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九龙河风云>第二十九章 调戏新妇(2)

第二十九章 调戏新妇(2)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1-28 18:52:51      字数:8887

  过了两天,晚上祥荣又回来了,他一进门就高兴地摸出两元洋钱来说:“喏,这两元洋钱给你,明天半里镇市集你去买点吓饭吃吃。”
  “谁给你的?”彩凤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老板呀!”祥荣说,“夜饭吃过,我从吃饭间里走出来,他看见我问我回不回家,我说不一定,他就摸出这两元洋钱来,说:喏,拿去!给你媳妇买点油盐酱醋,买点吓饭。说你只顾在我家里做生活,屋里不照顾可不行。我说不要,他说我不会要你利钱的,以后顶多给我多做两工生活就是了,好甭担心的。本来我今晚是不打算来的,为这两元洋钱我特特地跑来的,我恐怕丢掉呢。再说我看你天天吃碗青菜,咸菜,身体要吃坏的。明天赶快到半里镇去买点肉和鱼来,也要稍为吃得好一些。”他喜孜孜地把那两元洋钱递给彩凤,但是彩凤仿佛又见了两块烫手的火碳似的,皱起眉头望望丈夫戆厚高兴的脸,把他拿钱的手推回去,望着它摇摇头说:“不要!”
  “不要?”祥荣感到意外地把手停在半空中,“这是为什么?”
  他当时拿到那两元洋钱时是多么的高兴!他很感激罗震山,觉得他这个人对他还是蛮不错的,想着彩凤见了这两元洋钱也一定会高兴的,她可有点零用钱了,可别老是做夜作编草帽了。因自己没有工钱没有钱给她买吓饭,她尽天价吃碗盐水煮青菜,他实在过意不去。这回有这两元钱,拿回家去她就可以去买些吓饭了。可现在她见了这两元洋钱却像是见到脏东西似的,她碰都不想碰地一个劲地说“不要!不要!”这到底是咋回事呢?想着没有别的原因,她就是怕我背债,怕我以后还不清。于是他就说:“你总担心以后还不清,嗨!顾他呢!大不了到时候再给他多做两个月!你担啥心!”
  “不!”彩凤执拗地推开他的手说,“我过得去!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啥用场。另用钱我有!上次我妈来看我时给我的那十元洋钱我还没用过呢。你放心!我想吃什么会去买的。你明天拿还给他,我们不要他这种不明不白的洋钱。你现在给他做长年不是给他抵债吗?既然这样,咱们还是把债早点还清他,不要再借赊他了。要不,等到那年那月才能还清他呢?”
  祥荣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把洋钱放进棉袄袋里。但是他感到真有点扫兴。他觉得她样样都好,唯独在这个事情上过分小心,过分执拗,上次背来一斗米是这样,但是总算勉强收下了。可这两元洋钱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接收了。他呆呆地望着床沿发愕,想不明白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灶里有热水,你擦擦身吧!”这时彩凤高兴地端来一盆热水摆在小桌上,看着丈夫呆顿顿的样子,她知道他心中还在想着那两元洋钱的事,一边从晾杆上拿毛巾一边呐呐地对他说,“你呀,总是担心我生活,生活,你不用担心的。我真正过不下去了会不对你讲?咱们克勤克俭过两年,快点把债还清爽,以后松松快快过日子不好吗?黑无常会这么慷慨给我们钱?你晓得他在打我们啥算盘你知道吗?”见祥荣听话地脱了衣裳,她先绞了把热水毛巾让他在胸前揩擦着,然后接过毛巾来洗清洁后,绞干了亲自给他擦着背,一边擦一边继续开导他,“俗话说,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软,不明不白受他的钱财会起祸水的。”说到这里她本想告诉他,这黑无常不是好人,不但过去他作弄过我家,以后还会动我们坏脑筋的。很想把前天黑无常来过的事情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到他知道了心里会难过。他对她这么好,这么爱她,听了这些话会使他妒忌,会使他担心和痛苦的。男人是最忌讳这种事体的。而且万一他一时想不过来,去找黑无常吵闹,那不闯祸?一旦闯祸那又怎么弄得过黑无常?公公被活活弄死,丈夫被关进乡公所,阿叔被逼走他乡,这都是刚刚经历过的事情。这个心狠手毒的坏家伙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的丈夫再不能被第二次抓去了,他受够惊吓和担忧了。她以后再不能失掉他了。因此她不敢告诉他这椿事情,她觉得她自己悄悄地应付过去,自己一时委曲一点,忍点气算了。那老东西下次不至于再来缠吧,宁可以后祥荣得知了再向他说明,眼前还是不告诉他为好。
  待帮丈夫擦过身,洗过脚,她倒了脏水,把脏衣服浸到面盆里等明天洗,一起上床躺下。彩凤见他还默默地不说话,有心事似的,她推一下他的臂膊说:“怎么,你还没想明白?”
