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美人如画，美酒飘香

　　“这有何难，妹妹喜欢但来便是，本宫还道‘小院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不然何苦本宫每次都三请四请的你才肯来？”
　　“姐姐每日操劳，妹妹哪敢无故叨扰……姐姐说的可是真的？那株叫做‘芙……芙蓉的树也开花么？花朵真像一把把倒立小伞似的？’那花香么？到时候它真的开花了，不是又长高了许多，我能摘得到么？”完颜秀自己的院子里很少种花，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喜欢花草，每次来公主这里看到那么多鲜花，她都会兴奋地问个不停，她尤其喜欢那几株芙蓉，因为在公主的画作里，那芙蓉美的不似人间所有。此时她不知何时已经摆脱葛尔丹的桎梏，拉着公主的手雀跃地问这问那，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早就忘了后边还有个瘟神。
　　葛尔丹几时看见完颜秀脸上的笑容，不知这大清朝公主有何妙方，把他的美人调教的欢呼雀跃、笑语嫣然，一时竟看呆了。
　　“横竖我这宫里离妹妹那也不远，妹妹且耐住性子，待到明年夏季便见分晓了。此时本宫再怎么形容，亦恐不及亲眼所见一二呢。”公主那如花般的笑脸给了完颜秀、给了贴身侍女、给了路人甲，就是不给葛尔丹。葛尔丹也不恼，他自诩堂堂男子汉，从不喜花花草草，今日却一再犯起花痴，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瞧瞧那个，如尾巴一样大摇大摆跟在两人后面进了公主的会客厅。会客厅四面的墙上都挂着书画：一幅《侍女图》，一幅《清露芙蓉》、一幅《黄山迎客松》、还有一幅《梅雪图》，每幅图上都有题诗，而且那诗都是公主自己作的。最耐看的要数那幅《梅雪图》，厚厚的积雪把树枝都快压弯了，可是积雪下面的红梅却全不畏寒冷，冰肌玉骨、红颜粉袖、傲雪怒放，美不胜收。画中有诗云：
　　粉蕊红装英飒然，柔枝弱骨御风寒，无人晓得其中苦，雪后清香满世间。
　　
　　葛尔丹赏了一会画，眼睛又移向作画的人，此刻公主已经顾自端坐在湘妃椅上，正在吩咐人摆酒布菜，有他在，完颜秀不敢入座，胆怯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美人如画，秀色可餐，葛尔丹今日高兴，也不计较那么多，自己在上首坐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大大剌剌一挥手：“爱妃何必拘谨，过来本汗这里但坐便是。”完颜秀脸上微不可查的暗了一暗，但还是顺从地坐在葛尔丹身边。有宫女陆续把酒菜端上来，葛尔丹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夹起一块椒盐炙羊肉放到嘴里，又端起碗来咕咚咚喝了一大口女儿红，“哈哈，香！想不到爱妃这里竟有如此美味，早知道本汗就日日来饱口福了！”
　　“本宫这里茅檐草舍，简陋的很，比不得其她姐妹那珍馔美味不断，大汗不来也罢。”公主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口气里却有些须醋味。
　　“爱妃喜欢什么但说无妨，本汗立刻命人去取！”怪道自他来了之后小女人半个笑脸都不给，原是吃醋了呢。
　　“大汗厚爱，本宫怎么敢当，不要说什么山珍海味，既得大汗口谕，本宫便厚着面皮向大汗讨几只乌骨鸡，给我那两个贴身侍女煮些汤喝，她们两个至今还起不来炕呢。”
　　“区区几只乌骨鸡，也值爱妃开口么？慕楚，去御厨房那里，看看有什么大补的食物，但吩咐他们送来便是，速去速回！”公主乃他准葛尔汗的正妃，哪个敢怠慢？看来还是因了日前被自己打入冷宫，有些势利小人便趁机作贱人了。但若无人怂恿，料他们也不敢，只是不知那幕后黑手是哪个？后宫原来竟这般污浊么，看来本汗得趁空清理一下了。
　　“如此，本宫便要谢谢大汗了。”有些话用不着说透，点到为止便可，余下的便由着葛尔丹自己去琢磨吧。公主脸上有了些须笑容，还站起来特意为葛尔丹斟了一碗酒。得大妃娘娘亲自为他斟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葛尔丹竟乐得有些飘飘然，他猿臂一伸作势要把公主搂在怀里，不料想公主却一个旋转，生生地从他的臂弯里旋了出去。葛尔丹气的脸都要绿了，还好此刻完颜秀乖巧的也来为他侍酒：“大汗再来一杯，姐姐这儿的女儿红，臣妾便是怎么都喝不够，今日臣妾便借花献佛，也敬大汗一碗，愿我准葛尔大汗千秋万代，霸业长存！”
　　“嗯，好。”葛尔丹好半天才恢复平静，伸手接过五妃娘娘的酒杯。这两个女人的性情差不多，都对自己敬而远之，怪道会相处融洽。但是既入了虎口，想要逃谈何容易，葛尔丹料定完颜秀也会躲开自己，所以不待她有所反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美人纳入怀中。完颜秀可没有公主动作那么快，等她醒过神来，葛尔丹已经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大口，直羞得五妃娘娘面色酡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葛尔丹三大海碗美酒入腹，又见佳人如此，更不觉醉得痴了，于是干脆打横一个公主抱着美人儿站起来，哈哈笑道，“来人，快快与本汗铺好毡褥，服侍本汗与爱妃们歇息！”
　　此言一出，完颜秀就差没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还在别人家呢，这个粗人，他怎么能这样……
　　他话音刚落，蓝齐儿的小脸上果然现出愠色，她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公主，可是礼义廉耻自小也是懂的，葛尔丹这是唱的哪出？不害臊的么？野蛮畜牲，脸都不要吗？完颜秀再不高兴都可以把话憋在心里，她却不能，只见她俏脸一撂，面寒若霜：“大汗若要歇息，没人拦你，但只管回去便是，本宫的毡房干干净净的，从来不留外客！”言外之意就是你别给我弄污了。
