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长沙，长沙　

　　其实，王耀武第74军的撤退也是一个惊心动魄过程。
　　9月26日，第9战区部署并下达歼敌于长沙东北一带命令。这天早上，王耀武给57师师长余程万打电话说：“坚石将军，你部今天要在大坝桥以南至赤石河间地区向麻林桥南犯之敌展开攻击，战斗将异常残酷，准备好了吗？”
　　余程万回答说：“报告军座，我一定好好地打。”
　　“这个自然，我是问你心里做好准备了吗？”
　　“早已准备好了，包括我余程万战死沙场！”
　　王耀武随即又给58师师长廖龄奇打电话说：“廖师长，你们准好了吗？今天你们师在永安市至春华山间地区，向路口甇E南犯之敌展开攻击。”
　　廖龄奇回答说：“还可以吧！”
　　“什么叫还可以啊，怎么这样回答问题？”
　　“王军长，你说我应该如何回答？这原本就是件模棱两可的事情，我们只知敌人强大，但是，有多强大知道吗？就是王军长你也不知道吧，所以，一旦开战，我们有多大的牺牲也就无法知道，我们的承受能力有多大也无法预见。”
　　王耀武被廖龄奇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好比他廖龄奇是个教官，自己是个学生一样，坐在底下乖乖地听他说教。
　　上午7时许，第74军余部、廖部按照计划向当面之敌展开攻击。
　　这时，国军陈沛第37军、李玉堂第10军自金井、福临铺之线逐渐转移。
　　日军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第33联队一部、神田正种第6师团分途蜂拥南下，与王耀武部发生遭遇战。日军乘王耀武第74军尚未集中之际突然扰击，王部奋勇还击，苦战至当晚7时许，敌锋稍挫。
　　余程万打电话给王耀武说：“报告军座，我们面前来了好多日军？”
　　王耀武问：“好多是多少，几千还是几万？”
　　“不止几千，人山人海，估计不止一个师团。”
　　“是不是扛不住了，部队情绪如何？”
　　“长期扛肯定是扛不住的，明天扛一天没问题，部队情绪还好，只是一看到这么多日军，就有一股恐惧感笼罩着。”
　　“坚石将军，你自己是不是这样啊？”
　　“那倒不至于，军长你也不看我是从哪里来的？”
　　王耀武一时想不起来余程万是从哪里来的了，黄埔军校一期生，中山大学高材生，陆大高材生，一身的光环啊！
　　王耀武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打到58师廖龄奇那里，询问了一下情况，就提醒廖师长要多注意点，敌情有了严重的变化，万事小心一点。他知道廖龄奇孤傲，不愿意听他的啰嗦，他免不了还是要说，若不说，那就是自己失职。
　　放下话筒，王耀武和军部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会，决定全军今晚上向立足未稳的日军进行夜袭，打他个措手不及。军部命令由参谋长打电话传达到各师，令各师坚决执行。
　　第74军利用夜袭，夺取要点，至27日拂晓前，王部进至捞刀河以南地区。正继续进击时，日军主力部队以骑兵为先导，借20余架飞机为掩护，自长平公路向第74军猛扑，并以另一纵队攻击第74军大桥寨一线阵地。日军便衣队及汉奸四处活动，破坏电线，鸣枪扰乱。王耀武部沉着应战，与敌进行拉锯战。
