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昨天晚上的祝贺宴，大家都喝得非常尽兴。范主席的两个儿子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大儿子考上了雪城工业大学，小儿子考上了雪城理工大学。祝贺了裴春雨和王春莹，又祝贺范主席。一时间觥筹交错，高潮迭起。
　　晚宴结束后，裴春雨把王春莹送到女生宿舍门口。
　　王春莹问：“明天早饭上哪吃？”
　　“去镇里吧，顺便买一条烟、二斤糖果。”
　　“买烟干什么？你不是不会抽烟吗？”
　　“这两天来给咱俩祝贺的人肯定不会少，不得给人发点喜烟、喜糖吗？”
　　果然，裴春雨和王春莹双双考入龙川大学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厂。上午十点左右，财务股的尚股长最先来到活动室。“春雨，听说你俩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是啊，昨天到的。”裴春雨赶紧笑着递上一支烟，王春莹扒开一颗水果糖。
　　尚股长点燃烟。“你俩什么时候走？”
　　“初步定春节活动之后，大概五号吧。”
　　“今天二十七号。”尚股长算了一下。“只剩八九天时间了，春雨，今天晚上我们财务股给你俩送个行。”
　　“尚股长，送行就不用了，我俩还有好多个人的事情没办呢。再说，今天晚上我俩已经有安排了。”
　　“那你就给我安排个时间，反正这顿送行酒必须得喝，你要是不给我留时间，别怪我跟你急眼。”尚股长不由分说。
　　他俩正说着，其它几个股的股长也来了，他们也要给裴春雨他俩送行。裴春雨正跟他们说着，各车间的主任和通讯员又来了。一时间活动室门庭若市，朋友盈门。大家听说他俩五号就要离厂，都纷纷提出了要摆送行宴的要求。而且，各个情真意切，没有一点虚乎的意思。这让裴春雨为难了，就剩这么几天时间也安排不开呀。
　　马厂长被活动室这边闹哄哄的声音吸引了，他走出办公室问隔壁的刘主任：“活动室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春雨和春莹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估计都是去祝贺的。”刘主任走到门口答道。
　　“哦，小裴说没说什么时候走？”
　　“他说工会活动结束就走。大概是五号吧。”
　　“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刘主任来到活动室，他站在门口喊：“春雨，马厂长叫你。”
　　裴春雨跟着刘主任来到马厂长办公室。“马厂长，你找我？”
　　马厂长微笑地指着对面的椅子。“坐。”
　　裴春雨跟马厂长不像跟范主席那样随便，他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椅子上。
　　“录取通知书到了？”
　　“嗯，昨天到的。”
　　“是哪个大学呀？”
　　“龙川大学，我是中文系，春莹是历史系。”
　　“不错嘛，刘主任说你准备五号回家？”
　　“嗯，四号工会活动就结束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工作不管。”马厂长算了一下。“四号是春节联欢会吧？”
　　“是的。”
　　“那就这样，四号联欢会结束以后，我们厂领导班子给你俩送行。”
　　“马厂长，先谢谢你了。领导们都挺忙的，送行就不用了吧？”
　　“怎么？还没离开酒厂呢，我说话就不好使了？”
　　“好使好使。”
　　“好使就行，我知道你人缘不错，张罗给你送行的肯定不少，我不管你怎么安排，我们的时间就定在四号晚上。”说完，马厂长笑着挥挥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裴春雨回到活动室，人们已经散去了。王春莹说：“他们都留下话了，让你安排时间，你看这可咋办呢？”
　　“是啊，刚才马厂长也定了时间。”裴春雨也犯愁。这个酒要么都喝，要么都不喝。如果分出亲疏来肯定会得罪人。
　　正在裴春雨一筹莫展的时候，刘主任和李春梅端着饭盒进来了。“到点儿开饭了，你俩还大眼儿瞪小眼儿的干啥呢？”刘主任笑着打趣。
