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蒋大国！”
　　正在采石场装车的蒋大国听见有人喊他，寻声望去，心中大骇。那不是裴春雨吗？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远处的裴春雨向他招手。他本不想过去，可是跟他一组的装卸工都在看着他，如果他不敢过去，那就等于在这些人面前栽了面儿。再说，他不过去，裴春雨就有可能过来，那样的结果会更加糟糕。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向裴春雨走去，为防万一，他手里拎着那把装车的铁锹。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裴春雨问来到他面前的蒋大国。
　　蒋大国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摇摇头。
　　“我告诉你，你必须跟高杜鹃分手！”裴春雨的眼里流露着骇人戾气。
　　“凭什么？”饶是蒋大国害怕裴春雨，这么大的事儿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凭什么？”裴春雨脸上带着轻蔑。“那我告诉你：第一、杜鹃她妈不同意了。第二、杜鹃也不同意。第三、昨天智明，顺子他们几个请我和罗明、大军一起喝了酒，他们发誓说以后不会再跟你混了。就凭这三点够不够？”
　　蒋大国没想到罗明也是裴春雨的朋友，更没想到裴春雨会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拉走了以前任他驱使的几个兄弟。他的心失落到了极点。但他还有最后一根稻草。“老高家还欠我家一千块钱呢。”
　　“这我知道。这笔钱是你们家想逼高杜鹃嫁给你主动送给高家的，按我的意思根本就不用还你。”裴春雨顿了一下。“可是杜鹃她妈说：要把这笔钱还给你。你知道她家现在没钱，可杜鹃她妈说她家年年养猪，分几年把这笔钱还清。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裴春雨的口气非常强硬。
　　蒋大国转动着眼珠不说话。
　　“哼！”裴春雨冷哼一声。“你不要想什么鬼主意，告诉你，你在山泉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无论公社还是派出所都不会有人罩着你，这件事你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找人天天削你，直到把你削老实为止！”他大声威胁道
　　这下蒋大国害怕了。三猴子挨打的事他知道，他还去医院看过三猴子，三猴子说这事儿是裴春雨找人干的。想想那些人出手之狠令他胆寒。他像泄了气的皮球，拖着铁锹掉头就往回走。
　　“站住！”裴春雨以为他不服。
　　蒋大国回过头，假装强硬地说：“我以后不去找高杜鹃不就行了吗？”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裴春雨警告他。
　　没动任何干戈就轻松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裴春雨的心情特别轻松，回到酒厂他直接到化验室找到李春梅。“姐，你去告诉杜鹃，蒋大国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了。”
　　“解决了？”
　　“嗯。”
　　“怎么解决的？你俩动手了？”李春梅很好奇。
　　“没有，我找他谈了谈。”
　　“就这么简单？”李春梅不信。
　　“嗯，他就是个熊包，我一吓唬他，他就同意跟杜鹃分手了。”裴春雨说得很轻松。
　　“呵呵，厉害！”李春梅给裴春雨亮了一个大拇指，转身向成品车间走去。
　　“杜鹃！”李春梅站在成品车间大门口向高杜鹃招手。
　　高杜鹃放下手里的活，向李春梅跑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事儿春雨帮你解决了，蒋大国同意跟你分手了。”
　　“真的？”高杜鹃不敢相信裴春雨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嗯，春雨刚告诉我的。”
　　高杜鹃眼里流出了两行眼泪。
　　“你哭啥呀？这不是好事儿嘛。”