  “不,明天我去还给他!”祥荣果断地说。
  “对!去还给他,!就说多谢他的好心,我们有钱用,还债要紧。”
  祥荣“嗳,嗳,”地应着,同时感激地对彩凤说:“你到我家来,叫你跟着我这么受苦,我真过意不去呀!”
  “苦什么呀!”彩凤说,“我觉得比在胡家好多了,也比在我爹地方好,那口冤气总不用受了,在这里我起晏点睡早点也没人来管我,自由自在的。”
  “可你在我家里,吃不像吃,住不像住……”
  “贪吃贪惬意我就不会到你家里来了。”
  “彩凤……”祥荣已不只一次听她这么说了,今天听了仍十分感动,可是他表达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抱着她,默默地亲她的脸,好久在她耳边轻声地说:“彩凤,你真好……”
  彩凤幸福地承受着丈夫的爱护,身子紧紧地贴着丈夫健壮的热烘烘的身体,好久悄悄地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不在家时我一个人在屋里感到很害怕。”
  “怕什么呀?怕我阿爸?他活着时这样喜欢你,死了阴魂也是欢喜你的,他会在暗中保护你的,决不会作弄你。”
  “不,我不是怕阿爸……”
  “那你怕啥东西呢?怕半夜三更贼骨头走进来?我家穷得响丁当,还有啥东西好给偷呢?”
  “也不是。”
  “那怕什么?怕老鼠伯伯?怕老猫来抓你?”
  彩凤哧地笑了起来,说:“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怕坏人!你不在时半夜三更若有坏人捣门进来怎么办?”
  “呵!是怕这个……”祥荣不响了。想着芦苇漕人都说他老婆怎么漂亮,怎么好看,他的心也不禁担心地触动起来,“如怕这个是有道理的,是不是有坏人来打过照面了呢?”他心里思忖,“村里厢有坏人的影头吗?”祥荣沉默了一下会疑惑地问。
  彩凤见祥荣已经有点感觉,不免后悔,觉得自己刚在不该对他说那些话,差点说漏了嘴,就忙叉开说:“影头是没有,我只是想想。”
  祥荣听妻子说是想想的,才略放了心,又沉默了一会,他说:“以后你夜饭吃好早点关门睡觉,莫去走人家,门闩得牢一点,实在害怕时,就叫阿秀来给你做做伴,听见吗?”
  “听见了。”
  说着说着祥荣似乎无话了。
  “怎么,你吃力了?要睡了是吗?”彩凤手臂碰碰他的身子说。
  “今天我挑了一天肥,是有点吃力了。”祥荣感到眼皮沉重地要合弄去,轻轻摇摇头,可是彩凤此时却似乎还很兴奋,还想和丈夫说一会话,并且侧身紧紧地依偎着丈夫,一听丈夫打起轻微的鼾声来,她又娇柔地推推他,“怎么你睡着啦?”