　　9月27日晨，正当74军按计划由春华山攻向以北的路口畲、麻林市地区时，左翼的余程万57师与敌神田正种第6师团，右翼的廖龄奇58师与敌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主力相遇，当即展开激战。
　　这天天气晴好，积聚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阿南惟几以大量的航空兵、野战重炮兵以及战车第13联队，协同第3、第6师团作战，同时集中了一部分骑兵部队，在下午2时由春华山附近渡过浏渭河，到达以南的黄花市，企图切断王耀武74军增援部队的通路；阿南惟几还派出一部约2000人至春华山以东浏渭河两岸山区的易家冲、大桥、毛公渡寻找74军的预备队第51师作战，途中被阻止。
　　日军第3师团主力在空军支援下向余程万第57师正面连续猛攻，遭到第57师顽强抗击。日军又投入第4师团一部攻击第57师左翼。看着黑压压的蚂蚁一样的日本兵往上冲，余师官兵把枪都打得卡壳了，日本兵一排排倒地，自己人也是一堆堆死去，这一天，第57师伤亡近3000人，仍坚守不退。
　　与此同时，廖龄奇第58师在春华山、夏家塘、伍家渡一线也和日军发生激战，群蚁排衙的日本兵一队队往上冲，又一波波被打下去。
　　廖龄奇看着被打下去的日军对张灵甫说：“灵甫，你知道我的右手是怎么一回事吗？”
　　张灵甫看一眼廖龄奇残疾的右手回答说：“不是很清楚，听说过。”
　　“你看啊，我现在，无论拿枪还是握笔，都是用的左手，这只右手呢，就是举一双筷子也很费力，我的右手在北伐中打残了的。”
　　张灵甫知道，廖龄奇在这样的环境里说这样的话，无非是在说自己是名北伐功臣，资格很老，他就言简意赅地回了句“老革命啊”。
　　日军又冲上来了，廖龄奇左手拿枪往上一举，喊了句“兄弟们冲啊”，就率先冲了出去，58师官兵跟着师长又把日本兵打了下去。
　　李天霞第51师在伍家渡、杨家滩之线，以及协同第74军作战的第37军罗奇第95师在王家冲、杨公桥一线也与日军第6、第3、第4师团发生激战。守军各部队坚守捞刀河两岸阵地，阻击、侧击日军，或主动向日军进攻，给了日军以相当杀伤，他们自己也受到严重损失，王耀武第74军全面陷于苦战。
　　在这一天作战中，英勇的74军在王耀武将军的指挥下奋勇杀敌、前仆后继，部队伤亡甚大。余程万57师当日伤亡即达3000人；廖龄奇58师在春华山东北当面的战斗更为激烈，伤亡亦大，参加第一线作战两个团的连、排长，伤亡了半数以上。
　　战至中午，王部余程万第57师步兵指挥官李汉卿亲率军预备队及一个团，自春华山北向东出击。当时，日军后续部队参战者甚众，敌机轰炸亦甚猛烈，两军搏斗更是十分激烈，李汉卿及其部队1000余人均以身殉国。廖龄奇第58师在永安市附近的阵地亦被日军突破，日军乘隙南犯。
　　战斗至下午2时，与57师协同作战的罗奇95师情况不明。此时，北野宪造第4师团一部约3000人在望仙桥渡河向春华山以西迂回；神田正种第6师团一部渡过了浏渭河，占领了该河以南的永安市、黄花市，同时日军以伞兵一部降落于长沙以东浏阳河南岸的东山、渡头市。
　　9月27日夜，第九战区命令王耀武74军撤出战斗，东向洞阳市、横江至浏阳河南岸转移，准备侧击日军。日军强渡捞刀河以后直趋长沙，其第3、第6师团则由长沙以东向株洲方面突进。第九战区以及军事委员会原来就没有估计到日军会攻入长沙，未作在长沙近郊和市区防御作战的准备，因此日军突过捞刀河后，长沙无兵可守，市民纷纷逃难，道路为之拥塞，秩序极为混乱。分别从第六、第七战区前来增援的第79军、暂编第2军只有先头第98师、暂编第8师第1旅到达长沙，该两军主力都还在开进途中。
