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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红鹤岭战役

作品名称:咆啸河山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20-01-22 13:04:32      字数:5104

  粤汉线往南进入临湘境内后,要经过一座车站,这座车站叫五里牌车站,阿南惟几要发起第二次长沙会战,就预备在这里储存大量战略物资。
  火车站2公里处有一列山脉名叫红鹤岭山脉,呈南北走向,由鸿鹤岭、峰留尖、杨坡岭、喉管尖、大坳岭五座山峰组成,主峰鸿鹤岭海拔353.2米。山上杉松遍地,楠竹间杂,树林阴翳,鸟雀喧天。粤汉铁路从山脉下通过,使得山脉成为北控咸宁,南屏岳阳的咽喉要地。
  1941年6月,国军杨汉域第20军奉第9战区薛长官令,派夏炯133师挺进临湘一带,夏炯把红鹤岭主阵地交给刘鉴营驻守。
  那天,天热得狗都把舌头吐出来了,刘鉴大汗淋漓来到师部接受任务,夏炯对他说:“刘鉴哪,你是哪里人啊?”
  刘鉴看着夏师长非常的不解,他说:“我不就是川蜀人家吗,夏师长您问过我多少次啦。”
  “怎么啦,问不得呀,秘密呀?”
  “不是不是,我知道,夏师长是温江人,我就是青羊人,我们是紧邻呢,只不过您是师长,我是个小小的营长。”
  “好啦,既然你说自己是川蜀人家,那就要说道说道,我们四川人好自夸,总说什么‘无川不成军’,湖南人也好自夸,说什么‘无湘不成军’,现在我们川军在湖南打仗,也有湘军在湖南打仗的,我们自然要比试比试,还一句四川话怎么讲的,你说说。”
  “还一句么,是不是川蜀人家,不兴拉稀摆带?”
  “对啦,就是这句,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呀,那就是说话办事要干脆啦,要耿直啦,不要拖泥带水啦,简单地说,就是要说话算话!”
  “好,你的解释很准确,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我和你们团长也通了气,那就是把你刘鉴营派到红鹤岭主峰去驻守,你要成为一颗钉子,钉死在粤汉线铁路边,有效地阻扰日军对长沙的入侵,你可不要拉稀摆带啊。”
  夏炯这么一说,刘鉴的脑壳都大了,他一个营也就是500人上下,日军是多少人?一千还是一万,或者五千还是五万?谁也说不准,况且,这是在日占区,我们要吃饭去找谁要,我们要洗澡,到哪里去洗?
  红鹤岭多高,总有几百米吧,日军的炮弹会不会把它炸矮两米,会不会把山上的石头炸成齑粉?都不知道啊!
  夏炯看刘鉴不做声,就说:“怎么啦?草鸡啦?”
  “不是的,夏师长,我没什么,我就是担心我们这500川蜀子弟会全部埋在那里。”
  夏炯正色说:“刘鉴,严肃点,川蜀人家,不许拉稀摆带!”
  刘鉴一个立正说:“报告夏师长,刘鉴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拉稀摆带!”
  夏师长把他敬礼的手拿下来说:“好啦好啦,嘱咐你两点,第一是把工事挖好,日军多的是大炮,你说他可以把红鹤岭炸矮两米一点也不假,你把工事挖好了,生存的几率就大一些。第二就是要狠揍日军,他们有炮,我们也有炮,你也可以炸他们的仓库、营房,炸他们的火车。”
  刘鉴怀着悲壮的心情来到营部,把几个连长找到一起开会交代任务,他说:“师部把驻守红鹤岭主峰阵地的任务交给我们营,我们全营从现在起就被架到了刀尖上。我们这些人现在还活着,说不定一开战我们就被打死了,这没什么,军人就是打仗的,打仗是要死人的,这都是最简单的道理,我们是川蜀人家啊,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我现在对你们讲,到了战场,我刘鉴和你们一样都要上阵,而且要冲在最前头,你们谁要看见我退缩,就一枪打死我,到时候,我会派督战队跟着部队,你们谁要是拉稀摆带往后退,那就一枪打死你们,全营官兵都要奋勇向前,川蜀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今天回去好好准备,带足武器弹药,带足粮食,带足开挖战壕的工具,明天登上红鹤岭主峰!”
