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泰山军解救肖之楚

　　围攻第37军的北野宪造第4师团，原本就不愿充当攻打长沙的排头兵，只为挽回“大阪兵不会打仗”的名声，才勉强在阿南司令官坚持下承担了主攻重任。日全食发生后，北野师团许多官兵都对攻打长沙议论纷纷，认为既然上天都发出了警示，如继续攻打长沙，结果肯定好不了。
　　21日那天的日全食，给日军官兵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在阿南惟几严令下，这层阴影很快就被驱散。
　　阿南对日全食却是另一番观感，他在日记中写道：“21日是少见的日全食，由13时15分(东京时间)开始，太阳形成下弦的月牙形，周围一带有如同黄昏的浑暗，不久，太阳就被黑暗吞噬。”
　　阿南惟几对日全食的观感和日军官兵的观感形成鲜明对照，阿南高兴，官兵沮丧。接下来阿南连续接到部队士气不振的报告，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命令木下勇少将传令部队：这次日食完全是一次自然现象，“我军正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任何动摇军心的“胡说八道”都将受到军法严惩!
　　金井河边有个70多岁名叫向大爹的老人，第一次会战时，日军捉去了他唯一的儿子，至今生死不明。这时候，一股日军又来到他的村子里，叫他带路，日军要去石湾，他却把这伙鬼子引上了朱家坳。朱家坳正是国军设伏所在，这伙鬼子在猝不及防中，被歼灭了大半。向大爹也受了重伤，快要死的时候，只听得他喃喃自白：“啊﹗我死也甘心，儿啊，我为你报了仇。”
　　此时，陈沛第37军及从傅仲芳第99军配属来的第92、第99师，已在汨水中下游以南地区构筑阵地，军部位于金井以西之檀树湾。肖之楚第26军到达了平江以西的瓮江地区，军部位于瓮江以南之金井，全军正在和日军第6、第40师团酣战。李玉堂第10军正向长沙东北的福临铺、金井开进，以增强第37军、26军在该地的防御。王耀武第74军正向浏阳与长沙之间的春华山、黄花市前进，准备在夏家塘、春华山、赤石河、石灰咀一线布防，阻击南进日军。
　　肖之楚第26军占据着阵地和日军正面对抗，当时赶到作战阵地的日军有2万多人，肖部也有1万多人，经过21日一天激战，肖之楚第26军顶住了日军进攻，杀得日军伤痕累累。这时汨罗江上游的日军骑兵四处窜扰，于21日上午7时许到达张家陂，并与从浯口渡河的日军会合，继续南犯。到了晚上，日军增援反扑，国军猛烈阻击，日军仍不得逞。
　　22日，肖之楚令第32师向浯口日军后方攻击，给第44师解围，适与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后续部队遭遇，激战至23日，第32师伤亡较大，被迫后退。
　　陈永44师和神田正种第6师团在瓮江激战一昼夜，无法突围，遂令王修身32师靠过来，谁知，32师还要惨，他们还在浯口就遭遇了丰田房太郎第3师团，也是激战一昼夜，打得伤痕惨重才从来路退回去。
　　战场惨况难于目睹，伤员大声叫喊，无人来管他们，无人抬他们去后方医院，死者横陈山野，无人来给他们收尸填埋，活着的人比死了还难受，一边打一边抓一团饭塞进嘴里，口渴了就去臭水沟掬一捧水灌进肚里。
　　中午时分，阿南惟几正式向各师团下达作战命令：
　　“军决定于22日黄昏开始行动，在捞刀河以北地区捕捉歼灭当面之敌。”