  “嗯,什么……”
  “我对你讲……我对你讲呐,我,已经……有啦……”
  “啊?”
  “我已经有啦。”彩凤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了,幸亏在夜里他没有看见她。
  “什么……有啦?”祥荣还是听不懂。
  “嗨!你真是个傻瓜,连这个都不懂啊?”彩凤嗔怪地大点声音说,并把他的大手拉过去抚摸自己的小肚:“喏,这里……”
  “啊!你已经有小人啦!”傻里傻气的祥荣这才恍然大悟,他一下紧紧地抱住妻子,惊喜地说,“我们要有小人啦!你要做阿妈,我要做阿爸啦!”
  “哎呀!看你!轻点!轻点!”
  “喔,哦,我晓得……”祥荣欢喜之余感叹地对妻子说,“嗨!要是我爹还在他就可以抱孙子了,如今这孩子生出来就见不到爷爷了。”
  “爷爷虽然见不到他,他总是爷爷的孙子,”彩凤说,“孩子生出来长大了他会晓得爷爷的。”
  “不知啥时候好生?”
  “已经有两个月了,再过七个月就好出世了。”
  祥荣扳着指头算了一下说:“七,八,九,那是十月里?”
  “嗯,差不多。”
  祥荣高兴了一阵之后,又发起愁来:“我那时在黑无常家做长年还没满呢,我还不能赚工钱,这生孩子又要用很多钱的,怎么好……”
  “你不用发愁,”彩凤安慰他说,“小毛头刚生下来单吃点奶,磨点米糊买点糖就行了,用不了多少钱的。”
  “那还要衣裳,小衣裳小棉被、摇篮,尿布什么的?”
  “这些东西做外婆的会管的,到时候我妈自会拿来。”
  “那还要请个接生婆,雇一个月护理的保姆。”
  “这也没有几元钱。且还有半年多时光呢,我打打金丝草帽就有了。等到明年你在黑无常家长年做出了,就可以自己赚工钱了,那就不用愁了。”
  “嗳,是啊,你想得对,我再不要罗震山的米和洋钱了,还是早点给他做做出把债还清爽自己赚钱好。”小夫妻俩搂在一起愉快幸福地睡着了。
  黑无常自从那次老阿木带着彩凤买田画花字来看见她后,对彩凤就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心里暗暗的吃惊:一个做长工的穷光蛋,竟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真是稀罕事!有一天他到芦苇漕去问张芝青:“芝青,你知道不知道?老成章儿子讨的这个媳妇听说是清河乡鲍家湾抠老板的女儿,这是真的吗?”
  “喔!那个女人呀,是鲍家湾抠老板的女儿真倒是真的,不过……”张芝青轻蔑地笑说,“可是已经是个二料货了。”接着他便把听人家讲的彩凤在胡家的情况以及回家后替她爹看牛,又怎么得识祥荣等等事体都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黑无常。
  “原来是这样!”黑无常听了轻蔑地笑了两声说,“我说呢,这么有钱人家的女儿怎么会下嫁给一个做五个月的。”事后他高兴地想,“没啥了不起,凭她这些事体,而且又嫁了第二榻,那个老成章的儿子,还在她家做长工时她自己钩搭上的。嘿!这个娘们不用说是个水性杨花潘金莲一样的女人了。他家上代留下来的有不少书藉,但那些《三国演义》、《水浒传》他都不喜欢看,唯对那本《金瓶梅》很感兴趣,没事时常拿出来翻一翻,觉得这个祥荣老婆和《金瓶梅》里的潘金莲差不多。像这样的女人只要男人去动脑筋,没有不肯的。觉得他自己有钱有势和西门庆也差不多。再说那老成章儿子是个穷长工,她自己一个老板人家出身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连胡家这么好的人家都待不住,如今老成章家这一回又叫我弄得这个样子,跟那穷小子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她能顺心?想来是和第一个老公离开之后,歇在娘家,父亲地方饭难吃,受气不过,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想男人了,才马马虎虎嫁给老成章儿子的。像这样心眼活络的女人,怎么能真正心实意地跟一个做长工的过一辈子呢?他才不相信咧!他又对照自己,觉得自己和老成章儿子比,除了自己年纪比老成章儿子大二十几岁外,别的地方那一样不比他强?
