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序战落下帷幕

　　1941年9月13日上午，正当孙渡第58军新4师与日军1000多名骑兵激战时，日军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龟川联队在港口北5公里的白羊田南侧一带与第58军新11师发生遭遇战。随后，第40师团仁科联队及师团主力赶到，也投入作战。这样，日军第40师团的两个联队就在白羊田南侧一带东西3公里的范围内，与孙渡第58军新11师混战在一起。激战竟日，双方形成僵局。
　　晚上，鲁道源下令，叫新10师和新11师各出动小股部队，不断对日军进行夜袭。
　　刘正富师长想了想，就把赵平连长找来，他说：“你带10个人，带2支捷克式轻机枪和8支手枪，每人带4颗手榴弹去龟川联队宿营地，搅他一下。”
　　赵平说：“是我带他们去吗？”
　　“对，你亲自带队，带10个人去，还得带10个人回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使他不得安宁。”
　　赵平想，这活儿看起来轻松，做起来挺难的，战斗哪有不死人的，万一死人了，师长会不会刮我的皮啊。
　　龟川联队宿营在一只大山坡，一般是一个分队一个营帐，每个营帐都有一名哨兵站岗。大山坡的四周山上还有几个游动哨兵，一般是2人一组，巡游一边山界。
　　赵平把队伍带过来，伏在地上，观察山边上的游动哨，看出规律后，就带了3个人过去，将两个哨兵都摸了。然后，一个人盯住一个营帐投掷手榴弹，霎时间，爆炸声大起，日军惊吓得从梦里爬起来，提了枪就往外跑，等他们追到山边时，赵平他们跑得无影无踪了。
　　40个手榴弹没有全部投完，日军被炸死了20几人，炸伤了10几人，这一夜，他们完全没睡好。
　　梁德奎师派出去的人多一些，他们很简单，带了5门迫击炮，隔仁科联队宿营地还有几十米远，架好迫击炮就打，每架炮打了3发，然后，肩着炮架子就往回走。
　　仁科联队的命运就要惨一些，他们被炸死了40几人，炸伤20几人。
　　天谷直次郎师团长对鲁道源的夜袭很恼火，他们对这一带地形完全陌生，晚上无法去报复国军，他对阿南惟几报告战况说：“我师团主力在白羊田南侧击退由13日晨来攻的敌新编第11师的2个团。龟川联队和仁科联队都在这里和他们作战，重松支队正在团山坡北侧附近，与周围敌军交战中。
　　“此时坚守马嘶塅北侧高地的后藤大队有点不利，仍处于敌第58军新编第10师的包围中，他们在与支队主力失掉联系的情况下孤军奋战。各种迫击炮、山炮弹射击在面积狭窄的阵地上难于展开，并多次与逼近阵地前10米的重庆军反复展开手榴弹战，重机枪也有两挺遭到破坏。”
　　阿南惟几听到报告后，心想完了，这个后藤大队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9月14日，前进到湖野溪西侧台地的天谷直次郎师团战斗指挥所，在下午恢复了与龟川部队的联系，当即命令仁科部队坚守该地东侧台地。
　　青木成一师团长给后藤大队长打电话说：“你的情况怎样？”
　　后藤大队长说：“麻烦大大的。”
　　“说具体情况。”
　　“我们在马嘶塅北侧高地，支那军一个师的部队包围我，我的地域狭小，山炮的施展不开，支那军与我军用手榴弹、手雷开战，我的重机枪损失两挺。”
　　“你那儿有援军吗？”
　　“援军的没有，孤军的奋战！”
　　“还能坚持多久？”
　　“我的不知道，直到我们全体玉碎吧！”
　　直到这时候，天谷直次郎才得知后藤大队的苦战状况。天谷直次郎想不通，这个第58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将我40师团挡在港口之北？
　　苦战一天后，天谷直次郎终于查清，他们师团不期遭遇的敌第58军，为在东方约20公里的黄岸市整训中的部队。他们师团对第58军行动毫不知晓。