　　“一想到我们家伤春雨那么深，春雨还帮我，我的心里就不好受。”高杜鹃用手抹去了眼泪。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以后就没事了。”李春梅劝道。
　　“你替我谢谢春雨。”
　　“好。”
　　裴春雨回到办公楼，路过范主席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范主席办公室的门开着。他跟范主席打了个招呼。
　　“春雨啊，来来，我正想找你呢。”范主席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坐。”
　　裴春雨坐下。
　　范主席问：“总结材料我看了，写得不错，是李春梅写的吗？”
　　“是李春梅和刘秘书她俩写的。我让他俩每人都写了一份，两份总结都写得很好。我让李春梅把刘秘书写得精彩部分融合到她的材料里了。”
　　“你没帮着修改？”
　　“没有，她俩的进步都很快，以后有什么材料你可以直接交给她俩来写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俩能把材料写得这么好。”
　　“其实她俩都有文字基础，只不过以前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嗯。”
　　“材料报上去了吗？”
　　“昨天我们开会讨论了，基本没做修改，下午就报给工业科了。”
　　“但愿我们能被评上先进单位。”
　　“从目前的情况看大有希望。”范主席很有信心。
　　裴春雨回到活动室。王春莹又跑过来撅着小嘴儿问：“你去干啥了？”
　　“你这个丫头，还没跟你处对象你就看着我，这要是处了对象还了得？”
　　“人家担心你嘛。”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想说说你，试也考完了，也不用复习了，你是不是不用住宿了？”
　　“我住习惯了，不想每天都坐通勤车。起早贪晚地太辛苦。”王春莹的理由很充分。
　　这段时间，他俩晚饭后基本都是各回各的宿舍，裴春雨没有听到别人讲究他俩。
　　一个月后的一天，范主席推门进来了。“春雨，你来一下。”
　　裴春雨跟着范主席来到他的办公室。“你跟王春莹处对象了？”范主席试探着问。
　　“没有啊。”裴春雨以为厂里有人说闲话了。
　　范主席笑着问。“你是不是去过王春莹家了？”
　　“是啊。”
　　“小王他爸对你的印象挺好吧？”
　　“嗯，还说让我以后经常上他家陪他喝点儿酒唠唠嗑。”
　　“你都跟她爸说我什么了？”范主席依旧笑呵呵地问。
　　裴春雨不知道范主席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说什么呀。”他的脸色有些紧张。
　　“呵呵，你别紧张，我不是说你告我状了。”范主席笑着说：“前些天，县里派人到咱们厂考察干部，分别找了厂长、几个副厂长和我谈话。昨天，县里来电话，说王主任要找我谈话，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就赶紧去了，你猜王主任找我干啥？”范主席卖了个关子。
　　“干啥？”
　　“王主任说：山泉镇自从蒋主任出事儿以后，原来的牛副主任提了正主任，还有一个副主任的空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要调我去当副主任。”
　　“这是好事啊。”裴春雨这才放下心来。
　　“是好事儿啊，不过我想：王主任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个阶层的干部呢，一定是你在王主任面前说了我的好话。”
　　“其实我也没说啥，我去春莹家的时候，她爸问了我一些咱们厂的工作，我就实话实说了，他爸也没流露出要提拔你的意思啊。”
　　“呵呵，傻小子，这事儿涉及到组织原则，王主任能跟你明说吗？”
　　“范主席，你提拔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是你干的好，被上级领导发现了。”裴春雨不想凭功买好。
　　“算了吧，你不承认拉到，我心里有数，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过两天咱俩得喝一顿，对了，叫上小王。”
　　“你什么时候去上任？”
　　“王主任说越快越好，可我得先把工作交接了呀。”
　　“你调走了谁来接工会主席？”
　　“不知道，这要看老马的意思了。”
　　“马厂长知道你要调走吗？”
　　“我正要跟他说，这不是先找你了吗？”
