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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骚货司令

作品名称:澽水往事      作者:程永庄      发布时间:2020-01-31 00:08:30      字数:5742

  崔委员巧解争地纠纷,聚鹏常夸他学识人品,要约沿黄一十八村为他庆功,为何却不辞而别?问了,原与刘知事闹翻。
  聚鹏:“这是为何?”崔委员气呼呼:“他鼠目寸光。”聚鹏不由想笑。崔委员:“好心建议沿黄筑堤造坝,造福一方,根本不理。”聚鹏:“于是你就骂了他?”
  崔委员:“实话告诉你,丈量划界的过程中,我就注意到黄河河道虽宽,来水量却不大,山陕两岸完全可以从龙门向下沿河筑堤。如此既避免了河水冲刷崖崩,还为两岸造出大片滩地,连起来的平展展大堤,又可跑车走人,一举数得的好事,任凭你嘴皮子磨破,愣是充耳不闻。”
  聚鹏不由两眼放光:“你还真敢想,那得多少人工?就为这骂刘知事?”崔委员:“当官不为民,难道不该骂?”聚鹏:“该,但未免过激了些。崔委员:“我过激,就这还算客气的!你注意到没有,黄河为啥多年都倒在西崖底,让你韩地人有滩种不成?”聚鹏:“我不知。”崔委员:“因为潮汐引力,对岸山西汾河口泥沙堆积,抬高了他那一侧河床,水都倒灌到韩地西崖底来啦。”聚鹏不由连连颌首:“你说的对,是这个理。”
  崔委员:“韩地人不是常说:走芝川弯昝村。为啥北乡到南乡,要下河走昝村通往芝川的路?还不是塬上沟太多,下坡上坡,没有滩路好走。现如今水淹了老滩,从芝川通往昝村的滩路还有吗?早冲没了。”聚鹏:“你说的还真是。”
  崔委员:“那你说,我提出筑堤对不对?”他连珠炮发问。聚鹏:“你没错,只是耗资太大。”崔委员不由眼一翻:“啥?你咋和姓刘的一个腔调。”观他神经质,聚鹏赶紧改口:“那你说,我听还不行。”以免他再受刺激。
  崔委员:“这还差不多。姓刘的官迷,不理民事,少见!”他还在生刘知事的气。聚鹏:“错!是遍地都是,你没瞅见。”崔委员:“此话咋讲?”聚鹏摇了摇头:“你不懂官场。”崔委员:“我不懂,不就吃驴粮不管驴事!”
  聚鹏:“要么你碰壁。莫把刘知事想的太坏,设身处地,他十年寒窗也不易。”崔委员:“但他做出的事,也太让人小瞧。治黄,百利无一害都不干,跑韩地弄啥来啦?”聚鹏:“做官来啦!对着,治黄有益于百代,为何多少代人想都不敢想?”崔委员仰起了脸:“我不知,为官一任,哪能斤斤计较个人得失!”习惯性地扶了扶他眼镜框子。聚鹏:“那你说计较啥?贪天之功,治黄?没钱拿啥修,乱搞摊派?无底洞,亏个大窟窿,挨人唾沫?为政者最忌心血来潮。”
  崔委员不由长叹了声:“连你也这么说,中国的事情看来瞎就瞎在吏治上,因循守旧,将来是要革新的。”惹笑了聚鹏,真是个书呆子!“好了,上头让你调解争地纠纷,又没让你治黄,要不先修一小段试试?你是功臣,我还要设宴……”崔委员:“不吃。”聚鹏:“还是吃了的好。”
  姓崔的委员,解决了人老几辈争地纠纷,徐一针准备下黄河架滩种棉花,好友孝勇答应替他销往陕北。搭上靖国军杨玖娃这条线,孝勇这两年发了财。
