躲一躲吧?等鬼子一去我立刻就走!”
  可是那穿长衫的人还是皱着眉头望着他不响。这时鬼子的皮鞋声突突突地已经响到墙门口,祥荣顾不得他同意不同意,便慌慌张张地奔进一间堆放着柴禾杂物的小间里,躲到柴禾后面。穿长衫的中年人愤怒地瞪他一眼很生气地走了出去。
  一会,大皮鞋突突地响着,两个鬼子兵叽里哇啦地骂着冲进小屋来叫:“快快的出来!快快的出来!不出来斯拉斯拉的有!”挥动马刀一下子就冲进那间柴间里来,向棉花杆中乱戳,他被逼的只得出来。当他被鬼子马刀赶着走出来时,那穿长衫的中年人,正幸灾乐祸地笑着立在墙门口望着他呢。
  “你的大大的好!忠心的良民!”一个鬼子押着他走出来时走过他身边树起大姆指称赞他。祥荣路过他身边时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在你柴禾间躲一躲又会损失你什么呢?难道会把你那些柴禾杆偷去吗?同是中国人却没有一点恻愠之心!可知到处都有像黑无常那样的坏人。”祥荣愤愤地想。
  在村口,鬼子把他和从别地方抓来的其他几个民夫绑在了一起,串在一条粗长的麻绳上。两个鬼子骑着大马押着大马挥着鞭子赶着他们向内地走。
  “要知道会是这样,我是不该急着过来的,懊悔当初不听冯阿仁的话。如今反倒落到东洋人手里!没想到没过江就叫他们抓走。这下子还等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彩凤呵!”
  祥荣悔恼得心里流泪。
  “嗯——快快的走,快快的走!”一个鬼子骑兵在马上挥着细长的皮鞭在他头上甩打着。抬头望望他的同伙们,只见杂七杂八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衣衫褴褛的种田人;有穿短打的衣着清爽的生意人;也有一两个穿长衫的先生模样的人;还人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看来大都是刚才被鬼子从村里和街上拉来的。祥荣的前面帮着的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鬼子一鞭打来正好打在那孩子的头上一下子被子倒在地,祥荣也跟着跌倒。而那孩子一时竟爬不起来,祥荣想扶他一起起来,那鬼子骂着八格亚路,喝叫一声,那头由一个鬼子牵着的大狼狗,就嚎叫着向祥荣的喉头扑来,祥荣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后一退,那头大狼狗已经窜到他胸前。祥荣情急之下,用又双手狠狠地掐住大狼狗的长嘴,并把它狠狠一推,大狠狗看有人竟敢掐他,向祥荣嚎叫着又扑上来,祥荣拳打脚踢奋力抗拒着,才没有被咬着。鬼子看祥荣赶掐他的狗,就用鞭子向他狠狠抽来,祥荣从耳朵到头颈被打得火辣辣的痛,他用手去着颈上一摸,摸出了一手血。“日本鬼子好狠呀!”他扶持着那孩子,愤恨地白了鬼子一眼,继续艰难地走着。其他被打着的民夫们勾头缩肩惊叫着躲闪着。到了一个有一座破庙的旷野,鬼子就把他们圈在了那里。祥荣抬头一看四周都有铁网围着,鬼子在四周巡逻着。他本想在夜里想能逃出去,但看现在这样子,是不可能了。“唉,看来我想回家是没有希望了!他心里又懊恼又悔恨。
  中午时候,他们被押到杭甬公路边上一座周围围着铁丝网的破庙里,吃了一顿用盐搅拌的里面净是沙子和谷粒的糙米粥。便被鬼子兵上着剌刀的长枪赶着伸着舌头的大狼狗跟着,与一群早在那里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民夫们,担着土箕,扛着锄头,到公路上去挖泥挑土。祥荣是个种田人出身,这些活对他来说没什么,可是一些生意人和小孩子他们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挑着担子歪歪斜斜的十分吃力。挑不动了就放下来歇,一歇下鬼子兵就哇哇叫着用皮鞭抽他们,用石头扔他们。常常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
  下午时,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被一担满土箕的土东倒西弯地压倒了,再也爬不起来。一个监工的鬼子就提着皮鞭呼一下窜过来,用那皮鞭夹头盖脑狠打那可怜的孩子。那孩子开头已经被鬼子打伤过,此刻他伤上加伤只会两手抱着头只会在地上滚着哭叫,痛得爬不起来。大家都不忍看他。可是鬼子兵并不饶他,还向他大叫着:“快快的去挑!快快的去挑!不挑打死的你!”