　　话音未落，完颜秀立刻惊出一身冷汗，谁不晓得葛尔丹脾气，杀人不眨眼的。好在这个恶魔今日得双美相伴，心情大好，又见公主薄怒含嗔，只当她是见自己抱着完颜秀吃醋了，也不计较，有点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好好好，爱妃既不容我等，本汗改日再来！”说完抱起完颜秀大踏步走了出去，眼睛的余光分明看见那个小女人似乎气的不轻，虽然表面看上去依然平静无波，那眼睛里却有掩藏不住的惊涛骇浪。唉，此刻哪有功夫管这些，待有空再来给她赔个不是罢了，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按说公主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葛尔丹也终于如她所愿离开了，蓝齐儿应该很开心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刚才的那一幕特别刺眼：他，若心里无她，又怎么会来这里？他，若心里有她，又怎么能够当着自己的面把别的女人抱在怀里……看到那一幕为何心里会特别的痛呢？难道……不，不可能，不可以，他就是个杀人如麻的侩子手、刚嫁过来就杀了我的两个陪嫁侍女；他是我的仇人，更是我大清朝的仇人！绝对不能动感情，绝对不能……
　　“公主，水这会热着呢，您是现在就闔洗还是等……唉，公主，小心烫……”玉儿不想自己只轻轻的一声呼唤，竟吓得公主一个激灵，正为此懊恼不已，却见公主全忘了试水，就把玉足迈进浴桶，吓得她赶紧出言阻止。
　　“哦，本宫这里没事了，累了一天，你也下去歇息吧。”公主冲着玉儿莞尔一笑，平静体贴地说。那整整齐齐的玉齿和两腮边小小酒窝如同一泓清泉般，饶是每天都侍奉在侧的玉儿都看得醉了。心说那个葛尔丹是瞎了眼睛么？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视而不见？
　　葛尔丹真的瞎了眼睛吗？当然不是，他哪里不知道整个准葛尔汗宫最美的女人就是公主；他更晓得这个女人的心思：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的莲花，怎么可能容自己亵渎呢？怀里抱着完颜秀，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没错，他今晚就是故意的，故意气她，好让她这枝带刺的玫瑰早日缴械投降。什么叫“强中更有强中手”，什么叫真正的“狡猾”！五妃完颜秀是绝对看不明白的，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大汗对自己似乎没那么痴迷，这不回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了。而且……而且他梦中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个……名字：“露……齐……”陆齐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葛尔丹就命人来请公主去练功房里练功，表面上说是怕耽误了她的功课，实则是公报私仇为惩罚这个小女人昨天给自己脸子看。这下公主可遭殃了，虽然眼下天不是很热，可是连续几个时辰闪展腾挪下来，她那娇嫩的小脸上从未断过汗珠。葛尔丹此刻并没有时间监督她，阿奴怀孕快六个月了，而自己却没有办法拖延时间等到她生产的那一天。时值金秋，天已见凉，正是向大清朝进攻的好时机。他可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愿老天保佑阿奴能够顺利为他产下嫡子（在他心里，只有阿奴生的儿子才配称作嫡子）。那我准葛尔部落就真正后继有人了。他长长的胡须贴在阿奴脸上，这张脸已不在年轻——快四十岁的女人了，为他生了好几个孩子，还与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没有人能够抵得上阿奴在他心里的位置。临行之前，他必须把自己的女人安置妥当，而后宫里暗流涌动，不知道有没有人正等着在自己心爱的人最虚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不行，我的阿奴绝对不可以有一丁点危险：“爱妃，辛苦你了！”葛尔丹爱怜的摩挲着阿奴已经显怀的肚子，深情地说。
　　“能够为大汗生儿育女，是臣妾的荣幸，谈什么辛苦不辛苦呢？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义务嘛。只不过……只不过臣妾也不晓得为什么，我们的几个女儿都能平安成长，可是那个唯一的儿子……”阿奴温柔的眼里有些许泪光。那个不能长成的儿子是她内心里不可触摸的痛，也是葛尔丹永远无法忘记的伤。
　　
　　葛尔丹怕伤到胎儿，十分小心地把阿奴拥进怀里，柔声道：“阿奴尽管放心。本汗绝不容许类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过几日出征，我会把‘清国公主’留在家里，你的一应饮食用具由她全权负责，若有半点差错，本汗定斩不饶！”要不怎么说葛尔丹是她阿奴的知己呢，她这刚一开口，大汗立刻就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了。那个大清国公主看起来与世无争，可是论手段论权谋可能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此番让她监护自己的儿子出生是最好的选择，相信没有人的手段能够逃脱她那锐利的眼眸；退一万步讲，倘若她真的监管不力出了纰漏，借助夫君这把钢刀拔除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了。
　　终于不用跟着恶魔去出征，蓝齐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让自己监管阿奴孩子的出生，她总算明白阿奴为何愿意为她求情，葛尔丹又为何不惜恢复她的大妃之位并给予生杀予夺之大权了，原来这夫妇二人沆瀣一气早就挖好了坑等着她呢。孩子顺利出生是阿奴的功，孩子若有万一第一个被千刀万剮的肯定是她蓝齐儿。都说最毒不过妇人心，更何况人家夫妇两个人一齐联手要置她于死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