  刘鉴的布置能讨论么,几个连长虽说都很惊讶,却无一人有异议,那就是坚决服从命令,脑壳打碎了就打碎了。
  刘鉴不是孤单的,他的部队来到红鹤岭那天,王翦波就把沈三权游击队派了过去,叫他们协助刘营驻守红鹤岭。
  刘鉴看见沈三权游击队里有一些女兵,其中,漂亮的蒋三英蒋四英还做了中队长,就感觉到很稀奇,他说:“你们湖南女子就是不同啊,还说川妹子辣,其实,你们湘妹子可辣多了,人长的漂亮,还能文能武。”
  沈三权说:“刘营长你是四川人还怕辣吗?”
  蒋三英笑着说:“刘营长长得这么英俊威猛,不知道有不有家室,要是没有,我们可以考虑考虑啊。”
  蒋三英这么一说,就把一山人逗笑了。
  刘鉴说:“蒋队长要嫁给我可以啊,我们那里有个风俗就是对山歌,对上了就可以嫁娶,要是对不上,你就是一百个心事要嫁给我也是枉然。”
  “刘营长你是不是苗族人啊,谈婚论嫁还要对歌。不过,我可是个多面手啊,说不定对你一个情歌还绰绰有余呢。”
  “蒋队长,那就不妨试试?”
  “当然可以呀,你出歌吧!”
  “那好,你听啊,今日赶场遇见妹,好似仙女下凡来;妹乖人美见了爱,求妹莫怨把歌接。”
  蒋三英真的接上了:“今日赶场遇见哥,遇见哥哥妹快活;你有情来我有意,有情有意才接歌。”
  刘营长又唱:“单身苦来单身苦,衣服破了无人补;锅里没有热饭菜,没有鞋穿打光脚。”
  蒋三英接上:“金山银山万宝山,家家都有果树园;人家果园结满果,你园为何还结单。”
  刘营长又唱:“很早就想同妹连,只因隔河难拢边;今日赶场红鹤岭得相会,唱歌认识才得连。”
  蒋三英接唱:“昨日还见哥挖坑,昨夜还上红鹤峰;今日见哥挖战壕,我和哥哥打前锋。”
  刘营长说:“沈大队长你的大队真是人才济济啊,这个蒋三英能文能武,她真要是嫁给了我你愿意么?”
  沈三权说:“刘营长你问我愿不愿意,说实话,我是舍不得把这样的美女嫁给你,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又娶不了她,那就只好嫁给你了,不知你家里有无家眷,你可不要学你们四川杨总司令,家有三妻四妾的。”
  蒋三英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在谈一桩买卖啊,我是不是一个物件啊?我家老爷可是大名鼎鼎的蒋味庭,你们谁要剥夺了他的权利,可要小心屁股哟。”
  一山的人又全笑了起来。
  刘鉴换了个话题说:“沈大队长你们的人来了,我是非常高兴,这样吧,打仗的时候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啦,这里打的是阵地战,你们没见过,我只要求你们在这里帮我们挖好工事,你们的女游击队员在这里,我们官兵挖起战壕来进度会快很多的,而且也会轻松一些的。另外,你要负责保证我们的供给,至于付钱的事情,你去师部找我们后勤处长商量。”
  沈三权说:“打仗的事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帮你们挖工事和以后保障你们的供给都是可以的。”
  刘营在红鹤岭主峰山上横着开挖了三道战壕,还有五道纵向的战壕沟通横向战壕,新挖出来的山泥堆积在战壕边,把一座翠绿的山涂抹得黄绿相间,美妙极了。
