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裴春雨下了火车就直奔副食商店，他买了几样副食和几瓶汽水才回到家中。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关淑云问。
　　“高考结束了，我怕你们着急知道结果，就赶回来向你们汇报啊。”
　　“考得怎么样？”裴如海问。
　　“感觉还行，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刚吃完，我再给你热热去。”关淑云转身要去厨房。
　　“妈，我买副食了，咱们一起喝点酒吧。”裴春雨把背包递给关淑云。
　　关淑云拿着副食去厨房了。
　　裴春雨坐下跟裴如海唠嗑。“爸，这次政治考试有两道题我没做出来。我说给你听听，看你知不知道。”
　　“嗯，说吧。”
　　“第一个是贯穿在《毛泽东选集》第五卷的根本思想是什么？”
　　“不知道。《毛泽东选集》第五卷是今年新出版的，我们单位没有组织学习，现在的政治学习内容是两个‘凡是’。”
　　“第二个是怎样理解“四人帮”的反革命政治纲领在理论上是荒谬的，在政治上是反动的？”
　　“嗯——”裴如海想了想。“四人帮的反革命政治纲领好像是：‘老干部’是‘民主派’,‘民主派’就是‘走资派’”
　　“就这么简单啊？可惜那20分了。不过我在答题的时候提到了四人帮迫害老干部，不知道能不能给点分。”裴春雨心存侥幸。
　　“你不用想那么多，每个考试的人都不可能答对全部考题，错几道题是正常的。”裴如海开导儿子。
　　关淑云端着菜进来了。“你俩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我也听听。”说完又转身去厨房端菜去了。
　　裴春雨问：“爸，咱家还有酒吧？”
　　“有，还有两瓶山泉大曲。”裴如海从柜子里拿出两瓶酒。
　　很快桌子上就摆好了饭菜。裴春雨给爸妈都倒上了酒。要给裴春明倒汽水的时候，裴春明说：“哥，也给我倒一杯吧。”
　　“不行，小孩子喝什么酒？”关淑云立即反对。
　　“妈，我明年就高中毕业了。”裴春明不满地反驳道。
　　“妈，你就让春明喝点儿吧，他也不小了。”裴春雨给弟弟讲情。
　　关淑云这才不管了。
　　裴春雨又给裴春茹倒了汽水。“爸，还是你先说吧。”
　　“好。”裴如海端起酒杯。“我看出来了，春雨这是回来给咱们全家报喜来了，这将是咱们家的第一个大学生，我们就预祝春雨能够如愿地考入他理想中的大学吧。”
　　房间里想起了一阵杯子撞击的声音。
　　“春雨，你最近看见杜鹃了吗？”关淑云还忘不了高杜鹃。
　　“没有。我们都相互躲着，尽量不碰面。”
　　“杜鹃那孩子真不错，我还是挺想她的。”
　　“杜鹃现在挺可怜的，那个蒋主任出事了，他跟女秘书乱搞男女关系，被撤职了。他儿子也就是杜鹃那个对象从司机变成了装卸工。”
　　“没想到会这样。”关淑云很感慨。“杜鹃没来找你吗？”
　　“没有，她妈倒是来找我了，让我跟杜鹃和好，被我损了一顿。”
　　“你不该损人家，毕竟那是你的长辈。”
　　“嗯。”
　　“不尊重长辈别人会笑话你的。”关淑云继续教育儿子。“对了，跟你一起考试的那个姑娘考得怎么样？”关淑云又坐下了。
　　“你是问王春莹吗？”
　　“对，就是那个姑娘。”
　　“她考的也不错。”
　　“哦。”关淑云没有再说什么，上床坐着去了。
　　第二天，裴春雨坐上了早班市郊车。车到会城，裴春雨站在车门上看到王春莹在站台上向车厢张望。“春莹！”他冲着王春莹大喊。
　　王春莹寻声跑过来，裴春雨伸手把她拉上车。车厢里的人很少，满车厢都是空座。裴春雨坐下以后，王春莹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你爸妈高兴坏了吧？”裴春雨问王春莹。
　　王春莹笑着说：“我爸妈听说我考得不错很高兴，他们还问你了呢。”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考得比我还好，他们都很高兴，我对他们说你答应去我家串门儿了。”
　　“这个你也说了？”
　　“怎么？你反悔了？”
　　“没有没有，我必须去你家感谢你爸爸。”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那就这个星期天吧。”
　　吃过早饭，裴春雨说：“春莹，你通知李姐和刘秘书，咱们开个小会。”
　　七点半，人就到齐了。裴春雨说：“来吧，都坐下，咱们开个小会。开会之前我要代表春莹感谢李姐和刘哥，在我们俩复习和考试这段时间，你们俩承担起了所有工作，我和春莹才有时间专心复习，我们俩要是能考上大学一定请你俩大吃一顿。”
