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离婚买房

　　“是摆脱南浦化工厂重起炉灶的时候了！”
　　作为老化工，吴学文已经看出了端倪，通过电石生产乙烯已经不是主流。上世纪80年代分别在北京建设的燕山乙烯，山东淄博的齐鲁乙烯，江苏南京的扬子乙烯以及上海的金山石化乙烯项目都已经满负荷运行，中国乙烯短缺的状况老早过了。
　　谁也没有对吴学文和他的贸易公司下过逐客令，吴学文还是主动把贸易公司的办公室统统地搬出来了，搬到隔壁的石墨电极厂。
　　捡便宜收购过来的原南浦化工厂的运输车队和停车场、修理间等也被他用围墙从南浦厂里隔开，再在临着龙吴路的一侧开了扇大门，门口白底黑字的木牌上写着“沪晋集团上海化工运输有限公司车队基地”。
　　运输公司的牌子挂在石墨电极厂的半栋四层小楼门口，并排挂着的还有“沪晋集团上海化工贸易有限公司”，也就这块牌子上还能依稀看得出以前贸易公司的影子，不过已经加入了进出口的业务。
　　南浦化工厂在剥离辅业的时候，食堂、洗衣间、木匠间都在其列，吴学文他们独独选择了运输，那是张志军的主意。他说，化工物资的运输不是买部车就行的，需要资质，买下了南浦化工厂的运输车队，就是买下了资质。资质这东西可是稀缺资源。
　　这话吴学文听进去了，张志军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化工运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真的被张志军言中了，随着国家对安全和环保的要求越来越严，化工物资的运输资质确实给他们带来了丰厚的收益。当然此乃后话。
　　‪山西阳泉市平定县，电石公司的扩建紧张而忙碌，厂房框架已经起来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公司的大门，全新翻造，高大气派，门口鎏金的大字，熠熠生辉：“沪晋集团山西阳泉电化有限公司”。‬
　　公司的更名，还有一段波折，刚开始，焦长富一直不肯同意电石公司纳入什么集团公司门下。
　　“焦总，你有什么担心的，反正电石公司是独立核算的，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你讲了算。”
　　吴学文的这一套地头蛇理论让焦长富很受用。过去数年间，这里确实也是他焦长富做决定的多。沪晋集团的取名，也给足了他的面子，让外人觉得他焦长富也是集团创始人之一。
　　沪晋集团在龙吴路上的办公室，给焦长富也按排了一个单间，他是沪晋集团的董事之一，尽管这间办公室一年之中没几个星期用着。
　　上海的房价还在突飞猛进，焦长富感觉最明显，他每一次来到上海，都会发现，挂在中介橱窗里的房价又上去。
　　房价非但没有下降的迹象，还呈星火燎原之势，连阳泉这样的小城市都开始有了房价上涨的躁动。政府也感觉到房价涨得太快了，出台了一系列旨在控制房价的手段，就是限购和加税。
　　马新荣感觉这房价这一次终于要下跌一点了吧，开始静静地观望。
　　出乎意料，房价只是打了一个格愣，然后又朝前跑去，似乎比先前还快了一些。
　　马新荣终于屏不住了，一直聚精会神地观察房价走势的付静雯也不淡定了，
　　“老公啊，现在我们手头也有点闲钱了，再去买一套吧。”
　　临到要开始找房子，房地产中介公司的业务员一脸严肃地问：“你们现在手头有房吗？”
　　 再打听，限购条件变严了，像他们这样手头有两套房子，何况还有一套是别墅的，第三套房子的税收高了许多。
　　“怎么办？我可不想把辛苦钱就这样交了。”付静雯心有不甘。
　　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还是自己想出来的，反正付静雯又大胆了一回。
　　“老公，我们离婚吧！”
　　“啥？为啥？”马新荣惊讶得嘴巴大张，可以塞得进一只生煎馒头，“你外面有人了？”
　　“戆大！假的，为了买房，可以省好几万块钱啦！”付静雯笑得咯咯的。
　　不要看马新荣现在是老板，这老板还不小，可他一直很缺钱，从大学毕业到现在，几乎没有哪一年手头宽裕过，现在手头的那点钱也就够买一间城乡结合部的中套二手房，还是首付。就这么离一下，几块钱的工本费能够省下几万块钱，确实是不小的诱惑。
　　“这婚怎么离法？房产全部归你，我成了无房户？”马新荣一口气地追问，“那就是我在外面有了人，净身出户？”
　　“那我在外面有了人，我净身出户好了。”付静雯还是咯咯地笑。
