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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战火中的湘北农民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1-26 14:53:23      字数:5064

  新墙河沿线的战火又将河南岸的老百姓烧得不能安生,一般的人都在躲兵躲炮火,西边是洞庭湖,东边是幕阜山,人们不知要往哪儿跑,况且日军一过新墙河,湘北这块狭窄的土地上,到处飘扬着太阳旗。
  沙湾杨家大屋一片混乱,这里原是日军一个重要的渡河点,欧震第4军和梁仲江第60师在沙湾一带筑有阵地。
  9月18日这天,中国军队从河北岸被日军赶过了新墙河,一过来,国军就迅速进入阵地抵抗,机枪哒哒哒地叫着,日军的炮弹呼啸着飞到国军阵地上。
  8岁的杨昶之和6岁的杨杰之吓得哇哇大哭,杨父牵着两个孩子就跑,他们跑进一个淘金矿废弃的洞子里,洞子里已经有了一些人。
  姚婆婆说:“这个斩千刀的日本兵真是窜死,你窜到我们这里来做么里,你荷里不在自己家里安安分分过日子啊。”
  二流子云游说:“姚婆婆你莫骂日本兵啊,他们有顺风耳,让他听见了就下不得地啊。”
  “我就骂他了,你要荷里,我还怕你这个红炮子穿的去投人告状不成?”
  “姚婆婆啊,我能把你荷里,那个日本兵却喜欢花姑娘啊,你阿嘎又不是太老。”
  “起开,起开,你家老娘也是个花姑娘,你去把日本兵带回家去吧。”
  洞子里发出一阵笑声,古爹就说:“你们穷快活啊,炮弹打得多密呢,日本兵就要过河了,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云游说:“他来又如何,我一坨子打死他。”
  “尽吹牛皮啊,你一不练功二不做事,哪来的劲?”
  “古爹你不知道啊,我是闻鸡起舞,我练功的时候,你们都在睡觉,梦中还在对门园里茶蔸上屙尿呢。”
  “我就是做梦屙尿也不是屙在茶蔸树上,一定是屙在你脑壳上,给你洗洗头发。”
  “古爹耶,头发多了不好,尤其是白了不好,你没听说吗,八仙桥那边一个老倌子充做读书人,蓄很长的胡须,还是白色的,日本人硬是一根根给他拔下来了。”
  正说着,一颗炮弹落在洞子外面,砰地一声爆炸了。
  沙湾的国军没能挡住日本兵过河,日军借助飞机大炮掩护,冲杀到河南岸,国军一阵风样撤走了。
  日本兵一过河就开始蹂躏沙湾一带屋场,他们见房就烧,见人就杀。杨星楚一家七口没外去躲兵,他心想,我又没得罪日本兵,他们未必就要与我家人过不去。正这样想时,鸠山小队进村了,他们捶门打户找人,屋场里人全跑了,只剩杨星楚一家没跑,日本兵就将他一家七口捉到地坪里。
  鸠山小队长说:“人家的都跑了,你的为什么不跑?”
  杨星楚说:“我为什么要跑,我又没做坏事。”
  鸠山拍着杨星楚肩膀说:“不跑的好,大大的好,皇军的奖励你们的做靶子。”
  杨星楚没听懂意思,做靶子,做什么靶子,他还以为是算八字,正疑惑时,日本兵围着他一家开始练手了,这人捅一刀,那人捅一刀。日本兵用刺刀杀人时,在躯干部位满身都捅,唯独不捅心脏,他要让你自己痛死。
  一家人各个承受了几十刺刀,早就捅死在地了。
  看山屋的男男女女都躲藏在后墈茴孔里,冈本中队的人把躲藏的老百姓全都赶到地坪里围起来,叫成年男女脱光衣服在光天化日下交媾,男人的阳物吓得不举,就用刺刀逼着女人去摸,谁要是摸了还不举就将二人一起捅死,举了若不进入,也用刺刀将二人捅死,他们看着这群男女交媾,挺着一支枪刺狂笑不已。
  从沙湾渡河的日军越过许胜屋朝下荷塘上荷塘席卷而去,顺着粤汉线一脚跨过清浅的费家河、平桥河,在玉华山一带寻找屋场驻扎下来。
  周至德从黄沙街回家,经过邹家大屋时,看见有几百个日本兵宿营在那里,村子的北头拴着几匹战马,周至德伏在田墈下仔细观察,一共是8匹战马,3个哨兵,其余几百个鬼子全在地坪里架着铁锅造饭做菜,他看着一个个日本兵穿进穿出,看着一缕缕炊烟飘上天空,心想,我何不搞他一家伙?
  周至德是个天生大胆的人,因为有兄弟8人,父母自小就是放牧式管理,使得他成为一个日里不怕人夜里不怕鬼的壮汉,又因为他在家里排行第四,别人就叫他四牛皮。
  回到家里,周至德就专门盘算一件事,如何将这8匹战马偷过来交给国军作战部队,想了一会,就去把平日里玩得最好的几个伙伴叫来商量。
  新生、从鸡和老幺三人来到周至德家里,新生说:“四牛皮你搞得神神秘秘的,么子事呀?”