　　“都愁死我了，哪有心思吃饭哪。”裴春雨苦着脸说。
　　王春莹拿起两个饭盒去食堂打饭。
　　“啥事儿啊把你愁这样？”李春梅问。
　　“上午来了那么多人，都要给我俩送行，我俩也安排不开呀。”
　　“这还不好办，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刘主任轻松地说。
　　“我想过，可是这话我不好说呀。”
　　“不是还有我和春梅呢嘛，交给我们俩了，你定时间，我俩帮你张罗。”
　　“那就明天吧，越早越好。”
　　吃完午饭，裴春雨到锅炉车间和制酒车间，分别找到了两位车间主任，向他们临时借调马本利、崔明志、张文、豁牙子四个人，帮工会组织春节活动。两位主任都痛快地答应了，不过他俩都问他们的送行时间安排在哪一天了。裴春雨告诉他俩这件事交给刘主任统一安排了。他俩这才不再追问。
　　下午，活动室又涌进一群人，这是一帮刚交了班的锅炉房的工友们。裴春雨赶紧发烟，王春莹就给大家发糖。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祝贺，又吵吵巴火地要给他送行。裴春雨告诉他们：送行宴由办公室刘主任统一安排，你们明天找车间主任就行了。这些人又跟裴春雨唠了一会儿闲嗑才离去。
　　这一下午，前来祝贺的人三三两两地就没断过。
　　晚上，裴春雨、王春莹、刘主任、李秘书一行人来到一饭店。崔明志、张文、豁牙子和大民子他们已经早到了，并且，定下了一号包厢。
　　大家进了包间以后，崔明志让裴春雨坐在上座，裴春雨说：“今天咱们是朋友聚会，谁年龄大谁坐上座。”
　　崔明志没有过多推辞，他让裴春雨坐在了他的左边，然后对刘主任招手说：“刘主任，委屈你了，你就坐在我的右边吧。”
　　“崔大哥，看你说的，这不是拿我当外人吗？”刘主任笑呵呵地坐下了。
　　张文、豁牙子和大民子抢先坐在了门口的位置。李春梅坐在了刘主任身边，王春莹坐在了裴春雨身边。
　　裴春雨对张文说：“你把服务员叫来，今天我和春莹请客，大家想吃啥随便点。”
　　“菜我们已经点完了。”崔明志把手放到裴春雨的肩膀上。“春雨，你和春莹就要去上大学了，我们哥四个商量了一下，今天这顿酒不能让你俩请，就算是我们哥四个给你俩送行。”
　　“刘主任已经安排了明天的送行宴，你们明天和大家一起参加不就行了？”裴春雨看着崔明志他们几个说。
　　“春雨，咱哥几个的关系能一样吗？你要是让我们跟着大帮哄，我们几个可要挑你理了。你要是想请客也行，等我们去雪城看你的时候你再请我们。”崔明志坚持道。
　　“是啊，春雨，这顿酒你就让我们几个请吧。”张文、和豁牙子也说。
　　裴春雨见崔明志他们说得情真意切也就不再坚持。“那好，就听你们的吧。”他又转过头对大民子说：“大民哥，你抓紧时间帮把我那两头猪卖了吧。”
　　“春雨，你那两头猪别卖了，我给你养着。”大民子说。
　　“我走了，也没有酒糟票了，你怎么养？”
　　“我买别人的酒糟票。”
　　“那怎么行，你们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宽裕。”
　　“春雨，你还养猪了？”李春梅诧异地问。
　　裴春雨把养猪的前前后后跟李春梅讲了一遍。
　　“你咋不早说呢，你还花五块钱买一袋儿米糠，我找人给你批两块钱就够了。不就是每个月两三袋米糠吗？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李春梅一边埋怨一边打了包票。
　　刘主任也插话说：“春雨，你把酒糟票的事儿交给我吧。”
　　裴春雨说：“你家不是也养猪了吗？”
　　“我找马厂长帮你特批，我估计马厂长能给你这个面子，如果他不批我负责给你买酒糟票，杀猪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吃猪肉就行。”刘主任笑着说。
　　“春雨，你看看你人缘多好，大民子，以后拉酒糟的时候你叫上我。我只能在这方面出点儿力了。”豁牙子说。
　　“还有我。”张文说。
　　裴春雨非常感动。“太谢谢你们了，我本来想把猪卖了呢。”
　　大民子说：“那两头猪现在也就一百六七十斤，卖不上价。”
　　“就是，现在卖了就白瞎了。”大家都跟着附和。
