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狗吃太阳

　　薛岳的新令是9月20日早上正式泄露出去的。
　　这天早晨，阿南惟几和军参谋长木下勇突然看到情报参谋八木东中佐送来破译电，这是一份薛岳18日下午发给第9战区国军各部队作战命令。看过电文后，阿南惟几知道正面的国军已加强了防御，而东部山区集中的国军部队就更多，尤其是王耀武的74军，已向浏阳以东的黄茅镇开进，很快即将到达捞刀河战场。
　　阿南惟几和木下勇看了这份破译的密码电后，决定改变原来的作战计划，重新部署战场兵力，以第6、第40师团向左迂回，包围、歼灭其左侧翼威胁最大的东部山区金井一带国军肖之楚第26军3个师，然后再继续向长沙南进，第3、第4师团则在汨罗江归义以南地区牵制陈沛第37军。阿南惟几的胃口大得很，既要吞并肖之楚第26军，也要吃掉陈沛第37军。
　　随即，阿南惟畿下令：
　　神田正种第6师团由瓮江、三角塘方面向金井方向挺进，包围肖之楚第26军；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由平江经社港向洞阳市迂回，尔后与第6师团一起围歼第26军。
　　丰田房太郎第3、北野宪造第4师团分别向麻峰嘴、栗桥挺进，包围陈沛第37军。
　　20日上午7时许，日军第3、第4师团与陈沛第37军在伍公市、归义、河夹塘一线展开激烈战斗。
　　湘北作战开始后的第3天，蒋介石根据数日的战况，对今后作战方针和增强第9战区之作战兵力问题，于9月20日以军事委员会的名义，向第9及其它战区发出如下主要内容的命令：
　　（一）国军以确保长沙并乘机打击消耗敌人之目的，第9战区应先以一部在汨罗江以北行持久战，并各以一部固守湘江两岸及汨罗江以南各既设阵地，保持主力于外翼，力求侧背攻击之。第3、第5、第6战区应乘虚向当面敌人攻袭，予敌严重打击（另令第3、第5、第6战区进攻当面之敌，以行牵制）。
　　（二）本会直辖之第10、第26军均归第9战区指挥。
　　（三）第6战区以夏楚中军长指挥3个师，限22日到益阳、宁乡，归第9战区指挥。
　　（四）第7战区抽调1个军，由铁路运输至株洲，战防炮1营铁运长沙，战车1连铁运渌口，均归第9战区指挥。
　　9月20日，日军第3、第4、第6师团及早渊支队猛攻汨罗江陈沛第37军阵地，第37军誓死抵抗，汨罗江还是被日军突破。渡江之后，第3、第4、第6师团将正面逐次向东移动，企图包围汨罗江南岸陈沛第37军右翼。
　　但陈沛第37军并不气馁，退到江南岸主阵地继续进行抵抗。当时，汨罗江南岸第37军主力及第99军主力并列守备神鼎山、鸭婆山一线阵地，肖之楚第26军正向瓮江挺进。
　　20日激战一天，陈沛第37军击毙大量日军，克复兴隆山、马头岭、鸭婆尖、狮形山、西山庙及五公市、新市等据点。看来，事情并不像阿南惟几所想的那样，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的进展极为不利。
　　第9战区在新墙河以南的第4军，并未向汨罗江方向撤退，而是横通战线的后方，向东转移至幕阜山区，与原在南江桥一带的孙渡第58军及在通城以南的杨汉域第20军会合。根据战区命令，即依托幕阜山向西发动侧面进攻，与东翼的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发生激战。
　　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沿关王桥、长乐街以东山地，经三枣桥向瓮江挺进。20日拂晓，梁仲江第60师击溃张家园日军400余人，夺取第40师团大批炮弹等补给品，第40师团疯狂反扑，使第60师陷于混战，张德能第59师、陈侃第90师也遭重大打击。