　　这一切都源于骄傲的心态，他们认为对大云山周围已扫荡完毕，中国军队已被他们击破。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思想，因而对师团刚一展开即遭到强烈反击的情况，完全出乎预料。
　　接到天谷直次郎师团长报告后，阿南惟几于次日晚下令赣北的荒木支队，令他们投入到大云山战场，支援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作战。
　　杨森命令国军压缩包围圈，马嘶塅、团山坡等地战斗激烈，重松支队处于混乱状态，眼看就要垮下来，荒木支队一侧身就闪入战场参战，才帮助重松支队稳住阵脚。
　　天谷直次郎师团长谷川小队闯进了任家老屋，长谷川小队长带着人在正堂屋各屋子穿进穿出搜查，在一处横堂屋，长谷川追上了一个叫李翠娥的少妇。
　　李翠娥提着一桶猪潲去喂猪，长谷川跟在她屁股后，他从李翠娥的背影看出这是一个奇美的女子，但是，他还没看到她的脸相，等到李翠娥喂完猪出来时，长谷川在门外终于把这个美妙的少妇看了个明明白白，他在心里说：太美了，花姑娘大大的！
　　李翠娥早就知道有个日本兵跟着她走，出了猪圈门，她对着长谷川看了一眼，然后辫子一甩，扭头就走。
　　长谷川跟在后面，嘴里不住地喊：“花姑娘，花姑娘，我的叫你，花姑娘！”
　　李翠娥到了横堂屋，站在堂屋中间，对跟在后面的长谷川说：“我不叫花姑娘，我叫李翠娥。”
　　“李的，李的，花姑娘，大大的好。我的娶你做老婆，你的高兴？同我去日本，大大的好！”
　　“告诉你，我有丈夫，他收稻子去了。再说，你又不是人，我做你哪门子老婆？”
　　“你有丈夫的不可以，我的派人去杀了他，你是我的。”
　　长谷川说完就伸手去捉李翠娥，李翠娥一闪身就躲开了，长谷川也跟着闪到了李翠娥跟前，李翠娥又跑到了这边，两个人在横堂屋里挡羊羊一样，围着站了一圈的日本兵哈哈大笑。
　　长谷川终于捉住了李翠娥，伸手就去解她的衣服，李翠娥扇了长谷川一巴掌，长谷川不松手，继续解衣，李翠娥又打了他两巴掌，长谷川嘿嘿笑着，口里说：“花姑娘的干活，大大的好，我的喜欢你！”
　　李翠娥一脚踢向长谷川的裆下，把他两个肉蛋踢进了肚子，痛得长谷川在地上打滚。
　　李翠娥还不解恨，就用脚去踩长谷川的肚子，立即就有四五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过来，一人一刀捅进了李翠娥的上身，她的鲜血喷涌出来，倒地而亡，两个日本兵抬着她丢在家神下。
　　夏炯133师奉命向大云山急进，402团2营作为全师先锋。2营许德寿连奉命率本连和一个重机枪排赶往平江以西公路上一个叫焦溪岭的地方阻击日军，其余各连随后。
　　部队摸黑前进，不少士兵不小心就掉进自己挖的反坦克壕内。许德寿甚为着急，两名平江籍的士兵报告说知道有一条小路。许德寿即命他二人带路，行军速度顿时加快，天明时准时到达焦溪岭。
　　官兵又累又饿，许德寿挑选10多名士兵，到附近街上去找到了4罐醪糟水和一些生红苕、干盐菜，官兵一人半碗。东西还没吃完，前面报告，发现几百名日军骑兵过来了。许连立即投入战斗，激战到中午，日军两次冲锋被打退，许连官兵子弹也快打光，眼看支持不住。这时，日军侧翼响起密集的枪声，2营官兵都已到达，向日军发起攻击。紧接着，402团全体官兵赶到，将这股日军进行分割歼灭。
　　许连胜利完成阻击任务，全连伤亡30余人。战场上留下日军尸体300余具，在一堆死马中还发现许多布袋，里面全是砍下来的右手，上面系着木块写着的日文名字。
　　薛岳由于还没有判明大战在即，还以为大云山战斗只是局部战争，主要精力还放在大云山战场，他下令孙渡第58军、欧震第4军，叫他们部队猛攻被包围的日军。
　　孙渡说：“薛长官，我们军是不是应该去新墙河边啊？”
　　薛岳严厉地说：“既然你叫我长官，那就服从命令！”
　　“是的，薛长官，但愿您的判断正确。”