　　湘北战场上的主力第74军遭到敌两个师团及陆上、空中的联合进攻后，于9月27日夜间撤离春华山一带。敌军亦随之进行追击。因而长沙附近的战局随之恶化。
　　薛岳明白，由于王耀武第74军的撤退，捞刀河防线已经守不住了。
　　他本来决定在捞刀河以北，汨罗江以南和日军进行第一次主力碰撞，却没有想到日军破译了战区电码，连续将第37军，第26军，第10军和第74军击退。
　　虽然这4个军除了王耀武74军以外，其他3个军伤亡并非很重，仍然可以继续作战，但毕竟他们赖以防御的阵地工事都已经丢失。如果擅自决战，那就是国军不擅长的野战，这对于国军是很不利的。
　　所以薛岳命令部队向南方撤退，准备继续后退决战。换句话说，薛岳已经将决战阵地向南后撤了。
　　具体为：
　　(一)74军于27日夜间变更部署，撤至永安东南的洞阳及横江、小埠港和浏阳河以南的高地，准备侧击敌人。
　　(二)第10军亦随74军行动尾击敌人，以后转移至普迹寺以南地区占领阵地，相机歼敌。
　　(三)第37军随74军行动尾击敌人，尔后转移至镇头市以南地区阵地，相机攻击敌人。
　　(四)第92师向长沙东北安沙之敌进攻，第99师仍守备青山市西北之明月山。
　　9月27日，蒋介石代表军委会，同意第9战区的作战部署，其电令主要内容为：
　　第9战区待后续部队到达长沙附近，应即转移攻势，重点指向高桥、春华山方面，时期为28日。
　　又指示如下：
　　（一）应加强对武昌、岳阳间敌后方之扰乱袭击。
　　（二）第4、第20、第58军应不顾一切攻敌后方并断敌补给。
　　（三）第72军以1师守平江、主力协同第26军向金井尾击敌人。
　　（四）第79军主力占领岳麓山阵地特须加派炮兵，一部守长沙。以上两地务须确保，不得撤退。
　　（五）第99军主力应确保湘江两岸要点及封锁线，阻敌水上交通。
　　（六）第74、暂2、第10、第37军，应于28日向高桥、春华山方面进犯长沙之敌左侧后猛烈攻击。务须歼灭敌人于长沙以北地区。
　　（七）我军应在长沙附近歼灭敌人，不在长沙之得失，如情势紧张，其东南各部队应在长沙附近继续战斗到底，不得退出战场或停止战斗。
　　薛岳与蒋介石对长沙以北的作部署细案，阿南惟几知道得清清楚楚，日第11军破译了这些部署电报，又通过空中侦察核对后，阿南确信其准确无误，他也就掌握了国军基本情况。
　　第74军的防线被击破后，通往长沙的屏障已全部被清除。日军随即强渡捞刀河，继续向南推进，逼近长沙。当时长沙防御部队仅有第6战区前来增援的夏楚中第79军王甲本第98师。另有增援部队邹洪暂编第2军张君嵩暂编第8师第1旅，尚在增援途中。
　　尽管如此，薛岳仍想竭力保住长沙。在他看来，失去长沙城，哪怕让日本人占领长沙一天，都是他这个战区司令长官的耻辱。同时，他心中还有一层潜在的意识，那就是他要把长沙城变成中国各战区抗战的象征。
　　看看吧，你们做不到的，我薛岳就可以做到！
　　所以，此时的薛岳一面催促援军火速赶到长沙，一面命令滞留在敌后的第27集团军的3个军赶到长沙救驾；同时，令第26、第37、第10、第74军各率残部向正在逼近长沙的日军进行反击。
　　当时，王甲本第98师主力部队配置在城内，一部在捞刀河与浏阳河之间占领阵地，并在石灰嘴派出了警戒部队。
　　27日晨5时，第98师在长沙以北三窑堂、白茅铺一线与日军早渊支队遭遇，展开激战。日军以航空兵火力支援，连续突击，战斗至晚，日军早渊支队突破第98师第一线阵地，逼近长沙。