　　天谷直次郎一部窜至长乐街、横山桥，被欧震第4军击退。20日夜，杨汉域第20军克复关王桥。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一部来援，被第4、第58、第20军协力击破。随后，欧震部、孙渡部和杨汉域部这三支部队继续向长乐街、磨刀滩、新市、归义衔敌后侧攻击前进。
　　原定肖之楚第26军防守汨罗江南岸金井至将军坝的第二线阵地，20日这天，肖部奉命推进至汨罗江南岸平江以西——浯口——新市的第一线阵地，与陈沛第37军成一字排开，这就为日军分割围歼创造了条件。
　　薛岳和阿南惟几两个死对头竟然不谋而合。
　　薛岳生怕日军逃走，急于在汨罗江南岸摆开阵势，意欲与日军决战。阿南惟几生怕薛岳不进瓮口，看到肖部陈部都已入瓮，自然要分割围歼他们。
　　根据第9战区命令，欧震第4军、孙渡第58军和杨汉域第20军依托幕阜山向西发起侧击，与日军右侧负责掩护的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一部发生遭遇战。
　　21日，鲁道源率58军击溃第40师团掩护部队，日军仓皇退向洪桥，第58军即向西进行追击并向大荆街方向前进。杨汉域第20军向西攻占了关王桥，欧震第4军在江源洞以南亦与日军第40师团激战了一天。日军第40师团配属荒木支队，在击退侧击的欧震第4军后，留江藤支队掩护补给线，主力转向新官桥、瓮江以东地区，预定经平江迂回南进。
　　天谷直次郎所部日军一边赶路一边作恶。
　　5个穷凶极恶的日本兵在金沙乡上甘冲屋场追上一名少女，轮奸之后，用刺刀将大屋里一名叫吴葵青的60岁老男人赶到现场，命令他脱衣与少女交媾。吴葵青站在那里不动，手捏着拳头，两个日本兵用刺刀来划开他的衣服，吴葵青一个旱地拔葱飞了起来，用拳头猛砸左边那个手持刺刀的日本兵，一边打一边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其余4个日本兵见他敢于反抗，一起上来用枪托砸他，你砸来，我砸去，没几下就把吴葵青砸死了，还不解气，又头上脚下将他栽进粪池中。
　　一个分队的日本兵冲进金沙乡双冲屋场，他们看见一个叫吴美丽的少妇有几分姿色，就围着她调戏，有的摸她脸蛋，有的摸她胸，有的摸她屁股，有的用刺刀划破她的衣裳，也有几个日本兵把自己裤子脱掉，举着阳物就过来欲行不轨，吴美丽挣扎着往人群外跑，一双小脚哪里跑得快啊，日本兵嘻嘻哈哈在她前面挡着逗着，来到门前池塘边，吴美丽一头栽进水里，岸上的日本兵纷纷开枪，每人打了两枪，把个吴美丽打成了筛子。
　　松岛小队来到蒋天成屋场，一进村就在地坪里围住了一个正在削萝卜的名叫吴清香的少妇。日本兵开始作贱她，有的揪她的脸，有的拔她的头发，有的捏她的乳房，有的用脚踢她的胯部，打得吴清香哇哇大哭。
　　家人听得吴清香的哭声寻了出来，然后就看见了一队日本兵调戏吴清香，松岛小队长叫人去把屋场里人全赶出来，其实，也只有吴清香邻居傅坤成一家人在家。
　　松岛小队长问最先出来的两个男人是谁，吴清香说，一个是她的公公蒋诗谱，一个是她的小叔子蒋慈心。松岛小队长就叫人把他们三人的衣服剐了，再叫吴清香的公公和儿媳妇交媾，蒋诗谱自然是站着不动，松岛小队长走过来拉扯吴清香，吴清香弯腰捡起菜刀对着松岛小队长奋力砍去，松岛头一偏就躲过了锋芒，然后就叫人将吴清香一刀劈死。
　　松岛还不服气，又把蒋诗谱和蒋慈心给杀了，杀他二人时，都是先挖掉他们的阳物，再切割他们的头颅，斩下他们的四肢，让他们痛死在地。傅坤成一家站在一边看到了杀人全过程，松岛走过来说：“你们的不该生眼睛，看见了大大的不好，死啦死啦的有！”才说完，就有几个日本兵上前，一人一刀戳死了傅坤成一家。
