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柏辉章第102师

　　1941年9月18日，阿南惟几选择这个日子向新墙河中国军队正式开战，让中国人再一次尝到耻辱的味道。
　　还在头日晚上，北野宪造第4师团，突然以大炮轰击潼溪街柏辉章第102师阵地，旋复施放毒气弹，掩护步兵渡河。第102师一部奋勇抗击，将过河的日军打了回去。
　　把过河的日军打回去后，102师参谋处主任李铁轮忽然想起了白天俘获的那个日本军曹，就叫人押了过来，李铁轮指着一把椅子对日军军曹说：“坐下吧，我问问你，你们在北岸集中了多少军队？”
　　军曹回答说：“4个师团又4个支队。”
　　“都是哪些部队？”
　　“第3、第4、第6、第40师团，荒木支队、早渊支队、江藤支队、平野支队。”
　　“就这些部队？”
　　“主要的是这些，还有飞行团，还有海军舰队，还有工兵和炮兵，只不过我的不太清楚。”
　　“你为什么这样老实，不想着要逃走或者自杀？”
　　“你军大大的好，有名有名的军队。我的是俘虏，不杀俘虏大大的好!第一次会战，我的和你们师打过交道，知道你们是硬汉，大大的好！”
　　李铁轮将这些情况报告了柏辉章。
　　9月18日拂晓，阿南惟几按预定计划，令部队开始进攻，日军在炮兵、航空兵火力支援和战车协同下，分途向小塘、四六方、潼溪街、杉木桥等处强渡，欧震第4军奋力抵抗。日军以在西塘的第6师团当面作为突破的重点而攻向新墙河以南的杨林街，日军为了突破新墙河，加强了进攻的火力，命令各部队同时行动。
　　天亮后，秋山丰次的第1飞行团和远藤三郎的第3飞行团，从武昌和汉口机场及在岳阳以北对岸的白螺矶机场连续起飞，在新墙河一线上空约20公里的正面，始终保持有50架左右的作战飞机，进行轮番攻击轰炸，不停地俯冲扫射，来回投弹，瞬间投下成吨的炸弹，中国军队被打得抬不起头来。日军部署在北岸的炮兵群计322门火炮，不断地进行齐射，实行火力压制，在短短几小时内将几万发炮弹倾泻在中国军队阵地上，阵地最前端的第4军第102师首当其冲，阵地处处笼罩着炸烟，工事被严重破坏，士兵伤亡惨重。随后，日军步兵在炮火和飞机的掩护下发起冲锋，冲向潼溪街柏辉章第102师的阵地，日军趁机用冲锋舟强渡新墙河。
　　看到日军乘冲锋舟渡河，隐蔽在山峡两侧国军机枪掩体里的枪炮，也顾不得飞机轰炸扫射了，暴露出来一齐向河中日军开火，以交叉火力封锁河面，阵地上的守军也利用残余工事顽强射击，日军纷纷栽倒在河里，强渡失败。
　　日军无奈，只得用飞机和大炮封锁河面，抢修之前被中国军队炸毁的桥梁。102师早料到日军会用这招且已备好应对之策，官兵们秘密推出重迫击炮，几轮齐射，桥梁被准确击中并坍塌，正在修桥的日军工兵死伤惨重。
　　日军使用汽艇强渡数小时，都没有得手，随即以飞机大炮封锁江面，并且使用坦克抵近炮击，开始修复新墙河上在上次会战期间被炸毁的军用桥梁。
　　102师迫击炮几十发炮弹准确地砸过去，这座桥梁很快就被炸塌。桥上的日军工兵在炮击中纷纷落水，有的被冲走，有的爬上岸。
　　国军前沿阵地被日炮摧毁，在童溪街一带，日军以40几门重炮轰击国军102师阵地，掩护数千步兵强渡新墙河，国军集中全力，杀伤大量渡河日军。
　　国军阵地被一块块撕碎摧毁，数小时后，102师306团正面阵地被突破，日军骑兵向102师纵深冲了过来。
　　已有不少日军部队渡过了新墙河，306团第1营500多人守在笔架山阵地。日军13联队2000多人围攻笔架山，第1营伤亡惨重，无力坚持，只得向后方要求支援。
　　柏辉章正愁无兵可用，正巧杨炯工兵营赶来，杨炯带着工兵营和几百农民正破坏公路撤到师部复命，柏师长如获救命稻草，命杨炯营去支援。
　　柏辉章对杨炯营官兵说：“日本兵杀过来了，我没办法，只能将你们工兵营派上战场，你们要是不愿意去，也可以撤走，看着办吧！”
　　工兵营官兵回答说：“工兵也是兵，我们早就想打鬼子了！”
　　这天晚上，杨炯营上了笔架山，他们的枪有的有刺刀，有的没刺刀，有刺刀的也不会拼刺刀，和日本兵肉搏，往往占不到赢边，只好拼命，拉响手榴弹和日本兵同归于尽。
　　战到最后，全营仅剩杨炯营长和30个士兵，其余全都战死，笔架山满山的尸体。
　　到这个时候，102师已经苦战24小时，一线阵地已经被突破大半，他们伤亡惨重，却仍在坚持。