  那孩子被打得满头满脸满身都是伤痕,哭着硬撑起来只得再去挑。可是挑起来走了两步,腿一软又跌倒了。
  “你的偷懒偷懒的!”鬼子提起鞭子冲过来又要打他。这时从挖土地方走过一个民夫来,他一下子护住了那孩子说:“太君,你莫打他了,他的力气小小的挑不动这担子的,我的力气大,让我来挑吧!”一面又把锄头扔给那小孩对他说,“你代我去挖土。”说着他挑起满担泥土就跑。鬼子兵要想再打那孩子时,见那小孩子已经背起锄头去挖土了,又见找重担挑的那个傻瓜民夫已经挑起那担满满的土跑了。也就哇啦哇啦的咋呼几句走了。同在那里挑土的祥荣,很感激那代小孩挑担的民夫。好奇地望望他,只见那人头戴顶破草帽,身穿破布衫裤,裤管卷到脚踝头,脚上着双破草鞋。看他个子比自己还瘦小点,并不很壮大。当他挑着空土箕与自己过肩走过,他尊敬地再望他一眼时,这一望不由使他立住了脚步,啊,多么熟悉的面孔啊,一付平平的塌鼻子,一双智慧霍达的眼睛和那张没有忧愁的愉快的脸。这个人多么和他当年在罗震山家做长年的工友、他那年逃出来时的救命恩人——罗顺和相似呀!只是此时这个人比那时的罗顺和要瘦一点。但罗顺和在老家鄞西罗家桥,他怎么样会跑到这里来呢?东洋人抓民夫也不会跑到宁波西乡去抓的呀。这不可能。但是他不死心,一边挑担一边不时注意他的举动,感到他的走路和挑担的姿势也很像家乡的罗顺和。当那人第二担挑着土和他擦肩相逢的时候,他终于冒冒失失地叫了他一声:“喂,这位阿哥!你是那里来的?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那人不由得抬起头来望了他几秒钟,这一望,那人也怔住了:“啊——你是祥荣——”
  “顺和——果然是你!”祥荣激动得立下身来要放下担子来扑过去。这时鬼子兵又骑马走过来。
  “快!快走!祥荣!鬼子过来了!”罗顺和提醒他。
  “八格亚路!偷懒说话的不行!”监工的鬼子兵骂着奔过来要打他们,祥荣听顺和的话赶快挑担走了。那鬼子才没赶过来。
  “祥荣,我住在这破庙的后大殿,等下下工咱们好谈的。你住在那里?”
  “我住在后大殿油脸鬼菩萨旁边。”等天擦黑,下工后,祥荣马马虎虎吃了一碗糙米粥喜不自禁又一肚子疑问地去找罗顺和。
  “顺和,你怎么也会到这里来?是从啥会方被鬼子拉来的?”祥荣一见罗顺和如见了久别了的亲人,不由高兴地流下来泪来,想着早上刚来时差点被大狼狗咬死的情景,一个人在这里孤孤零零的如今终于有个熟人了,而且竟是罗顺和他高兴得不行。
  “祥荣,你叫鬼子打了?”罗顺看见祥荣头颈上的血关切地问。
  “打了,鬼子好凶啊……”听罗顺和这么一问,他鼻子一酸,流下眼泪来:“好甭讲了……”接着祥荣把刚来时被鬼子打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顺和。罗顺和呼听了难过地点点头说:“你运气还好,没被狼狗咬着,前天我看见一个人被狼狗肚子都咬开了,肚肠拖了一地。”祥荣听了忧愁地说:“这样子,我们怕是逃不出去了?”祥荣在他身边坐下来。
  “不要灰心,机会总会有的。敌人越凶,反抗的人也会越多,总有机会逃出去的。”
  祥荣点点头说:“顺和,你怎么也被拉到这里来了?”
  “我是和你前脚后跟到慈溪来的。”罗顺和边吃边和他说,“我把你放了后,他们第二天就怀疑我了。大概平常我和你做生活接近一点缘故吧。黑无常夜里就派小阎王来抓我,亏得我已有防备,在长工房里日里准备了两条橙子,他们一捣门,我就奔出后门,把橙子一垫跳过矮墙从后花园逃了出来。当夜我就从姚家渡过渡奔到慈城来了。”
  “你在慈城啥地方?”
  “我就在裘市过来一点的一个村庄上打忙工。”
  “嗨呀!我就在冯家和你差不多的地方呀!可惜,当时不知道。”
  “半个月前我在那里割胡白,被东洋人拉了来。嘿,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你。”
  “嗨,那样说来你是为我才倒这霉的,这都是我害你的,我真是太对你不起了。”祥荣嫌疚地说。
  “嘿,这有什么。”罗顺和不在乎地说,“也不单单是为你的事情,他们早对我看不惯了。只是没有找到借口罢了。再说他不抓我,我在罗家也讨厌了。我看不惯罗震山和矮子二妹那个缺德劲,奔到外面来闯闯也好,见了不少世面。”
  “可如今落到东洋人手里怎么么能逃得出去?”
  “一时逃不出去暂时在这里混几天吧,以后总有办法好出去的。眼前先熬一熬。”罗顺和说,“干活要找点窍门。不要给他实干。这条路修通我们宁波更要倒霉了。鬼子看见了装装样子做得卖力点。没有看见时就偷懒休息。你看我挑得满满的,其实土箕是漏的,一边挑一边漏,挑到那里只乘下一点点土了。下午那个小娃大概也是刚来的,不晓得找窍门,鬼子那里看得这么仔细,铲土的也没提醒他,他在那里挑实担自然吃不消了。”
  “那以后怎么办,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呵?”祥荣说。
  “你不要心急,机会总有机会的,日本鬼子那能一个顶一个押着我们!我这两天在庙里观察,已经琢磨出一点办法来了。你莫愁,到时候咱们想办法一块逃出去。你出来之后一直没有回过家?家里的情况你都不知道?”
  “上一响我托人去打听,听说还好,目前情况一点不知道了。”
  “你老婆现在在那里?”
  “听说已经躲到她舅舅家去了。”
  “哦,你这就不用担心了。”罗顺和高兴地笑着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慢慢寻机会脱身吧!”
  “嗳。”祥荣说,“在这里碰到你我宽心多了。”
  这样,祥荣和罗顺和暂时就在日本鬼子民夫营里做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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