  从鸡和老幺也附和着问他。
  周至德说:“是这样的,我刚才从黄沙街回家,路过邹家大屋,看见那里驻扎了许多日本兵,村北头樟树上拴了8匹战马,好爱人的马啊,我想去把它们偷来送给国军部队。”
  新生说:“四牛皮你莫不是做梦吧,脑壳不发烧吧?”说完,他就去摸周至德的脑壳,摸得周至德眯眯地笑。
  从鸡说:“是啊,这可能吗,我们手无寸铁,他们几百人,又有机关枪、迫击炮和手雷,还不把我们打成肉泥?”
  老幺说:“就是,从黄沙街到我们余兰才几里地,我们偷了他们的马,倘若被他知道了,还不来杀绝我们屋场。”
  “怂包,我就晓得你们冇一腩用,”周至德粗鲁地说,“人还冇死,生怕腩烂了!”
  新生几个人都格里格里笑起来。
  “笑死啊,又不怕丑,三个人胆子加起来不如我一个人大,我替你们羞啊!”周至德心里有气。
  “四哥你莫生气啊,你看,你死得起,你家里有8兄弟,打死你一个不要紧,我们三人都是独子,死了就断根了,你说是不是?”
  从鸡说:“要不这样,你和你家里老爷老娘商量商量,我们要是被打死了,就把你们兄弟赔给我们家,死一赔二。”
  老幺说:“要得要得,这是个好办法。”
  周至德站起来说:“你们放宽心,你们只同我去做伴,稍微做点事,杀人和牵马都归我,你们只在马屁股后面赶马和覆盖马蹄印就是啦。”
  新生三人不说话了,站起来就同周至德走。
  来到邹家大屋,他们伏在田墈下观察,大数睏尽时,他们也靠在田墈下睡了一个时辰,等到日本兵睡死以后,周至德4人就摸到了哨兵身边。
  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只见3个哨兵也睡死了,而且还打着鼾,隆隆的鼾声一个赛比一个。周至德叫伙伴们蹲着不动,自己一人上前来到哨兵身边,看见哨兵确实睡死了,就用锋利的菜刀在最外一个哨兵脖颈动脉上割了一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哨兵倒在地上不起。
  周至德装起哨兵来,也跟着打起鼾声,见旁边哨兵依旧打鼾,就上前去把另外两个哨兵也切瓜了。
  干掉了哨兵,周至德对着同伴打了个呼哨,新生几个人就上去了,他们快捷地解下马匹缰绳,牵马上路了,有人在前面牵扯,有人在后面一边赶一边掩盖马蹄印。
  翻过了大山岭,翻过了道士坡,又翻过了梨树坳,周至德他们来到中国军队驻地,将8匹战马交给了国军。
  这时,天已大亮,接马的吴营长心里窃喜,这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战马,部队如虎添翼,他在周至德胸脯上打了一拳说:“好样的,你比我的兵还要行啊。”
  周至德笑着说:“这没啥敖的,我本来就是个乡丁么,经常参加游击队活动。”
  “你这么敖,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氏?”
  “我叫周至德,周文王的周,夏至的至,德行的德,其实,这就是小事一桩。”
  “哎呀呀,周至德,我都分不清啦,你这是谦虚还是骄傲?我就是派一个班国军去,也不见得办得了这样的大事,杀了3个日本兵,还偷来了8匹战马,多大的功劳啊。”
  “吴营长你不知道啊,我们周至德的外号就叫‘四牛皮’,牛皮大王一个,他吹一口气,就可以吹破牛皮,”从鸡在一边倒败周至德。
  “其实不是吹破牛皮,而是他一口气可以吹破天,”老幺在一边又补了一句。
  从鸡又说:“吴营长你要奖励我们一点什么吧,是金子还是银子,法币也是可以的,或者,给我们一人一把枪?”
  吴营长笑了笑,看着周至德几个伙伴就问他们是不是有意投军,几个人都摇摇头表示无意。
  周至德说:“吴营长,我想试试骑马,可以吗?”
  “你骑过马吗?”