　　战到23日，神田正种第6师团一部绕到肖军第44师后背，形势十分危急。这样一来，第26军各师就有被分割危险，经过苦战，肖部未能击退当面之敌，反而有陷入日军四面合围的险境。肖之楚一面急令丁治磐第41师拦截，一面向薛岳报告险情，请求南撤，薛岳遂令第26军以蒲塘为中心，各师向中心靠拢，继续阻击日军。肖军奋力反击，终因日军情报准确，火力强大，未能摆脱被动挨打局面。
　　肖之楚给薛岳打电话说：“薛长官，我们这里坚持不住了，日军两个师团夹击我军，是不是往南撤一点？”
　　薛岳说：“撤什么撤，给我顶住！”
　　“我们顶不住啊，日军两个师团，如何顶？”
　　“顶不住也得顶，还是那句话，丢失了阵地杀你的头！”
　　肖之楚一想到薛岳是这样的臭，心里就凉了半截，自己没什么，贱命一条，问题是26军啊，总不至于让一个军毁在自己手里吧！
　　又过了两个小时，肖之楚还是给薛岳打电话请求撤退，他说：“薛长官，我们已经很惨了，部队伤亡过半，伤员在阵地上大叫大喊无人管他们，死尸一山山堆在那里无人填埋，日军两个师团夹击我们一个军，又无援助，总不能让第26军栽在我手里吧，如果26军全战死了，薛长官你也脸上无光吧！”
　　肖之楚最后一句话震撼了薛岳，他一沉吟就说：“那你说咋办？”
　　“让我们往南撤到蒲塘，那里地形好，我们在那里坚持下来，保证不给你丢脸！”
　　“那好吧，就这样吧，掩护后撤，不要自相践踏。”
　　正此时，丁治磐带着41师插了过来，打退陈师背后那股日军，解救了陈师。
　　第26军全军星夜南撤，走了20几千米，来到蒲塘一带构筑工事，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这天，肖之楚站在高地看着日军越打越多，各师报来的情况也是这样，都说昨天杀了那么多日本兵，今天阵地上的日军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多了，肖之楚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要对付两个师团日军的围歼了。
　　日军两个师团的火力，相当于国军7个军的火力，从火力配备上看，日军将是肖部的五六倍。
　　肖之楚站在高地上看着进攻的日军，嘴角流露一丝笑意，他从不把日军当一回事，没想到这一次夹击他的又是日军两个师团，而且是将近4万人的部队，还包括了穷凶极恶的第6师团。
　　肖之楚立即调整部署，令第32、第41、第44师在蒲塘四周构成环形防御。
　　肖之楚第26军是一支久经战争的劲旅，它下辖的3个师都是比较强悍的部队，能打硬仗。其中32师是冯玉祥卫队旅出身，颇擅长防御作战。而41师是直鲁联军徐源泉的部队，参加过南京保卫战和武汉会战等一系列大战，官兵久经考验，丝毫不畏惧和日军作战。第44师是第26军萧之楚起家的部队，1934年在长城会战中和日军对决，是国军中最早和日军对抗的部队之一。
　　来到蒲塘才展开，日军第6师团和第40师团又追了过来，丁师和陈师迎了上来，日军一阵猛揍，丁师和陈师被打得稀里哗啦。打垮这两个师后，神田正种又咬住了王修身第32师，将王师官兵打得一堆堆躺在地上。
　　肖之楚这时候再没有骄傲感了，战场太残酷，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是以军人战死作为代价的，甚至，他还有点快要全军覆没的凄凉感。战到25日黄昏，日军包围圈越缩越小，日军翻译甚至在喊话劝降肖之楚，叫他识时务为俊杰。
　　肖之楚万般无奈，他将侦察科长刘大雨派出去寻找近旁部队，请求支援，也是命不该绝，刘大雨出去没多久就找到了一个团的国军部队，这是宋肯堂第32军的一个团，因为电台损坏，与军部失去联系，到达指定地点时不知军情变化，无人接应，就派人去找附近国军部队，正好遇到也是外出寻找援军的刘大雨，二人见面，对上番号，互通情况，刘大雨也见着了该团许团长，许团长爽快的很，带了人就扑上去杀进战场，把肖军军部和打残了的32师接了出来。