　　天谷直次郎只有一个大队经过金沙乡地域，一路上，他们掠走了14名少女少妇，蹂躏之后，又将他们一一杀害。
　　一部日军来到桥头驿罗家大屋，罗姓族民早听说日军打过来就跑了，只有一个叫罗有成的农民未走。这天，罗有成正在后园里挖茴，忽见家里房子起火，忙扛着锄头往家里跑，快到家门口时，就看见了一个叫藤野山橘的日军军官站在地坪里哈哈大笑。罗有成料定是这名鬼子纵火的，怒冲冲追上前去。藤野山橘未带刀枪，随身只有两颗手榴弹，便拿了手榴弹朝罗有成丢过来。仓忙中，两颗手榴弹引线都不曾拉动，结果被罗有成拾起了。藤野山橘心理一慌，倒在一堆土旁，罗有成赶过来，一阵拳打脚踢，就把这个藤野山橘打死了。
　　在湘阴县洞庭湖滨，这一天仍发生众多的战斗，日军平野支队一边继续在青山岛作恶，一边在洞庭湖右岸和国军傅仲芳部作战。
　　湘阴县县长谢宝树在9月20日这天日记中写道：
　　晨四时起床。推门起视，北风怒号，巨浪滔天，仍微雨不止。余决计乘风破浪，横渡洞庭西浃，宁可为洞庭之雄鬼，岂甘待寇作俘囚！黄专员踌躇不决，余佯曰“生长湘滨，深知可渡”，而内心已决，奈原雇之舟过小，不能快余之意。正考虑间，恰有由沅江贸易南返两商船，先晚停泊于此，因情况不明，未敢贸然过湖，愿载余南渡。度其载量，堪资破浪，遂改乘较大之商船，挂帆横渡，邑绅彭者先生同返，未循畎口航线。顺风之快不亚机轮，不两小时越过洞庭西浃。将靠大湖南岸酬马垸北堤约二华里，忽发现由葡萄山方向隐蔽在水面杨柳中敌汽艇四只。时湖水上涨，故杨树半在水中。老龙潭方向敌小型兵舰一艘。汽艇目标向余所乘之帆船紧急追来，余立命转舵，就堤登陆。滩水过浅，敌不得逞。敌舰乃发炮，炮弹落近船边，水花四溅，乘船者衣履为湿，虽未命中，亦云险矣。倘仍循畎口而返，则遭遇于暴敌也。
　　余扶黄专员登堤，步行约两华里达到红庙，有我蓬安守备部队，据险严阵以待。白马乡第十三保保队附庄得愚率领壮丁荷戈堤上，协助我守土军士，以待杀敌。又据报告：敌舰先日由横岭湖八百弓进犯王家台，如何焚、杀及人民黄保生强渡我军曹排往李家台接防，如何遭遇战，如何杀敌，如何殉难，我军如何炮击，言之历历如绘。其击翻之渡船横倒湖中，显然入目，余乃逐一记载手册。忽闻密集枪声四起，登堤瞭望，乃追击余船未逞之舰艇，转向畎口进扰，登时满天烽火，隆隆炮炸之声，乃我守军王排誓死抵抗，烟尘蔽天，则暴敌焚毁我畎口数十家无抵抗力居民房屋之实况，极人寰之惨矣！
　　旋遇由青山逃出之人民至此，群相泪告，敌确已进陷青山。当时军民壮丽牺牲情形，不胜痛愤。青山属武穆乡，共编三保，位居营田对河，湘江之西，大湖之东，五岛孤悬。事变时防军未许全部人民疏散，以安军心，至敌迫近，船只已无，以至二千余无抵抗之人民，横遭暴敌逞其兽性，残酷之蹂躏，任情之奸杀，可以想见也。又闻黄乡长照庄全家老少被害，黄鹤兄之封翁，及余十年前在京都老友黄树仁，均无一幸免。尤以胡保长率领壮丁十余人随军抵抗，被俘时大呼“要杀就杀，誓不投降”，从容就义，其壮丽殉国精神，洵不愧为中华之忠魂，均记之于手册，以备转报嘉奖，用彰忠烈……
　　9月21日，平野支队与海军陆战队占领芦林潭、斗米嘴，将国军傅仲芳部第197师封锁在洞庭湖东岸。
　　日军突破新墙河防线后，三路齐头并进直取汨罗江，慌乱中，薛岳给第26军军长肖之楚下令，叫他赶快率部奔赴汨罗江南岸阵地防守。
　　肖之楚感到愕然，他说：“薛长官，日军不是已经突破新墙河防线了么？”
　　薛岳回答说：“是呀，要不怎么叫你去呢？”
　　“我们26军现在还在浏阳、永安一带啊，我们到汨罗江的路程比日军到汨罗江的路程要远呢。”
　　“服从命令，赶快走，跑断你的腿也要抢在日本兵前面！”