　　“那你快去吧，要不，马厂长该挑你理了。”
　　“嗯，我这就去。”
　　裴春雨回到活动室。王春莹问：“范主席找你干啥？”
　　裴春雨高兴地说：“好事儿，他被提拔到咱们镇当副主任了。”
　　“真的？”王春莹也很高兴。“看来你跟我爸夸范主席没白夸。”
　　“别瞎说，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裴春雨板着脸纠正道。
　　王春莹吐了一下舌头。“这件事儿我爸没跟我呀。”
　　“这么大的事儿能随便说吗？”
　　王春莹假装不满地说：“哼，下次回家我得好好批评批评他。”
　　裴春雨被她逗笑了。“你胆儿肥了，连王主任也敢批评。”
　　马厂长听到范主席被提拔的事情非常吃惊。“我说老范哪，这事儿你一点口风也不跟我漏，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他的口气带有明显的埋怨。
　　“老马呀，这你可冤枉我了，事先我也一点都不知道，昨天我接到县里的电话，下午就赶到了县里。回来的时候厂里已经下班了，上午我就找你来汇报，你还想让我咋地？”范主席耐心地解释。
　　“呵呵。”马厂长笑了。“我说嘛，咱俩这么长时间的老朋友了，有事儿你不会跟我打埋伏的。”
　　“是啊，刚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吃惊。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事儿可能跟裴春雨有关，可是我刚才问他，这小子死活不认。”范主席跟马厂长无话不谈。
　　“裴春雨？这事儿怎么会跟他有关？”马厂长如坠雾里。
　　“呵呵，你不知道吧？裴春雨去过王春莹她家。”
　　“哦。”马厂长似有所悟。“这就说得通了，我还纳闷前段时间县里为什么会来考察干部，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马厂长递给范主席一颗烟。“裴春雨这小伙子不错，知恩图报。”
　　“可这小子他不承认啊。”
　　“不管他承不承认，这都是一件大好事。我要给你开一个盛大的欢送会。”
　　“呵呵，开欢送会可是要花很多钱的，你马小抠不心疼啊？”范主席笑着揶揄他。
　　“那得分什么事儿，你老范为山泉酒厂立下了汗马功劳，我要是在你身上还省钱那也太对不起你了。再说在咱们自己的食堂吃也花不了几个钱。”马厂长说得很真诚。
　　“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范主席高兴地笑了。
　　马厂长一本正经地对范主席说：“老范，你看谁来接替工会主席比较好？”
　　“这是你组建班子，你认为谁合适就选谁，我不好发表意见。”
　　“哎，我说老范，你还没走呢就跟我分心眼儿啊。你信不信我给县里打报告说咱们厂离不开你，让你走不了？”马厂长威胁道。
　　“好啊，正好我跟你老哥还没处够呢。”
　　“这个事儿来得太突然，你帮我参谋参谋。”
　　“行，你说说你心里的人选。”
　　“你看李宝明怎么样？”马厂长说的李宝明就是办公室的李主任。
　　“我看他行，工作能力和人品都不错。”范主席点头认可。
　　“办公室主任让谁来当呢？”
　　范主席也不推脱了。“这个人选我可以帮你推荐，刘秘书不错，工作认真，现在写材料的水平也大有提高。”
　　“嗯，小刘确实不错。”
　　“要不要我再帮你推荐一个秘书？”
　　“好啊。”
　　“你认为李春梅怎么样？”范主席问。
　　“李春梅不错，目前看小裴就是考不上大学也会跟他爸回雪城，所以我就不考虑他了。我原来打算等王春莹走后让李春梅到工会当干事的。”马厂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咱们厂今年的很多工作都应该是由办公室来牵头的，就是因为裴春雨借调到工会，很多工作才由工会来牵头。李春梅的组织能力和写作能力放到办公室当秘书更合适。”
　　“工会干事你有人选吗？”
　　“没有，王春莹和裴春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呢，工会干事的人选不用着急。”
　　“嗯。”马厂长想了想。“就按你说的安排，我现在就给工业科打电话，工会主席需要科里任命，争取早点落实，你也好早点去上任。”
　　工业科程科长接到马厂长的电话后非常高兴，他没想到县里会在工业系统提拔干部。这在他的任上还是第一次。为了让范主席尽快上任，他马上召开了科长会，李宝明的任命也很快顺利地通过了。