　　刘威仪305团第1营守卫古家村，和日军血战多次，仅剩100多人。第2营守卫黄泥港，拼杀到最后，仅剩代理营长徐锦江和18名战士。
　　柏辉章说：“你们撤回来吧。”
　　徐锦江回答：“我们全营弟兄都战死在这里，他们都是好样的。现在就剩我们19个人，如果这样撤走，以后还怎么见人。战死在这里算了！”
　　柏辉章拿着话筒怔在那里出神，仿佛看到了一地的尸体。
　　随后，日军骑兵大队冲入黄泥港，徐锦江和18名士兵冲上街道和日军骑兵肉搏，全部战死。
　　第3营也在激战，营长孙国桢殉国，全营伤亡殆尽。
　　据守在草鞋岭、鸡婆岭的孙国桢营和据守在黄陵港的徐锦江营整营整营战死，刘威仪305团就这样基本打光。
　　还在上午9时，日军以伞兵在第4军后方空降，欧震第4军阵地遂被日军突破。欧震便令右翼张德能第59师后撤至朱公桥一带，准备对到达新墙河以南之敌进行侧击。
　　看到欧震第4军在新墙河防线与日军展开激战，杨森终于明白，大战已经来临，根据战况，他决定在其防区进行层层抗击。上午9时10分下令：
　　（一）第4军之59师集结于胡少保、102师集结于黄伏太、配属该军之60师及该军之90师，在杨林街、黄柏祥、长湖之线拒止敌人。
　　（二）第58军之新编第11师集结于王家屋、新编第10师向杨林街方面之敌进行侧击。
　　（三）第20军之第134师立即向西转移至黄岸市，归58军指挥。
　　数十架日机在国军阵地上空大肆轰炸，地面日军开始集中火炮轰击102师阵地，日军再次疯狂渡河，第102师实在挡不住了，柏辉章遂令部分官兵转移到第二线阵地继续防守，余部务必坚守，直到一兵一卒。
　　没多久，102师第一线阵地全被摧毁，我军伤亡惨重。
　　数万日军以骑兵数千、战车数十辆为先导，蜂拥渡河。
　　数小时后，日军渡河成功，突破中国军队第一线阵地。
　　102师全师撤出阵地时，坚守在童溪街的工兵营30人在杨炯营长的带领下，袭击日军辎重队夺取大量枪支弹药后，撤到岳阳大云山组织游击队继续打击日军。
　　重机枪连连长曾计凡只身一人来到新墙河边查看阵地，他是岳阳县月田杨林村下曾家人，对这一带地形自然不熟。不曾想，曾计凡一来就闯入了日军阵地，正当他张眼四望时，忽然从日军阵地里冒出4个身材高大的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大声咆哮着猛扑过来，曾计凡望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立即把手伸进腰间摸出两把20响的手枪，打开了保险。这时，两个日本兵嚎叫着冲上来想抓活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曾计凡正在掏手枪，以为自己牛高马大活捉一个人回去应该没问题，何况这个中国人还是个官。
　　日本兵一心想活捉曾计凡，跑在最前面的那个日本兵向他扑来，他把手枪抵住这个日本兵的胸膛，扣响扳机将其击毙。第二个日本兵扑过来抱住他也想抓活的，曾计凡反手一枪，这个日本兵也随即倒地身亡。
　　剩下两个日本兵对活捉曾计凡还是不死心，从20米远的地方冲上来还想抓活的。只见曾计凡左右开弓，将这两个日本兵当场击毙。
　　日军突破第102师防线后，又迅速占领陈侃第90师阵地，并用开路车在旱田赶筑各路，分头向黄沙街、大荆街、关王桥前进。
　　柏辉章下令全师转移到二线阵地。师部的转移却遇到了困难，警卫部队上前线去了，师部仅剩下几个参谋和勤务兵，日军骑兵又在到处乱窜，根本没法撤退。
　　柏辉章说：“大家都走吧，再不走，都会被炮打死的。”
　　才说完，几发炮弹袭来，气浪把两个师参谋掀翻在地，没走多远，30几个日军骑兵追了上来，刘铁轮大惊，让柏辉章师长赶快往山上跑，自己带着几个参谋和勤务兵留下阻击敌人。
　　柏辉章不想走，他拔出手枪，指挥大家准备抵抗时，杨炯营30几人冲了过来，刘铁轮很高兴，总算多了一些力量。
　　日军骑兵越来越近，刘铁轮说：“这是敌人侦察部队，后面是他们大部队，我们不要开枪，赶快上山躲避。”
　　柏辉章制止说：“不能躲，杨营长，你马上带人迎上去打，狠狠开枪。”
　　杨炯说：“我们就这点人，如果一打不就暴露目标，敌人追过来怎么办?”