　　“即使错了，你也要听令，不然小心军法从事！”
　　薛岳的严厉，孙渡是领教过的，他不便再多说话。
　　类似的怀疑薛岳在欧震那里也遇到过，他给欧震下令时，欧震就说：“薛长官，我提醒您啊，要注意新墙河战线，大云山作战也许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什么意思？你有根据吗？”
　　“暂时没有，但是我认为新墙河防线才是我军的重点。”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瞎搞是不是？”
　　“不不，薛长官。我姑妄言之，您且姑妄听之。”薛岳放下话筒想，什么意思，今天下令竟然遭到两位军长质疑，是他们枉自称大，还是自己有所疏忽？
　　薛岳仅仅是这么一想，他没继续想下去，他是个战区长官，他的职责不容许婆婆妈妈。
　　第九战区自第一次长沙会战后，补充兵员，整训部队，加固工事，改造战场，并对原防御计划进行模拟演练。这些战备工作都做得很扎实，不足之处在于战区统帅部，薛岳总陶醉于第一次长沙大捷之中，不注意敌情变化，不知道要敌变我变的道理。当日军第6师团出现在岳阳，师团长神田正种到新墙河岸视察时，薛岳判断日军是要秋后劫粮，故沿用第一次会战方案，仍分兵赣北、鄂南、湘北三个方向御敌。
　　现在，薛岳又沉浸在大云山序战战场，不知道要从里面脱身，阿南惟几却开始部署全线攻击新墙河防线战斗。
　　9月15日，日本第11军在湖南岳阳设立了司令部战斗指挥所，阿南惟几召集各师团参谋长及作战主任会，检查发动攻势的准备情况，同时再次敲定了最后的作战计划。企图以快速奇袭战术，一举突破对方纵深，在长沙以北地区给第9战区主力以沉重打击。
　　阿南惟几在指挥所声嘶力竭做演说时，第7挺进队黎自格第11支队在长安桥一带击落日机一架，作战参谋将电报递给阿南惟几，他匆匆看过一眼，用手背轻轻捶着自己的前额，他想，怎么回事啊，莫非不顺？
　　阿南惟几在指挥所开会，他的部队开始在新墙河架设浮桥，虽说阿南惟几不会把如何进攻的方略告诉薛岳，这个大行动也就让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情报源源不断报告到杨森办公桌上：日军数万人活动在岳阳道上，并在新墙河架设浮桥。
　　杨森急急忙忙打电话给薛岳：“报告薛长官，新墙河情况突变，日军在那里架设浮桥。”
　　薛岳接电话说：“莫慌，莫慌，杨副司令，慢慢说，是一处还是多处？”
　　“有几个地方都报告了，日军是不是要过河了？”
　　“你的判断呢。你如何认为的？”
　　“我认为日军很有可能要发动大规模进攻，现在，新墙河北岸大量增兵，有几万人在岳阳道上活动。”
　　“好吧，我知道了，你要密切关注新墙河动态，随时向我报告，不得遗漏！”
　　“薛长官，甘田围攻战还要不要打下去，主力是否移师新墙河防线？”
　　“当然要继续打下去，费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围住了他一个师团外加一个联队，要彻底歼灭他们！”
　　杨森无话可说，他也启发了薛岳，听不听是他的事。
　　就在杨森向薛岳报告新墙河情况的这天，日军又以刚从赣北开来的荒木支队增援甘田被围日军，战斗极为激烈。
　　薛岳终于清醒过来，新墙河北岸日军的动向不光有杨森的报告，镇守新墙河防线的部队也在源源不断向他报告，他还有自己的谍报组织，综合起来看，薛岳发现日军有即向长沙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迹象，遂令杨森第27集团军主力迅速结束大云山战斗，向新墙河以南转移。
　　战争机器一旦开动也是有惯性的，甘田港口战场也不是说停就可以停的。9月16日拂晓，孙渡第58军新11师加入甘田方向作战，张德能第59师攻击港口北曲山岭一线之敌。大云山、南冲、甘田、白羊田、草鞋岭一带战斗仍在继续。日本军队为迅速取得战斗胜利，调来重炮12门，洞庭湖原有敌兵舰10艘，现增至12艘，原有汽艇60艘，新到120艘，已增加至180艘，曲山岭之战日本军队与中国军队多次绞杀，双方伤亡较大。