  “没骑过。”
  “你可以试试,不过,要准备摔跟头,这几匹马可能有点烈,你就试试吧。”
  周至德瞅住一匹高大的枣红马一脚跨了上去,那匹马见不是熟主,又是腾挪又是乱踢,把周至德掀了下来,还把一个士兵踢伤了。
  留周至德几人吃了早餐,临走时吴营长说:“周至德你回去后注意点黄沙街那边日军情况,有机会就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去干他一票。”
  周至德说:“好的,只要有机会,我就来报告吴营长。”
  周至德回到余兰后,每天总要去黄沙街一趟,过了几天,又有一批日军从新墙河过来,还是驻扎在邹家大屋,大约是一个大队,五六百人的样子。
  周至德约了新生,二人来到吴营长驻地,把情况汇报给吴营长,吴营长说:“这样吧,看这天好像要下雨,明晚行动吧,我们去一个连兵力袭击他一下,你们二人带队。”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雨,凉飕飕的,宿营在邹家大屋的日军就在这里呆着没动,到了晚上,雨也停了,刘连长带着一连官兵在周至德和新生的导向下来到邹家大屋旁边。
  邹家大屋里面住不下这么多日军,就有人在地坪里扎帐篷宿营。按照计划,刘连长三个排的安排是,两个排在前开枪,一个排在后扔手榴弹,打完就走。
  刘连摸了过去,还没到指定位置,一个士兵就朝日军哨兵开火了,枪声一响,帐篷里的日军就嘭了出来,屋内的日军也在提枪往外冲,刘连的士兵慌乱中朝地坪里日军扔去十几颗手榴弹,转身就跑了,日军追了过来,天太黑,又是陌生地,追击不远,日军就撤回去了。
  这次夜袭,杀死了20几个日本兵,刘连倒是毫发无损退回驻地,吴营长还是感谢周至德,他说周至德做得比他的兵士要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兵料子。
  驻扎在邹家大屋的川琦大队,第二天在秋雨住点后就朝湘阴开拔,走了半天工夫来到湘阴县协南乡,这里山叠山,岭叠岭,一条条冲叉将一座座山包隔开,冲叉横一条竖一条,无论走到哪里,地形大致相同,实在看不出它们的区别,川琦大队长想,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川琦大队长让传令兵叫停了队伍,日本兵原地站在那里休息。这时候,协南中心小学放学了,一个叫金继贤的学生朝川琦大队走来,一座山隔着,金继贤看不见山这边的日军,更不知道危险就摆在他面前,他只顾着低头往前走,刚翻过小山包,他就看见了那支浩荡的日军川崎部队。
  金继贤在山岭上犹豫了半分钟的样子,他车转身就往回走。当他在岭上看见日军的时候,川琦大队长同时也看见了他,现在见他车转身往回走,就派了两个卫士骑马去把他抓回来,只几分钟工夫,金继贤就被两个日军卫士带到了川琦大队长面前。
  川琦大队长看着眼前这个稚嫩的男孩就说:“你的别怕,我们大日本皇军都是大大的好人,爱护小孩的,你的叫什么名字,什么的干活?”
  金继贤昂着头说:“我叫金继贤,在学校里读书。怎么啦,你们既然是好人,为什么抓我?”
  “哟西哟西,你的问的好,我们的不是抓你,我们的是把你的请来给我们帮忙的干活,干好了有奖。”
  “做什么事?”金继贤望着川琦大队长这个老鬼子问。
  “你的带路,去湘阴县城的干活。”
  “我要读书啊,如果旷课了,先生要打我板子的,”金继贤瞟了川琦大队长一眼,继续说,“我今天学了《邶风·击鼓》,背给你听听: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川琦大队长毕竟不懂中国文化,他只会说几句中国话,不知道金继贤背诵的诗有什么意义。他把战刀插进刀鞘里,指着前面说:“金的,走吧!”
  金继贤想了想就走到了日军队伍前面,川琦大队长跟着走在他后面,提醒他说:“去湘阴县城的干活,你的知道啦?”
  金继贤说:“知道啦,你们只管跟着走吧。”
  金继贤继续往前走,慢慢脱离了大道,川琦大队长有点疑惑,照想,道路应该越走越宽阔,怎么会越来越小呢?
  川琦大队长策马拦住了金继贤说:“你的带错了道路,死啦死啦的有!”
  金继贤说:“没错,就是这样走的。你要是不信,那就还是走回去吧!”
  川琦大队长似信非信,自己又不能确定,只能跟着金继贤走了。金继贤很有主意,从一开始就有了主意,他要把这伙日军带进金挎里中国军队的伏击圈,国军一个师驻扎在那里。
  慢慢的,队伍又上大道了,金继贤继续走在前面。
  前面的路进入了一个狭长的山区,这就是金挎里,大路两边都是高山,山上树林阴翳,国军丁炳权师一个团驻扎在山上,工事修好半年了,阵地上的草也已长高,覆盖了修战壕新挖出来的泥土,走在路上,根本看不到战壕的痕迹。
  于占魁团长早就看到了一队日军押着一个中国小孩走过来,下令各营做好战斗准备,隐蔽好自己。
  川琦大队长走到这里也是一惊,他叫队伍停下来,令迫击炮朝大路两边山上轰了十几炮,见无动静,就在金继贤带领下踏入于团长的伏击圈。
  于占魁看着一大半日军走进了伏击圈,就提枪开了一枪,他的枪一响,国军将士的枪都响了起来,川琦大队的人马立即卧倒在地开枪还击,由于地形的差异,他们的枪弹只能起到压制作用,国军冲出战壕,向下面路上投掷手榴弹。
  川琦大队长第一反应就是抽出战刀捅在金继贤胸膛上,鲜血从金继贤嘴角里飙出来,他看着气急败坏的川琦大队长,说:“老鬼子,你去死吧,中国万岁!”
  川琦大队长抽出战刀,又朝地上的金继贤扎了几刀。这时,一个弹片飞了过来,扎进他的大腿,忙叫人后退,日本兵退出了国军伏击圈。清点人数,有一百多人被打死在那条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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