　　马新荣顿时感觉自己的渺小：“那还是我净身出户吧。”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他们隐隐约约地听到里面传出一句：“又是一对为了买房的，敢离的都是真爱！”
　　这些年白混了，这是马新荣买完房子后的心境。房子是康汇小区的二手房，大小跟他卖出的那套一模一样，辛辛苦苦地忙碌，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付静雯为她大胆的决定兴奋不已，居然主动告诉了办公室里的人，她如何如何假离婚，省却了多少税，等等。
　　“小付，要当心哎，这世上没有假离婚一说，在法律面前都是真的。”一位平时关系要好的办公室阿姨私下里提醒了她，“男人四十一枝花，小马单身了，可是钻石王老五。”
　　“阿拉马新荣不会吧？”付静雯心里一惊，尽管嘴巴里这么说着，但轻细的语气，足以证明她没有底气。她脑子里浮现出时尚靓丽的李琳，惊出一身冷汗。
　　“回去看看他有没有把离婚证带走，如果带走了，证明就是有这个心唉。”阿姨给她出主意。
　　阿姨说得没错，同样是一张纸，有时候结婚证并不能维系住一段婚姻，离婚证却可以完全地证明，婚姻的围城已经破碎。有了这张纸的保证，只要对方愿意，和谁上床都没有上错床的担忧。
　　离婚证真的不见了。可以肯定，被马新荣拿走了，付静雯想象着马新荣该是如何散布他离婚的消息，心就像三九天喝凉水，冷透了。
　　没想到马新荣会是这样的人！
　　电话拨通了，那一头的马新荣刚刚说出一个“喂”字，这一头的付静雯就劈头盖脸地骂上了：“马新荣，你这个没良心的，离婚了，称你心了，带着离婚证好去向一帮骚货讲了，你又单身了，好上你的床了！”
　　马新荣被她骂得莫名其妙：“我没带什么离婚证呀，带那东西做啥？”
　　“给那些骚女人看呀，证明你可以合法地上了。”付静雯不依不饶，一辈子没有说过的粗话脱口而出。
　　“你等等，我到行李箱里翻翻看，有可能不小心卷在衣裳里带来了。”马新荣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不小心呀，你有这个心就老实讲，我假戏真做，啥人稀罕你呀！”那一头的付静雯根本不会相信。
　　“不跟你多讲了。”马新荣挂断电话，连忙奔到还没有好好整理过的行李箱边，一箱衣服被噼里啪啦地一阵乱抖，离婚证掉出来了，还是两本。
　　那天马新荣整理行李的时候，脑子里确实闪过邪恶的一念，只要把这离婚证给一直喜欢吊他膀子的李琳一亮，当晚她肯定就会上了他的床。马新荣一直想看看在那时尚的外衣里面，肉体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玲珑剔透。
　　也就仅仅一念，马新荣马上意识到这女人不是善茬，不是随便能够上手的人。于是抓在手里的离婚证又被放了回去。可能是不小心，放回去的结婚证居然又被卷在衣服里带来了。
　　“黄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这下讲不清楚了。”马新荣懊恼透了。
　　讲不清楚也得讲，马新荣重新拨通了付静雯的电话。
　　“你不是会挂吗？不要打回来呀，去找你的骚妖精去呀！”付静雯还在生气。
　　“老婆，不要生气啦，真的是卷进来的。要带我只会带一本呀，我带两本做啥？你的那一本也在我这里。”
　　付静雯一下子没了声音，她确实没有看见应该是她持有的那本。
　　“那还不是为了证明你的离婚证不是假的。”非常牵强的理由，她说出来都没有底气，话音低了许多。
　　马新荣听出了她的变化，在她渐渐消灭的火气上又浇了一瓢水：“是我担心你耍啥花枪假戏真做，我可是净身出户，辛苦了半辈子的身家都在你那儿啦。”
　　“等到房产证拿到，快点去把婚复了，省得你担心我我担心你的。我再也不出这馊主意了。这房价呀，把人都快逼疯了。”电话那头的付静雯破涕为笑。
　　电话这一头，马新荣的手指轻轻地在手机的那个红色按键上划了一下，看着手机确实是挂了，才默默地合上了翻盖。
　　马新荣摇了摇头，脸上一丝苦笑。到底笑什么，他心里也没有一个方向，是笑话自己曾经的一丝荒唐，他脑子里又浮现出李琳凹凸有致的身影。
　　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唉，看这房价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