　　清点人数，32师还剩五分之一官兵，另外几千人马就永远躺在了蒲塘战场上，王修身曾任冯玉祥卫队旅旅长，原是西北军一员猛将，看着五劳七伤的部队，不禁和肖之楚凄然相对。
　　9月25日这天，在蒲塘地区陷入包围圈的肖之楚第26军，在日军凌厉的攻势下已经难以招架了。他们盼望李玉堂第10军从天而降来解救他们，盼啊盼，李玉堂第10军终于来到了战场，他们一来就和日军接上了火。处在危机中的肖之楚第26军将希望寄托在李玉堂第10军的解救上，这天夜里，日军从东正面和南正面突入第26军阵地。第26军奉战区命令突了出去，向金井东南地区转移，与由平江南下的韩全朴第72军协力作战。
　　阿南惟几放下即将溜掉的肖之楚第26军，回过头来收拾李玉堂第10军。李玉堂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名将，第10军也是有名的泰山军。
　　第二次长沙会战开战后，在衡阳整训的李玉堂第10军被火车紧急运输到株洲，在株洲一下车，就遇到暴雨，好大的雨，瀑布一样的倾泻，第10军就这样踏上了泥泞的山路。
　　山路崎岖，烂泥裹着脚板，官兵光着头冒雨前进，肩背着米袋、军毯、枪弹，大雨把这些东西淋得湿透，越来越重，行路极为艰难，困苦极了。
　　军情紧急，他们不敢停下脚步，许多人走着走着就睡了，还有人走着走着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着鼾声。
　　当时，在金井北面的瓮江、浯口一带都有日军。但浯口至金井间没有大道，只有崎岖的山路，且地形复杂。而沿瓮江南下，交通十分便利。因此，李玉堂判断日军不会从浯口直犯金井，而会从瓮江沿大道南下。于是，第10军以朱岳第190师防守瓮江至金井间的大道，并将其作为堵击日军南犯的重点，而以方先觉预10师驻守金井西北沿河的村庄。
　　苦苦地走了4天，李玉堂第10军终于在22日赶到金井地区。一路上，第10军官兵每天只吃两餐饭。一到金井，连饭也顾不得吃，许多人倒头就睡，睡了几个小时，就投入到解救第26军战斗中。当晚，第10军便接替了第37军李棠第140师在金井及其以北地区的防务。
　　电话线才架好，薛岳的电话就打到了军部，李玉堂接到了电话，薛岳说：“喂，瑶阶将军，你们现在到战场了吗，开战了吗？”
　　“报告薛长官，我们还没到战场，官兵实在太累了，泥里雨里走了几天，也没顾得上吃一顿饱饭，这样子上去，如何打仗？”
　　“不行，你们必须立即投入战场，你们要是还不去，肖之楚就要完蛋啦！”
　　“好的，薛长官，我们上就是了。”
　　才放下电话，前哨29团团长就把电话打过来，他说：“报告军长，我们这里发现日军。”
　　李玉堂接话说：“有多少人？”
　　“好多好多，漫山遍野都是。”
　　“好吧，你团先顶住，我马上派人来。”
　　神田正种第6师团发现李玉堂第10军后，命令几个炮兵联队立即开炮，一颗颗炮弹呼啸着飞向第10军阵地，一时间，山摇地动，天空中弥漫着浓浓的蓝色烟雾，人要是站着，就有被震倒的可能。
　　阿南惟几围歼肖之楚第26军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神田正种没料到会有一支部队从天而降来金井救驾，他害怕腹背受敌，在第26军突围后，神田正种也不敢派兵追击，他回过头来迎战李玉堂第10军。
　　这一仗，肖之楚也是有得有失，他保住了第26军的战斗力，却丢失了阵地，日军占领金井，就在汨罗江至长沙防线上撕开了一个缺口。
　　李玉堂一来到金井就给肖之楚部揩屁股，他领着第10军迅速反攻，又将金井夺了回去。