  杨玖娃原来韩地兵败后,又逢北洋阎相斌督师入陕,他碾转关中难以立足,后来靖国军散,只好又去陕北,投在蒲地乡党、陕北镇守使井十秀手下,移防肤施,韬光养晦。
  但这陕北地界,自古却苦寒,只产谷类和杂粮。杨玖娃军南来,手下多半来自关中米粮乡,吃惯了白米细面,那里受得了如此委屈,军中怨声载道。
  手下军需官鱼平之急找孝勇,叫帮忙弄些麦面上来。有这层关系,孝勇生意越做越大,却不料天杀的土匪,竟光天化日劫了他的货。这货是他让徐一针采购的,满满三驮子棉布从东河砭运来,大中午刚过马蔺坳三岔路口就叫劫了。
  这帮土匪说来就来,大刀片在头上乱舞,吓得徐一针腿肚子抽筋,连货带骡子拱手送给人家。说来都是他大意,到此时才后悔,若是自家的小叫驴活着就好了,离老远唵—吭,土匪受惊早跑了。哎!驴啊,你死的冤,回去多烧些纸钱,无论无何也要保佑我出门平安。
  白白损失了三驮子货,徐一针那能不心疼,病倒不起。孝勇却哈哈大笑:“多大点事。二闷,走,给你徐伯送些钱去。”他家二闷过这个年已十五,殁了大哥,他是爹生意场上的好帮手,爹给相中猴凹薛天来家的灯花,过这个年就成亲。
  徐一针本以为亏大发了,却不料孝勇竟把损失全赔了,手攉胳膊腿乱挡:“使不得,货没送到,我不能收你钱。”孝勇:“哎,货是我让办的,理应我赔损失。”徐一针立即眼一热:“你真够仗义。”孝勇一拍他胸脯:“你和我打搅的少,我这人硬叫钱受紧,都不叫人背亏。”徐一针忙提醒:“那也得小心,出头的椽子先烂,我总觉有人眼红害你。”
  孝勇一头雾水,前后左右捋了一遍,也没理出个所以然。直到驮队又出事了,他才醒过神来:“原是段老二在麻老九面前害我。”
  货这回是在铺子街上遭截的,领头的还是王老八。孝勇:“怎么,不给九哥面子?”王老八却面有难色:“好哥哩,有人告你偷运军需物资,麻司令叫扣,兄弟我实在无法。”孝勇:“谁告的?”王老三急拉于一旁,附耳,压低嗓门:“听说卜老四跟踪你。”孝勇:“这溜光锤,小心我开他脑瓜瓢。”吓得王老八赶紧掩口:“快别,他有段老二做后台。”这厮原来改投了段老二。
  货终究还是让王老八搜了去,他虽然得了孝勇许多好处,却不敢违麻老九令。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满澽河川道都知道孝勇生意场上栽了。
  孝勇清楚麻老九为啥害自个,他和杨玖娃不对付。他们之所以结此仇怨,还不是为争地盘。当时的陕境,北洋的阎相斌虽驱逐陈拐拐做了第四任陕督,却无法统一全省,忧惧交加而亡。手下师长冯焕章,接替他做了第五任陕西督军,仍无法解决土著之间纠纷,省长刘钧长手下镇嵩军和于书田靖国军,不时闹起摩擦。
  麻老九就是刘钧长手下的一个旅长。他和靖国军杨玖娃曾经血里捞过人。杨玖娃北上后,麻老九趁机进驻韩地,大肆扩充军力,收编了许多黄龙山的土匪,段老二、阴阳脸即是其中一支。
  段老二投了麻老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孝勇,怂当年侥幸逃脱,想不到竟人模狗样发了迹。不行!得狠狠敲他一笔。对付孝勇,段老二如今都不用出手,上嘴唇碰下嘴唇吧嗒几句,麻老九便把孝勇收拾了,谁让你娃没跟对人,交了杨玖娃这仇家朋友。
  日弄完孝勇,段老二想杀杀胡培源的威气。这货十多年撵得我黄龙山无处存身,如今一同效力麻司令帐下,仍不拿正眼瞧,等着,看我如何收拾!