  大战的气氛一天天变得浓烈起来。
  8月初,阿南惟几企图再犯长沙,日军第11军除原在临湘与鄂南通城的第6师团、40师团、33师团主力之外,还调来了第3、第4两个师团的主力,以及13师团一部,独立14旅团主力等,集结在武昌、咸宁、蒲圻、羊楼司等地的铁道沿线,拟从临湘五里牌车站取道岳阳,南犯长沙。
  到了8月中旬,五里牌火车站不断有日军作战物资运抵存放。车站上原有两个炮楼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守着,现在经常有大量的日本兵经过这里,有的停留一两天再开走,有的即刻开走,总之,车站上的日本兵越来越多。
  8月16日,国军第20军军长杨汉域给刘鉴发来电报,命令他在红鹤岭对五里牌车站日军采取行动。
  命令既下,即使是火坑刀山,刘鉴也只能扑上去。
  8月17日,刘鉴指挥迫击炮向五里牌火车站轰击,日军军需仓库、车站兵营食堂、站台碉堡和部分铁道被摧毁,还打死了十几个日本兵。居高临下连续轰炸了三天,车站日军被打得缩在乌龟壳里不出。
  这一次刘鉴营的突袭给了得意洋洋的日军当头一棒,临湘日军指挥官池川措手不及,他向神田正种师团长报告,要求调兵来临湘惩处红鹤岭中国守军。
  8月20日,日军神田正种调来第6师团一部和一个警备师约6000人兵力,日军聚集在离五里牌车站五公里远的千针坪一带,要对红鹤岭刘鉴营动大手术。神田正种被刘鉴的炮击气疯了,他对进攻红鹤岭国军阵地的主官说:“你的给我狠狠打,炸平红鹤岭!炸平峰留尖!炸平杨坡岭!炸平喉管尖!炸平大坳岭!不许山上留一个活人,就是野兔子也不准留一只活的!”
  神田正种说最后一句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令人惧怕。
  刘鉴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是武器还是兵员,日军都占优势,开战的结果是很明白的,刘营不被日军碾成齑粉也会被折断脊梁骨的。
  战还是不战?刘鉴不容许犹豫,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死守红鹤岭,哪怕是全营打光!
  刘鉴脸上一脸的悲壮,他站在红鹤岭上,想起了那首歌:八月里,是中秋,大刀先斩鬼子头。我郎阵上多勇猛,血战勋章功千秋……
  8月21日,天热得像个大蒸笼。红鹤岭虽然植被稠密,住在山里,那种沉闷的空气仿佛会窒息你的呼吸,往上冒出的地气带着一股股热浪直冲人的鼻息。
  守在鸿鹤岭主峰的刘鉴营官兵不敢有一丝懈怠,他们趴在掩体中,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机枪的瞄准孔,头顶上用来做掩护的绿叶草帽早已被汗湿透了,也没有人敢随意地摘下扇扇风。
  刘鉴和副营长一起检查阵地战备情况,来到南头方连,看见大个子万中意一身军衣被汗水沁透,刘营长说:“万大个,你穿什么衣服啊,湿漉漉地粘在身上多不舒服。”
  万中意看了看营长,就把上衣脱下来,挂在树上。
  刘鉴想,衣服挂在树上是不是个绝招,往上冲锋的日军会不会把它当作靶子打?