　　“你这一竿子支出那老远，干脆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吧，把锅炉房的几个朋友也叫上。”李春梅大方地说。
　　“姐，今天晚上我有事儿。”裴春雨撒谎，他不想让李春梅破费。
　　“那就你选个时间。”李春梅还是坚持要请。
　　“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裴春雨不等李春梅再说话就接着说：“我们先说正事儿吧。今年县里的先进单位评比工作就要开始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先把工作总结写出来，我有个想法跟李姐和刘哥商量，我想让你俩分头去写这个总结，这样可以多开拓思路，写好后再把两个总结融合在一起。你俩看怎么样？”
　　“没问题。”李春梅先表态。
　　“我也没问题。”刘秘书说。
　　“那就这样，给你俩一周时间，今天是二十一号，二十八号交稿，然后我们一起修改，争取元旦之前交给厂领导。你俩把黑板报和厂报的材料交给我，这些工作由我和春莹负责。”
　　“好，我回去取材料。”李春梅站起来说。
　　“李姐，我跟你们主任打个招呼，把你抽上来吧。”裴春雨说。
　　“不用你说，我回去跟她说就行，我们主任对工会的工作很支持。”
　　“那就更好了。”裴春雨又对刘哥说：“刘哥，你们办公室的工作很多，你就多辛苦了。”
　　“没关系。”
　　李春梅取回材料交给裴春雨。这一天，谁也没怎么说话，李春梅埋头写总结，裴春雨认真改稿子，王春莹不敢打扰他俩，她到办公室拿来了蜡纸给今年最后一期厂报画板。以前，都是裴春雨给她画好样稿，她照着画，这次她要扔下拐棍，自己独立完成。
　　第二天下午，裴春雨把厂报的稿件全部修改完了。“春莹，我看看你画的版。”
　　王春莹把蜡纸放到了裴春雨的桌上。
　　“呵呵，不错呀，你出徒了，以后可以独立工作了。”裴春雨满意地笑了。
　　“只可惜，我学会了，也可能要离开酒厂了。”王春莹好像很失落。
　　“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未知，再说，以后无论是上学还是工作你这个本事都有可能用得上。”裴春雨把稿件递给王春莹。“送到办公室让他们打印吧。”
　　王春莹出去了。
　　裴春雨也带上棉军帽、棉手套走出了办公楼。该去看看大军了，哥们帮他报了仇，总该去表示一下感谢。之所以现在才去，一是因为这段时间忙于复习，二是他怕派出所派人暗中监视他。现在风声已过，他再装傻就太不仗义了。
　　来到陶瓷厂，大军正在烧窑。裴春雨走过去。“大军哥。”
　　大军回头一看是裴春雨，满脸惊喜。“春雨？你怎么来了？考完试了？”
　　“前天考完的。”
　　“昨天我还跟罗哥在一起了呢。他说你这段时间忙着考大学，不打扰你，等你考完了要请你喝酒呢。”
　　“过几天我忙完手头的事，我请你俩。”
　　“不管谁请，反正咱哥仨该好好喝一顿了。”
　　“你俩等我的信吧。”
　　“行，我一会就去告诉罗哥。”
　　“大军哥，我来是想问你个事儿，”裴春雨盯着大军的脸问：“三猴子是不是你找人打的？”
　　“不是啊。”大军躲闪着裴春雨的眼光。
　　裴春雨笑了。“呵呵，你还跟我撒谎，不是你还能有谁？”
　　大军也笑了。“我看你想忍了，我可忍不了，这个仇不报我睡不着觉。”
　　“你找的人出手也太狠了，打断了三根肋骨，两颗门牙。”
　　大军咬牙切齿地说：“活该，这种人不给他点教训，他不会老实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你背后使坏。”
　　裴春雨依旧笑着说：“这回他肯定是不敢了。大军哥，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干活吧，过几天我再请你喝酒。”
　　“行。”
　　裴春雨骑上车子往回走。一路上，他回想着与大军的交往时间虽短却交情深厚，送他面军帽，帮助他的好朋友张文的弟弟出气，他与蒋大国打仗时为他站脚助威，找人为他惩治三猴子，一幕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多么好的哥们，多么仗义的朋友啊。人的一生可能会有很多朋友，有的会如白驹过隙，有的会情感上有所保留，大军这个朋友却是他要交往一辈子的朋友，他心想：不管他今后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哥们，这个朋友。如果他以后有发达的一天，他一定会尽力汇报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