  “嘿!我一个堂堂九龙乡的乡长,乡下大畈种田,城里开着葆和堂药店,这西乡赫赫有名的罗家大屋老板,不说怎么有钱有势吧,近坊上总也话得起的了。虽不如西门庆富庶,也算是地方上有点名气的乡绅了。而张祥荣那小子呢?要田没田,要屋没屋,脚腿肚当米缸,做一天吃一天,那真是连武大朗都不如。武大朗嘛,还有一付大饼担,可他如今弄得光光单,单光光,穷得连个扁担都没有了,如今又给我抵债做长年,连一个铜板都没得进账,这穷日子她能过得下去?何况她是老板人家出身,从小吃惯用惯了的。所以他当时想想,只要我稍为化脱几个铜钿去引诱一下,给她点甜头尝尝,来点小意思,她马上就会对自己五体投地百依百顺的了。至于张祥荣那小子呢,我客气一点给他一点好处;不客气呢,一脚把他踢开,或者到时再弄点小花样,把他收拾掉,那又算得了怎么回事!他做这种事体有经验的了。过去也不只做过一两次了。你看张芝青这小子,这么聪明灵巧有头面的人,我和他老婆勾得上了,他尚且对我这么客气,张祥荣那老实疙瘩,能算得什么?还能有多少能耐?
  可是那天到芦苇漕一试,竟不是那么顺利,她不但不上钩还碰了一鼻子灰。给她的两元洋钱给扔到地板上咯噜噜地乱滚,眼界高的很!幸而没人看见,若叫人看到,还真他娘的叫人难看!第二天他再调了个枪花,把这两元洋钱叫他男人拿去,想着可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既可以笼络一下张祥荣那小子;又能得到那女人的人情。不想这娘们还挺机灵,好像看透了他心思似的又退了回来。看来这个女的不是潘金莲,倒有点像王宝钏一类的义女节妇样子呢。不过看你一个做长工的老婆,究竟有多大能耐?多小厉害呢?我倒还要再试一试!我罗某玩女人也不只玩一两个了,任你再刁钻古怪、泼辣难弄的货色,到时候还不乖乖地听我摆布!
  就这样他在去芦苇漕东畈巡田头时,或者去张芝青家商量什么事情时,或者在半路上或河头埠碰到彩凤,他总还是眉开眼笑地和她热情招呼,与她故作姿态地对她继续热络着,而对她两次把洋钱退回来的事情当作毫不介意或者似乎早已忘了。
  而彩凤呢?几次与他相遇,她不是只顾低着头在河埠头洗衣服,就是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当作没看见。有时老远路看见黑无常过来了,她就赶快把脏衣服往面盆里一收连忙躲回家去了。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他娘的,这小娘们还真傲慢!”黑无常常在路旁愤愤地骂。小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她俏丽的后影说,“看你能逃得出我的手掌!”