　　“行，听你们的，感谢的话也不多说了，刘哥、李姐买酒糟票和买米糠的钱你们先替我垫上，等卖猪的时候一起还你们。”
　　“还跟我提钱，你还把我当姐吗？”李春梅不满意地白了裴春雨一眼。
　　“就是，你还把我当哥们吗？”刘主任也不满地说。
　　“呵呵，好，我不提钱，到时候好好请你们吃一顿大肥肉。”
　　说话间，服务员陆续把菜上齐了。
　　豁牙子从背包里拿出四瓶酒。“今天咱们把这四瓶酒全部消灭掉。”
　　“好！”大家纷纷响应。
　　
　　第二天一大早，豁牙子一进活动室就咋咋呼呼地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春雨，够意思，又把我们哥几个抽上来了。”
　　“你不能小点声啊，这是办公楼。”崔明志不满地怼了豁牙子一句。
　　豁牙子也不生气。“我这不是高兴嘛。”
　　“哥哥们都来了？快请坐。”裴春雨站起来向大家打着招呼。“春莹，你去把咱姐叫过来。”
　　李春梅很快就和王春莹一起进来了。
　　裴春雨等她俩坐下以后，笑着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组织咱们酒厂的工会活动了，感谢各位哥哥、姐姐一年来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感谢的酒就等着你们上雪城的时候再请你们吧。
　　大家都是工会活动的老人儿了，每个人都是轻车熟路，所以我也不用多说。现在我做一下分工：
　　张文和豁牙子主要负责寻宝和猜谜语活动。谜语和谜底我都写好了，就在边儿上的柜子里，一会儿供应股的人会把奖品送过来，你俩按物料清单做个分类。明天是星期天，我和春莹要回家看父母。星期一，你俩也早点来，我们一起在八点钟以前把奖品埋到雪地里，还要别好谜语。有问题吗？”
　　张文和豁牙子都说：“没问题。”
　　裴春雨接着说：“崔哥负责星期二的象棋比赛，马哥负责星期三的乒乓球比赛。一会儿你俩就把比赛的晋级表画出来，大白纸和粗笔都给你俩准备好了。
　　春梅姐你还负责联欢会报幕，另外，你还要给马厂长写一个讲话稿。
　　春莹你负责今天把各单位的节目统计出来，和咱姐一起排出一个节目单。”
　　裴春雨看看大家。“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裴春雨见没人说话，就说：“那大家就分头准备吧。”
　　李春梅刚回去就又回来了。“春莹，马厂长叫你。”
　　王春莹出去以后，裴春雨骑上自行车去跟朋友告别。他先后到了水泥厂、陶瓷厂和建材厂，分别告诉了罗明、大军和路耀海他要走的消息。这几个人也都说临走之前一定要好好喝一顿，裴春雨答应了，并和他们分别约定了时间。
　　回到活动室，王春莹又好奇地问：“你干啥去了，这么半天？”
　　“我去通知那些好朋友去了，要走了，怎么也得在一起喝顿酒啊。”
　　王春莹有些羡慕地说：“你看你多好，还有那么多朋友，下星期你就得天天喝酒了吧？”
　　“呵呵，你也一样啊，范主席捎信儿说星期二让咱俩去他家过小年，一个是单独给咱俩送行，另一个是让咱俩跟他的两个儿子认识认识，以后都在雪城上大学，可以相互关照一下。”
　　“是吗？那可太好了。”刚才还带着失落表情羡慕裴春雨的王春莹马上就高兴地拍起了小手。
　　裴春雨想起早上李春梅曾告诉王春莹说马厂长让她去厂长办公室。“对了，马厂长找你干啥？”
　　“马厂长让我请我爸来参加咱们厂的联欢会。”
　　裴春雨马上就明白了马厂长的用意：马厂长一定认为范主席的升迁一定是王主任起了很大作用，他是要借请王主任来参加联欢会的机会跟王主任拉上关系。“马厂长对咱俩都不错，这个忙你应该帮。”裴春雨劝王春莹。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就怕我爸没时间来呀。”王春莹有些担心。
　　“我看你爸挺听你的。”
　　“那要看什么事儿，家里的小事我耍耍赖，撒撒娇还行，这件事儿就不一定了。”
　　裴春雨想想王春莹说的也对，王主任虽然娇惯女儿，但工作上的事情未必肯听她的。他给王春莹出主意说：“你回家这样说：山泉酒厂今年被评为县里的先进单位，这是基层企业的代表，县领导应该到这样的企业来给这里的干部工人鼓鼓劲，县领导的重视也会让其它基层企业看到希望。另外，你就说你在酒厂得到了厂领导多方面的关心和照顾，作为家长他也应该来向厂领导表示一下感谢。最好把你妈也请来，感谢的话让你妈说。你觉得怎么样？”