　　柏辉章说：“这是命令，你去执行，稍后再说。”
　　杨炯带人迎上去，射击了几分钟。走在最前的日军两骑兵中弹落马，余部哇哇叫着一拥而上。
　　杨炯大惊，心想这下完了，肯定要全部战死了。没成想，日军骑兵冲了几步，突然勒马回头跑了。
　　杨炯他们赶快回来，跟师部的人爬到山顶一看，发现一个中队的日军骑兵杀了回来。
　　柏辉章说：“你们没实战经验，不懂这个。我们如果不打就跑，两条腿哪能跑过这些骑兵的四条腿，必死无疑，所以一定要拦在大路上迎上去打。日军骑兵看我们敢这样打，肯定会认为我们是大部队。他们是侦察部队，不敢和我们决战，只好回去汇报，带着步兵来打。等他们步兵来，我们已经跑远了，他们还打谁去。”
　　这时，一架日机飞来，朝他们投下两枚炸弹。山地崎岖不平，炸弹落在坑洼里没有炸中人。
　　柏辉章说：“这里还是太危险，我们赶快撤退到二线阵地去。”2小时后，柏辉章退到二线阵地，一来就接到欧震军长电话。
　　欧震说：“柏师长，请你们师务必继续坚持防御，全力阻拦敌人前进，掩护其他部队完成反击部署。”
　　柏辉章道：“还如何打啊，我们师还剩不到一千人，军部至少派一个团来支援我们。”
　　欧震想了会说：“没有援兵给你，你们自己坚持！”
　　柏辉章对师部各人说：“我们孤立无援，只剩死战一途，我去第305团督战，陈副师长去第304团，马上就出发，要死大家死在一起就是了，参谋长留下负责师部事务。”
　　参谋长熊钦垣说：“师长亲上战场，官兵必受鼓舞，以一当十，只是太危险，您还是慎重考虑。”
　　柏辉章二话不说，拿起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塞入枪套，和陈伟光一起走了。
　　306团在苦战，团长陈希周几次向柏辉章告急，柏辉章紧急命令102师的补充团占据二线阵地，防止日军骑兵继续突进，同时对陈希周说：“不准后退一步，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否则杀你的头！”
　　杨森见日军突破新墙河第一线阵地，急令孙渡第58军和欧震第4军另一部迅速由大云山战场赶到新墙河南岸阻击日军，但为时已晚。新墙河第一道防线被突破后，沙港河以西和粤汉铁路的两侧，漫山遍野都是日军。
　　日军在突破新墙河守军防线后，便如入无人之境，三路日军齐头并进：中路第3、第6师团向草鞋岭、关王桥、长乐街、瓮江等地进攻；左路第40师团从杨林街东侧向平江、三角塘方向攻击，右路第4师团从潼溪街经黄沙街向汨罗江进攻。
　　渡至新墙河以南的日军第11军各部，在空军及大量的炮兵和坦克联队的支援下，相互齐头并进，发动了猛烈的强攻，并紧随着第4军一线撤退的部队，于中午到达了该军的预备阵地。中午，南侵日军窜达长湖一带。
　　根据以上的紧急战况，第9战区的薛岳令在幕阜山区的部队向西侧击，以牵制该敌继续南进；加强汨水一线的防守兵力；向长沙增调部队；令预备队向浏阳以东的山区集结。18日午后，电令各部队：
　　（一）第27集团军以第20军（其暂编第54师仍留守通城）即向朱公桥方面协同第58军、第4军（及配属的第60师），务于19日拂晓向敌进行侧击。
　　（二）第37军（缺60师）以140师一部担任长乐街附近汨水南岸的守备，主力于麻峰嘴附近占领阵地。
　　（三）第99军以92师推进至三姐桥，99师推进至文家山占领阵地，均归担任汨水沿线防守的第37军指挥。
　　（四）第26军由浏阳以西向北推进至金井、将军坝地区，限20日拂晓到达。