  又过了几天,张芝青请黑无常来芦苇漕家里吃清明羹饭,黑无常老酒喝得醉醺醺地坐在上横头太师椅上抽烟,臊狐狸端来了热水,请他洗了脸洗了手,他便悠闲地和张芝青喝茶聊天,但神情总是茫茫然若有所失,不知在想着什么。
  “阿叔,你累了,到楼上去歇一会吧!”臊狐狸媚态不出娇声娇气地叫黑无常,她以为今天又可做老勾当了。要在早先,黑无常便会高兴地应一声扶着她的肩膀,摇摇摆摆地走上楼去,但今天,他见她那虽涂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膏却仍掩盖不住她满脸的黄碣斑的脸是那么的难看,他又觉得她身上不知洒过什么怪味的香水气味是那么的难闻。而且她媚笑起来小眼角两边的鱼尾纹已是那么的明显。他感到她已是半老徐娘了。一点也不吸引人了。特别是当她张开嘴巴笑时露出的那两颗大金牙是那么的难看,那整个的丑态,真叫他会把吃下的饭菜都会哎出来,他奇怪她这样的一付尊容,过去自己怎么会对她产生好感。如今却对她那么厌恶起来?好像自己的眼界一下子提高了。这是怎么回事呢?仔细一想他明白了,原来他脑子里有了个头扎白蝴蝶结,身穿紧身小棉袄的那个凤眉杏眼白嫩脸蛋水淋淋的年轻美貌的少妇形象了呢。
  “是呀,是呀,那怎么能和她比呢?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像七仙女,一个像母夜叉。”黑无常想。
  臊狐狸这回一叫,黑无常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把茶杯一推站起来说:“不歇啦!下午乡公所还有事体,我要回去。”
  臊狐狸风风雨雨地也听了些黑无常动老成章儿媳妇脑筋的闲话,那年轻漂亮的祥荣新媳妇自然比她强多了,她只好甘拜下风,所以她只得不高兴地说了句:“嗨!阿叔现在真忙!”便斜了他一眼,怏怏地嘟着嘴巴整整碗筷到灶间里去了。
  黑无常与张芝青打了个招呼,便手提袍襟一步一顿地从村后走出来。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边走边注意着村中央过往进出的人们。仿佛一条来到羊栏边的狼,窥察着周围的动静,瞅准机会好一下子窜进羊栏去猎食。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踱到中央间屋前,看见有人出来便随便和人家打个招呼,小黄眼睛远远地瞟了一下那门楣上还贴着“百年好合”的小门一下。见那小门上的长门正关着,勾着门攀,“她不在屋?”他不觉有点失望,他打算从村前走过去,绕到村后去,再从村后回到罗家桥去。但没想到当他走过前头门时,却见一个穿着兰士林罩衫,身材窈窕面容俊俏的青年女子一手提着一桶水一手拎着一只盛着野草籽的菜篮,从河埠头姗姗而来。仔细一瞧那不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可人吗?黑无常高兴得不由眼睛一亮,忙飞快向四周溜了一下,见近坊上没啥人,唯有村口几个小孩子在河塘边挑钱菜,有几个老太婆和中年妇女在那里边聊天边在河埠头淘米洗衣,便悄悄地转过身去,紧紧地跟上彩凤到中央屋去。
  “祥荣嫂,你还没吃饭呀?黑无常一边走一边在彩凤后面低声亲热地问一句。
  “啊!啊!”彩凤惊了一下,吓得差点手上提着的水桶和菜篮掉下,惊恐不安地加快了脚步,急忙往家走。“这家伙他又来作啥?”她的心朴朴地跳动起来。
  虽然彩凤并没答应他,黑无常却只顾老着脸皮把长袍一踢一踢地跟上来:“祥荣嫂,你在弄这种野草籽当吓饭吃?你要菜吃,只顾到我地里去割好了。这种连牛都不爱吃的东西怎么好当吓饭吃哪?”
  “谢谢啦!”彩凤轻蔑地应了一句,心里惊慌,脚步下得更快,想把他甩掉。但是当她走到自己屋门口时回头一看,见黑无常也跟上来了,她慌忙用膝盖顶开门走了进去,把水桶一放,转身急来关矮门,可是黑无常也已经走到门口,并且仰着醉醺醺的黑脸喷着酒气,对她死皮赖脸地浪笑着说:“祥荣嫂,你怎么这样对我不客气啊!”
