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起步
作品名称:萤火虫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0-01-27 21:43:05 字数:3078
自从建养殖场以来,秋生就吃住在场子里很少回家,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来去匆匆。
育雏鸡是肉鸡整个生长过程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雏鸡饲养管理的好坏,直接影响鸡的成活率,所以秋生不敢掉以轻心,除了吃饭之外,他几乎都在鸡棚里呆着,不仅仔细观察雏鸡的饮食和活动情况,而且还要观察雏鸡的精神状态,及时剔出鸡群中的病、弱雏,单独饲养或淘汰,这项工作看似轻松,实则枯燥而繁琐,没有耐心是不行的。赵秃儿则负责清扫卫生、通风换气等体力活儿,别看他过了花甲之年,但干起活来一点儿不次于小伙子。秋生见爹不分黑白地忙活,心里不落忍,想雇个人搭把手,可赵秃儿死活不同意,他说:“场子刚起步处处用钱,能省的尽量省,力气攒不下,没了歇一歇又回来了。”赵秃儿尽管嘴上这样说,但一坐下来浑身象散了架似的,两个腿肚子直打颤,但他一想到儿子创业有了奔头,立刻来了精神。
为了给秋生技术上的大力支持,黄河龙还从他那里聘来一名技术员。技术员姓柴单名一字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瘦高个儿,架着一副近视镜,暗黄色皮肤,秃头顶,几绺油光光的头发紧紧贴在头皮上,乍一看像戴了顶油毡帽,样子有些斯文,但看上去又有种自卑中流露出的傲气,他不善言辞,每天除了搞搞防疫和往饲料里添加一些药物等工作之外,其余时间呆在宿舍里拉二胡,秋生父子再忙他既不帮忙,也不过问。慢慢地秋生发现柴火性格有些怪癖,喜怒无常,起初秋生父子和他一起吃住在办公室里,后来觉得他的毛病太多,不是嫌菜咸,就是嫌菜淡,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很难伺候,秋生又不敢得罪他,于是搭了个窝棚另起锅灶,买了套灶具和油面菜盐给他,他喜欢吃啥自己做。柴火拉得一手好二胡,他最喜欢拉《二泉映月》,那悲凄的曲调,好像从他内心里流淌出来似的,让人心酸垂泪。秋生隐隐觉得他心里有难以言表的痛苦。一天晚上,秋生见柴火心情好,主动和他搭讪:“哥,你家里几口人啊?”
柴火有些尴尬,他看着秋生不知说啥才好,过了片刻说:“我自己,光棍一条。”
秋生后悔不该问人家这个问题,让人难堪,但话一出口,覆水难收,柴火好像看透他的心思,说:“我不介意,光棍好,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秋生乐了:“哥,你挺幽默啊。”
柴火通过这些天跟秋生接触,从内心佩服秋生的为人,他打开了心锁,向秋生讲述了自己的人生故事——
柴火爹娘都是残疾人,爹是个瘸子勉强能自理,娘双目失明,家徒四壁,也许因为他家穷,村里的孩子没一个跟他一块玩儿,他在孤独和冷眼中长大,是环境造就了他孤僻自傲的性格。老天是公平的给人关上一扇门,必然打开一扇窗,柴火天资聪明,过目不忘,上学时成绩名列前茅,但由于家庭原因不得不中途辍学,小小年纪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柴火一边靠种地收入养活爹娘,一边利用业余时间自学兽医,经过不懈努力和刻苦学习,他终于掌握了兽医知识,并且考取了兽医资格证,开始挂牌营业,几年下来日子过好了,手里也有了积蓄,但他却成了大龄青年,父母为他的婚事愁白了头。有一年,邻村的陈老三从外地贩来女人,他花钱买来当老婆,可没多久,那女人卷走了他所有的钱,因为顾及面子他不敢声张,暗暗地吃了个哑巴亏。打那以后他恨透了女人,发誓终身不娶,所以成了孤家寡人……
秋生了解了柴火的身世之后,对他同情和怜悯的同时,给他更多的是关心和鼓励,柴火深受感动,除了分内的工作之外,还帮秋生干些力气活儿。
雏鸡羽翼丰满后移到饲养棚里去了,伤亡很少,这一成绩柴火功不可没。秋生心里高兴,决定好好犒劳犒劳柴火。吃过晚饭,秋生跟爹说:“我回家一趟,明天赶个集买点菜,你晚上勤转悠转悠看看。”
“放心回吧,没事儿。”
秋生半个月没回家了,自行车像飞似的,一进村口站街的人们都笑着跟他打招呼,秋生隐约感觉到乡亲们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啥变化呢?秋生又说不出来,但他心里美滋滋的。
秋生进了家,春兰正在吃晚饭,见秋生回来了有些欣喜。
“你受苦啦。”半月不见,春兰又黑又瘦了,秋生有点心疼,他看着饭桌上的野菜和凉馍说,“成天就吃这样的饭啊?”