　　“好！”王春莹高兴地拍了一下小手。“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回家也替我捎句话，大爷、大娘都很关心我，我应该去你家给二老报喜，可是，时间实在是安排不开了，你对他们说：过年的时候我一定去你家看望大爷大娘。”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客气客气。”王春莹有些不相信裴春雨的话。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我哪敢瞎说呀。”
　　“那好，我一定把话给你带到。”
　　晚上，裴春雨和王春莹如约来到山泉二饭店，已经们就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刘主任看到裴春雨和王春莹进来就赶紧招呼：“春雨春莹，你俩坐这桌。”
　　裴春雨悄悄地问刘主任：“刘哥，这些人都是来送行的吗？”
　　“是啊，将近七十人，我把二饭店包了。”
　　裴春雨没想到来给他和春莹送行的人竟然来了七桌。他对王春莹说：“咱俩过去跟大家打个招呼。”
　　厂部机关两桌、锅炉车间两桌、机修车间一桌、制酒车间一桌、成品车间和化验室一桌。他俩转了一圈，跟每桌都寒暄了几句才回到座位上，他俩这才看见范主席也在座。“范主席，你也来了？”
　　范主席笑笑。“这么大的好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呢？”
　　“有你在我和春莹就更高兴了。”裴春雨心中暗叹刘主任做事细致，还想着邀请范主席前来给他俩送行。
　　这时，桌上的菜也快上齐了。刘主任站起来大声说道：“大家静一静，恭贺裴春雨和王春莹考上大学的送行宴现在开始。首先，请春雨、春莹的老领导，我们厂工会的老主席，山泉公社的范主任代表大家致祝酒词。”
　　范主席端着酒杯站起来。“山泉酒厂的老朋友们，今天的酒宴一是为了祝贺裴春雨和王春莹一起考上了大学，二是他俩就要离开山泉酒厂了，我们一起给他俩送行。这两位同志在山泉酒厂工作也就一年的时间，但是，他俩在这一年里为山泉酒厂所做出的贡献是非常巨大的，可以说没有他俩的辛勤努力，山泉酒厂今年就不可能获得会城县先进单位的荣誉。因此，这杯酒既是祝贺酒、送行酒，也是感谢酒，我代表大家感谢他俩为山泉酒厂所做出的突出贡献，同时也祝愿他俩在大学校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毕业以后前途更加广阔、更加美好！让我们一起举起杯，干杯！”
　　所有人都站起来一饮而尽。
　　大家坐下以后，刘主任又站起来说：“下面我们请两位大学生给我们讲几句。”
　　裴春雨不知道还有他俩讲话的环节，他小声地跟王春莹商量：“你说吧。”
　　王春莹也小声地说：“我不会说，你代表我说吧。”
　　裴春雨站起来用微笑的眼神向各桌扫视一圈。“到今天为止，我来到山泉酒厂已经一年零两个月了，王春莹也还有半个月就到一年了。一年，在人的一生中只不过是暂短的一瞬，可是这一年对我们俩来说非同寻常，我们在这一年里从厂领导和工人师傅身上学到了很多工作经验和社会经验，这些经验将会让我们在今后的学习和工作中受用无穷。我们感谢山泉酒厂，感谢在座的各位朋友。我代表王春莹。”裴春雨看了一眼王春莹，
　　王春莹马上会意地站了起来。
　　裴春雨提高了声音。“我代表王春莹诚挚滴邀请各位朋友，如果各位以后到雪城一定要到龙川大学找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好好地款待大家。感谢朋友们为我们祝贺，感谢朋友们为我们送行，这杯酒我俩敬各位领导和朋友，我提议：干杯！”裴春雨抬手就把满杯酒倒进了肚子里，王春莹也喝干了杯中酒。
　　接下来各桌都有人过来敬酒，裴春雨又到各桌回敬。这一晚裴春雨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酒宴散席的时候他已经站不稳了。张文和王春莹把他搀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