  其实不用他,胡培源自个都把绳圈套上了,他把二丫头胡小凤又“许”给麻老九做妾,招了一城的闲话。
  看来麻老九也绝非好鸟。他原本不过西岐一要饭娃,靠投军效力混到如今田地,那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了些苦头的,所以格外讲究排场。此番到得韩地金城,占住吉五家三进院落,搜罗古玩字画,后头婆娘跟下一串串,人送绰号骚货司令。胡培源家的二丫头胡小凤,即是他新娶的第十九房姨太太。一马不配二鞍,一女不事二男。小凤已嫁过张茂堂,胡培源本不愿她再“嫁”,无奈吉五却暗中教唆。
  这么说来这吉五亦非省油的灯。他靠了祖上功名,行走衙门多年,人称韩地三大金刚,因营务与胡培源有隙。此番麻老九住进他家院子,更成心要胡培源人前难堪,乱嚼舌头,吊足了麻老九胃口,派段老二上门提亲。
  惊慌得胡培源:“万万使不得!”与他平日趾高气扬样简直判若两人。逗乐了段老二:“怎么,麻司令提亲都不识抬举?”总算拿捏住你娃七寸,看再张狂。却委屈的胡培源:“那里,我女已有夫家。”段老二:“狗屁,你女婿在哪?”根本不信。胡培源:“哄你弄啥,早嫁于张茂堂。”已带着哭腔。段老二:“那个张茂堂?”一脸狐疑。胡培源:“刘钧长手下张茂堂!”段老二:“你说他,和我还是乡党,早战死沙场了。”胡培源:“可寡女再嫁,必定有违圣训。”段老二黑脸呼嚓一变:“这话你给麻司令说,我只是跑腿的。”胡培源却挖苦:“快得了,没有你几个撺掇,麻司令能知我家有女。”
  段老二立即眼一翻:“你冤枉人,谁撺掇了?那里痒那里挠,有本事找麻司令,别拿我这跑腿的栽赃陷害。”一提到麻老九,胡培源只好陪笑脸:“我说错了还不行!总之,无论无何也要你费心周全,替我人前挽回面子。”腮帮上已挂了两行热泪。观他如此,段老二也心软了下来:“好吧,我去说。”胡培源自是千恩万谢不提。
  段老二说没说不知,反正麻老九铁了心要纳胡小凤,胡培源无法只好认了。小凤却死活不肯。胡培源:“好娃哩,咱一家老小命,全在人家手心里捏着。”小凤:“要应你应,反正我不嫁。”胡培源立马脸一变:“敢!反了你了。”吓哭了小凤。一时娘俩,母劝女哭,全变成泪人。小凤娘:“别拿闺女不当人,不论咋说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不能任由你拨弄来摆弄去。”胡培源:“你当我狠,我中了人家圈套。”约略讲了吉五、段老二陷害经过。
  小凤娘:“那也不能把娃往火坑推。”胡培源:“我有啥办法,再说嫁过去风光着。”小凤却争辩:“我宁愿嫁穷汉,都不嫁骚货司令。”胡培源:“大人说话,没你小娃插嘴的份。”小凤失声恸哭了起来。她娘:“你吼啥?”质问起胡培源。胡培源:“女大不中留,还是依了吧。”已近乎哀求,小凤娘不由长叹了声:“我女咋这么命苦?”
  娶了小凤高兴,麻老九把西安府的戏班子请来,如土皇上般享起清福,反正没钱就从老百姓征收。一时韩地路有卡,渡有关,税务局、厘金局、禁烟局城乡遍设,烟苗款、差役款、草料款收了一茬再来一茬,才民国十二年(1923),麻老九的税却收到十年后的民国二十二年(1933)。谁要不缴,麻老九有的是皮鞭和枪杆。
  麻老九虽横,却制服不了两个人,一是洋疯子薛明,再一个就是他新娶的胡小凤。
  原来孙圣文解散女校后,薛明心性仍挺高。他在冶户川霸郎沟养过羊,金城东关办过织造厂,均以失败告终,无奈只得栖身县立高等小学堂重执教鞭。好在校长樊后福乃同门师兄,挺照顾他。此番却不知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脑子进水,竟带着一帮学生娃,满大街给麻老九糊起大字报,太岁头上动土,你看都说些啥:
  麻老九,真可恶,小小皇帝韩地坐,婆娘就有十几个。可怜百姓没法活,差役钱粮比麻多……
  惹恼了麻老九,一拍桌子“捉”,手下如狼似虎冲进去,却扑了空,薛明早上北塬跑昝村去了。麻老九手下到得昝村,薛明却在西龙门大禹庙演讲。追去龙门又扑了空,薛明已过黄河,跑阎长官地盘去了,麻老九鞭长莫及,只得派人盯梢,暗中刺杀。薛明于是辗转北上陕甘,隐身南梁卜家三边沙城店里做起账房先生,却还是重金收买店里伙计,摸黑一锤砸死在炕头上。
  可怜薛明一生懒散,逍遥自在惯了,有一个花一个,从不积攒钱财。这忽然殁了,宗族不旺,妻羸子弱,后事无人料理,多亏杨杏园、高仕全、薛资江、冯养异几个要好同窗,你拿五十,他出一百,才搬尸回籍葬埋。