　　王耀武第74军撤出战场后，长沙东北战场急速恶化起来。日军北野宪造第4师团，此时则以3路攻向长沙，27日，日军第4师团一部从枫林港渡过捞刀河。右侧沿铁路的早渊四郎13师团第26旅团，前进速度最快，9月27日在未遭到抵抗的情况下，早渊支队从水渡河渡过捞刀河，继而又有一部渡过浏阳河。先头部队村井权治郎大佐第116联队于傍晚突入了由国军暂8师防守的长沙城东北角。第116联队与王甲本第98师遭遇，双方在长沙外围长沙以北三窑堂、白茅铺一线激战。战到深夜，在驱逐了王甲本第98师的警戒部队后，第116联队即向长沙挺进。28日，日军早渊支队再攻破第98师第293团阵地，于当天下午5时左右从长沙城的东北角冲入城内，并控制了新开、经武两城门，掩护主力入城。当晚，早渊支队全部进入长沙城。早渊支队司令部则于27日当夜23时早就进入城内，日军伞兵也于27日在长沙东北部降落，便衣队窜入市区内。这时，第9战区援军已先后赶至战场，乃将日军层层包围，予以猛击。
　　奉命由湘西增援的第79军第98师及由广东增援的暂编第2军暂编第7师，在长沙东郊与渡过浏阳河及捞刀河之日军第4师团和早渊支队发生激战。
　　在日军进入长沙的当晚，第7战区增援部队邹洪暂编第2军张君嵩暂编第8师赶到长沙东郊左家塘附近。在获悉日军已进入长沙后，即向长沙郊区的日军发动攻击。但该师仅到达1个旅的兵力，根本无力击退当面之敌。
　　28日清晨，敌第13师团一骑兵支队，突进至东山附近，企图南下株洲。薛岳命令新3军新12师一部于马鞍山、白田铺之线严阵以待，敌骑刚到，即遭痛击。接着，敌步兵、骑兵4000余人在32架敌机掩护下，自黄花市前来增援，并企图包围国军。国军新12师前仆后继，愈战愈勇，团长刘世炎身先士卒，率众冲锋，杀声震四野，顽敌为之丧胆。下午5时左右，敌势稍挫。
　　9月28日，日军早渊支队村井权治郎大佐第116联队再攻破第98师第293团阵地，突进长沙。刚刚到达岳麓山的夏楚中第79军暂编第6师奉命进入长沙，到达岳麓山，与日军展开巷战，薛岳即令其东渡湘江，驱逐进入长沙之敌。同一天，日军北野宪造第4师团度过浏阳河。
　　29日，第4师团主力则在长沙以东地区停止。
　　王耀武第74军东撤以后，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渡过浏阳河继续向南进攻，击退74军，其先头的花谷正少将第29旅团34联队第3大队于9月29日9时30分攻占了株洲市。
　　长沙和株洲的额门上贴上了“沦陷”二字。
　　阿南惟几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因为千疮百孔的后方又雪上加霜了。
　　欧震第4军、杨汉域第20军此时仍在敌后平江以西的浯口，并向麻林市进攻。韩全朴第72军与肖之楚第26军在收复了春华山东北的沙市街。王劲修所部袭击了岳阳东南的筻口，并炸断了平水铺的铁桥，国军空军部队轰炸了永安市、黄花市的敌机械化部队。这些让阿南惟几糟心的事，都发生在9月29日这天。
　　阿南惟几糟心的事不光是第9战区后方的中国军队趁火打劫，更有第5战区，第6战区的猛烈动作需要防范和对付。为了配合第9战区作战，蒋介石已经命令第5战区、第6战区在北面一起动手，尤以宜昌方面动作最大，陈诚的第6战区部队围攻宜昌日军第13师团，若不施救，第13师团将性命难保。
　　29日，驻扎在长沙县高塘磨盘洲日军，杀害村民21人，奸淫妇女多人。日军暴行激起当地群众愤恨，他们举着枪刀杷棍打死日军3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