　　下午，程科长亲自率领两位副科长带着任命文件来到山泉酒厂，在厂中层以上干部会上宣布了对李宝明的任命。晚上，厂里在食堂安排了一桌晚餐，参加晚宴的是厂领导和程科长一行。
　　第二天上午，马厂长组织召开了厂务会，范主席列席参加。马厂长提出刘秘书和李春梅两个人选以后，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就连一向愿意在厂务会上出幺蛾子的孙财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范主席的提拔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怕范主席以后报复他，毕竟山泉酒厂虽然归工业科领导，也归山泉公社领导。
　　下午，马厂长找刘秘书和李春梅一起谈了话，鼓励他俩再接再厉，为山泉酒厂的发展多贡献力量。
　　他俩走出马厂长的办公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春雨。他俩几乎是跑着一起来到活动室。
　　“什么事儿啊把你俩了成这样。”裴春雨看到刘秘书和李春梅兴高采烈的表情好奇地问。
　　“你猜。”李春梅故作神秘地说。
　　“捡着钱了？”
　　“不对。”李春梅摇摇头。
　　“升官了？”
　　“还真让你猜对了。”李春梅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
　　这回轮到裴春雨吃惊了。“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
　　“刘秘书变成刘主任了，我接替他到办公室当秘书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刚才，马厂长找我们俩谈话了。”刘秘书说。
　　“李主任接了工会主席？”裴春雨猜测道。
　　“是啊，不然哪有我们俩的机会呀。”刘秘书一脸庆幸的表情。
　　“好事儿，真是天大的好事儿。看你俩高兴地都坐不住凳子了吧。”裴春雨把椅子推给他俩。“刘主任，李秘书两位领导请坐。”裴春雨笑着说。
　　李春梅坐下说：“哪敢给你当领导啊，我是来感谢你的，当初你对我说让我好好干，争取离开化验室，到厂部当干部，我还以为你就那么一说，哪想到这事儿竟成真的了。”
　　“是啊，春雨，你也跟我说让我学美术，学写材料，不能当一辈子秘书，我也以为不可能。刚才马厂长找我俩谈话，我都蒙了。”刘秘书也很诚恳地说。
　　“看到你俩进步我真的非常高兴，你俩知道为什么吗？”裴春雨笑着问。
　　“为什么？”李春梅问。
　　“我可以狠狠地宰你倆一刀了，哈哈哈。”
　　“没问题呀。”俩人异口同声。
　　“说吧，今天宰谁？”裴春雨把一只手掌在另一只手掌上反复摩擦地做磨刀状。
　　刘秘书笑着说：“春梅，咱俩一块请吧，省得让他宰得太狠。”
　　李春梅也笑着说：“我看行。”
　　王春莹马上就不干了。“不行，必须一个人请一顿”
　　“春莹说得对，不能便宜了你俩！”裴春雨拍着桌子说。
　　王春莹掐着腰问：“先说说今天你俩谁请客吧。”
　　“我。”俩人又是异口同声。
　　“我看这样吧，谁官儿大谁先请。李秘书，你过两天再请吧。”裴春雨替他俩做了决定。
　　“好，我这就去定包间。”刘秘书说着就要走。
　　“等会儿，刘哥，你今天都请谁呀？”
　　“就咱们四个。”
　　“我建议你把范主席和李主任也一块请了，从明天开始，祝他俩高升的酒得老多了，你再想请他俩就难了。”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请他俩。”刘秘书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李春梅很感慨地说：“春雨，你这个弟弟我没白认，你对我的帮助太大了。”她说得很动情，眼圈都有些湿润了。
　　“你可别这样说，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要说帮助，还是你对我的帮助大，我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你知道，你都帮我解决了，我虽然没跟你说过，但我在心里还是特别感激你的。”裴春雨的话发自肺腑。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还有春莹妹妹。”李春梅说了一句真话，一句面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