  彩凤把菜篮放下,两手推着矮门,向外紧紧地挡住门口,由于惊恐张红着脸说:“不,罗老板,对勿起!我饭还没吃过呢!要去弄饭……你有啥事体就这样讲吧。”
  “呵!你还没吃饭?”黑无常眼睛望了村口一下,手紧紧地推着矮门。一个从里面推一个从外面推:“我有点口渴,想到你家讨杯水喝喝,你看随便弄点茶给我喝一口……”
  “这……”彩凤急得满脸通红地说,“罗老板,真对不起!今天我还没烧过水呢,请你到别人家去喝吧!”她用全身力气推上矮门,想插上门销。
  “嘿呀!你这么紧张作啥呀?我会来偷你东西?”黑无常嘻嘻笑着说,“没有茶让我坐一会也好嘛!”他边说边向外瞅着,见这时正好没人注意,忙用右手和左脚踝头使劲一顶,站在矮门背后的彩凤推他不过,就被推到一边侧去,黑无常便乘机像条狼似的出溜地钻了进去。
  “啊!你!你要作啥……”彩凤吓得张惶失措混身颤抖。
  黑无常喘着气敏捷地把彩凤推进门里面,把矮门大门都关上,猥亵地笑着。背靠着大门,黑嘴里喷着浓烈的烟酒嗅,便大胆地来拉彩凤的手。
  “怎么,祥荣嫂,你不欢喜我?我还比不上你那黑不溜秋牛粪嗅的做长年的男人?啊!”
  彩凤又吓又气,又为侮辱她的心爱的丈夫而愤恨,她挑起眉毛睁大眼睛瞪着他,混身颤抖着,两手哆嗦着向后抓摸着,双脚本能地往后退,不巧碰了一下水桶,身子一仰,差点儿跌倒:“罗老板,请你放尊重些,我家男人不在,请你,请你出去。”
  “啊哈!没有关系的!”黑无常小黄眼睛闪着光,他的欲火在心里狂窜,向彩凤一步一步地逼近去,“人家不会知道的,来!来!来!祥荣嫂,你只要跟我相好,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什么只管讲好了,要钱,要多一些洋钱用,你也只管讲,你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死心埸地跟那个做长工的作啥?要吃没吃,要穿没穿,采那种牛都不吃的野草籽当吓饭,跟他过那个穷日子?要不是看在你面上,上次我那一斗米都不给呢!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尽天价吃那种东西,把脸都吃黄了,我看着你真可惜!给你两元钱为什么不要?你这个小傻瓜,谁要你还,你不相信我?可是我喜欢你……你生的这么漂亮,真的,你吃这种东西,过那种苦日子,还这样好看,要跟我吃鱼吃肉呀,还会长得更好看啦,真的,你跟我相好,我会叫你享一辈子福的……”黑无常嗅嘴喃喃着,眼睛发亮欲火如焚,他张开两只手臂,放肆地向一步一步后退着吓得混身颤抖的彩凤扑去。
  无耻,卑鄙,下流,可憎的行为,又这样讥笑、污蔑她丈夫的恶言秽语,气得彩凤咬牙切齿,混身打颤,呼吸闭塞,眼见那两只像野兽爪子似的瘦骨令丁的黑手爪已经触到她的衣襟,那酸嗅的酒气直向她脸上喷来,她尽力侧着头躲避着,伸着双手使劲抵挡着,但眼见黑无常越逼越近,她再也躲不了了,终于恐惧地惊惶地大喊起来:“来——人——啊——”
  “莫喊!莫喊!”黑无常大吃一惊,想赶快制止她。
  “来人哪——快来人哪——”
  “你叫!你,你叫什么!他娘的!”黑无常急得赶快冲上去,一手掩着她的嘴一手就拦腰去抱她。
  彩凤扑打着挣扎着,头拼命向左右两侧转,避让着那双鸡爪似的手,可着喉咙喊得更响:“救命啊,有坏人啦——”
  那是白天,妇女们大都在屋里待着,隔壁的阿木婶和阿秀,斜对门的阿二嫂等邻居都闻声赶出来:“啊!是谁,谁在喊救命?”