　　薛岳的口气异常严厉，肖之楚想，这个老虎仔会不会记仇借故整我？
　　肖之楚和薛岳有些芥蒂，这件事起始于1935年庐山军官训练团，那时，他二人在军界的职务都是军长，到了训练团，都是营长。蒋介石亲任训练团团长，陈诚任副团长，薛岳是陈诚的亲信，打仗又多，仗着这点，他就有点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每逢分组讨论，必高谈阔论，天下老子第一。自古言多必失，再说他又不是一个很高明的军事理论家，所言所语必有阙漏，肖之楚总是忍不住要攻击他，或指谬，或批妄，常常弄得薛岳下不了台。
　　几年过去，薛岳飞了一个又一个台阶，现在是战区司令长官，而肖之楚仍然还是个军长，薛岳在肖之楚面前就更加骄横了。肖之楚转念一想，这是军队，服从命令是天职，不服从命令，薛岳就可以拿斩则来套住他脖子。
　　肖之楚之下是王修身32师、丁治磐41师和陈永44师，接到薛岳命令后，肖之楚点起全军朝汨罗江左岸飞奔而去，这是一场与日军的赛跑，跑输了，就全盘皆输。
　　肖之楚终于跑赢了日军，19日夜，肖部进入汨罗江南岸第二线阵地，次日中午，薛岳再发来命令，叫他推进到江边一线阵地。21日拂晓，肖之楚率陈永44师赶往江边，还在瓮江，他们就遭遇了神田正种第6师团。日军第6、第40两个师团重兵奉命分两路夹击金井地区的肖之楚第26军。肖之楚不了解第6师团，而神田正种对肖部则了如指掌，甫一碰面，神田正种就指挥部队去包围陈师。肖之楚忙报告薛岳，薛岳说：“你怎么搞的，还没有到达就被他们包围了！你为什么不打？告诉你，要是丢了汨罗江阵地，就杀你脑壳！”
　　肖之楚辩解说：“我们是遭遇，他一个师团，我一个师，他包围我们很自然嘛。”
　　“别说了，给我打，顶住！”
　　肖之楚二话不说，就带着陈永44师攻了上去。
　　中午，正当第6、第40师团在金井地区向肖之楚部进攻时，突然间天昏地暗，日色无光。第一线的步兵、炮兵在瞄准、射击时，觉得目标模糊不清，之后，才知道发生了日食。日本人信神，当他们看到传说中之天狗吃掉了太阳的时候，心里颇为不安，感到这是一种不祥之兆。
　　“天狗吃太阳啦，快看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枪炮声霎时停了下来，装枪弹的也好，射击的也好，都停止了手上的工作，一起看着天上。
　　“不好了!大家快看，国旗让天狗吃掉了!”
　　“是的，吃太阳旗啦，天狗把我们的国旗吃掉啦！”有人伤心地哭起来。
　　“这是存心不叫我们好过啊，存心不叫我们灭掉支那军啊！”此时几乎所有的日军官兵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天狗吃太阳的说法不仅在中国十分流行，而且在日本更是深入人心。一时间，不少日军官兵陷入慌乱之中。
　　天狗吃太阳，这是个让日军官兵十分沮丧的现象。一个日军少尉在阵中日记写道：“9月21日这一天太阳当空，天气格外晴朗，极高的能见度让火力发挥到极点，进攻的官兵喊出这样的口号：‘让我们头顶着国旗奋勇杀敌，在太阳的照耀下向长沙前进!’但到了中午左右，照耀我们前进的太阳竟被一个巨大黑影慢慢遮住，大地很快陷入昏暗之中。”
　　日全食的出现，给日军官兵心里蒙上了浓重的阴影。自古以来日本和很多国家的人们都有一种“天人感应”的观念，太阳若被黑暗遮蔽，说明国君和臣民肯定有很大罪过，并预示着上天惩罚的降临。不少参加过第一次长沙战役的老兵心里都在犯嘀咕：这次二打长沙恐怕比上次更加凶多吉少。在这种心理支配下，日军进攻部队的战斗力莫名其妙地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