“你爷俩不在家,我自己懒的烧火,凑合着吃点儿就行。”
“累了一天,咋着也得吃顿热乎饭,老这样可不行,病了咋办?”秋生体贴地说,“地里的活实在忙不过来,就雇人干吧,反正我是帮不上手啊。”
“不用了,再有两天这遍地就锄完了,今年的小麦长势不孬,如果没有灾害的话收成比去年好。”这些天春兰自个在家,白天干活,晚上回到家连个说话的没有,见了秋生一肚子话要说,“这几天张快嘴试图着和我说话,我没搭理她……”
秋生劝解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怄气。”
“哼,我才不跟她这种小人和解呢。”春兰不高兴地说,“哎,对了,冬生来信了。”
“在哪儿?快拿来我看看。”
秋生情绪有些激动,拆信的手微微颤抖,大半年没有收到冬生的信了,给冬生寄了两封信,冬生不知什么原因也没回信,为此秋生和爹都很挂牵。秋生迫不及待地看完信,长长地舒了口气,继而喜上眉梢,冬生在信上告诉他,没有回信是因为部队封闭式训练;还告诉秋生,他由于在训练过程中成绩突出,表现良好,被任命班长。
“冬生比我有出息。”秋生自愧不如。
春兰见秋生面露笑意便问:“看把你乐的,冬生当官啦?”
“还真让你说着了,当班长了。”
“冬生没说啥回家啊?这一去好几年也该回来看家啦。”
“信上说,回来过八月十五。”
“冬生不小了,也该找对象了,你看王芳咋样?”
“你想当媒婆?”秋生若有所思,“王芳美丽善良百里挑一,只是咱家条件和人家比差距太大,门不当户不对,王芳她爹这关就过不了。”
“这不是问题,当初我爹不是死活反对咱俩在一起吗?只要他们俩愿意就行,你先给冬生写封信问问他的意见,我去探听探听王芳的意思,他们没意见的话,等冬生回来就把婚事定了。”
秋生认为春兰说的有道理,就按春兰的意思给冬生写了封信。
第二天早晨,秋生和春兰早早吃过饭来到了集市上,秋生让春兰去买菜,自己进了邮政局,买了两个信封,一封寄给冬生,一封寄给田旺。在写田旺家地址的时候,秋生的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这些年他一直想去看望田旺,可他生活坎坷一步一个坎儿,不是驴不走就是磨不转,弄得他焦头烂额,让他略感自慰的是经常给田旺写信或寄一些当地特产,但近一年秋生寄出去的信,如泥牛过河,杳无音信。秋生曾经怀疑过信是不是没有寄到田旺叔手里呢,或者田旺叔收到信故意不给他回……总而言之,秋生深陷困惑之中。现在秋生买了两张挂号邮票,把信寄出去,他心里好像踏实了。
秋生出了邮政局,他想找春兰,但集上人很多,秋生正东张西望,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秋生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钱为贵的儿子钱同申,村里人都叫他钱通神,他直愣愣看着秋生:“你瞎踅摸啥呢?”
“找春兰。”
钱通神潇洒地甩了下头发,说:“秋生,我听说你建养殖场了,真的假的,不简单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一下子在哪弄这么多钱呀?我可听说你养鸭子赔了不少啊。”
“我哪来的钱还得向你汇报?”秋生看最不惯钱通神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他仰仗着老子的权势,在村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钱为贵虽已作古,但他飞扬跋扈的性格没有收敛。
钱通神吃了闭门羹唱戏的腿抽筋——下不来台,但他又不敢发作,小时候他俩没少过招,每次过招他都甘拜下风,现在他虽然是一名政府的工作人员,多少还有点权力,但在秋生面前还是有几分胆怯,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耸耸肩说:“不是关心你吗,至于翻脸啊,你这脾气没改,我还有事,拜拜。”
秋生没搭理他,眼看着钱通神晃着膀子走了,秋生暗暗地想:钱为贵这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把自己的两个儿子花钱买了“铁饭碗”。秋生在附近地摊上买了几样东西,顺着街往前走,没走多远就见春兰急匆匆赶来:“秋生,快回场吧,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