　　阿南惟几见没有抓住26军主力，愤怒之下，命令立即转向围攻刚刚赶到战场的李玉堂第10军，日军第3师团、第6师团在航空兵支援下，分别向第10军的预10师、第190师发起攻击。虽然经过日全食的折腾，日军进攻第10军时又恢复猛劲了。
　　原先是两个日军师团夹击肖之楚第26军，现在变成了两个日军师团夹击李玉堂第10军。第10军虽说被称为“泰山军”，2万多人的部队使用清一色的捷克式轻机枪，声名在外，但是，各师的战斗力却有不小的差异。
　　周庆祥的第3师最有战斗力，因为该师是原属第8军的老部队。第8军曾经是中央军的主力，主干是宋子文精锐的税警总团，因为淞沪会战和徐州会战伤亡过半，随后被取消番号，分散使用了。
　　朱岳190师是1939年才以江西保安团为基干编组的新部队，方先觉预10师也是1939年由浙江保安团编组的部队。这两个师虽然装备较好，由于战斗经验不足，新兵也多，对如此重兵夹击，一时难于适应。
　　李玉堂把电话打到190师朱岳师长那儿，他说：“朱师长，敌人骑兵已从小道迂回窜至金井西北夜袭，预10师受到很大的损失，你部赶快前去支援，立即就近占领有利阵地，一面堵截正面敌人，一面防止迂回偷袭侧背。”
　　朱岳二话不说就开始部署，紧急命令所属各团停止前进，迅速占领有利阵地，准备战斗。
　　朱岳带着师部行至古华山东麓二三里的一个独立的屋场，日军一队迂回的骑兵突然从左侧猛烈冲来，仓促中，朱岳负伤，副师长阵亡。
　　师部直属部队如何敌得过日军骑兵，不仅师部被冲散，靠近师部的570团也被冲散。已在古华山东北高地构筑阵地的第569团，看到山下北麓有日军大部队行进，师部和570团又在南麓遭受日军骑兵猛击溃散，联络不上，连忙命令迫击炮连对准日军连打了20多炮。日军发现了新敌人，转头攻击569团，569团急忙向西南方向撤退。
　　冲出去的肖之楚第26军回过头来和李玉堂第10军联起手来对抗日军两个师团，一番血战之后，两军终于杀开一条血路，突出重围，日军在阵地上遗尸数千具。由于伤亡惨重，日军进展缓慢。
　　9月22日中午，阿南惟几发出向汨罗江南岸攻击前进的命令，下午筹划下一步的作战指导方针，讨论后决定：在击败金井附近国军后，日军应向浏阳河下游追击，继而攻取长沙。
　　由于方先觉预10师对敌情估计不足，加之缺乏严密的戒备，日军一支骑兵部队于23日拂晓前，从浯口取道崎岖小径直奔金井，对预10师进行偷袭。该师驻在金井西北最前沿的一个营，鼾睡中被日军突入营舍，乱刀砍杀，猝不及防，受到很大损失，死伤二三百人；该师其他各部，不知敌人夜间从何而来，有多少人，阵势如何，于是在黑夜中盲目抵抗、搜索，乱作一团，师、团、营、连之间，失去联系。及到拂晓以后，师长方先觉才把情况弄清，报告军部。
　　朱岳第190师于23日上午奉命占领金井西面的古华山东北高地，堵截由浯口取小径进犯金井的日军后续部队。第190师遂兵分两路向古华山东北方向前进。途中与日军第3师团先头部队打了一场遭遇战。后奉命北上驰援第37军第140师作战。
　　23日傍晚，预10师前哨发现日军的骑兵部队。师长立即下令全师做好战斗准备。次日拂晓，日军第4师团在飞机的掩护下向预10师阵地发起攻击。战至午后，日军改变攻击方法，以骑兵从正面冲锋，以步兵从两侧包抄。方先觉见部队有被合击的危险，立即下令撤退，金井遂告失陷。
　　方先觉在战后谈起这次战斗时曾说：敌人此次尽用骑兵，专打我们的指挥机构。我们刚离开第一个指挥所，日军就抢先把我们第二个指挥所打烂了，破坏了通讯。他们有空军优势，侦察情报准确及时，行动迅速，使我们上下失掉联络，指挥意图无法下达，部队群龙无首，遇有情况无心应战，一味后退，战斗力完全丧失，以致我们这次如此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