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李春梅上任已经三天了，今天早上，马厂长和刘主任去县里开会去了，留下她一个人看家。十一点半，马厂长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李春梅连忙跑过去接起电话，她刚“喂”了一声，电话那边就传来刘主任兴奋的声音。“春梅，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厂被评为咱们县先进单位了。”
　　“是吗？太好了。”
　　“我和马厂长带着奖状坐两点十分的火车回去。马厂长说：你把这个消息告诉李主席，让他组织一个迎接奖状的仪式。”
　　“好。”
　　李春梅来到李主席办公室，把电话内容向李主席作了传达。
　　李主席刚上任三天，工作还没有理出个头绪，再加上他连续喝了三天祝贺他荣升的大酒，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听了李春梅讲的电话内容，他也一时没了主意。“你去把春雨叫来。”
　　李春梅把裴春雨叫到李主席办公室，李主席说：“春梅，你再把小刘的电话跟春雨说一遍。”
　　李春梅复述了一遍电话内容
　　李主席问：“这个仪式怎么搞你有思路吗？”
　　“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我得想想。”
　　“好，那咱们就一起想吧。”
　　“你们想吧，我得回去看电话了，我怕马厂长来电话没人接。”李春梅说。
　　“行，回去脑子别闲着，有什么好主意告诉我们一声。”李主席嘱咐道。
　　“嗯。”李春梅回去了。
　　裴春雨想了一会。“李主席，你看这样行不行？两点十分，全厂职工都在厂大门口通往办公楼的路上排成两排夹道欢迎。买两挂鞭炮，挂到厂大门口，看见马厂长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就放鞭炮。办公楼前是锣鼓队，马厂长一进大门，就敲起锣鼓。”
　　“好。”李主席表示赞同。
　　“要是有秧歌队就好了，连吹带扭就更热闹了。”裴春雨有些遗憾地说。
　　“秧歌队现在是没有，不过，吹喇叭的我倒是认识一个。”
　　“那也行啊，最好找四个喇叭匠。”
　　“行，这个事儿交给我，还需要什么？”李主席问。
　　“我马上做一个条幅，挂在办公楼的雨搭上，上面就写：热烈祝贺山泉酒厂被评为会城县先进单位。”
　　“好！”
　　“其它的我也想不起来啥了。”裴春雨挠挠头。“对了，上照相馆找个照相师傅，拍几张照片。”
　　“好。”李主席就知道说好了。
　　“你是不是和两位副厂长一起到车站迎接一下？”
　　“嗯，我再请一下范主任，他要是知道咱们厂被评为先进肯定会非常高兴。”
　　裴春雨又和李主席商量了一下具体细节和次序，两人就分头准备去了。
　　火车正点到达山泉车站。马厂长看见几个厂领导都到车站来接他，非常高兴。他们相互打了招呼就往厂里走。路上李主席简单介绍了厂里准备的迎接仪式。马厂长满意地笑着拍拍李主席的肩膀。“不错嘛，这么快就进入工会主席的角色了。”
　　李主席谦虚地说：“我这不也是赶鸭子上架嘛。”
　　一路上几位领导说说笑笑，快到厂门口的时候李主席让刘主任把镶了镜框的奖状递给马厂长，马厂长抱着奖状满面笑容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几位厂领导，这时，悬挂在厂门口的两挂鞭炮被点燃，一时间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马厂长走进厂大门，队列两旁的喇叭匠吹起了欢快的乐曲。马厂长和厂领导在前面走，喇叭匠跟在后面吹奏，欢迎队伍跟着喇叭匠向办公楼前聚拢。摄影师在马厂长前面举着照相机一边后退，一边拍照。
　　马厂长走上办公楼的台阶回过头，看着聚拢在办公楼前的干部职工们，他高高地举起奖状。“同志们，这个奖状来之不易，这是我们厂三百多名干部职工一年来艰苦奋斗的结果，这是你们的荣耀，我为山泉酒厂有你们这样的干部职工感到骄傲，感到自豪！”马厂长把奖状抱在怀里，向人群鞠了一躬。“我谢谢你们！今天我很激动，我有很多话要对你们说，不过，天太冷了，大家都回去吧，我把想说的话留在今年的工作会议上说，我再次谢谢你们！”马厂长又鞠一躬，然后向人群挥挥手，转身进办公楼去了。
　　几位厂领导跟着马厂长一起到了厂长办公室。马厂长高兴地给大家发烟，发到李主席的时候，马厂长笑着说：“今天这个迎接仪式搞得不错，虽然简短，但是场面热烈，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看来你这个新主席还是很称职的嘛。”
　　李主席双手接过烟，谦恭地说：“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
　　“给你出主意的有小裴吧？”马厂长问。
　　“可不是，主要是他出的点子。”
　　“李主席这头一脚踢得不错，以后一定比我强。”范主席笑呵呵地夸奖道。
　　“范主席你可别这么说，我要跟你学的经验还多着呢。”李主席谦虚地恭维道。
　　马厂长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喝一顿，咱们一起高兴高兴。”