  同窗冯养异平素最爱说呲牙话。这下逮着机会又说开了:“薛明啊,薛明,你怂不光要我们断子绝孙,殁了还要大伙破费。”惹得众人笑,皆言这货没正弦。薛明原来县立高小任教后,同窗们便纷纷将子侄、亲戚送来,谁知这货却鼓动娃们上街闹事。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了,撇下娃们糟殃。麻老九进县立高小抓人,书鹏家的二小子兴锁、学鹏的独子兴运、孝勇家的三闷、冯养异家的冯志高、高仕全家的高存祥、刘三声的蒙生张南启,全让抓去了。西街口贴出告示,言说要砍头,慌得他娘老子们纷纷托人。麻老九却越求越张狂。樊后福校长一听火了:“你都别管,多大点事要杀要剐。”
  一听说韩地大才子樊后福来了,麻老九赶紧跑出门厅,满脸堆笑:“樊校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可是稀客,平素请都请不来。”樊后福:“不必,听说你要砍我学生的头,连我也一块砍了。”麻老九白眼仁乱翻:“谁说的?没影的事。”他不认账,樊后福赶紧趁热打铁:“那请你放人,我带回去也好给他娘老子交代。”麻老九:“你得在新盛园摆两桌,平息我手下弟兄怨气,为这事我没少骂他们。”樊后福:“没问题。”满口应承下来。
  这倒是弄啥?自个一向不愿为伍的杀人屠夫,今儿倒中了他圈套。麻老九别看斗大字不识几个,却好卖弄诗文,此次移防韩地金城也不例外。素闻樊后福才学人品,多次相邀都吃了闭门羹,连请吃顿饭都不给面子,骚货司令很是窝火。今日求上门来,正好折他面子。
  骚货司令别看在外头横,对屋里女人却丝毫没办法,一个个争风吃醋,搞得他心挺烦。尤其数那新娶的胡小凤最是难缠不过,根本不卖他账,新婚头一夜即与麻老九真刀实枪干起来。
  麻司令爱讲排场,纳房妾都要搞得地动山摇,挺晚才应酬毕,踅进洞房,高叫“更衣”却无人应,顿时火冒三丈:“就说本司令喊,聋了?”小凤却嘴一噘:“自个手又没坏。”惹得麻老九火起:“就说你这娃咋说话的!”满脸带着杀气,小凤却不惧,迎着斩钉截铁只四个字:“自个更去。”麻老九转瞬即大怒:“就说你这娃欠收拾!”习惯性地从腰间拔枪,小凤却先他一步,变戏法弄出一支手枪来,立时惊了麻老九:“你要干啥?”小凤:“打你这骚货司令。”麻老九:“你敢!”小凤:“你近前一步试试。”
  惹笑了麻老九:“快别闹了”,岂料一步没跨出,小凤枪便响了。门外卫士听见动静,呼啦啦冲进来,惊讶地看着小凤手里正冒烟的枪,不知究竟发生了啥。麻老九:“没事,你胡姨枪走火啦。”得!跟了麻老九,小凤一夜辈份陡长,小小年纪竟成姨了。
  卫士:“伤着人没有?”麻老九:“没有。”指着自个大褂左侧破洞,“从这打过去了。”卫士不由倒嘘一口凉气:“太危险了。”麻老九却哈哈一笑:“危险啥?不危险!小凤真将门虎女,给我做卫队长吧。”小凤点头算是答应。
  麻老九非但平息了一场风波,还降服了一匹烈马,得了个死心塌地的心腹。说来他还是贼,让一个被窝睡觉的小妾做卫队长,既强似外人百倍,又在人前给足小凤面子。但新纳的小妾差点要了骚货司令命,还是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竟说小凤拿的是剪子,不是枪,若不是骚货司令手脚麻利,命根子早让小凤齐茬断了。吓得其父胡培源倒抽一口凉气:“这娃不想活了。”
  是的,小凤确实不想活,却没死成,反倒白捡了个卫队长,唬得府中一帮“雀儿”,听见小凤脚步都两股颤栗,尤其数那老九和十三,一个风尘女子,一个乃戏班小旦,平日里最会卖弄、恃宠这一套,现在小凤一来,基本便没她俩啥事。这俩骚货虽满肚子憋闷,却惧于小凤泼悍,敢怒不敢言。这不,年满月尽的,竟三番五次吵闹着要回西岐老家,缠得麻老九泼烦,胡乱派了俩兵护送,谁知刚出韩地就出事了。
  这俩妖精出非正道,平日里便喜打扮的花里胡哨,此番省亲更是描摹的粉妆玉琢,一瞧即非正经人家女儿。这日出了韩地,到得郃县城小憩,竟被一伙丘八瞄上,上来就是一番戏谑。俩个小妾大怒,不去西岐,哭哭啼啼跑回韩地,定要麻老九替她们出这口恶气。
  麻老九一听便火:“狗娘养的,欺负到我头上啦!众儿郎郃县教训这群王八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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