　　日军在大云山牵制中国军队五个师的同时，主力已在岳阳正面集结。荒木支队接到阿南惟几援助甘田被围日军命令后，立即出动。16日夜，当荒木支队赶到甘田东侧时，受到新编第11师的顽强阻击。战至18日，该支队终于到达马嘶塅，与在这里已苦撑了数日的后藤大队会合。
　　后藤大队长握住荒木支队长手摇了又摇，恨不得叫他为父亲，荒木支队要是再不来，他的大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南惟几对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的进展情况甚为不满，他认为“第40师团未以全力尽快捕捉当前来攻之敌，似有墨守军最初攻击准备之感”，遂令作战主任“对此加以督促”。
　　随后，天谷直次郎第40师团一面与国军作战，一面按预定方案向沙港河右岸集结，并逐渐做好了渡过新墙河向长沙进攻的准备。
　　大云山战场终于沉寂下来。10天战斗，双方死伤累累，光港口战场一役，日军就战死4000余人，还战死了一个联队长，一个大队长，一个中队长。在兰丝家屋场，日军就有20几匹战马被黎自格游击队打死在菜园子里。
　　残余的日军从港口村撤走了，躲兵的村民又回到了家乡。任阅强抱着儿子小强回来了，老婆也回来了，还在村口就看见了老屋的断墙残垣，哪里还有家啊！任家大屋一大半房子被日军烧毁了，地上堆着黑漆漆的火石碳和砖瓦砾，还有烧剩的黑糊糊的半截檩子。
　　转了几个圈，任阅强还是不见老父亲任霁初，他带着媳妇寻到了山上，漫山遍野的尸体看花了眼睛，任阅强一处处地方寻找，地墈上，旮旯里，凡是眼睛看得到的地方都去了，最后在一处高地看到了父亲平时穿的那双布鞋，还有个旧布包袱，还有白色的布袜子，港口村这个季节谁穿布袜子啊，不就只有父亲吗？任阅强确信父亲就在这一带，最后，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父亲尸体，任阅强走过去，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父亲，刚毅的脸，浓浓的剑眉，稀疏的白发。他用手去搬动父亲的身子，发现他的身子开始腐烂，什么日子被杀死的呢？按照腐烂程度看，应该有时日了。
　　任阅强的眼泪涌出了眼眶，这老人就是犟啊，这么大年纪了，你留下来能帮助国军做得了多少事？还不是带着大家送死！转念一想，这可是老父亲的气质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是表明一种态度，要与日寇势不两立！
　　任阅强围着这一片山转了一个圈，陆陆续续又发现了许多的老乡尸体，看面相，他都说得出名字。他叫老婆在这里看守，自己下山去叫老乡来帮忙。
　　战场清理工作是极为复杂的，老乡的尸体要埋葬，国军士兵的尸体要埋葬，日军士兵的尸体要焚烧，这些工作不做完，整个港口村就会变成一个臭尸场。村民用手巾遮住口鼻，还是要呕吐，臭尸实在是太多了，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
　　关于大云山战斗，后来编写的日军战史中有如下记述：在会战发起前，第11军“曾令第6师团扫荡了横亘于开阔地东侧的大云山(标高1000米)，因兵少山大，不仅没有收到多大战果，反而于9月10日引出了重庆正规军4个师的大攻势。按照作战部署，那一带被指定为第40师团负责扫清的开阔地。该师团自11日逐次进入，突然与上述之重庆军不期遭遇，各部被迫陷入苦战。15日夜，日军才得悉这一情况，立即把荒木支队投入战斗，吃到了没有预料到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