  接着,就有许多人学大个子样,也把上衣脱了挂在树上晾着。
  往北边走过来,刘鉴来到黄连,黄连的人有严密的分工,一部分盯着山下看,另一部分人在坑道里靠阴的一面睡觉。刘鉴对黄连长说:“这样不行吧,睡久了地气进入身体爬不起来的,即使爬起来也会没劲的。”
  黄连长也不分辨,用脚把睡在地上的官兵一个个踢起来,叫他们坐着背靠背休息。
  刘鉴一路看过去,一直到最北边那个连的阵地。
  8月22日,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日军指挥官池川按捺不住,他将4千多名日本兵分为5路,预备强攻鸿鹤岭、峰留尖、杨坡岭、喉管尖、大坳岭五座山峰。
  黎明前的野外,黑得像个锅底。借着夜幕的掩护,日军很快接近红鹤岭山脚。池川发令,日军以重炮猛轰刘营构筑的工事,接着就发起了攻势。
  刘鉴带领全营官兵立即投入战阵,他说:“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即使杀不尽鬼子兵,也要重创他们。”
  日军的重炮一颗颗向山上射来,有的在阵地前爆炸,有的在阵地后爆炸,有的落在战壕里,把战壕炸成一个大锅底,飞起来的泥巴堵塞了坑道,国军官兵中了炮弹的就被炸碎了尸骨,或者被炸得断胳膊瘸腿,上士陈一新的天灵盖被一块弹片削去了,喷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他身边那块土地,他还抱着枪伏在战壕边沿上。没中弹的官兵静静地伏在战壕边沿,眼睛看着山下,看日本兵冲上来了没有。
  上午十时左右,日军炮击停止,步兵开始发动猛烈进攻。
  蚂蚁一样的日本兵低着头弯着腰漫山遍野往上爬来,他们蛇形着躲避刘鉴官兵射过来的子弹。
  大个子趴在前沿阵地上射击山下的日本兵,刚才一颗炮弹恰好落在他身边不远的一处地方,四五个兄弟被炮弹炸飞了天,他捡回了一条命,现在,对日本兵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准星上,他瞄准一个打一个,已经射杀了5个小鬼子。
  日本兵没有长官的命令是不能往下撤的,他们冒着守军的枪林弹雨向上爬,即使左右都被打倒在地,也会毫不犹豫猫着腰冲来。
  刘鉴营第一道工事被日军占领,他带着官兵撤到了第二道战壕,双方都躲在战壕里向对手扔手榴弹和手雷,看谁能准确地投到坑道里,刘鉴营的官兵占了在上的优势,日军占了轻便的优势,投掷起来互有短长。
  峰留尖、杨坡岭、喉管尖、大坳岭阵地相继陷入日军之手,那里每处阵地只有一个连或半个连的国军,日军冲上来了,他们或者与日本兵肉搏身亡,或者捆着集束手榴弹与日本兵同归于尽,也有一些国军士兵翻过山岭逃走的。
  现在,几千日军全压在红鹤岭主峰山上,黑压压的日本兵不顾一切往上爬来,有的绕道从两侧来到主峰之下,对刘鉴营形成包围态势。
  刘鉴分出一部分兵撤往第三道战壕,命令他们挡住从两侧绕过来鬼子,他们的战阵成为一个背靠背的战阵,也完全被日军包围在垓心,大家心里明白,活着的机会是没有了,唯一的希望是多杀几个小鬼子。
  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也打光了,阵地上的枪声稀疏起来,刘鉴说:“大家打开刺刀和日军肉搏,能冲出去的尽量冲出去,到后山去找沈三权游击队。”
  活着的官兵打开枪刺跃出了战壕,分两路杀下山去,冲在前面的官兵几乎都战死了,在后面的总算是逃出去了近200人。
  红鹤岭阵地终于沉寂下来,没有了枪炮声,没有了呐喊声,也没有了一个活着的中国军人。刘鉴营在这里战死了300多名官兵,其中有2名连长,4名班长,轻伤的官兵跟着冲杀出去了,走不了的重伤员遗漏在阵地上,池川派人清山时,见他们还活着,就用刺刀再捅了几刀。
  红鹤岭一役,夏炯师损失550人,轻伤1000余人,日军也战死了200多人,夏师的官兵主要为日军炮火轰炸而死。
  日军从红鹤岭撤走后,游击队组织老乡去战场收尸,花桥罗家大屋的青壮年农民都被动员起来,把阵亡的国军官兵尸体都装在麻袋里,用马车拉到五里牌杨家焚烧完毕。也有就地掩埋的,在一个叫直丘的田里就埋了国军官兵遗体30多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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