  “啥事体,啥事体啦,啊?”
  “坏人在那里?坏人呢?这清天白日的真有坏人……”
  听见彩凤家“喔呵!喔呵!”的叫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人们一下子都涌到彩凤门口去。黑无常见一群妇女哇啦着向这边冲来,慌了手脚,骂了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慌忙窜出门来。钻进后弄堂向村后溜了。他倒不是怕她们,只是感到让大家晓得了传出去,有损他这个当乡长的罗震山的面子。因此等阿木婶和阿秀等急匆匆地奔进来时,黑无常早已跑了。
  “逃出去了,我刚刚看见一个黑影一闪,向后头钻去。”阿二嫂说。
  “是啥坏蛋?”
  “好像是黑无常!彩凤啊,是咋事体啦?”众阿婶阿姆和姑嫂们都啧啧着愤恨地骂着走过来。
  彩凤喘着气披头散发,满脸泪痕,涨红着脸,惊魂未定地骂着,气愤地诉说着:“这个坏种,我刚从河埠头回来,他就跟进来……阿姆,阿婶,这日子没法过了……”
  “哼!我早就看出这家伙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我想一定是有啥事体来的。”阿二嫂说,“真不要脸!亏他还当着乡长,做出这种下流事情出来!”
  “刚在迟了一步。”阿秀说,“把他捉住,拖他到乡公所去,叫他们看看,他们的乡长是啥东西!”
  “嘿!你真是小孩子想法。”阿二嫂说,“这些人巴结还他还来不及呢,你把黑无常捉得去他们会反咬你是侮辱他们的乡长,倒会把你捉起来了。依我想法刚在把他捉牢,装作不认识他,把他头上套上一只马桶,吊起来打他一顿,那倒是痛快!”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说阿二嫂这个办法好!可惜这回已经给他跑掉了。
  “嗨!你们都是空头话!”阿木婶笑过后说,“他自己爱面子跑了,他要不跑,我看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彩凤,事已至此你也不用怕!今晚祥荣若不回来,叫阿秀给你做伴,以后怔觉一点,他一来你就叫,要不干脆把门一关。明天你就到我家来做凉帽,我们这屋里这许多人在,看他还敢上门来?”
  众人点点头,骂着黑无常,觉得也只好按阿木婶的意见办了,有啥办法呢!这黑暗年月,到处都是黑无常这些人的世道,穷人只好忍气吞声过日子。但是彩伤心地哭了好一会,阿秀帮她煮了点草籽粥她也不想吃,感到又羞耻又难过还担心。羞耻的是这种事虽然不是自己坏,但传开去多么难听;多不好意思呀!难过的是这次自己嫁到张家来,总认为从此无牵无挂,再不用受气受难了。谁知刚过门,就来一场塌天大祸,公公惨死;丈夫要被送壮丁,她哭得死去活来,弄得一下子家破人亡,倾家荡产。差点儿丈夫都叫抓走了。如今这大祸刚过,惊魂未定,谁想黑无常又来欺侮。这无头气啥时光受得完?真是东山老虎把人吃西山老虎也吃人哪!胡家恶婆、小畜牲打骂难过日子,这里恶霸地主欺人更凶狠。这世道是到处没善良人过日子的地方呀!而担心的是,自己刚才的行动,又闯了祸,但我当时又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再忍着不响,由他侮辱,那不就完啦!也对不起祥荣呀!但是想到丈夫如今在他家做长年,以后说不定黑无常会为自己的事体在丈夫上去报复,这黑心黑肺的坏东西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唉!我这命怎么生得这么苦啊?走到那里都受气受难呀!”
  经过阿木婶等老半天的劝说,彩凤才慢慢地止住眼泪。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