　　晚上快下班的时候，王春莹有些担心地说：“春雨哥，你说咱们的通知书怎么还不到呢？是不是咱俩没考上？”
　　“这两天我也正在寻思这事呢，通知书该到了呀。”
　　“咱俩要是没考上可太丢人了。”
　　“不会的，再等等。”
　　从这一刻开始，他俩的心都开始变得焦虑不安，上班的时候王春莹也不象以前那样顽皮地开玩笑，漂亮的小脸沉得像一汪水。
　　裴春雨毕竟还要比她沉稳一些，看她闷闷不乐就跟她开两句玩笑，哄她开心。
　　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春节了。春节活动也该开始筹备了，裴春雨把去年的活动方案找出来，在文字上做了一些改动交给了李主席。李主席阅后签上名字就交给办公室下发了。食堂又成了乒乓球练习场地，各车间，各部门也开始排练节目，活动室又成了一个热闹的地方。裴春雨和王春莹也忙碌起来，王春莹负责到各车间催问春节联欢会的节目单和节目的排练情况，裴春雨负责各项活动的准备工作。开列奖品、活动用品清单、写谜语、做条幅，每天都忙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时间为录取通知书的迟迟不到而感到忧心。
　　李主席和范主席的工作方式不一样，范主席把工作任务交代之后就大撒手，他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李主席是办公室主任出身，事无巨细，每天都过来询问活动进展情况，有时还跟裴春雨坐下来商量具体细节。
　　裴春雨不太习惯这种工作方式，他主动来到李主席办公室。“李主席，咱们厂有二十多个困难户，每年范主席都带人给这些困难户送十斤白面，一斤豆油，要保证每家过年都能吃上饺子。”
　　“哦，”李主席想想。“粮票和油票是怎么搞来的？”
　　“这个我不知道，听范主席说好像是他找人特批的。”
　　“知道找谁批的吗？”
　　“不知道，去年范主席负责慰问困难户，我负责搞活动，我没参与慰问的事儿。”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来负责。”李主席忙他的事儿去了。
　　
　　一月二十六号。李春梅兴匆匆地跑了进来。“春雨、春莹，你俩的信，龙川大学来的。”
　　裴春雨和王春莹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裴春雨抢过来信，急忙撕开，只见上面写到：
　　裴春雨同学，你已被我校中文系录取，请于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四日至二月二十八日持本通知书来我校报到。下面是龙川大学的落款和红色印章。
　　王春莹看完后问裴春雨：“你是哪个系？”
　　“中文系啊。你呢？”
　　“我怎么是历史系呢？”
　　“我看看。”裴春雨拿过王春莹的通知书一看，果然是历史系。“历史系也很好。”
　　“我怎么会被分到历史系呢？”王春莹还在疑问。
　　“肯定是中文系的人满了呗。”
　　“你怎么进中文系了呢？”
　　“估计是我的分比你高点吧。”
　　王春莹表情失落地看着裴春雨的通知书。“咱俩要是分到一个系多好。”
　　“别不满足了。”李春梅搂着王春莹。“都考上你想进的学校了还不高兴？”
　　“是啊，春莹，好歹咱俩也在一个学校，在不在一个系有什么关系？”裴春雨也劝道。
　　这时，刘主任进来来了。“你们俩是不是收到通知书了？”
　　裴春雨把通知书递给刘主任。
　　刘主任看罢。“龙川大学，这可是大喜事儿啊，说吧，你俩今天晚上在哪请客？”
　　“饭店你们选，想吃啥随便点。”裴春雨大方地说。
　　“对，春雨哥张罗，我花钱。”王春莹也大方地说。
　　“还是我妹妹大方。”李春梅笑着夸王春莹。
　　“姐，你这么说好像是我不大方似的。”裴春雨挑理了。
　　“都大方，都大方，呵呵。”李春梅赶紧把话拉回来。
　　“我去锅炉房看看崔大哥他们什么班儿，最好能凑在一起。”
　　“行，我们俩就回去等通知了。”刘主任和李春梅回去了。
　　裴春雨拿起棉军帽，跑向锅炉房。
　　今天锅炉房是大民子当班，裴春雨把他叫到一边。“大民哥，我考上龙川大学了，你找时间带几个人上我家把栅栏和仓房拆了，少说也能拆三车木头，今年你就不用上山捡柴火了。还有炕琴也送给你了。”
　　“你要走了吗？”
　　“嗯，春节前就走。另外，你交班的时候告诉崔大哥他们，明天晚上五点半我在一饭店请你们吃饭，让他们几个串个班儿。”
　　“行。”
　　裴春雨刚回到活动室李主席就推门进来了，他满面笑容地说：“恭喜恭喜呀！”
　　“李主席，这么快就听到信儿了。”裴春雨赶紧站起来说。
　　“是啊，好事传千里呀，你俩准备什么时候走啊？”
　　“我俩怎么也得帮李主席把春节活动搞完了再走啊。”裴春雨卖李主席一个人情。
　　“够意思！”李主席竖起大拇指。“今晚我请客，为你俩祝贺。”
　　“谢谢李主席，要是请客也应该我俩请你。”
　　“那哪儿行，你俩考上大学得我们给你俩祝贺，就今晚叫上小刘、小李，再请上范主席，就咱们几个。”
　　“李主席，真不用。”
　　“咋地？不给我面子呀？”李主席撂脸儿了。
　　“不是不是。”裴春雨赶紧摆手。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李主席也不管裴春雨答不答应，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