　　（五）第10军于18日由衡阳开至株洲以北浏阳河南岸的东山、渡头市、普迹市待命。
　　（六）第74军由分宜开至万载及万载以西的柏树、潭埠、黄茅镇，限于23日到达。
　　（七）第30集团军的第72军，由修水县以东的三都及在修水县附近开向以北的通城准备反攻（之后改令向西开至平江）。
　　（八）炮兵指挥官王若卿率74军炮兵团开至金井，并指挥重迫击炮第2营协同第37军作战。
　　梁仲江第60师也打得很苦，梁师和柏师并肩防御。坚守12小时后，该师被打残，被迫退守二线，日军骑兵紧追不舍。稍后，粱师奉命追击南下日军，又被日军集中主力回头猛击一棒。
　　师参谋处上校主任陈燕茂奉粱师长令，去一线查看战况。回来时发现师部已被日军击毁，留下一地尸体，有师部特务营的，也有日军的。
　　陈燕茂懵了，前后不到半小时啊！
　　师部领导均不知道去向，也不知是死是活。日军和梁师在抱团绞杀，阵地犬牙交错，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均无可能。
　　到黄昏，日军因为不善夜战才停止攻击，陈燕茂赶忙收拢一线部队，最终只找到3000多人，全力突围出来。他们连夜从小路走了几个小时，才在森林中遇到粱师长一行人。
　　原来陈燕茂刚走，师部就被一支日军部队袭击。师部被大股日军突袭后，粱师长赶忙指挥特务营抵抗，随后安排师部撤退。日军数量超过千人，特务营只有300多人，很快被日军打垮，营长也战死。日军尾随追击，师部仅有一个警卫排保护，无力抵抗，只能冲入森林躲避。但日军紧追不舍，师部一行人只得丢弃辎重文件，轻装狂奔了几个小时才勉强逃脱。
　　18日晚，敌主力窜至关王庙、大荆街，欧震第4军进行抗击，在消耗一部日军力量之后，按预定计划放开正面，主力转移至步仙桥、双石洞、洪源洞、向家洞一线，协同第20军、第58军对日军进行侧击、尾击。日军以为国军溃败，大军遂贸然深入。
　　日军第3、第4师团及早渊支队沿粤汉铁路两侧地区迅速向南突进，第3师团一部迂回至欧震第4军侧后。
　　至16时，第4军第二线阵地又被日军突破。
　　日军超过国军向南突进，欧震第4军、孙渡第58军跟在后面，未能超越日军。欧震鉴于日军兵力占优势，攻击猛烈，且有空中支援，正面阻击已不能奏效，遂令各师逐次掩护，向关王桥以东双石洞、洪源洞、向家洞等山地转移，暂避日军锋芒，占领有利阵地，以便于尔后机动或侧击日军。
　　晚上，日军占领黄沙街、大荆街，并将欧震第4军逼进深山。晚上10点半，第9战区为加强湘北方面主战场力量，令韩全朴第72军从修水、三都地区西进至通城附近，并指挥暂编第54师，准备担任该方面的反击作战。令杨汉域第20军进至王安屋、朱公桥方面，协同孙渡第58军、欧震第4军向西侧击渡河南进的日军。
　　薛岳根据预定的在汨罗江两岸与日军决战、反击而歼灭日军的计划，命令第37军(欠第60师)守备浯口至骆公桥之线;第99军的第99师守备络公桥以西、营田至湘阴之线;第92师推进于三姐桥以北，占领阵地，统归第37军军长指挥，坚决阻击日军;第26军主力即由浏阳开赴金井附近;第72军改调平江，准备作战。随后，第九战区又命令第27集团军各军向汨罗江以北日军侧背的长乐街、磨刀石、归义、新市等地攻击，迟滞其南进;命令第26军由金井向瓮江推进;令在衡山、渌口的第10军即向高桥、金井一带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